不一會,楚璟驍便將人帶進了城主府的書房。
他盯著那孩子:“你可知道,要是你說了謊,哪怕你是孩子,我也不會饒過你。”
那小孩很是乾脆,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方與他整個人極為不搭的乾淨手帕。
楚璟驍認得出,那上面的刺繡,確實是給皇室中人所用。
小孩小心翼翼的打開手帕,然後往前一遞。
“長公主說了,隻要你看到這個,就會相信我。”
手帕之中,靜靜躺著一根簡單至極的頭釵。
楚璟驍怔住。
這根釵,是他年少時送給薑佛桑的生辰禮。
她難道一直留著?
他接過來,直接問道:“那她現在身在何處?”
那孩子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麼說。
過了一會,他說:“長公主為了讓蠻子不殺我們,用刀刺進了自己的心臟,這是所有慶州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難道將軍沒有得到這個訊息嗎?”
楚璟驍那顆提起的心重重落下,卻找不到著處。
眼前這孩子的話,徹底打碎他心底最後一絲期盼!
沉默半晌,楚璟驍纔開口:“她讓你給我帶什麼話。”
小孩認真想了想,似乎是怕自己遺漏什麼,過了一會才說:“長公主說,她的後事不想鋪張,隻求將軍大勝,班師回朝那日,替她對皇上說一句,對不起。”
楚璟驍等了會,看向那孩子:“沒有了?”
小孩老老實實搖頭:“沒有了。”
猛地,楚璟驍心尖一顫。
薑佛桑離開之前,竟半個字都沒想過留給他。
雲箏一直在書房外等著,卻看楚璟驍和那小孩進去了將近半個時辰,都沒有出來的意思,頓時心裡有些焦急。
她不想承認,她在害怕。
這些天來,她明顯感受到,向來冷傲的楚璟驍,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樣對薑佛桑毫無感情。
當局者迷但旁觀者清,雲箏清楚知道,在跟薑佛桑成親的這三年裡,楚璟驍怕是動了心而不自知。
她狠狠攥緊拳頭,那他們之前的約定又算什麼?
她不惜千裡迢迢跟著他上戰場又費儘心力給那些男人治病療傷又算什麼!
正當雲箏臉色憤怒的時候,書房的門就開了,雲箏甚至來不及調整自己的表情。
可她滿臉的嫉恨落在楚璟驍眼中卻好似尋常。
換句話說,楚璟驍此刻半分心思都沒有在她身上。
楚璟驍對小孩說:“你去找我的副將,他會給你安排住處的。”
“好,那我走了。”那小孩轉身就走,路過雲箏身邊時,也是半句招呼都沒有。
雲箏看著他臟兮兮的背影,對楚璟驍問道:“驍哥哥,他要住在城主府中嗎?”
“不是,”楚璟驍搖了搖頭:“以後小虎就跟在我身邊了。”
雲箏一驚,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楚璟驍卻沒有解釋的心思,隻是問她:“你怎麼在這裡?”
雲箏說的情真意切處處可憐,但換來的卻是楚璟驍淡淡的點了點頭:“辛苦你了,進來吧。”
僅此一句,再無多話。
雲箏對他的轉變很是不適應,卻也知道薑佛桑的死,楚璟驍肯定一時半會沒法接受。
好在,她日後還有很多時間陪著他,雖然事情有點超乎掌控,但還是能扳回正軌的……
這樣一想,雲箏心裡的氣就順了很多,臉上也再度帶上了溫婉的笑容。
楚璟驍任由她把了脈,問道:“如何?”
雲箏沉吟片刻才說:“按脈象來看,你並沒有事。”
楚璟驍收回手,戴起護腕,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雲箏眼中閃過思索之色,隨即開口:“驍哥哥,你最近勞累過度,不如我開幾服藥給你?”
楚璟驍淡道:“不必,你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聞言,雲箏臉色一變。
楚璟驍又看向她:“之前我們的情分僅止於此,你不要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雲箏瞳孔微縮,顫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璟驍卻垂下眸去,看向桌上那根銀釵:“你我之間,隻有救命之恩,並無男女私情,若從前我讓你誤會,是我的不對。”
楚璟驍難得說這麼多話,卻每一個字都重重敲擊在薑佛桑心上。
也讓雲箏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嘴唇顫著,好半天才艱難道:“驍哥哥,我知道是因為長公主的離開你不舒服,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等你冷靜下來再……”
“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麼,你出去吧。”楚璟驍打斷她的話,冷冷說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燭台內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楚璟驍纔回過神來。
他躺在了床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薑佛桑就在不遠處站著,眼裡經過最初的震驚之後,也想起了一件事。
雲箏嘴裡的救命之恩,是什麼?
可現在她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弄清楚這件事。
到半夜時,窗外漸漸飄起了細雨。
薑佛桑並不需要睡覺,就站在門口看著這深夜的雨,心裡突然升起一陣迷茫來。
現在她算什麼呢?就這樣無形無狀跟在楚璟驍身邊,直到他壽終正寢?
死過一次的薑佛桑並不願意這樣。
曾經她也嚮往大好河山,也想過等中原安定之後卸下身上長公主的重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隻是從前,她的所有計劃裡都有楚璟驍,到後來,她也明白,那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她怎麼也想不到,會變成今天這樣。
就在這時,睡在床上的楚璟驍,嘴裡發出一聲唸叨:“佛桑,你別走。”
薑佛桑心裡一震,下意識回頭看去,卻隻看到楚璟驍翻了個身,呼吸綿長。
難道她竟入了他的夢?
一時間,薑佛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她自嘲一笑,這莫非就是人們口中的死者為大?活著時,他眼裡從沒有她,死了後,卻感覺他的生活中處處是她。
……
北疆已沒有餘力還手,楚璟驍也將北疆首領押送回京。
慶州百姓在戰事平息後,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隻是他們始終無法忘記,那日擋在他們身前,以生命相救的身影。
於是,百姓自發籌集了一筆錢,在這座離邊境最近的城池內,建了一座廟。
慶州城主寫下摺子,上面隻有一句話:請皇上為此廟賜名!
皇宮之中。
薑明稷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奏摺,神情憔悴。
三日前,戰事捷報便已入了京,驛卒的聲音傳遍通往皇宮那條街。
“北疆大敗,長公主以身殉國。”
薑明稷猛然咳嗽兩聲,一邊伺候的太監急忙上前,換下他手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
寧公公伺候薑明稷多年,自然知道這三日他是怎麼過來的,他溫聲寬慰:“陛下,保重龍體,長公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中原。”
薑明稷痛苦的皺起眉:“當日她自請督軍之職,朕就不安,若早知道她會……朕說什麼也不會答應的!”
寧公公歎息一聲,不知道如何勸了。
禦書房內,薑明稷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悲哀至極:“小寧子,朕在這世上,再沒有親人了。”
寧公公手上動作一頓,腦子裡閃過各種想法,最後慢慢說道:“陛下,駙馬還在,好歹也算個安慰。”
向來溫和的薑明稷卻猛然沉下了臉,他冷聲道:“莫要再提駙馬,他從來都配不上朕的皇姐。”
寧公公心裡一驚,下意識看向薑明稷,卻瞧見他眼中明晃晃的不滿與絲絲殺意!
他連忙垂下頭去,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了。
楚璟驍入京,是在三日後。
北疆首領在他身後的牢籠中,被京都百姓丟了滿身的臟汙,他氣的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但手腳都被鐵鏈束縛著,隻能無可奈何的將頭深深低下去。
楚璟驍並沒有耽擱,甚至沒有換下戎裝,便入了宮。
恢弘的大殿內,百官林立,皆是面帶喜色,唯有上首帝王,神情不辨喜怒。
薑佛桑看向薑明稷,心裡突的一跳。
她對自己的弟弟再瞭解不過,旁人隻以為他不形於色,薑佛桑卻看出他眼底的冰冷。
他不高興,甚至是怨懟楚璟驍的。
果然,楚璟驍上前,薑明稷淡淡開口:“辛苦楚將軍了。”
接著,便有人開口為楚璟驍討封。
此次功勞,稱得上一等,自然要重賞,薑明稷也不含糊,大手一揮:“那便賞楚將軍黃金萬兩,血珊瑚一對,以及,從今日起,你可重開將軍府,日後若有戰事,按功封賞。”
楚璟驍陡然怔住,中原規矩,駙馬不可領一官一職,如今陛下這是何意?
薑佛桑卻知道薑明稷的意思,她臉上浮起苦笑。
她自嘲一笑,這莫非就是人們口中的死者為大?活著時,他眼裡從沒有她,死了後,卻感覺他的生活中處處是她。
……
北疆已沒有餘力還手,楚璟驍也將北疆首領押送回京。
慶州百姓在戰事平息後,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隻是他們始終無法忘記,那日擋在他們身前,以生命相救的身影。
於是,百姓自發籌集了一筆錢,在這座離邊境最近的城池內,建了一座廟。
慶州城主寫下摺子,上面隻有一句話:請皇上為此廟賜名!
皇宮之中。
薑明稷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奏摺,神情憔悴。
三日前,戰事捷報便已入了京,驛卒的聲音傳遍通往皇宮那條街。
“北疆大敗,長公主以身殉國。”
薑明稷猛然咳嗽兩聲,一邊伺候的太監急忙上前,換下他手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
寧公公伺候薑明稷多年,自然知道這三日他是怎麼過來的,他溫聲寬慰:“陛下,保重龍體,長公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中原。”
薑明稷痛苦的皺起眉:“當日她自請督軍之職,朕就不安,若早知道她會……朕說什麼也不會答應的!”
寧公公歎息一聲,不知道如何勸了。
禦書房內,薑明稷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悲哀至極:“小寧子,朕在這世上,再沒有親人了。”
寧公公手上動作一頓,腦子裡閃過各種想法,最後慢慢說道:“陛下,駙馬還在,好歹也算個安慰。”
向來溫和的薑明稷卻猛然沉下了臉,他冷聲道:“莫要再提駙馬,他從來都配不上朕的皇姐。”
寧公公心裡一驚,下意識看向薑明稷,卻瞧見他眼中明晃晃的不滿與絲絲殺意!
他連忙垂下頭去,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了。
楚璟驍入京,是在三日後。
北疆首領在他身後的牢籠中,被京都百姓丟了滿身的臟汙,他氣的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但手腳都被鐵鏈束縛著,隻能無可奈何的將頭深深低下去。
楚璟驍並沒有耽擱,甚至沒有換下戎裝,便入了宮。
恢弘的大殿內,百官林立,皆是面帶喜色,唯有上首帝王,神情不辨喜怒。
薑佛桑看向薑明稷,心裡突的一跳。
她對自己的弟弟再瞭解不過,旁人隻以為他不形於色,薑佛桑卻看出他眼底的冰冷。
他不高興,甚至是怨懟楚璟驍的。
果然,楚璟驍上前,薑明稷淡淡開口:“辛苦楚將軍了。”
接著,便有人開口為楚璟驍討封。
此次功勞,稱得上一等,自然要重賞,薑明稷也不含糊,大手一揮:“那便賞楚將軍黃金萬兩,血珊瑚一對,以及,從今日起,你可重開將軍府,日後若有戰事,按功封賞。”
楚璟驍陡然怔住,中原規矩,駙馬不可領一官一職,如今陛下這是何意?
薑佛桑卻知道薑明稷的意思,她臉上浮起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