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討厭紅色。
它是無人期待的玫瑰,是空無一人觀賞的滑稽禮服,是流不儘的血,是一遍又一遍夢魘般的痛苦。
那天晚上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忘記了。
我的嘴巴張開又合上,我說“求你們”,我說“救救我”。
鐘思年來了,他抱緊我,他身上是暖的。
我死死抓著他,拚命地掉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他好像那個我喜歡的少年,我拽著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棠風,是不是我選的電影你不喜歡?還是,你不喜歡紅玫瑰?
“不值得,顏悅。不要哭了。”
“跟我回去好嗎?”
我花了很大力氣讓理智回籠,分清了眼前的是鐘思年,不是溫棠風。
可是剛剛的掙紮和渾身上下被撕扯毆打留下的劇烈疼痛還是讓我滿眼迷茫。
我一隻一隻地撿起地上掉落的玫瑰。
那些散落的是花瓣嗎?還能拚湊上去嗎?
“不行啊,他答應我一起跨年的,我在等他來呢。”
鐘思年的眼神中流露出悲憫。
“你說溫棠風?”
“你還不知道嗎?他已經出國了啊。”
“和雲家那位千金一起出國的。”
14
溫棠風走的如此匆忙。
連租住的公寓剩下那些東西都是朋友們收拾的。
我趕到的時候,大半已經被搬空了。
劉璿皺著眉將一隻貓提了出來,準備往外面丟,“哪裡撿來的,我扔了啊。”
我撲上去接住了小璃,緊緊抱在懷裡。
它揉了揉鼻子。
“你的貓?正好,把這些東西都清走。臭烘烘的臟死了。”
我抱著小璃,她那麼乖,隻是身體有點發抖,她可能很難理解,為什麼一大群陌生人忽然闖進家裡,為什麼她的小窩會被丟出來。
溫棠風。
你真的很殘忍。
一切都可以說拋下就拋下,包括我,包括我們一起撿到的小貓,說不要就不要了。
有認識的學弟將我拽到了一邊,解釋。
“顏悅學姐,你可能不知道,溫家出事了,說是被競爭對手惡意舉報,但是也牽連出一些抹不平的賬目,加上溫學長被舉報學術作假,啊,我當然相信他,但是學校這邊給的是肄業處理,好像是他導師拚儘全力才申請到別記錄在案……”
“隻有暫時出國避一避了。”
“學姐?”
我麻木而機械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啊,告訴我這些。”
學弟看到我一臉茫然的樣子,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有點訕訕地撓頭。
“顏悅學姐,你也別太……這種事情……可能學長不知道怎麼親自和你說吧。”他很是唏噓地搖了搖頭,“畢竟也曾經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現在忽然成了這樣,他爸進去了不說,這學校畢業也難了。是我我也沒臉混下去了。”
“這貓你打算……”
“我會好好養著的。”
“哦哦,好。對了,我認識一個朋友,家裡就是開寵物醫院的,也是我同屆,叫夏夏,我把她推給你啊。”
“謝謝你。”我說完,抱著小璃離開了。
冬天的樹上一片葉子也沒有,光禿禿的,大馬路上也沒什麼人。
似乎連帶著這座城所有的記憶也空了。
15
我畢業那年,繼父下崗了。
也不能說下崗吧,畢竟是他喝多了玩忽職守,丟了公司的東西。
正趕上經濟不景氣,老闆就把他辭退了。
他開始待在家裡喝酒,抽菸,然後在煙霧繚繞裡罵我媽薄情寡義,親生閨女都不要。
其實不是,我見過我媽,她偷偷回來看過的。
隻是她有了新的家庭,男人看上去斯文得體,有幾分像我親爸爸,她又有了個兒子,應該是我弟弟吧,他們一家三口看上去和諧幸福。
她隻是遠遠看一眼,很快就走了。
我也能理解,畢竟她隻是個普通的人啊,趨利避害是所有人的本能。
我挺羨慕弟弟的。
罵完了我媽就輪到罵我了,我繼父說:“你要麼去大醫院查查,真查出個病來也行!別整天矯情兮兮的找藉口不去上班,等著爺倆喝西北風?”
畢業之後,我沒有立刻找工作。
因為我的身體開始迅速衰敗,毫無征兆。
我變得嗜睡、失憶、大腦時常空白。
我會在扛著大米或者打水上樓的時候忽然摔倒,然後磕的青青紫紫。
我會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忽然忘了自己要去乾嘛,然後呆呆地看著紅綠燈轉換好幾遍。
曾經我是奧數杯的冠軍,高考數學一百四十二分。
可是現在我連小賣部買東西花了多少錢都記不起來。
當我絞儘腦汁報不出一個數字,而店老闆不耐煩地舉著收款碼大喊:“腦子不好使就別算了,五十四塊五,我還能坑你的錢!?”
我忽然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難受,然後在眾人訝異的目光裡痛哭出聲。
命運的殘忍之處就在於,他可以將最好的一切短暫地展示給你。
親情、靈性、天賦、優秀、愛人。
然後忽然毫無征兆,不需要任何理由地收回。
兜兜轉轉一大圈。
我最終還是求到了鐘思年。
也就在他給我打造成當紅模特的那個春天,我暈倒在拍攝現場。
醫生跟我說,我還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
16
生命進入倒計時好像也沒什麼。
我不是在心裡沒有猜測到最壞的結果。
畢竟這半生走來,我好像都沒有怎麼幸運過。
索性也就這樣了。
我化各種各樣的妝,大膽的拍攝,我接受粉絲的禮物,在鏡頭前笑得恣肆張揚。
昔日的朋友都不知道我的病情,隻知道我攀上了鐘家成了太子爺身邊的紅人。
非議聲也有,說我靠陪著各路大佬上的位。
劉璿一直不喜歡我,巧了,我也不喜歡她。
所以在她陰陽怪氣的時候我一杯酒潑了過去,笑著說:“要是我背後真有那麼多大佬扶持,這杯酒你得跪著接下來呢。”
最後被共同好友勸和。
夏夏倒是因為那次送小璃去體檢和我意外地投緣,自從知道了我和溫棠風那些往事,她總能聯想出無數個愛而不得意難平的版本來。
直到,溫棠風攜未婚妻回國,給每一個人發了請柬。
如大夢初醒。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一點一點將那揉皺的請柬上的字複原。
訂婚宴我還是去了。
——溫棠風,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
看來是,沒有的。
17
鐘思年畢竟不能徹夜監視我,他前腳走人,我後腳辦了出院。
沒剩多少天了,我不想躺在病床上度過,然後按部就班地在搶救無效中死亡。
那多沒勁啊。
說起來,快要到我二十五歲的生日了。
我破天荒地請了幾個人來幫忙裝飾了家裡,彩色的飄帶和氣球,還采購了滿滿的零食。我提前預訂了蛋糕,給所有朋友發了邀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我做好飯菜端上桌,但是沒有人來,又微波爐熱了一遍。
我坐在沙發上慢慢等。
小璃窩在我的懷裡睡著了。
這個房子好大,無論我賣多少東西堆在那裡,都顯得這麼空蕩蕩的。
很久很久沒有人來陪我說說話了。
沒關係的,再等一等吧,大家都很忙的,我跟自己說。
門鈴響起。
我驚喜地跑過去開門,是外賣小哥,他拎著蛋糕盒子:“您好,孟女士嗎?祝您生日快樂,用餐愉快。”
我笑著跟他說謝謝,多加了二百小費。
準備關門的時候,隔壁鄰居忽然傳來“咣啷”一聲巨響。
我最終還是求到了鐘思年。
也就在他給我打造成當紅模特的那個春天,我暈倒在拍攝現場。
醫生跟我說,我還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
16
生命進入倒計時好像也沒什麼。
我不是在心裡沒有猜測到最壞的結果。
畢竟這半生走來,我好像都沒有怎麼幸運過。
索性也就這樣了。
我化各種各樣的妝,大膽的拍攝,我接受粉絲的禮物,在鏡頭前笑得恣肆張揚。
昔日的朋友都不知道我的病情,隻知道我攀上了鐘家成了太子爺身邊的紅人。
非議聲也有,說我靠陪著各路大佬上的位。
劉璿一直不喜歡我,巧了,我也不喜歡她。
所以在她陰陽怪氣的時候我一杯酒潑了過去,笑著說:“要是我背後真有那麼多大佬扶持,這杯酒你得跪著接下來呢。”
最後被共同好友勸和。
夏夏倒是因為那次送小璃去體檢和我意外地投緣,自從知道了我和溫棠風那些往事,她總能聯想出無數個愛而不得意難平的版本來。
直到,溫棠風攜未婚妻回國,給每一個人發了請柬。
如大夢初醒。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一點一點將那揉皺的請柬上的字複原。
訂婚宴我還是去了。
——溫棠風,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
看來是,沒有的。
17
鐘思年畢竟不能徹夜監視我,他前腳走人,我後腳辦了出院。
沒剩多少天了,我不想躺在病床上度過,然後按部就班地在搶救無效中死亡。
那多沒勁啊。
說起來,快要到我二十五歲的生日了。
我破天荒地請了幾個人來幫忙裝飾了家裡,彩色的飄帶和氣球,還采購了滿滿的零食。我提前預訂了蛋糕,給所有朋友發了邀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我做好飯菜端上桌,但是沒有人來,又微波爐熱了一遍。
我坐在沙發上慢慢等。
小璃窩在我的懷裡睡著了。
這個房子好大,無論我賣多少東西堆在那裡,都顯得這麼空蕩蕩的。
很久很久沒有人來陪我說說話了。
沒關係的,再等一等吧,大家都很忙的,我跟自己說。
門鈴響起。
我驚喜地跑過去開門,是外賣小哥,他拎著蛋糕盒子:“您好,孟女士嗎?祝您生日快樂,用餐愉快。”
我笑著跟他說謝謝,多加了二百小費。
準備關門的時候,隔壁鄰居忽然傳來“咣啷”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