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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時光飛逝如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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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成為……活著可以被稱為「偉大」,死後也能被追憶為「先賢」的存在。

我想要東山再起,捲土重來。

我想要再續神話。

我想要活著!

我想要活著,無論讓我做什麼……

時間太可怕了。

它可以削高山,涸江海,消磨雄心,倦苦英雄。把一個曾經光芒萬丈的存在,風化為塵埃。

然而曆史有它的慣性存在。

有舊時代的主角謝幕,就有新時代的主角登場。

那柄有著鶴家先祖鶴慶嵩畫像的摺扇,從頭到尾未能展開一次,就被丟進了不老泉裡。

停留在元嘉三九二二年的鶴華亭,最後的殘身,也永遠地消散在不老泉中。

好好的不老泉,竟似成了鶴家塚。

葬前者之衣冠後者之殘身。

其水甚清,而幽幽無儘。

咕咕咕,咕咕咕。

不老泉劇烈地鼓著泡,好似在呼喚什麼。

蛛蘭若一眼看過去,它便已經平息。

見得此景,鹿七郎心中一凜!

蛛懿牽引不老泉極死神衰之力,仗之與行念禪師鬥法。行念禪師順水推舟,化不老泉水為填壑天河。

後來一團業火焚儘了一切。

其間種種手段都被焚滅,泉水也乾淨了許多。

回到元熹三九二二年的時間碎片裡。

又以鶴慶嵩之遺物、鶴華亭之殘身,讓寒山鶴家徹底與不老泉結清了因果……

一泉清水了無痕,於是蛛蘭若掌握了不老泉,一躍成為在場這麼多天驕裡,第一個「有所得」的存在。

在蛛懿已經退場的情況下,她仍獨自完局,且獲得了成功!

而不老泉入手,又可以帶給她什麼樣的倚仗呢?

這局棋仍在繼續,這些棋子仍在神山,但她第一個跳出了棋子的身份,真正成為了這神霄一局的執棋者。

真是可怕的天驕!

二十年深閨徒傳美名落一局神霄自顯神通。

自此以後,誰不知蛛蘭若?

流光飛逝,神山在時間長河裡倒退。

一陣無法形容的恍惚後,眼前的一切還在眼前。

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但所有身處其間者,自然能夠感受得到,時間已不同。

那是一種新時代的鮮活的感覺。

有元嘉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之地做對比,感受尤為明顯。

鼠伽藍滿足地長舒一口氣:「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剛纔我渾身不舒服了,在元熹三九二二年的時間碎片裡,有太重的腐朽的味道,就像古難山一樣!」

羊愈幽幽道:「嚴格來說,黑蓮寺的曆史和古難山的曆史其實相差不遠。而且……妖師如來要年長於光王如來。」

鼠伽藍立刻找到了反擊點「要不怎麼說你們光王如來竊取————」

「此外!」羊愈打斷他又繼續糾正他「那不能說是元熹三九二二年的時間碎片,隻能說是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之地,在時間和空間的意義上都很狹隘。你對那段時間的認知,和你對古難山的認知是一樣的,無知且偏狹。」

甚至看過他們彼此搏殺、同歸於儘,對他們現在這種程度的爭鋒相對,在場眾妖已經不感興趣。

鹿七郎隻道:「看來這趟突如其來的時間旅行,已經結束了。」

真言石碑就是這趟時間旅途的最遠裡程,埋葬了鶴華亭的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之地,不過是時間長河裡微不足道的一縷浪花。

犬熙華低聲抱怨道:「我真討厭意外

經曆了這一幕幕跌宕起伏,他早先進入神霄之地的雄心壯誌全都沒了。

往日未經大事,覺得天榜上的那些新王也不過如此,無非是早行幾步,早得機緣。也常自問,不過是差一個機會。

但從傷痕累累地走出林間開始,所經曆的一件件事,他都隻可靜默地等待結果。還沒猿夢極那個二傻子有存在感。

而他也清晰地看到了,他和那些天榜新王,無論在智識還是神通還是修為,都有全方位的差距。

此刻他的站位非常糾結。又想靠近羊愈,得到古難山真傳的庇護,又因為見識了羊愈和鼠伽藍互爭生死、擔心被波及,故而又要保持一定的距離。

蛛蘭若輕繞斷絃,不老泉的水面也隨之一紋一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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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如在撫琴一般。跨越了時間的長旅,不老泉依然在掌控之中。

由此得觀,鶴華亭的複活手段,確實是可行的。

在枯竭了不知多少年月早已耗儘所有的情況下,還能以吹息之力撬動世界規則,完成險惡佈局,不愧是曾經光耀一時的角色。

但凡第一個矇眼涉河的熊三思走錯一步,在場這些天驕,便全無可能倖免。

想到熊三思……

羊癒合掌一禮,是對佛的虔誠,也是對這個漢子的敬意:「熊施主若是信得過貧僧,此行之後,不妨與我同歸古難山。對於你的情況……我家方丈或許有辦法。」

「你們古難山向來排除異己、唯我獨尊,竟會容得下熊施主?怕不是他前腳上山,後腳就叫你們除了惡!」鼠伽藍拆台道:「熊施主,我家一直在求救世之法,度厄之舟,你若苦於此身,倒不如來黑蓮寺想想法子。我們從來都是異類,並不在意那些凡俗眼光。」

古難山真傳佛子,自是有他的仁唸佛心。

可在鼠伽藍的視角,當然又有所不同。

熊三思的經曆如何悲慘且不去說,在當前的神霄世界裡,熊三思是毫無疑問的強戰力。他在鶴華亭問惡局裡的表現,也足夠說明他的可靠。

羊愈這是在拉攏幫手呢!

鼠伽藍自不可叫他得逞。

「我古難山排除異己、唯我獨尊?」

羊愈看向鼠伽藍:「黑蓮降世,末法眾生。若有不拜、不誠、不敬者,當墮畜生道,如是我佛必殺之——這話,不知是誰所說?」

控製知聞鐘,捕獲神霄真秘的時候,他也不知聽到了摩雲城中多少隱秘。

鼠伽藍冷笑:「我隻是說說而已,在之前的某個時間裡,你可是借用知聞鐘,把在場諸位都打了個遍。」

羊愈已是被他煩得不行,睨著他道「你既然清楚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想必也知道被我敲碎了顱門的事情。」

被這句話戳中了痛處。

鼠伽藍唯一長得慈悲的眼眸中,也躍出凶光來:「沒了知聞鐘,你狗屁都不是。再來與佛爺試試看?」

如何讓兩位天榜新王為我爭風吃醋,打生打死?

對此很有發言權的熊三思,隻是啞聲道:「我變成這副樣子,不是我的過錯,我沒什麼可羞愧的。路旁的目光如何看我,我也並不在意。從千劫窟裡逃出來後,我也茫然過一段時間。蒙虎天尊看得起,不嫌棄我的狀態,叫我在他麾下做事……來這神霄局中,我當然也有我的所求。待出得此地後,兩位若還有此心,咱們不妨再議。」

他的意思非常明確——你們若真想幫我治療我的身體狀態,那我很感謝。但那絕不會是一場跟神霄局有關的交易。

他以妖魔人雜糅的肉身,行走於世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什麼苦處痛處,也都受得,也都受過。

羊愈道:「誠如施主所言,你變成

這般模樣,不是你的過錯。我佛想要解疾救苦,紓困撫厄,亦與世情無關。在這神霄局中,你我各憑手段便是。無論在這個過程裡發生什麼,無論那時候我還在不在。出了神霄局,你自去古難山,古難山依然願意為你想辦法。」

鼠伽藍道:「我黑蓮寺也一樣」

「問個題外話。」那位揹負雙刀的太平鬼差,忽地道:「千劫窟在何地關於那位三惡劫君,可有什麼線索?」

不同於這些個目標明確的天榜新王,豬大力是真個懵懂懂撞至此地,還以為一切都是太平道主的佈局,便一直隻是在等命令,的確也沒有什麼自己的目標。

但是在聽得熊三思之真言後,這個「目標」已是出現了。

太平道要追求天下太平,必要掃平天下邪祟,如三惡劫君這樣的窮凶極惡之輩,豈能不殺?

或許是感受到了豬大力真情實感的憤怒。

熊三思沉默了一陣,道:「我也一直在找尋。」

這個在鶴華亭的問惡局中也始終保持冷靜鎮定的漢子,有些艱難地說道:「雖然他把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我對他仍然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妖是魔是鬼是人,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不知道他的修為,不知道他的樣子。三惡劫君這個名號,是我唯一知道的東西。當他把我的血肉剖開,用魔氣替換我的經絡時,他告訴我,我一定會永遠記住這個名號……」

支撐著熊三思在那種折磨裡活下來的理由是什麼?

想來其中一定有仇恨二字。

「我想他是希望我恨他,希望我藉由這恨,活得更久一些,好配合他的改造。」

「我的囚室在一個最角落的地方,住在我隔壁囚室的,是一個人族。起初我們並不說話,彼此仇視。隻從對方的嚎叫聲裡,判斷對方的身體,被改造到了哪個程度。」

「有一段時間他完全沒有聲音,我以為他已經死了。具體的時間我記不得,不過直到我的整條右腿都被改造完成,才又開始聽到他在悶哼——他是差點死了,但又活了過來。」

「是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他說‘你他孃的怎麼還沒死,?」

熊三思慢慢地講道「我說我不想死,我要活著,我要報仇。我又問他,那你為什麼還沒死?」

「他說,人族哪能輸給妖族。你不死,我絕不先死。」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重新開始計算時間。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我能比他多活多少天。」

這該死的勝負欲,在千劫窟那樣的晦暗環境裡,竟有一種血腥的詼諧。

「我們就這樣開始了交流。最先沒什麼可說的,彼此叫罵,後來實在太痛苦了,沒力氣去罵了,纔開始好好說話。再後來……我們設定了暗語,用明語正常聊天,用暗語溝通逃走的辦法。」

不共戴天的人和妖,在共同面對的困厄前,慢慢地也攜起手來自救。

這無關於任何道德,這是生命的本能。

「……我們早就記清楚了三惡劫君的行動規律。那一天我們剛結束一輪新的改造,正是身體將潰未潰的時候,需要停下來等待。等待恢複過來承受下一次嫁接,或者崩潰死去。通常在這種狀態時,三惡劫君會間隔很久纔過來。」

「他在靈魂深處藏好了隱匿行跡的咒印,我完成假死,騙來了守衛收屍……」

從千劫窟裡逃出來的具體過程,熊三思沒有講述得太詳細,但眾妖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其間的驚心動魄。

「就這樣我們逃出了千劫窟。我們彼此告別,約定以後在戰場上再分高下,分生死。約定誰如果先蒐集到三惡劫君的情報,一定要告訴對方。」

熊三思道:「但是就在我的面前,

那個人族的身體崩潰了。他已經到了極限。他的身體化作很多條肉蟲,像蛆一樣在地上蠕動。」

鏡中世界的薑望緘默不語。儘管心中記掛著回家,他還是被熊三思的這段經曆吸引了。他很想問一問,那個人族的名字叫什麼。可惜無論是柴阿四還是豬大力,都沒有問這個問題的立場。

妖族不關心人族。

熊三思所描述的場景,聽得猿夢極後頸發涼。

而他繼續講道:「我抹掉自己的痕跡,逃了很久很久,終於逃到有妖族城池的地方……」

「後來我回到了紫蕪丘陵,心裡沒有忘記複仇的念頭。」

「我經營了很久的勢力,再回頭去找千劫窟,卻發現記憶中的那個地方,根本不存在了。」

「我翻遍了所有可能跟‘三惡劫君,這四個字有關係的曆史記載,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的情報力量……可什麼痕跡都找不到。我甚至用好幾次出生入死換來的功勞,請虎天尊幫我調查虎天尊親自沿著我當初逃離的路線,走了一趟,也沒有查出什麼線索來。」

「世界上好像根本不存在三惡劫君,根本不存在千劫窟。」

「我有時候會覺得,是不是真的隻是我在做夢?」

熊三思攥著他的刀:「可我這妖不妖、魔不魔的身體,總是在提醒我……它的真實!」

在眾妖不知該如何言語的緘默中。

熊三思獨自往前走,往不老泉邊的那塊青石走去。

「在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之地,我留了點東西。」

「現在已經是咱們所處的新時代。」

「漫長的時光就這麼飛逝而過了。」

「蛛姑娘仍然掌握了不老泉,鶴華亭已經是徹底的消亡……諸位仍然如此年輕鮮活!」

「那就看看我留下來的東西,有沒有帶給我什麼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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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替換我的經絡時,他告訴我,我一定會永遠記住這個名號……」

支撐著熊三思在那種折磨裡活下來的理由是什麼?

想來其中一定有仇恨二字。

「我想他是希望我恨他,希望我藉由這恨,活得更久一些,好配合他的改造。」

「我的囚室在一個最角落的地方,住在我隔壁囚室的,是一個人族。起初我們並不說話,彼此仇視。隻從對方的嚎叫聲裡,判斷對方的身體,被改造到了哪個程度。」

「有一段時間他完全沒有聲音,我以為他已經死了。具體的時間我記不得,不過直到我的整條右腿都被改造完成,才又開始聽到他在悶哼——他是差點死了,但又活了過來。」

「是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他說‘你他孃的怎麼還沒死,?」

熊三思慢慢地講道「我說我不想死,我要活著,我要報仇。我又問他,那你為什麼還沒死?」

「他說,人族哪能輸給妖族。你不死,我絕不先死。」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重新開始計算時間。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我能比他多活多少天。」

這該死的勝負欲,在千劫窟那樣的晦暗環境裡,竟有一種血腥的詼諧。

「我們就這樣開始了交流。最先沒什麼可說的,彼此叫罵,後來實在太痛苦了,沒力氣去罵了,纔開始好好說話。再後來……我們設定了暗語,用明語正常聊天,用暗語溝通逃走的辦法。」

不共戴天的人和妖,在共同面對的困厄前,慢慢地也攜起手來自救。

這無關於任何道德,這是生命的本能。

「……我們早就記清楚了三惡劫君的行動規律。那一天我們剛結束一輪新的改造,正是身體將潰未潰的時候,需要停下來等待。等待恢複過來承受下一次嫁接,或者崩潰死去。通常在這種狀態時,三惡劫君會間隔很久纔過來。」

「他在靈魂深處藏好了隱匿行跡的咒印,我完成假死,騙來了守衛收屍……」

從千劫窟裡逃出來的具體過程,熊三思沒有講述得太詳細,但眾妖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其間的驚心動魄。

「就這樣我們逃出了千劫窟。我們彼此告別,約定以後在戰場上再分高下,分生死。約定誰如果先蒐集到三惡劫君的情報,一定要告訴對方。」

熊三思道:「但是就在我的面前,

那個人族的身體崩潰了。他已經到了極限。他的身體化作很多條肉蟲,像蛆一樣在地上蠕動。」

鏡中世界的薑望緘默不語。儘管心中記掛著回家,他還是被熊三思的這段經曆吸引了。他很想問一問,那個人族的名字叫什麼。可惜無論是柴阿四還是豬大力,都沒有問這個問題的立場。

妖族不關心人族。

熊三思所描述的場景,聽得猿夢極後頸發涼。

而他繼續講道:「我抹掉自己的痕跡,逃了很久很久,終於逃到有妖族城池的地方……」

「後來我回到了紫蕪丘陵,心裡沒有忘記複仇的念頭。」

「我經營了很久的勢力,再回頭去找千劫窟,卻發現記憶中的那個地方,根本不存在了。」

「我翻遍了所有可能跟‘三惡劫君,這四個字有關係的曆史記載,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的情報力量……可什麼痕跡都找不到。我甚至用好幾次出生入死換來的功勞,請虎天尊幫我調查虎天尊親自沿著我當初逃離的路線,走了一趟,也沒有查出什麼線索來。」

「世界上好像根本不存在三惡劫君,根本不存在千劫窟。」

「我有時候會覺得,是不是真的隻是我在做夢?」

熊三思攥著他的刀:「可我這妖不妖、魔不魔的身體,總是在提醒我……它的真實!」

在眾妖不知該如何言語的緘默中。

熊三思獨自往前走,往不老泉邊的那塊青石走去。

「在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之地,我留了點東西。」

「現在已經是咱們所處的新時代。」

「漫長的時光就這麼飛逝而過了。」

「蛛姑娘仍然掌握了不老泉,鶴華亭已經是徹底的消亡……諸位仍然如此年輕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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