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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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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立即撂下手上的公務,開始認真檢查起兒子的功課來。

太子的辦事效率很高,隻隨手這樣大概翻了翻,就迅速檢查完了。檢查完後,他又把課本遞了回來給雁奴,順勢抬眸看向兒子。

“既然今天完成的早,就出去玩吧。”

雁奴一驚,立馬轉喪為喜,連眼睛都睜得比方纔圓了些。

“真的?”雁奴已經在竭力抑著此刻內心的喜悅和激動了,可畢竟小,臉上的那點藏都藏不住的小表情立即將他出賣了。

太子笑說:“為父什麼時候騙過你?”

雁奴也是個嘴巴很甜的小孩子,知道這事是塵埃落定了,於是立馬誇他爹爹說:“父王真的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了,從來沒有騙過雁奴。這輩子能給您做兒子,可真是我的榮幸。”

“好了。”太子打斷他,似笑非笑,“這些須溜拍馬的話就不必說了,你以後少氣我點就行。”

雁奴自然就想到了之前和父親的小摩擦來,他突然紅了小臉,開始主動和父親認錯:“孩兒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錯哪兒了?”太子問,打算趁勢管一管他這一點就著、一不順意就炸的小脾氣。

雁奴老老實實的垂著腦袋,聲音悶悶的回:“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該管的。父親不讓我知道的事,說明不該我知道。既然不該我知道,那我還追著問,肯定是我錯了。”

“能知道自己錯在哪兒,還算是個好孩子。”太子說,“但知道有什麼用?下回再這樣,你還敢。”

“下回我不敢了。”雁奴猛然抬頭看過來,打算要嚴肅著小臉認真和父親做保證的,但一抬眸瞧見父親正笑意盈盈望著他時,雁奴立馬也厚著臉皮笑起來。

太子抬手指了指一旁一直靜默沒出聲的徐杏,對雁奴說:“你這回可是當著杏孃的面做了保證,下次要是再犯,會連杏娘都厭煩你,覺得你是個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壞孩子。”

徐杏:“……”

太子這招很好用,因雁奴很是看重徐杏,所以,他這回算是真的把父親的話聽進去了。

太子管教孩子講究寬嚴並濟,所以,既然敲打完了,接下來,自然就是不再管束他,由著他去好好的野上半天。

而雁奴出門玩,是一定要抓上徐杏一起的。所以,這小半天徐杏就一直帶著雁奴在山上到處逛。

皇家別苑當初建造時,是有仿著蘇州園林來打造的。所以,各處的一山一景,都十分的別緻。

打從住到這兒來,雁奴還沒有這樣悠閒的逛過。今兒四處溜達了一遭,也算是飽了眼福。

二人是差不多到了傍晚太陽下山的時候才往回去,若不是趙清濁提醒雁奴說太子在,要他收斂著些,雁奴還能猴到山頂華清宮去。

雁奴往回,徐杏也陪著他往回。隻是等到了院子前時,徐杏沒有再陪雁奴進去,站在院子門下和雁奴道了別後,徐杏回了自己屋。

雁奴仔細想了想,覺得可能是因為父親在這兒,所以杏娘纔不願和他一起吃晚飯的。所以,回到內院瞧見自己父親後,雁奴直接說:“父王,你明天還是別過來了。”

太子還坐在原來的地方沒挪開過,聞聲將頭從書案後抬起,含笑問:“為什麼?”

雁奴認真說:“我認真想了想,杏娘好像怕你。”

“哦?”太子挑眉,示意兒子繼續說。

雁奴說:“杏娘隻單獨和我一起時,她很快樂,什麼話都會和我說。可父王您一來,她就變得戰戰兢兢的,說話也開始說一半留一半了,這不是怕您是什麼?”又說,“瞧,昨兒您不在,我們一起燒火做飯可開心了。今天您在這兒,她索性直接不過來了。”

太子聽完後認真點頭:“那看來還真是為父的錯。”

雁奴趁機說:“那父王您明兒別來了。”

太子則說:“不行,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

雁奴叫:“有趙清濁他們在,父王有什麼不放心的?”

太子靜默一瞬,平靜的眸子隻一直安靜盯著雁奴看。直到看得雁奴開始心虛,兩隻眼睛開始左右瞟了,太子才說:“你現在是有了杏娘,就不要為父了?”

“要!”雁奴怎麼可能不要父親,但他也要杏娘,所以他說,“孩兒兩個都要。”

太子忽然笑起來,黑眸幽幽。清雋的男子一展笑顏,襯得整個天地都黯淡無光。不過他也沒再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既然她不願過來,你可以過去找她。隻是記住了,對徐家人,尤其是徐夫人,客氣一些。”太子叮囑。

雁奴應下,高高興興的又往隔壁去了。

接下來幾天,太子仍舊是日日早出晚歸。一早從山上離開往京裡去,等早朝散了後,他會再打馬往這邊山裡來。

好在別苑離京不遠,一來一回快馬加鞭的話,也就兩三個時辰。

王九言原沒打算在山上時就把徐家的計劃告訴母親,但這幾日來,她見母親就跟傻子一樣還在時不時暗示著和徐家聯姻的事,被徐家闔府上下耍的團團轉。王九言實在忍無可忍,最終選擇當下就把一切告於母親知曉。

“你說什麼?”王夫人難以置信,蹭的就站起了身子來。

她望著兒子,一臉的冷厲和嚴肅。冷靜下來後,她把左右都屏退了後,才又問:“你再說一遍。”

再說多少遍都還是這一句話,徐家欲李代桃僵,換女聯姻王家。

但王九言隻說了徐家欲以徐杏換徐妙蓮聯姻王家的事,倒並沒提徐杏和徐妙蓮真正身份一事。

在王徐兩家聯姻這件事情上,王九言雖恨徐家,但他也實在做不到魚死網破。或者說,他也不忍心拆穿徐妙蓮不是徐家親女這件事。

他母親並非軟弱之人,如今徐家不把王家放在眼中,選擇換女聯姻,儼然是要得罪母親的。憑她母親的手段,她是絕對不會默默吞下這個屈辱的。

到時候,若是杏娘和二孃身份一事鬨得人儘皆知,想也不是什麼好事。

屆時,怕是得同時毀掉她們兩個人。

“徐國公該是也想攀秦王府,所以纔有此打算。”王九言神情冷漠。

王夫人問:“難道你願意?願意娶一個孤女為妻?”

說是徐家義女,但卻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徐夫人孃家在前朝時是罪臣,早沒落了。徐夫人是因嫁給了徐公,而徐公又是開國元勳,這才又在京中榮耀起來的。

她妹妹的女兒,若是作為親戚,她愛屋及烏,倒是願意喜歡幾分。但想進他們王家的門,那是想都別想的!

他們王家如今再式微,那好歹也是太原王氏。如今他們家太公可還是當朝宰輔,還沒退下來呢。

徐家如此行為,實在是欺人太甚。

恨隻可恨九言的父親和叔伯都是無用之輩,否則,他們堂堂王氏,何至於淪落到被徐家欺負的地步?

王九言一看他母親這副表情就已經猜到她老人家心裡在想什麼了,所以,趁母親再開口之前,王九言主動說:“孩兒這一年會好好讀書,爭取明年下場考取功名。”

王夫人看了兒子一眼,又坐了回去,歎了口氣說:“娘是相信你的。”又說,“你的父親,你的叔伯,都早已不堪大用。你那兩位堂兄也都資質平平,你祖父最喜歡你,王家日後,也都指望你了。”

王九言心裡明白,他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王夫人又叮囑說,“既然徐家這會兒一直瞞著,我也就當還不知道。之後幾天該怎麼相處還怎麼相處。一切等回了京後再說。”

“是。”王九言也是這樣想的,“那兒子先退下。”

但王夫人說是這樣說,等兒子一走後,她立刻又冷了臉。

王家如今好歹還有一個宰輔撐著門面,不至於過於落魄。待再過一兩年,太公從朝中退了下來,屆時,王家怕就真的成了落魄望族。

如今徐家就能欺辱王家成這樣,難道還指望那時候徐家把王家放在眼中?

所以,今日這口惡氣,王夫人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拿一個義女來聯姻,徐家想都不要想。

但問題又來了,若是不接受那位杏孃的話,徐家若是仍不肯把徐二孃嫁到他們王家來呢?屆時,和徐家鬨得個魚死網破,又於他們家有何好處?

王夫人一個人在屋內靜坐了很久。次日,再見到徐家一家時,王夫人一切如常,就像是並不知道徐家的計劃一樣。

甚至,她對徐杏倒是更關懷了幾分。本來照例來這邊坐一會兒後就可以走的,但這會兒王夫人卻一直拉著徐杏說話,倒叫徐杏心中突然生出了幾分疑惑和警惕來。

徐杏對王夫人還算是瞭解的,畢竟那一世做了好幾年的婆媳。王夫人能打理好整個王家,其手腕和能力可見一斑。

徐杏一直都知道,王夫人對她所謂的好,其實是客氣,是做給徐夫人看的。她心裡並非是真的喜歡自己。

之前倒還好,不過是做做樣子說幾句場面話而已。今兒這般,卻是奇怪。

但長輩憐愛,徐杏身為小輩不好推辭。所以,即便這會兒根本不想繼續留在這兒,更不想和王家演這一場假惺惺的戲,但徐杏還是耐著性子坐住了。

“我這輩子就隻得了個郎君,做夢都想要個閨女,可惜天不遂人願啊。”王夫人惋惜,“還是你好,兒女雙全不說,如今還又得了個義女。我怎麼就沒有女兒緣呢?”

這會兒旁人都沒在,就王徐二位夫人和徐杏在。徐夫人索性拉徐杏坐到她身邊去,拉著她手對王夫人說:“但我家兩個兒子都比不上你家的一個。一個打小就沒在我身邊呆過多久,不是跟在他父親身邊打仗,就是被聖人派去任上,左右是一年到頭都瞧不見人影的。”

“另一個倒是好,能日日守在身邊,可他又是個愛玩兒的。成日裡武不好好習,書不好好念,就知道給我惹事。還是你們家九言好,又孝順又刻苦,這孩子從小就乖。”

王夫人笑說:“你可知足吧。你家大郎那般本事,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便是如今在任上,那也不可能一直不回來。等任滿了,總得回京來做京官的。屆時,可有你歡喜的了。”

徐家大郎徐執不在京內,如今正攜妻兒在外任職。

徐夫人則說:“其實你我都是幸福之人,也該知足了。”

王夫人承認徐夫人是個幸福的女人,兒女多,又孝順,夫君本事,且還忠誠,這徐國公對他這位夫人,可是多年來始終如一的。

徐夫人幸福,但她卻不是。

雖說太原王氏乃是名門望族,但她夫婿平庸無能,而王家也每況愈下。王家日漸式微,家裡又人口眾多,打理著偌大的家族,她實在是耗費了不少心血。

比起徐夫人日日滋潤瀟灑的日子來,她那兒可謂是一地雞毛了。

但王夫人是個要強之人,這些委屈,她從不會向誰吐露。

她是王家塚婦,不管王家如今是不是大不如鼎盛時期,但頭上頂著王家掌家人的名號,她始終覺得是光榮。所以,這些年來,便是心裡委屈,王夫人也從未表現出來過分毫。

在外面,她就是體面的王氏塚婦,望族名門家的兒媳婦。

王夫人這幾日和徐杏走的很近,常常會主動來徐杏屋裡找她說話。

但也隻是和她走得比從前更近些,倒也沒有別的什麼。以至於,徐杏都一時到認為,是不是王夫人這會兒已經知道了徐家的打算,所以打算屈服於徐家,願意娶她這個“孤女”回家做兒媳?

但這個想法也隻是在徐杏腦中一閃即逝,徐杏清楚的知道,王夫人不可能會心甘情願同意的。

包括那一世,王九言娶她為妻,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徐杏頭腦清醒,所以對王夫人的殷勤,她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

“忽然想起來,都來這山上這些天了,我們孃兒倆還沒好好說過話。”王夫人握住徐杏手,邀請她說,“和你阿孃說好了,明兒就回了。趁著今兒最後一天,你陪我去溫泉池子裡坐坐,我們孃兒倆好好說幾句貼心的話。”

徐杏聞聲細眉一挑,繼而笑問:“伯孃瞧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有什麼心事嗎?”

又說:“知道您喜歡我,待我好,您有什麼心事,不凡說出來。若我能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幫。”

王夫人則抬眸望向徐杏,目光有一瞬的沉靜。但很快,她面上又浮了笑意說:“也沒有什麼大事,隻是覺得和你投緣。”

她一直握住徐杏手沒有鬆開過,感慨說:“我就羨慕你姨母,得了這麼多好姑娘。有時候想想,你要是我們家的姑娘多好。”

徐杏則謙遜說:“是伯孃抬愛了,杏兒哪有這麼好。”

“有沒有這麼好,我說了算。我說你有,你就是有。”說罷,王夫人直接拉徐杏一道起身,“走,我們去池子裡泡上,邊享受邊說話。”

徐杏見王夫人一直要拉她往溫泉池子去,心裡自然是有很不好的預感的。

事出突然,這會兒再裝病不去,儼然是來不及了。所以,徐杏急中生智,忙趁王夫人不注意時對小珍說:“你悄悄去隔壁一趟,告訴公子佼,就說王夫人拉我去泡溫泉了,我不能再去找他。”

其實這幾日因太子日日晚上都歇在這的緣故,徐杏晚上壓根就不會去隔壁。之所以讓小珍這樣去遞信兒,也是希望王夫人真有什麼害她之心的話,屆時雁奴也能來救自己。

她相信,隻要小珍把這話帶給雁奴,太子必然就能知道。哪怕雁奴看不出她的話中有話,太子肯定也能。

徐杏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能這麼自信,竟然覺得太子會願意幫她、救她。

小珍把話帶過去的時候,雁奴和太子就在一起。

果然,雁奴“咦”了一聲後,對小珍說:“杏娘這幾天晚上都沒來找我啊,今天我們也沒約好。她為何要讓你帶這個話過來?她是不是忘了?”

“這……”小珍也不知道,隻能說:“婢子隻是奉娘子的命來給公子您送話兒的。至於別的,婢子也不知。”

太子卻對小珍說:“知道了,你先回去。”

等小珍退了下去後,太子則又側眸對雁奴道:“明天要收拾收拾回宮,你今天晚上早點歇息。”

雁奴本來就是為了徐杏來的,既然王徐兩家明天一早就回,他也就不會再留在這兒了。

“可是杏娘……”

“杏孃的事,有為父。”太子臉略沉了些,“聽話!”

雁奴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回自己屋子去了。

王夫人知道,秦王也是願意和徐家結交的。不然的話,這些日子他不可能常往山上來。

他每回來,都要過來見徐妙蓮一面,想必也是看上了徐妙蓮的。而每回秦王上山,徐國公都要以各種理由不讓杏娘出來露面,想必也是怕秦王瞧見了杏娘後會不再看得上徐妙蓮。

所以,王夫人想的是,徐家既想攀秦王府,送哪個女兒去不是送?

但他們王家,卻是隻能娶徐二孃過門的。

王夫人想了這些日子,便心中生出了一計來。

她要讓秦王看到杏娘。不但要讓秦王看到杏娘,還得讓他看到衣裳不整的杏娘。

這樣一來,便是到時候徐家不肯,也是由不得他們做主了。

王夫人知道自己這樣算計有失風度,但是徐家先背信棄義的,也就怪不得她了。

哄了徐杏去溫泉池子裡呆著後,王夫人隨意尋了個藉口先暫時離開了會兒。而此刻外面,秦王正好也上山來了。

外面早就有王夫人事先安排好的婢子等著秦王,隻等他一來,就以王夫人的名義請他往徐杏所在的池子來。

徐杏已經聽到了門口有陌生男子說話的聲音,她心陡然一涼。正要起身狼狽著速速逃走,肩上卻突然沉下來一個力道,按住了她。

“大門被堵了,你先去次間呆著。”

太子一邊說,一邊罩了件寬袍在她身上。

第31朵杏花

徐杏這會兒十分狼狽,雖沒有光著身子,但身上也隻是著了件薄紗。

又因剛剛從溫泉池子裡爬出來的緣故,那層薄紗這會兒也緊緊貼在肉上,其實也和光著無甚區別。若不是太子立即在她身上罩了件袍子的話,她這會兒估計能羞憤得一頭撞旁邊柱子上。

門外秦王越來越近,這會兒太子也無暇和她多說什麼。

隻交代了句“先去次間呆著,一會兒你的婢子會尋過來”後,就越過徐杏,負手穩步往門口的方向去了。

徐杏回頭望了他一眼,然後攏了攏罩在身上的衣裳,轉身便迅速躲進了次間。

而這時,正好秦王已經行至門口。

秦王正欲伸手推門,裡面,太子卻先他一步把門打開了。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太子,秦王詫異的挑眉。望瞭望面前的兄長,又側頭望瞭望一直跟隨在身邊的那個請著他過來的所謂王家仆婦,秦王好奇問:“兄長怎會在此?”

太子卻不動聲色跨過門檻走了出去。

順手將門闔上後,太子纔回秦王的話:“遠遠瞧見你往這邊來,我便也尋了過來。找你正有要事商議,去我那裡說。”

太子一邊這樣說,一邊冷冷朝一旁那個王家的仆婦望了眼。隻可惜那仆婦這會兒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早把頭垂得很低,並沒看到太子的眼神施壓和警告。

秦王隱覺得事情哪裡不對,但既然一時猜不出,所以,也隻能跟著太子走了。

而太子和秦王走後,那仆婦立馬轉身跑著去尋王夫人了。

“什麼?”王夫人拍案驚坐起,之後又一屁股跌坐回去,渾身跟被抽了絲一樣,顯然嚇得不輕。

本來算計秦王,她就已經是付出了莫大勇氣了。若是這會兒還驚動了太子,讓太子知道了她的謀劃和算計,那他們王家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而且,本來想的是,隻要計劃成功,便是得罪了徐家又如何?屆時,徐家縱然再憤恨,再不平,若秦王看中杏娘,他們也奈何不得。

可現在……

現在是空得罪了徐家,她卻是一點好處撈不著。

王夫人這會兒心裡也很清楚,王家和徐家至此,怕是要鬨翻了。

太子倒沒騙徐杏,徐杏隻在次間呆了一會兒,小珍就帶著乾淨的衣裳過來了。

“王夫人她們主仆呢?”小珍不明真相,還並不知道在自己主子身上發生了什麼。

隻知道,當時王夫人藉故支開了她,讓她去給他們家夫人遞了話。然後她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一個婢子,那婢子說是娘子差她來傳話的,說是娘子讓她帶一身乾淨衣裳過去。

那婢子小珍不認識,原以為是王家的人。但現在想想,又覺得若是王家的奴仆,兩家一處在這山上相處也有些日子了,她怎能沒見過?

一路過來越想越奇怪,偏到了這兒後,王夫人主仆還不見了,就隻留了她家娘子一個人孤零零在這兒。

小珍一邊伺候徐杏換衣,一邊抱怨王家說:“怎麼走了也不留個婢子在娘子身邊候著,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娘子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他們家使喚奴婢倒是使喚得歡。”小珍心裡十分不滿。

徐杏這會兒已經緩過神來了。心裡早沒了方纔的恐懼和慌張。

她方纔也有在認真想,王夫人算計她的這件事,她到底要不要告訴徐夫人。

好好思量了一番後,徐杏決定如實告知徐夫人知曉。

得讓徐夫人知道,王家算計過她。這樣的話,日後便是徐國公再想她替徐妙蓮嫁去王家,她也有藉口拒絕。

而且到時候,徐夫人也是肯定會站在她這一邊的。

再有就是,左右王夫人也不喜歡她,所以她也不怕這會兒就和王家撕破臉。

“走,去夫人那兒。”換好了衣裳後,徐杏立即轉身往門外去。

這會兒還不算太晚,徐夫人還沒歇下。徐杏過去的時候,人倒是齊全。不僅徐夫人母子兄妹三個都在,徐國公也在。

甚至這會兒,連王家母子也都在。

徐杏心裡想,估計王夫人這會兒心裡什麼都明白了,她也不怕算賬。或者說,她這會兒過來,怕就是衝著要和徐家把賬算清過來的。

看到徐杏這會兒過來,徐國公立即冷了臉,冷斥問:“你怎麼過來了?”

徐杏卻不理徐國公的質問,隻是走到大廳正中央處後,雙膝一彎,在地上跪了下來。

“杏娘!”見狀,徐夫人驚住了,忙說,“你有什麼話直說就好,怎麼還跪下了。地上涼,你快起來。”一邊說,一邊示意溫嬤嬤去扶起徐杏。

但徐杏卻阻止了道:“母親請準女兒把話說完。等說完了,再起不遲。”

在座的,除了王夫人外,其他人都一臉困惑,並不知道徐杏要說什麼。

而徐國公,這會兒卻怕秦王突然尋過來,倒有點不想讓徐杏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你先回屋呆著去,有什麼話明兒再和你母親說不遲。”徐國公聲音雖壓得低,但卻很冷,大有警告的意味。

徐杏卻望過去,看著自己這個所謂的父親說:“父親是怕一會兒秦王過來看到女兒嗎?”

“你……”徐國公被戳中了心事,頗有些心虛的左右看了看,再開口時,聲音更冷更沉了不少,“你是不是仗著為父不敢打你、罰你?”

徐杏卻不以為意,權當沒聽到徐國公的這句話,隻又看向徐夫人道:“女兒想母親替女兒做主。”

徐杏說:“王家夫人邀女兒一同去泡溫泉,卻在途中特意支開女兒的婢子小珍,之後王夫人主仆也先後尋藉口離開,隻留女兒一人在那兒。原這些也不算什麼,隻是,秦王突然出現在門口。”

“什麼?”徐國公突然跳起腳來,“秦王見到你了?你們……”

徐杏知道,她都不必多說什麼,隻要實話相告,憑她父親那腦子,自然就能轉過彎兒來。

徐杏繼續說:“父親不必擔心,秦王並沒有進得來。”她說,“恰好當時太子殿下尋秦王有要事商議,秦王行至門口時,被太子叫走了。他連門都沒進,更別說在溫泉池子裡瞧見女兒了。”

徐杏輕描淡寫敘述了事實,徐國公腦子轉得快,立即就把王夫人的算計看明白了。

徐夫人卻說:“這……或許隻是巧合呢?”徐夫人倒不是幫王家而不肯幫自己女兒,隻是她覺得,這或許真就是巧合。

若真為了這個巧合而和王家生了嫌隙,怕是不好。日後二孃還得嫁去王家呢,她不想鬨得難看。

徐杏則一句話就戳穿了她孃的心思:“阿孃不必擔心,反正二孃是不會再嫁去王家的。所以,您這會兒倒也不必怕因得罪王家而日後會讓二孃的日子不好過。”

“什麼意思?”徐夫人一頭霧水。

這會兒這裡的所有人,除了徐夫人,旁的都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就隻徐夫人一個,還被矇在鼓裏。

徐國公卻暫時沒空和自己妻子解釋,隻是抓著王夫人找她算賬。

“王夫人是何意?”徐國公如今並不在意王家,本來還打算用一個“義女”和王家聯姻,也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

既然王家先撕破了臉,他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王夫人敢做也敢當,她倒不至於不承認。隻是,她承認歸她承認,畢竟是徐家先不仁的,她當然也不會放過責問徐國公。

如此,徐杏的目的便達到了。至於之後王徐兩家怎麼爭怎麼吵,也著實和她無關。

最終的結果自然就是兩家鬨得不歡而散。而徐夫人在得知了丈夫的心思後,更是和他哭鬨,說什麼也不肯再送一個女兒去皇家。

“你送了大娘去東宮,又要送二孃去秦王府,你到底想怎麼樣?”徐夫人哭得撕心裂肺,“你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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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娘如今日子不好過嗎?你難道還想二孃步大孃的後塵?”

徐國公心中自有自己的盤算在,他說:“當初送大娘入東宮,就是個錯誤。東宮太子看著溫文爾雅,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其實內裡最是個狠的。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直接讓大娘進秦王府。”當時秦王還未娶正妃,若是大娘嫁去了,說不定就是秦王妃。

如今想來,當初那步棋是走錯了。

但好在如今想明白了也不晚。

左右他們徐家和東宮如今是越走越遠了,大娘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也是遙遙無期。看太子那意思,怕是要一直保鄭家的。

但隻要大娘能生齣兒子來,日後的路就還長著。

二孃去秦王府,若得寵,秦王這個皇叔日後指定是會站在大娘母子一邊。

更何況,如今秦王功高,日後東宮和秦王府到底誰更勝一籌,也未可知。

算來算去,秦王府也是值得他送一個女兒過去的。

“她們到底是你的女兒,還是你爭權奪利的棋子?”徐夫人聲嘶力竭,“國公,夠了,咱們徐家能有如今的榮耀,已經夠了。登高易跌,國公難道不怕算計到最後,一無所有嗎?”

“你這是婦人之見!”徐國公氣道,“你以為王家、盧家、鄭家……這些所謂的名望豪族,能興旺千年,都是躺著得來的?若無籌謀,他們早不知道於哪年就敗落了。”

“你以為,那王家如今巴著咱們家是怎麼回事?不就是見王氏一族式微,想攀上我們徐家這個新貴嗎?”

“不算計……你不算計,有的是人算計。走到如今,是我們算計還能有活路,若我們不算計,遲早是為人魚肉的命。”

“可是,可是為何要賠上女兒們的幸福?”徐夫人受不了這個打擊,她捨不得女兒,“你算計你的,就不能讓幾個女兒好好選自己的姻緣嗎?二孃和九言從小一起長大,他們心中是有彼此的。為何要拆散他們?”

徐國公冷哼,就是覺得自己夫人實在是太單純了。

“你以為,是我逼迫的二孃嗎?那是二孃自己也願意的。”

徐夫人哭聲突然戛然而止,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面前這個男人。

她忽然想起來,這些日子回回秦王過來坐,二孃都是在的。

而這些日子,打從上了山上後,二孃似乎都不願陪在王家夫人身邊。她記得,因為這個,王夫人之前還好奇提過,問是不是二孃和九言在鬨脾氣。

如此想來,二孃她……

可是這又為何?

嫁去王家,難道不比嫁進秦王府幸福嗎?

徐國公望著妻子,替她解惑道:“你可是一時忘了,二孃並非你我親生的。她自己心裡比誰都明白,所以,她需要為自己謀出路。”

徐夫人搖頭:“可我對她的心從來都未變過,何至於她如此。”

徐國公感歎:“這世上,也就是夫人你最單純了。”

王徐兩家鬨的不歡而散,次日一早離山回京,也是各走各的路,並沒有一道同回。

太子還是一早天沒亮先隻身打馬回的京,等午後才又再過來的。雁奴心裡還在想著昨天的事,所以這會兒一見到父親,他就忙問:“杏娘呢?”

“昨兒杏娘到底有事無事?”

雁奴一提杏娘,太子忽就想到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好在他及時趕了過去,否則真讓秦王入了室內,這位徐家小娘子怕是要不得不入秦王府做姬妾了。

想到昨兒她那慌張又失魂落魄的樣子,太子都覺得心疼。

這個女孩子,命已經夠苦的了。不如在婚姻嫁娶上,還是讓她自己做主選擇吧。

“她很好。”太子溫聲對兒子說,“即便是回去了,她有自由出入東宮的玉牌,你們也可常見面。”

雁奴說:“那也不如日日都能見面得好啊。”他一邊歎息感慨,一邊眼睛瞟著父親的臉色說,“父王,真的沒有辦法可以讓她日日都能和咱們見面嗎?”比如說,她可以去東宮給他做伴讀啊。

隻是最後這句話,雁奴沒好意思開口說出來。杏娘對他說過,她是不可能去東宮給他做伴讀的。

而這會兒,太子卻是想到了另一方面去。

想到那個方面後,不免又要記起昨兒她衣裳狼狽的樣子來。

他是自詡君子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但在昨天晚上那種情況下,他多少還是看到了些不該看的。

若是她願意嫁到東宮來,那他定然會好好待她,一世護她在羽翼之下。隻是,怕是她心裡不願意。

她既不願意進秦王府,又怎會願意入東宮?東宮和秦王府,又有何異。

“父王……”雁奴見父親一直凝神蹙眉,似是有所思,他喊了他好幾遍,他都沒回過神來。最後,雁奴不得不對著父親耳朵叫了一聲。

太子總算是回了神來。

“我在和您說話呢,父王怎麼不理孩兒?”雁奴撇嘴,“父王在想什麼?”

太子望著兒子,定了定心神後,毫不留情的回說:“我在想,等回了宮,該要更加督促你每日的功課才行。我看你最近日日都有時間玩,說明還是學業不夠緊。”

雁奴:“……”

已經進入十一月,從京郊回來後不久,就下起了小雪。

天驟然冷了許多,這沁芳小築是住不得了。

沁芳小築和碧波蘭亭都是沿湖建造,自是夏天時住最好。夏天住這兒有湖風吹來,十分涼爽。

但冬天住這裡,未免就有些冷了。

如今十一月,冷點倒尚算能忍。但若是到了十二月的話,住這裡估計是要凍死人的。

徐夫人心裡多少還是有徐杏這個女兒的,在徐杏提出要搬之前,徐夫人就已經主動幫徐杏選好了一處院子。並且和她說了,讓她搬去那兒住。

本來之前選擇住在沁芳小築也是為了東宮公子,如今既然公子已經早離開了徐家,徐杏也實在沒必要非賴在那兒不肯走。

所以,對徐夫人的安排,她都一一應了下來。

如今搬去了離徐夫人很近的院子住,徐杏倒是每日陪在徐夫人身邊的時間更多了。

徐妙蓮的事徐夫人有堅持過,但見他們父女二人都態度堅決,徐夫人最後自己放棄了。

打從山上回來後,徐妙蓮跟在徐國公身邊的時候多,陪在徐夫人身邊的時間反而少了。

徐護最近也不常來後院了,徐杏聽說,他好像又開始到處逛青樓喝花酒去了。徐杏想,可能是徐國公和徐妙蓮的計謀刺激到他那顆弱小的心靈了吧。

他一時承受不了,就開始喝酒買醉,意圖通過麻痹自己來逃離這些事。

反正徐杏是瞧不上他這樣的人的。

窩囊!廢物!

徐國公安排徐妙蓮入秦王府的事刺激到了徐夫人,徐夫人不願最後一個女兒的親事也淪為國公結交王室的籌碼,所以,徐夫人打算先下手為強。

“杏娘,你喜歡什麼樣的兒郎?”徐夫人拉著徐杏手問,“娘給你做主。”

第32朵杏花

說實話,徐杏這些日子也有在想這事兒。如今王徐兩家徹底撕破了臉,她應該是不會再替嫁到王家去了。所以,王家那邊她倒是不必再擔心。

但憑她父親徐國公的那份心思,她也真怕最終還是逃不了被安排聯姻的命運。

她倒還真希望徐夫人能為自己做主,但徐杏覺得,這事怕是夠懸。

與其相信徐夫人有這個能力,她倒還不如相信她自己。

不過,想著自己這個孃親這樣說倒也是真心想為她謀劃的,且她這些日子來也的確是被徐國公和徐妙蓮這父女兩個傷透了心,這會兒,徐杏倒不願再打擊她。

徐杏到底還是善良的,明知她是沒這個本事的,卻還是配合著說:“無需門第多高,也不奢求他自身多有才華。隻要人好心善,能夠一心一意對我就行。”

徐杏和徐夫人想的不謀而合,徐夫人便更激動的緊緊抓住徐杏手道:“娘也是這樣想的。”她說,“這選夫婿,就是得選個能和你好好過日子,能好好待你的。至於什麼權勢名利,咱家又不缺這些,不重要。”

徐夫人望著徐杏,忽然眼眶酸澀濕潤起來,她心疼的說:“你吃了那麼多苦,往後可不能再吃一丁半點的苦了。娘在這裡向你保證,你的親事,娘絕對不會允許你爹插手!”

徐杏雖然對這個家沒什麼感情,對徐公夫婦也是由最初的滿懷期待到現在漸漸的大失所望,不再對他們抱有任何希望。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會兒聽了徐夫人的這些話,徐杏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暖意的。

雖然這點暖意還不及雁奴給她的十之一二。

徐杏點點頭,衝徐夫人微微含笑:“好。”

有了對徐杏的承諾後,徐夫人這兩天又活過來了。突然的就乾勁十足起來。

好像是在和徐國公置氣,故意和他頂著乾一樣。徐國公成日帶著徐妙蓮出入軍營,滿長安城裡招搖,徐夫人則帶著徐杏周遊在各家夫人籌辦的大大小小的宴會上。

走哪兒都把徐杏帶著,絲毫不吝嗇她對徐杏的疼愛。逢人就透露出要替這位義女說親的意思。

不過,徐杏這長相太過惹眼,一般是不招婆婆們喜歡的。覺得她過於漂亮了些,怕她嫁了家中來後,會勾得自己兒子成日沉溺於床上那些事,以至於不肯好好奮發努力。

再細細一打聽,聽說竟然還隻是個義女,並非親生的,就更不樂意了。

上層豪族嫁娶,講究強強聯合。兩家結親,首先看的肯定是門第。

徐家門第雖不低,但徐家義女的身份,含金量卻是不高的。

本還有幾個雖覺得徐杏容貌過於嬌豔不太好,但卻是很喜歡她的性情和落落大方的氣質談吐的,如今聽說隻是徐門義女,也就歇了再繼續打探下去的心思。

不過,長輩們雖不喜徐杏,但年輕的兒郎們瞧中了徐杏的倒是不少。

所以,幾場宴會走下來,徐杏一時倒是成了長安城上流圈裡小有名氣的名人兒了。

都知道徐家還有一個待嫁的女兒,長得是如花似玉,十分貌美。隻可惜,是個義女,並非徐家嫡出。

事情到了這一步,徐夫人纔算是明白,這義女和親生女兒就是不一樣的。她原以為隻要對她好,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讓她日後一輩子都衣食不愁穿金戴銀,至於是義女還是親女,並不那麼重要。

但她現在才明白,徐門義女和親女之間,差的豈是一星半點?

若幸娘如今是徐家認回來的親生女兒,親事說起來怎會這麼難?又怎會,在人家明明已經看上了幸娘這個人,卻在得知她隻是義女時突然打退堂鼓?

徐夫人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覺得對不起女兒。

但如今徐夫人很在意義女這件事,徐杏倒是早看得開,早不在意了。

她還是那句話,徐家不過隻是個她暫時歇腳的地方,等她有了別的路可走,徐家如何,於她來說並不重要。

而當初也是一樣,若不是需要借徐家之手逃離風月樓,徐杏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徐府大門半步的。更不要說和他們相認了。

心裡並不把徐家放在心上,徐杏自然就想得開。既然想得開,當徐夫人為了此事而懊惱傷心甚至後悔時,徐杏倒還能反過去開解她幾句。

“阿孃不必如此,左右門第對我來說不重要的。那些人家看不上我,也無妨。”徐杏對此十分淡定,“這長安城內,好兒郎多的是。隻要是真心待我好,哪怕是嫁給販夫走卒,我也願意。”

話雖說得誇張了些,但徐杏是真這樣想的,並沒有矯情。

但徐夫人卻一口否定了。

“販夫走卒?那怎麼能行!”徐夫人表情嚴肅,很明顯是十分不讚同徐杏的這個說法的。

徐夫人心裡的不求門第和徐杏心中的不一樣。徐杏覺得,隻要是清白人家的兒郎,但凡有幾分上進心的,能對她始終如一、一心一意的,沒有犯過罪的,或者再好一點,家裡父親母親小姑小叔好相處的,她都能願意。

但徐夫人所謂的不求門第則是,不會拿女兒去攀皇親國戚,但兒郎的出身一定要和徐家在一個圈層內。比徐家門第低一些也是可以的,但至少也得是寒門新貴。

而且還得是那種家中兒郎萬裡挑一出息的新貴。

尋常百姓,販夫走卒……這些都是不可能的。

不說門第登對不登對,把女兒嫁過去後,外人怎麼議論徐家。便就是日後女兒嫁去這樣的人家肯定會吃苦這一條,徐夫人就不能夠答應。

哪怕給足了嫁妝,那外頭也多的是那些白眼狼。

門第差不離的人家,至少不會見錢眼開。

徐夫人說:“你是孃的親女兒,娘怎麼能讓你嫁去那樣的人家?”見徐杏不說話了,徐夫人則又說,“幸娘,是阿孃對不起你。你相信阿孃,阿孃肯定會為你擇一門好親事的。”

徐杏笑容有幾分勉強,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既然徐夫人興起,就由著她折騰去吧。左右這些日子她跟著去參加這些宴會,就權當是跟著去玩,去散心了。

也沒什麼不好。

隻是,在徐夫人告知她接下來要去的是誰家時,徐杏猶豫了。

接下來要去的這家是鄭家,是太子的嶽家。

太子結髮妻子鄭氏雖然早亡,但太子和鄭家的關係卻一直都很好。據徐杏所知,這些年來,太子父子和鄭家一直常有走動。

甚至每年過年,太子都會如尋常人家的女婿一樣,會備份禮然後帶著太子去鄭家拜年。

像這種鄭夫人五十大壽的場合,太子父子是必然不會缺席的。

徐杏當然不會想避開雁奴,但徐杏卻的確是不太想見到太子的。那日在山上,雖然太子沒對她多說什麼,而且也很快就把他帶過來的寬袍披在了她身上,嚴嚴實實裹住了她。

但她清楚的知道,她當時狼狽不堪的樣子,太子肯定是都瞧在了眼中了。

她當時雖然身上披了層薄紗,但其實和光著沒有任何區別。更甚至,披著那樣一件可以說是毫無用處的薄紗,還不如光著的好。

她自小在青樓長大,樓裡媽媽當然教過很多如何勾-引男人的法子。她知道,有的時候,欲迎還拒,其實要比直接大膽要來得更吸引人。

而這也是為什麼,從山上回京這麼久後,她再沒去過東宮的原因。

有些事,她和太子心裡都很清楚。

隻是太子看出了她的意思,並且尊重她,沒有把事情說破而已。

但不說破不代表不存在,至少,再見面時,他們誰都不會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徐杏有些尷尬,不太想去。

但徐夫人態度堅定,不容徐杏不去。

徐杏後來自己也想了想,覺得或許她不應該逃避。能逃得了一時一刻,難道還能逃避得了一輩子嗎?

隻要她還想維繫著和雁奴的關係,日後再見太子,都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徐杏覺得,左右當時她衣裳不整的和太子同處一室的事也沒旁人知道。太子又沒說,隻要她也不說,這個秘密或許就可以永不見天日。

隻要她臉皮夠厚,就算見到太子,也要當作是什麼都沒發生過。想來,她也就不會尷尬。

這樣一想,徐杏就同意了。

而此刻,東宮的崇仁殿內,太子在親自監督兒子完成今日的功課。

雁奴這幾日都有些蔫蔫的,提不上什麼精神,學習的效率更是遠不如之前在京郊山上的時候。即便是這會兒有太子陪讀在左右,雁奴該走神還是走神。書看得好好的,一不留神,思緒就飄去了別的地方。

太子發現了,就曲指在他面前的書案上敲了敲。

“要用心。”太子說。

雁奴第一百零一次歎氣。歎完氣又開始扭身子。總之,就是不好好看書。

“父王,那天晚上杏娘到底怎麼了啊?”這是雁奴回來後第不知道多少次問這個問題了。

雖然父親一直和他說的都是杏娘很好,沒發生什麼事,但他心裡總覺得是不對勁的。

從山上回宮後也有小半個月時間了,怎麼杏娘一次都沒進宮來找過他呢?

他給杏娘寫信,杏娘在給他的回信上雖然也說自己很好,在家吃得飽穿得暖,日子過得舒心愜意。之所以不來東宮,是因為最近天氣冷了,她怕冷,不愛動彈。

但雁奴總覺得,事情肯定不是杏娘說的那麼簡單的。

憑他對杏孃的瞭解,杏娘纔不會因為怕冷就不來東宮找他呢。

肯定是有別的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

而這個原因,父親是知道的,但父親就是不告訴他!

隻要一想到父親和杏娘之間有秘密,而他卻不知道,他就很氣。杏娘明明是他的好朋友,她怎麼可以和父親之間有他不知道的小秘密呢?

“阿耶你就告訴我嘛。”這幾日雁奴軟硬兼施,連撒嬌的招數都用上了。

小小男子漢,平時連哭都不會哭一下的,如今竟然被逼得放下身段開始撒嬌,也是夠丟臉。

太子望著兒子,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但他還是那句話。

“什麼都沒有。”

雁奴氣得撅嘴,把不高興全部都寫在了臉上。並且,他又開始攥拳頭了。

太子笑說:“你若不信父親的話,那等過兩天你見到她後,自己親自去問她吧。看她是怎麼說的。”

“過兩天我能見到她?”雁奴立馬變臉,轉氣為笑,那雙黑圓的眼睛閃閃發光,追問,“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她?在哪裡見到?父王是要帶我去徐家嗎?”

面對兒子一連串的奪命連環問,太子隻是淡定的回說:“過兩日是你外祖母五十大壽,屆時為父會帶你去拜壽。”

“去外祖家,那和杏娘有什麼關係嘛。”雁奴不明白。

在雁奴心裡,徐家和他關係不好,那肯定就是和他外祖鄭家關係不好的。既然不好,外祖母大壽,徐家又怎麼可能會去。

徐家別人不去,杏娘更不可能單獨去了。

但太子卻對他說:“到那日,杏娘會過去的。她阿孃帶她去。”

“真的?”雁奴半信半疑。

見這小子越發得寸進尺起來,問題又多又煩人,太子索性沉了臉來。

“為父什麼時候騙過你?”又趁機說,“這幾日功課不好好做,到那日你別想去你外祖家。”

於是雁奴在父親的施壓下,開始認認真真看起書來。

東宮嶽家鄭家,出自於滎陽鄭氏,乃五姓七望中的一望,是實實在在的名門望族。且鄭家和王家還不一樣,鄭家兒郎頗多出息,又有個身為儲君的女婿,如今正是如日中天。

鄭夫人半百又是大壽,所以到了這日,鄭家門庭前十分熱鬨。

鄭家是名門大族,徐國公的賬,他們倒不至於算到女流之輩頭上。所以,這會兒徐夫人攜愛女不請自來,鄭家一樣是給足了臉面相迎。

甚至對徐杏,鄭夫人還當著眾多貴婦貴女的面,不吝讚美之詞的誇了她好久。

雁奴和外祖家關係極好,常常會來外祖家找舅舅表兄們。在外祖家,他也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所以,鄭家人也還是知道徐杏和雁奴交情很不錯的。

有這層關係在,鄭夫人也不可能會怠慢了徐家母女。

鄭家有個四娘和徐杏差不多大,鄭夫人特意交代了鄭四娘,讓她好好陪著徐杏。鄭四娘比徐杏小一歲,今年才十四,還未及笄。

可能是還未長得開的緣故,鄭四娘還頗青澀,一看就還是個孩子。又比徐杏矮有半頭,和徐杏站在一起,她被襯得更加有些不起眼。

但鄭四孃的性格十分好,有幾分男孩子氣。雖是奉的母命在陪徐杏,但她也是陪得儘職儘責,絲毫沒有冷落了徐杏的意思。

不過,徐杏也能看得出來,這位鄭家四娘子是個好動的性子。讓她這樣安安靜靜伴在自己身邊,實在是委屈她了。

正在徐杏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自己一個人呆著沒事,讓她去自己玩自己的的時候,就見鄭四娘突然兩眼冒光的朝自己身後望去。

徐杏順著她目光回頭看的同時,那邊鄭四娘已經跳起來揮手衝身後的人打招呼了。

“姐夫!雁奴!”

徐杏還來不及躲,就見不遠處的一條石子小路上,一個素面錦緞著身的長身玉立的男人正牽著一個小郎君在穩步朝她們這邊走來。

並且徐杏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目光是一直定在自己身上的。

徐杏避開他目光,硬著頭皮跟在鄭四娘身後去請安。

第33朵杏花

徐杏本來想的是,今日能避則避。若實在避不開太子的話,那她也得大大方方的請安打招呼。

但想歸想,這會兒在猝不及防下真見到人,之前的那一套心理建設就全部都不管用了。何況,看太子方纔過來時看她的眼神,她便知道,太子是什麼都記得的。

徐杏這會兒心裡緊張,但面上還好,面上至少還能穩得住,不會過於透露她心裡的怯意。

太子看了她一會兒後,等走近時,他則先和鄭四打了招呼。

鄭四談不上喜歡徐杏,但也不討厭她。隻是她性子活潑,喜動,而徐杏過於安靜了些,她覺得自己和這位徐家小娘子呆一起實在無話可說。

所以,這會兒看到太子和雁奴後,她跟得了救星一般,立即就把徐杏扔給了他們父子。

鄭四就是這樣的性子,在東宮儲君面前,她也沒有很嚴格的所謂規矩。把人推過去後,也不等太子父子是不是答應,她立馬轉身就開溜。

鄭四在,東宮父子至少會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鄭四身上。鄭四走了,徐杏更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但此刻她在心裡一再提醒自己,隻要她臉皮夠厚,尷尬的就不是她。

所以,徐杏落落大方請了安後,也沒急著走,而是故作輕鬆的和雁奴打了招呼。

“我方纔還在找你的。”徐杏知道她這些日子沒去東宮,這小人家心裡肯定有些不高興了,所以這會兒儘可能的哄他,“你是知道我在這裡,特意來找我的嗎?”

這問題雁奴很難回答,因為他不是。

當然不是不想來找杏娘,隻是他和父親纔剛剛到外祖家,得先去給外祖母拜壽。他本打算的是,先去給外祖母賀完壽後,他再過來找她。

並且當面問問清楚,她那日到底怎麼了!

雁奴想說實話,但又怕自己說了這會兒不是特意來找她的後,杏娘會傷心。所以,一時間他猶疑起來。

不知道該怎麼答話後,雁奴悄悄側身,向父親去求助了。

太子始終沒說話,這會兒見兒子眼神求助於他了,他才說:“對杏娘說實話。”

“好吧。”於是雁奴硬著頭皮和徐杏說了實話,並且避重就輕,把他打算一會兒拜完壽後找徐杏的事說的天花亂墜、添油加醋。

“這些日子你都不來找我,所以隻能我來找你了。”說起這個,雁奴心裡還是有點傷心的。

“杏娘,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了?”雁奴當面問。

徐杏目光始終落在雁奴身上,她是半分都不敢往旁邊太子身上瞟的。聽雁奴這樣問後,她還是拿書信中的那套和他解釋:“天太冷了,我又太懶,總不愛動彈。”

雁奴當場戳穿她:“那外祖母的壽宴,你就來了。”

徐杏:“……”

現在小孩子太難騙了。

於是徐杏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應對雁奴的質問,她把一雙剪水秋眸彎成細長的月牙,笑容比方纔甜了幾分,她問:“那雁奴還嫉妒自己的外祖母嗎?”

徐杏有一管好嗓音,如出穀黃鸝,十分悅耳。

雁奴想了想,搖了搖頭。

外祖母對他那麼好,他當然不會嫉妒她老人家了。

於是徐杏趁機說:“今天是鄭夫人的五十大壽,為表示尊敬和重視,別說天冷了,就是下冰下雪下刀子我也要來的。但我和雁奴就不一樣啦,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當然可以相互包容許多。”

“真的嗎?”雁奴有些信了,他目光真摯的望著徐杏,“杏娘,你沒騙我吧?反正我覺得你是不會騙我的,你說的話,我都信。”突然高興起來,然後忽又問,“那那天晚上在山上,你讓你的婢子突然來找我,是為了何事?”

徐杏沉默。

雁奴問了一個她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問題。並且,這會兒還是當著太子的面問,這無疑是當頭棒喝。

正當徐杏以為她估計是要在雁奴面前丟臉,甚至要讓雁奴以為她一直在騙他的時候,就聽太子說:“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先去給你外祖母拜壽。”

雁奴這會兒也覺得給外祖母拜壽更重要。反正杏娘就在這,她又跑不掉,等一會兒去過外祖母那邊後,再回來細細問她也不遲啊。

“那好吧。”雁奴說,“杏娘,那你先等我一會兒,我速去速回。”

徐杏說是。

雁奴急著速速拜完再速速回來,所以,直接丟下父親自己先跑了。

而這邊,隻單獨剩下太子和徐杏獨處後,徐杏更是頭皮發麻,無處遁走。

太子將她一應神色看在眼中。既猜出了她心思,太子也沒有不識趣的故意為難刁難她,隻是撿了點別的說。

“四娘跑了,孤差個人跟在你身邊,免得你一會兒迷路。”

說罷,也不容徐杏拒絕,太子就直接隨手招了個穿著內侍衣裳的宦者來。

“你跟著徐小娘子。”太子吩咐。

如此,徐杏隻能拜謝太子的好意。

徐杏知道不看人眼睛是不禮貌更是不尊重的行為,但這會兒她實在鼓不起勇氣去和太子對視。所以,索性隻能裝個鵪鶉,靜悄悄自己縮著,希望他識趣一些,趕緊走。

太子果真很識趣,交代完後,沒多留,直接越過徐杏走了。

太子轉身離去時帶過一陣風,徐杏清晰的聞到了他身上淡淡冷香的味道。一點點,十分淡,掠過鼻尖,轉瞬即逝。

等太子徹底走遠後,徐杏這才重重鬆了口氣。

回首朝太子離去的方向望去,徐杏這纔敢真正打量太子幾分。

單這背影,這素色錦緞的衣著,這與神俱來的氣定神閒……當真像是從畫中走下凡來的哪位仙人。

徐杏雖怕他,但在他看不著的地方,還是會感慨一下他的矜貴氣度,和欣賞一下他的仙人容貌的。

徐杏這會兒雖鬆了口氣,但也沒真正閒著,她在想一會兒雁奴來,她要怎麼和他解釋那日晚上在山上發生了什麼。

並且也不敢走遠,怕雁奴給鄭夫人拜完壽後折回來找她找不到,會更難過。

太子撥過來的內侍也隻是遠遠跟著徐杏,並沒有靠近來打攪她。所以,徐杏這會兒一個人慢慢走著,倒也清靜。

鄭府比徐國公府要略大一些,府內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景一物都十分考究。

徐杏喜歡湖,喜歡有水的地方。恰巧這鄭府也有一面這樣的人工湖,徐杏遠遠瞧見了後,就一邊欣賞著院內的園林美景,一邊緩緩踱步往湖邊去。

而王九言這會兒,正好和她迎面走來。

當徐杏目光掠到王九言時,她腳下步子立馬就停住了。若不是這會兒王九言已經看到了她,且看到她後也還在朝她這邊走過來,徐杏真能當場轉身就走。

她和王九言真的沒什麼好說的。

但王九言這遭卻是衝徐杏來的,他遠遠瞧見了徐杏,這才一路跟了過來。一開始有鄭家四娘陪在她身邊,他不好冒然靠近,之後又有東宮父子在,他更是不能近身。

好不易等著那些人都走了,隻留了她一人下來後,他這才往她這邊過來。

從京郊山上回京也有半個月時間了,王九言回來後有小病過一場。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病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中時,他竟然看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回頭,赫然就是她的臉。

巧笑倩兮,就安安靜靜站在他現在所住的院子後院內。

他自認和這位杏娘是沒有什麼交情的,哪怕是知道了其實他纔是徐門真千金,但因為要避嫌,又怕二孃生氣,所以他從未單獨和她說過一句話。

更沒有對她生過不該有的心思。他就是好奇,為何這幾日病中,她卻常出現在自己夢裡。

而且那個夢,是那樣的真實。以至於他醒來後,都似還置身在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這些日子來,王九言一直在想著病中時的那些夢。但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自從病好了後,他不論是夜間休息還是午間小憩,都沒再有過那樣的夢。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今兒既然遇上了,便也想來問問。

但心裡想歸這麼想,等真走近了時,他一時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難道是問她有沒有做過同樣的夢?未免過於唐突了些。

或者是把自己夢中情境悉數告知於她知曉?夢裡她出現在自己院子裡,這種事若說出口,無異於是毀她清白。

所以,王九言遲疑許久,想問的話都未問出口來。

徐杏卻根本不在乎他這會兒是不是有話說,打了招呼後,徐杏直接轉身要走。王九言就在她要離開時,喊住了她。

“娘子且慢。”喊住了人後,王九言朝她走近一步,認真道歉說,“那日山上的事情,是我母親對不住你,我在這裡代她老人家向你賠禮道歉。”

那日王徐兩家鬨翻時,王九言也是在場的。當時王夫人倒還算敢作敢當,她並沒有否認。

所以,對母親的這些算計,對王徐兩家這些日子的爭執,以及對徐國公的心思,王九言心中都一清二楚。

總之,他們王家欠這位杏娘一個道歉。

徐杏倒是大方,事情既過去了,她也不想再揪著不放。何況,她的訴求就是日後與王家、與他王九言再無絲毫瓜葛,如今願望既已達成,她也不會再去計較王夫人曾經對她做過什麼。

所以,面對王九言的道歉,徐杏隻笑著點了點頭說:“此事已經過去,王公子也不必再提了。”

徐杏不是不計較王家,她是懶得計較。隻要這王家母子日後別再與她有什麼瓜葛,也不再侵犯於她,徐杏倒希望彼此可以相安無事。

但這會兒徐杏的乾脆果斷、落落大方,卻是讓王九言刮目相看。

說實話,他母親之前在山上做的那些事,便是他知道了後都生氣,何況是險些淪為受害者的她呢?

她說此事已經過去,不必再計較,也就是她放下了,不會再去怪罪母親。

王九言覺得,眼前的這位杏娘,雖自小命苦,成長環境也不好,但她自身品質卻是難能可貴的高潔的。思及此,王九言不免又要把她和夢中的那個合一起。

夢裡的一切終歸是模糊的,每迴夢到,看到的不過就是她的一個身影。更多的時候隻是一個背影,隻偶爾的,她會回過頭來,朝她淡然一笑。

他不知道為什麼,夢裡她和他似乎是很親近的人,但他卻總是遠遠看她,從未靠近過。

見他思緒似是飄遠了,久久都未再說話。徐杏以為這事就算是過去了。也懶得再搭理他,直接轉過身子就要走。

但王九言明顯還有話未說,突然見她轉身離去,鬼使神差般本能就伸手過來要拉住人。

真的是上輩子做夫妻王九言都從未這樣靠近過來碰過她,這會兒卻想碰她?徐杏細長的眉一蹙,臉一沉,抬手就果決的將人拂開了。

但王九言之前病過一場,病去如抽絲。加上這段日子他先後遭受了不少打擊,可能心情也不好,所以人比半個月前消瘦羸弱了不少。

方纔徐杏乍一看到他時,都有些被他如今的這副病態給驚著了。

裹著身青色圓領錦袍,原本合身的衣袍,如今穿在身上都撐不起來了。他臉雖從前也白,但卻是透著健康的白。而如今卻是蒼白之色。

但即便是這樣,徐杏也沒想到,她不過就是這樣推搡他一下,王九言竟然腳下就站不穩了,跟個被風吹起的柳條似的,輕飄飄就往一旁湖裡倒去。

徐杏驚呼。

她發誓,她是真的隻想拂開他來拉自己袖子的手的,她沒想過要推他落水。她雖恨王九言,但也沒到要害了他的地步啊。

徐杏見狀,本能的反應就是提著裙子跑去湖水邊。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要拉住王九言的手,拉他上岸來。

徐杏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王九言,就聽身後傳來一道略熟悉的聲音:“你先回去,暫時避開。雁奴,你去陪著杏娘。”

那道話音才落下,徐杏就被一股力量從湖邊抱開了。太子隻用一隻手攔腰圈住她,然後稍微一提力,就輕而易舉將人提到了離湖邊有點遠的岸上。

徐杏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被雁奴拽著手跑了。

直到跑得離湖邊遠了些,雁奴這才說:“我剛纔和父王都看到了,他落水不怪你。”

有太子在,徐杏倒不怕王九言會出什麼事。

隻是聽雁奴這樣說,徐杏好奇問他:“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有一會兒了。”雁奴一邊答徐杏一句,一邊拉著她手往一處八角回亭上去。亭子居於高處,這裡離湖邊又不算很遠,所以,他們二人坐在亭中,能把不遠處湖邊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徹底歇息下來後,雁奴才又說:“我和父王給外祖母拜完壽後,立馬就回頭來找你了。但看到有人在和你說話,我們怕打攪到你,就暫時沒出現。”

當時離得有些遠,雁奴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麼,這會兒雁奴當面問徐杏:“他和你說什麼了?他肯定惹你生氣了!”

又說:“他和徐二孃好,和徐二郎好,和你又不好,他乾嘛來找你。是不是為難你了?”

徐杏笑著搖頭:“沒有。”她和雁奴解釋說,“就是突然遇到了,說了幾句而已。就是他想和我做朋友,我不願意,他拉我我就推搡了他一下。誰知道,他就失足落下了水。”

雁奴緊張兮兮的望著徐杏:“你真的拒絕了他?不和他做朋友?”

徐杏笑著抬手颳了下雁奴挺翹的小鼻尖:“對啊。我已經有雁奴了,有雁奴一個朋友就夠了。朋友不在多,真心才行。”

雁奴高興,但多少知道收斂著些自己的情緒,沒有表現得太過。

如此這番,他也早忘了要問徐杏那日山上發生的事了。這會兒鄭府的仆人圍了許多在湖邊,甚至連女眷們都驚動了,圍了過來好幾個。

太子是把那邊的事徹底處理好後才尋過來的,他尋過來時,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

見人從亭下往上拾階而來,徐杏忙站起了身子。等到太子負手踏足亭內後,徐杏朝他行了拜禮後主動問:“王公子如何?”

太子目光轉向她,衝她點了點頭,淡淡啟口道:“放心,他人無事。府上已經派了府醫給他把過脈,救得及時,無大礙。”

徐杏鬆了口氣說:“雖說不是我推他下去的,但多少也和我有些關係吧。總之,他人沒事就好。”

既然提起了這個,太子索性直接問:“他和你說什麼了?我看你當時氣得不輕。”見她一時沉默沒答話,太子則彎腰於一旁石桌邊的石凳上落坐,然後再抬眸看向靜靜立在他身邊的人,繼續說,“孤聽說,王徐兩家近來鬨了些不愉快,可是他為難於你了?”

第34朵杏花

方纔離得不近,但也不遠,雁奴是幼童,又才習武不久,聽不到徐杏和王九言在說什麼正常。但太子自幼習武,自是早習得一身好本領的。

哪怕沒有聽得真切,半聽半猜,太子也是差不多能猜到剛剛二人說話的內容。

這會兒卻當作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問徐杏,多少也是有試探她的意思。太子想知道,他能不能成為她的倚仗,成為和雁奴一樣,值得她信賴的人。

太子雖然心裡隱約有個答案在,但多少還是不死心的。他想求個真相,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但徐杏卻並不覺得她和太子已經熟悉到了這種地步,她也不覺得太子和雁奴是一樣的人。

所以,對雁奴的那些真心,在太子這裡,儼然是完全沒有的。

在太子面前,徐杏始終守著規矩。面對太子的問話,徐杏圓滑回道:“他突然莫名其妙來尋我道歉,之後又拉拉扯扯,是有些把我嚇著了。不過,長輩們間的事情,我倒是不太清楚的。”

太子聞聲笑了笑,點了點頭後說:“孤知道了。”他側著身子略抬眸看著面前的女子,目光看似溫柔平靜,但卻幽深莫測,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方纔過來,你母親似是在找你,你去吧。”

“臣女告退。”徐杏朝太子行了一禮後,又衝雁奴打了個招呼,這才退下。

等徐杏人已經下了涼亭時,雁奴這纔想起來杏娘還沒告訴他那日晚上在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見徐杏還沒走遠,雁奴著急,立即就衝亭下的徐杏喊:“那天在山上,你到底怎麼了?”

徐杏聽到這話,腳下就跟生了風一樣,立馬加快步速往前走。至於身後來自於雁奴的追問,她就權當是耳朵背,沒有聽到啦。

太子目光一直追隨在亭下徐杏身上,見她被雁奴嚇得就像是偷吃逃跑的倉鼠一樣,不禁啞聲失笑。

雁奴還要追過去,太子按住了他。

“好了。”太子淡聲責備兒子,“你還沒完沒了了?徐夫人尋女兒尋的著急,杏娘這會兒沒空多陪你。”

雁奴跺腳懊惱:“剛剛忘了叮囑她多進宮來找我了。別還像之前一樣,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她人。我可真是太想她了。”

太子拉兒子到跟前來站著,聽了兒子這些話後,太子有沉默認真思考一瞬。

然後太子望向兒子,笑問:“你真就這麼喜歡杏娘?”

“嗯!”雁奴重重點頭,樣子有些誇張。他怕他不誇張一些,不能表達出他對杏孃的喜愛。

雖然杏娘和他說過,她不能也不想來給他做老師和伴讀,但雁奴這會兒還是詢問了自己父親的意思。

“父王不是說要給我找個伴讀嗎?”雁奴試探性問,“那杏娘不可以嗎?”

雁奴怕父親一口拒絕,於是他不等父親開口,立馬又說:“父王你是知道的,我和她一起讀書,效率可高了。別說杏娘給我當伴讀了,她給我做先生教我都可以。”

“嗯,我知道。”太子點頭,不否認兒子的說法。

可能是因為太子沒有一口拒絕,讓雁奴覺得此事有希望,他黑圓的雙眼立馬亮起來。

“這麼說,父王是覺得此舉可行?”雁奴攥緊小拳頭激動。

兒子這一驚一乍,難以穩重下來的小脾氣可真是難改。

不過這會兒太子倒也沒去糾正兒子的脾氣,隻是問他:“此事你和杏娘提過了嗎?”

“嗯!”雁奴很認真的點頭,“孩兒和她提過。”

“那她是怎麼和你說的?”太子問。

想到杏娘那日的答覆來,雁奴忽然泄了氣。

他說:“杏娘她……她說她不願意。她說做伴讀她年紀大了,當先生的話,會招人嫉恨。她說,如果是為她好的話,就不要讓她去。”

雁奴越說越泄氣,但他還是不甘心,問父親:“可是父王,隻要是你親口下的旨意,誰又敢說什麼?若誰敢背地裡亂嚼舌根,我們治他們的罪。”

太子卻說:“我們是可以以權壓人,但若真這樣做了,怕是隻會讓那些人更恨杏娘。”又說,“既然杏娘不願意,你便歇了這個心思。”

雁奴雖然心裡難過,但他還是想要尊重杏娘自己的選擇的。

王九言落水一事鬨得還挺大,不但驚擾了鄭公和鄭夫人夫婦,今兒來鄭家做客的達官貴人也大多都知道了這件事。

但卻沒人知道王九言到底是怎麼落水的。隻知道,是太子殿下的人過來找鄭夫人,把這件事情告訴鄭夫人的。

雖說鄭家的府醫說是無大礙,但這王家三郎這會兒還昏迷未醒,總歸事態還挺嚴重的。

徐杏尋過去時,徐夫人正和左右的夫人們談議此事。貴婦們圍坐在一起,談著別人家的事情,興致十分高漲。

“對了,徐夫人,你們家和王家素來交好,可知道點什麼?”坐在徐夫人對面的一個夫人突然問。

徐夫人笑容有幾分勉強,她也不好說王徐兩家如今鬨翻了,她也不知道王家的事。隻能琢磨了一下,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又說,“太子殿下不是說了,這王三郎大病未愈,自己在湖邊走,不小心失足落的水嗎?”

搬出了太子殿下來,大家倒是不敢再非議什麼了。

正好徐杏尋了過來,徐夫人瞧見女兒來了,忙起身和大家道別。

今兒府上出了王家三郎這事兒,徐夫人總怕會牽連到他們徐家。所以,去和鄭夫人打了招呼道了別後,徐夫人則帶著徐杏趕緊回家了。

徐夫人沒多問徐杏什麼,隻問她方纔那麼長時間都去哪兒了。徐杏托詞說是鄭府太大,她一個人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徐夫人倒也沒有懷疑。

倒是徐杏,從徐夫人那裡把王九言落水一事的各種情況打探得清清楚楚。

恰好當時湖邊沒人,所以太子就沒提她當時也在。之後向眾人解釋的時候,就說是王九言大病初癒,身子還很羸弱,走在湖邊被風一吹,自己就倒進湖裡去了。

如今王九言還昏迷著,他不好開口,自然是太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待王九言醒後,得知太子的說法後,便是他再有別的說法,憑他的那份聰明勁,估計也不會再說出口。

但令徐杏沒有想到的是,隔了幾日後,王夫人竟然親自登門了。

自那日山上王徐兩家徹底鬨翻了後,之後回京的這十多天來,兩家都沒再登過彼此的門。所以,這會兒聽說是王夫人來了後,徐夫人顯然不太敢信,連著問了前來稟告的仆婦好幾句。

“確定是王夫人?太原王家的王夫人?”

那仆婦垂頭答徐夫人的話:“回夫人,正是太原王家的王夫人。”

那日在鄭家做客,她和王夫人遇到了,但彼此都很默契的誰也沒和誰說話。徐夫人以為,兩家自此算是一刀兩斷了。

她沒想到,王夫人竟然會再次登他們徐家的門。

徐夫人是個沒主見的,本該即刻去見的,隻是,畢竟之前鬨成了那樣,她不敢冒然相見。何況,這會兒她也不知道王夫人是為何而來,她怕自己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和王夫人碰了面,回頭會犯下什麼錯。

比如說說錯了什麼話,或者是承諾了什麼而不自知。

可眼下國公不在家,二郎和二孃也各自出門忙自己的去了。她想找他們兄妹二人尋求幫助,自然也找不上。

但很快,徐夫人便想到了徐杏。

國公和二郎二孃不在家,她還有杏娘。杏娘也是個聰明的,她在去見王夫人前找杏娘商討一下,總歸是沒錯的。

徐杏最近日子過得很悠閒,除了每日早晚定時去正院那邊請安外,其餘時間她都是呆在自己屋子裡看書。這國公府裡有一個很大的書樓,裡面各種書都有,徐杏尋了三兩本自己感興趣的,每日都靠看書打發時間。

加上,最近徐護和徐妙蓮似乎很忙,總不見人影。她哪怕是去正院請安,也看不到他們。看不到討厭的人,心情總歸是更好些的。

所以,徐杏這些日子吃吃喝喝,精神又好,面色倒比往日更加紅潤幾分。

溫嬤嬤尋來的時候,徐杏正裹著薄薄的毯子歪坐在窗邊的榻上看書。一旁的矮幾上,還擱著幾樣時興的果子。

看幾頁書,偶爾捏一個來送入口中慢慢嚼,好不愜意。

聽說溫嬤嬤過來了,徐杏忙擱下書。坐正了身子後,她才讓屋裡的婢子去請溫嬤嬤進來。

卻在得知溫嬤嬤此番來意時,略愣了一會兒。

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衝溫嬤嬤點了點頭,說她馬上就過去,讓溫嬤嬤先回正院回話。

徐杏簡單梳理了一番後,就往徐夫人的正院去了。

“阿孃是在擔心什麼?”知道徐夫人這會兒正著急,徐杏也沒有耽擱。幾乎是溫嬤嬤前腳纔到,很快她後腳就跟上了。

看到女兒,徐夫人忙過來緊緊攥住女兒手。

“杏娘,虧得這個家還有你在。阿孃沒主意了,你幫幫阿孃吧。”徐夫人著急。

徐杏倒是很淡定,她對徐夫人說:“來者即是客,我們也不好讓客人等得太久。不管王家打的是什麼主意,總之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屆時見招拆招便是,也沒什麼好怕的。”

聽了女兒這樣一番話後,徐夫人心中總歸有點底了。

但她還在為之前山上發生的事感到介懷:“她之前那樣算計過你,險些壞了你名聲。如今還敢登門,我是不能原諒她!一會兒見到了,我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的。”

徐杏認真想了想,怕王夫人此來目的真是衝她的,她信不過自己母親,所以隻能說:“不如我陪阿孃一塊去吧。”

王夫人厲害,這徐夫人是知道的。從前兩家交好時,徐夫人自然不怕她,因為王夫人不會把那些厲害的手段用到她身上。但如今兩家都這樣了,徐夫人心裡肯定是懼怕她一二的。

本來女兒不說要去,徐夫人不好提。現在既然女兒自己主動說要一起去了,徐夫人巴不得呢,自然沒拒絕。

王夫人這會兒等在偏廳,見徐家母女過來了,她主動站起了身子來。

兩家是從太原時期便交好的,細數起來,也有二十年的交情了。

二十年的交情,若說沒就沒了,也實在可惜。徐夫人其實心裡還是很念著王家的好的,畢竟當年他們王家乃是當地豪族,而徐家不過隻是小戶門第。

王家能不介意門第和徐家交好,這份真心屬實難能可貴。

而王夫人那邊,王夫人多少也還是捨不得徐家如今的權勢。他們王家如今是還有一個宰輔在朝中撐著,外人多少會敬重些。

但太公年紀實在太大了,要不了幾年就得辭官歸故裡。

屆時,若是朝中無人為官,他們王家還有什麼臉面繼續留在長安城?

不是沒有別家的女郎願意嫁給九言,隻是相比起來,自然那些各個都不如徐家女郎。徐家如今是朝中新貴,又有皇親國戚的姻親在……

王夫人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原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但這些日子來九言病中迷迷糊糊的總是喚著一個女郎的名諱,她細細去聽,竟聽到的是“杏娘”二字。

王夫人不知道當時在山上自己兒子和徐家的這個義女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他燒得糊塗時口中竟然喚人家女郎閨名。王夫人有問過兒子,隻是他醒來後比往日更沉默更寡言了,什麼也不說,把什麼都藏在自己心裡。

見兒子一日日的精神不濟,萎靡不振,王夫人到底不放心,便主動登了徐家的門。

兒子那裡問不出什麼,她打算問一問這徐家的女郎。

王夫人是能屈能伸的性子,這會兒既然已經主動登門了,她便也不會再擺架子拿喬,更不會再提之前的嫌隙。

她就權當是沒發生過山上的那些事一樣,看到母女二人,主動笑著迎過來。

徐夫人見王夫人如此熱情,她自然也是熱情招待。

二人倒是默契,隻字不提山上的事。相互聊了幾句近況後,徐夫人主動關心起王九言來。

“九言如何?可大好了?”徐夫人這會兒倒不是虛情假意,她是真的關心王九言。

王家三郎和他們家二郎差不多大,二人雖非親兄弟,但卻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王徐兩家交情一直不錯,王家三郎經常會登門來找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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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鄭夫人的五十大壽,為表示尊敬和重視,別說天冷了,就是下冰下雪下刀子我也要來的。但我和雁奴就不一樣啦,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當然可以相互包容許多。”

“真的嗎?”雁奴有些信了,他目光真摯的望著徐杏,“杏娘,你沒騙我吧?反正我覺得你是不會騙我的,你說的話,我都信。”突然高興起來,然後忽又問,“那那天晚上在山上,你讓你的婢子突然來找我,是為了何事?”

徐杏沉默。

雁奴問了一個她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問題。並且,這會兒還是當著太子的面問,這無疑是當頭棒喝。

正當徐杏以為她估計是要在雁奴面前丟臉,甚至要讓雁奴以為她一直在騙他的時候,就聽太子說:“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先去給你外祖母拜壽。”

雁奴這會兒也覺得給外祖母拜壽更重要。反正杏娘就在這,她又跑不掉,等一會兒去過外祖母那邊後,再回來細細問她也不遲啊。

“那好吧。”雁奴說,“杏娘,那你先等我一會兒,我速去速回。”

徐杏說是。

雁奴急著速速拜完再速速回來,所以,直接丟下父親自己先跑了。

而這邊,隻單獨剩下太子和徐杏獨處後,徐杏更是頭皮發麻,無處遁走。

太子將她一應神色看在眼中。既猜出了她心思,太子也沒有不識趣的故意為難刁難她,隻是撿了點別的說。

“四娘跑了,孤差個人跟在你身邊,免得你一會兒迷路。”

說罷,也不容徐杏拒絕,太子就直接隨手招了個穿著內侍衣裳的宦者來。

“你跟著徐小娘子。”太子吩咐。

如此,徐杏隻能拜謝太子的好意。

徐杏知道不看人眼睛是不禮貌更是不尊重的行為,但這會兒她實在鼓不起勇氣去和太子對視。所以,索性隻能裝個鵪鶉,靜悄悄自己縮著,希望他識趣一些,趕緊走。

太子果真很識趣,交代完後,沒多留,直接越過徐杏走了。

太子轉身離去時帶過一陣風,徐杏清晰的聞到了他身上淡淡冷香的味道。一點點,十分淡,掠過鼻尖,轉瞬即逝。

等太子徹底走遠後,徐杏這才重重鬆了口氣。

回首朝太子離去的方向望去,徐杏這纔敢真正打量太子幾分。

單這背影,這素色錦緞的衣著,這與神俱來的氣定神閒……當真像是從畫中走下凡來的哪位仙人。

徐杏雖怕他,但在他看不著的地方,還是會感慨一下他的矜貴氣度,和欣賞一下他的仙人容貌的。

徐杏這會兒雖鬆了口氣,但也沒真正閒著,她在想一會兒雁奴來,她要怎麼和他解釋那日晚上在山上發生了什麼。

並且也不敢走遠,怕雁奴給鄭夫人拜完壽後折回來找她找不到,會更難過。

太子撥過來的內侍也隻是遠遠跟著徐杏,並沒有靠近來打攪她。所以,徐杏這會兒一個人慢慢走著,倒也清靜。

鄭府比徐國公府要略大一些,府內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景一物都十分考究。

徐杏喜歡湖,喜歡有水的地方。恰巧這鄭府也有一面這樣的人工湖,徐杏遠遠瞧見了後,就一邊欣賞著院內的園林美景,一邊緩緩踱步往湖邊去。

而王九言這會兒,正好和她迎面走來。

當徐杏目光掠到王九言時,她腳下步子立馬就停住了。若不是這會兒王九言已經看到了她,且看到她後也還在朝她這邊走過來,徐杏真能當場轉身就走。

她和王九言真的沒什麼好說的。

但王九言這遭卻是衝徐杏來的,他遠遠瞧見了徐杏,這才一路跟了過來。一開始有鄭家四娘陪在她身邊,他不好冒然靠近,之後又有東宮父子在,他更是不能近身。

好不易等著那些人都走了,隻留了她一人下來後,他這才往她這邊過來。

從京郊山上回京也有半個月時間了,王九言回來後有小病過一場。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病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中時,他竟然看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回頭,赫然就是她的臉。

巧笑倩兮,就安安靜靜站在他現在所住的院子後院內。

他自認和這位杏娘是沒有什麼交情的,哪怕是知道了其實他纔是徐門真千金,但因為要避嫌,又怕二孃生氣,所以他從未單獨和她說過一句話。

更沒有對她生過不該有的心思。他就是好奇,為何這幾日病中,她卻常出現在自己夢裡。

而且那個夢,是那樣的真實。以至於他醒來後,都似還置身在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這些日子來,王九言一直在想著病中時的那些夢。但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自從病好了後,他不論是夜間休息還是午間小憩,都沒再有過那樣的夢。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今兒既然遇上了,便也想來問問。

但心裡想歸這麼想,等真走近了時,他一時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難道是問她有沒有做過同樣的夢?未免過於唐突了些。

或者是把自己夢中情境悉數告知於她知曉?夢裡她出現在自己院子裡,這種事若說出口,無異於是毀她清白。

所以,王九言遲疑許久,想問的話都未問出口來。

徐杏卻根本不在乎他這會兒是不是有話說,打了招呼後,徐杏直接轉身要走。王九言就在她要離開時,喊住了她。

“娘子且慢。”喊住了人後,王九言朝她走近一步,認真道歉說,“那日山上的事情,是我母親對不住你,我在這裡代她老人家向你賠禮道歉。”

那日王徐兩家鬨翻時,王九言也是在場的。當時王夫人倒還算敢作敢當,她並沒有否認。

所以,對母親的這些算計,對王徐兩家這些日子的爭執,以及對徐國公的心思,王九言心中都一清二楚。

總之,他們王家欠這位杏娘一個道歉。

徐杏倒是大方,事情既過去了,她也不想再揪著不放。何況,她的訴求就是日後與王家、與他王九言再無絲毫瓜葛,如今願望既已達成,她也不會再去計較王夫人曾經對她做過什麼。

所以,面對王九言的道歉,徐杏隻笑著點了點頭說:“此事已經過去,王公子也不必再提了。”

徐杏不是不計較王家,她是懶得計較。隻要這王家母子日後別再與她有什麼瓜葛,也不再侵犯於她,徐杏倒希望彼此可以相安無事。

但這會兒徐杏的乾脆果斷、落落大方,卻是讓王九言刮目相看。

說實話,他母親之前在山上做的那些事,便是他知道了後都生氣,何況是險些淪為受害者的她呢?

她說此事已經過去,不必再計較,也就是她放下了,不會再去怪罪母親。

王九言覺得,眼前的這位杏娘,雖自小命苦,成長環境也不好,但她自身品質卻是難能可貴的高潔的。思及此,王九言不免又要把她和夢中的那個合一起。

夢裡的一切終歸是模糊的,每迴夢到,看到的不過就是她的一個身影。更多的時候隻是一個背影,隻偶爾的,她會回過頭來,朝她淡然一笑。

他不知道為什麼,夢裡她和他似乎是很親近的人,但他卻總是遠遠看她,從未靠近過。

見他思緒似是飄遠了,久久都未再說話。徐杏以為這事就算是過去了。也懶得再搭理他,直接轉過身子就要走。

但王九言明顯還有話未說,突然見她轉身離去,鬼使神差般本能就伸手過來要拉住人。

真的是上輩子做夫妻王九言都從未這樣靠近過來碰過她,這會兒卻想碰她?徐杏細長的眉一蹙,臉一沉,抬手就果決的將人拂開了。

但王九言之前病過一場,病去如抽絲。加上這段日子他先後遭受了不少打擊,可能心情也不好,所以人比半個月前消瘦羸弱了不少。

方纔徐杏乍一看到他時,都有些被他如今的這副病態給驚著了。

裹著身青色圓領錦袍,原本合身的衣袍,如今穿在身上都撐不起來了。他臉雖從前也白,但卻是透著健康的白。而如今卻是蒼白之色。

但即便是這樣,徐杏也沒想到,她不過就是這樣推搡他一下,王九言竟然腳下就站不穩了,跟個被風吹起的柳條似的,輕飄飄就往一旁湖裡倒去。

徐杏驚呼。

她發誓,她是真的隻想拂開他來拉自己袖子的手的,她沒想過要推他落水。她雖恨王九言,但也沒到要害了他的地步啊。

徐杏見狀,本能的反應就是提著裙子跑去湖水邊。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要拉住王九言的手,拉他上岸來。

徐杏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王九言,就聽身後傳來一道略熟悉的聲音:“你先回去,暫時避開。雁奴,你去陪著杏娘。”

那道話音才落下,徐杏就被一股力量從湖邊抱開了。太子隻用一隻手攔腰圈住她,然後稍微一提力,就輕而易舉將人提到了離湖邊有點遠的岸上。

徐杏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被雁奴拽著手跑了。

直到跑得離湖邊遠了些,雁奴這才說:“我剛纔和父王都看到了,他落水不怪你。”

有太子在,徐杏倒不怕王九言會出什麼事。

隻是聽雁奴這樣說,徐杏好奇問他:“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有一會兒了。”雁奴一邊答徐杏一句,一邊拉著她手往一處八角回亭上去。亭子居於高處,這裡離湖邊又不算很遠,所以,他們二人坐在亭中,能把不遠處湖邊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徹底歇息下來後,雁奴才又說:“我和父王給外祖母拜完壽後,立馬就回頭來找你了。但看到有人在和你說話,我們怕打攪到你,就暫時沒出現。”

當時離得有些遠,雁奴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麼,這會兒雁奴當面問徐杏:“他和你說什麼了?他肯定惹你生氣了!”

又說:“他和徐二孃好,和徐二郎好,和你又不好,他乾嘛來找你。是不是為難你了?”

徐杏笑著搖頭:“沒有。”她和雁奴解釋說,“就是突然遇到了,說了幾句而已。就是他想和我做朋友,我不願意,他拉我我就推搡了他一下。誰知道,他就失足落下了水。”

雁奴緊張兮兮的望著徐杏:“你真的拒絕了他?不和他做朋友?”

徐杏笑著抬手颳了下雁奴挺翹的小鼻尖:“對啊。我已經有雁奴了,有雁奴一個朋友就夠了。朋友不在多,真心才行。”

雁奴高興,但多少知道收斂著些自己的情緒,沒有表現得太過。

如此這番,他也早忘了要問徐杏那日山上發生的事了。這會兒鄭府的仆人圍了許多在湖邊,甚至連女眷們都驚動了,圍了過來好幾個。

太子是把那邊的事徹底處理好後才尋過來的,他尋過來時,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

見人從亭下往上拾階而來,徐杏忙站起了身子。等到太子負手踏足亭內後,徐杏朝他行了拜禮後主動問:“王公子如何?”

太子目光轉向她,衝她點了點頭,淡淡啟口道:“放心,他人無事。府上已經派了府醫給他把過脈,救得及時,無大礙。”

徐杏鬆了口氣說:“雖說不是我推他下去的,但多少也和我有些關係吧。總之,他人沒事就好。”

既然提起了這個,太子索性直接問:“他和你說什麼了?我看你當時氣得不輕。”見她一時沉默沒答話,太子則彎腰於一旁石桌邊的石凳上落坐,然後再抬眸看向靜靜立在他身邊的人,繼續說,“孤聽說,王徐兩家近來鬨了些不愉快,可是他為難於你了?”

第34朵杏花

方纔離得不近,但也不遠,雁奴是幼童,又才習武不久,聽不到徐杏和王九言在說什麼正常。但太子自幼習武,自是早習得一身好本領的。

哪怕沒有聽得真切,半聽半猜,太子也是差不多能猜到剛剛二人說話的內容。

這會兒卻當作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問徐杏,多少也是有試探她的意思。太子想知道,他能不能成為她的倚仗,成為和雁奴一樣,值得她信賴的人。

太子雖然心裡隱約有個答案在,但多少還是不死心的。他想求個真相,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但徐杏卻並不覺得她和太子已經熟悉到了這種地步,她也不覺得太子和雁奴是一樣的人。

所以,對雁奴的那些真心,在太子這裡,儼然是完全沒有的。

在太子面前,徐杏始終守著規矩。面對太子的問話,徐杏圓滑回道:“他突然莫名其妙來尋我道歉,之後又拉拉扯扯,是有些把我嚇著了。不過,長輩們間的事情,我倒是不太清楚的。”

太子聞聲笑了笑,點了點頭後說:“孤知道了。”他側著身子略抬眸看著面前的女子,目光看似溫柔平靜,但卻幽深莫測,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方纔過來,你母親似是在找你,你去吧。”

“臣女告退。”徐杏朝太子行了一禮後,又衝雁奴打了個招呼,這才退下。

等徐杏人已經下了涼亭時,雁奴這纔想起來杏娘還沒告訴他那日晚上在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見徐杏還沒走遠,雁奴著急,立即就衝亭下的徐杏喊:“那天在山上,你到底怎麼了?”

徐杏聽到這話,腳下就跟生了風一樣,立馬加快步速往前走。至於身後來自於雁奴的追問,她就權當是耳朵背,沒有聽到啦。

太子目光一直追隨在亭下徐杏身上,見她被雁奴嚇得就像是偷吃逃跑的倉鼠一樣,不禁啞聲失笑。

雁奴還要追過去,太子按住了他。

“好了。”太子淡聲責備兒子,“你還沒完沒了了?徐夫人尋女兒尋的著急,杏娘這會兒沒空多陪你。”

雁奴跺腳懊惱:“剛剛忘了叮囑她多進宮來找我了。別還像之前一樣,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她人。我可真是太想她了。”

太子拉兒子到跟前來站著,聽了兒子這些話後,太子有沉默認真思考一瞬。

然後太子望向兒子,笑問:“你真就這麼喜歡杏娘?”

“嗯!”雁奴重重點頭,樣子有些誇張。他怕他不誇張一些,不能表達出他對杏孃的喜愛。

雖然杏娘和他說過,她不能也不想來給他做老師和伴讀,但雁奴這會兒還是詢問了自己父親的意思。

“父王不是說要給我找個伴讀嗎?”雁奴試探性問,“那杏娘不可以嗎?”

雁奴怕父親一口拒絕,於是他不等父親開口,立馬又說:“父王你是知道的,我和她一起讀書,效率可高了。別說杏娘給我當伴讀了,她給我做先生教我都可以。”

“嗯,我知道。”太子點頭,不否認兒子的說法。

可能是因為太子沒有一口拒絕,讓雁奴覺得此事有希望,他黑圓的雙眼立馬亮起來。

“這麼說,父王是覺得此舉可行?”雁奴攥緊小拳頭激動。

兒子這一驚一乍,難以穩重下來的小脾氣可真是難改。

不過這會兒太子倒也沒去糾正兒子的脾氣,隻是問他:“此事你和杏娘提過了嗎?”

“嗯!”雁奴很認真的點頭,“孩兒和她提過。”

“那她是怎麼和你說的?”太子問。

想到杏娘那日的答覆來,雁奴忽然泄了氣。

他說:“杏娘她……她說她不願意。她說做伴讀她年紀大了,當先生的話,會招人嫉恨。她說,如果是為她好的話,就不要讓她去。”

雁奴越說越泄氣,但他還是不甘心,問父親:“可是父王,隻要是你親口下的旨意,誰又敢說什麼?若誰敢背地裡亂嚼舌根,我們治他們的罪。”

太子卻說:“我們是可以以權壓人,但若真這樣做了,怕是隻會讓那些人更恨杏娘。”又說,“既然杏娘不願意,你便歇了這個心思。”

雁奴雖然心裡難過,但他還是想要尊重杏娘自己的選擇的。

王九言落水一事鬨得還挺大,不但驚擾了鄭公和鄭夫人夫婦,今兒來鄭家做客的達官貴人也大多都知道了這件事。

但卻沒人知道王九言到底是怎麼落水的。隻知道,是太子殿下的人過來找鄭夫人,把這件事情告訴鄭夫人的。

雖說鄭家的府醫說是無大礙,但這王家三郎這會兒還昏迷未醒,總歸事態還挺嚴重的。

徐杏尋過去時,徐夫人正和左右的夫人們談議此事。貴婦們圍坐在一起,談著別人家的事情,興致十分高漲。

“對了,徐夫人,你們家和王家素來交好,可知道點什麼?”坐在徐夫人對面的一個夫人突然問。

徐夫人笑容有幾分勉強,她也不好說王徐兩家如今鬨翻了,她也不知道王家的事。隻能琢磨了一下,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又說,“太子殿下不是說了,這王三郎大病未愈,自己在湖邊走,不小心失足落的水嗎?”

搬出了太子殿下來,大家倒是不敢再非議什麼了。

正好徐杏尋了過來,徐夫人瞧見女兒來了,忙起身和大家道別。

今兒府上出了王家三郎這事兒,徐夫人總怕會牽連到他們徐家。所以,去和鄭夫人打了招呼道了別後,徐夫人則帶著徐杏趕緊回家了。

徐夫人沒多問徐杏什麼,隻問她方纔那麼長時間都去哪兒了。徐杏托詞說是鄭府太大,她一個人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徐夫人倒也沒有懷疑。

倒是徐杏,從徐夫人那裡把王九言落水一事的各種情況打探得清清楚楚。

恰好當時湖邊沒人,所以太子就沒提她當時也在。之後向眾人解釋的時候,就說是王九言大病初癒,身子還很羸弱,走在湖邊被風一吹,自己就倒進湖裡去了。

如今王九言還昏迷著,他不好開口,自然是太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待王九言醒後,得知太子的說法後,便是他再有別的說法,憑他的那份聰明勁,估計也不會再說出口。

但令徐杏沒有想到的是,隔了幾日後,王夫人竟然親自登門了。

自那日山上王徐兩家徹底鬨翻了後,之後回京的這十多天來,兩家都沒再登過彼此的門。所以,這會兒聽說是王夫人來了後,徐夫人顯然不太敢信,連著問了前來稟告的仆婦好幾句。

“確定是王夫人?太原王家的王夫人?”

那仆婦垂頭答徐夫人的話:“回夫人,正是太原王家的王夫人。”

那日在鄭家做客,她和王夫人遇到了,但彼此都很默契的誰也沒和誰說話。徐夫人以為,兩家自此算是一刀兩斷了。

她沒想到,王夫人竟然會再次登他們徐家的門。

徐夫人是個沒主見的,本該即刻去見的,隻是,畢竟之前鬨成了那樣,她不敢冒然相見。何況,這會兒她也不知道王夫人是為何而來,她怕自己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和王夫人碰了面,回頭會犯下什麼錯。

比如說說錯了什麼話,或者是承諾了什麼而不自知。

可眼下國公不在家,二郎和二孃也各自出門忙自己的去了。她想找他們兄妹二人尋求幫助,自然也找不上。

但很快,徐夫人便想到了徐杏。

國公和二郎二孃不在家,她還有杏娘。杏娘也是個聰明的,她在去見王夫人前找杏娘商討一下,總歸是沒錯的。

徐杏最近日子過得很悠閒,除了每日早晚定時去正院那邊請安外,其餘時間她都是呆在自己屋子裡看書。這國公府裡有一個很大的書樓,裡面各種書都有,徐杏尋了三兩本自己感興趣的,每日都靠看書打發時間。

加上,最近徐護和徐妙蓮似乎很忙,總不見人影。她哪怕是去正院請安,也看不到他們。看不到討厭的人,心情總歸是更好些的。

所以,徐杏這些日子吃吃喝喝,精神又好,面色倒比往日更加紅潤幾分。

溫嬤嬤尋來的時候,徐杏正裹著薄薄的毯子歪坐在窗邊的榻上看書。一旁的矮幾上,還擱著幾樣時興的果子。

看幾頁書,偶爾捏一個來送入口中慢慢嚼,好不愜意。

聽說溫嬤嬤過來了,徐杏忙擱下書。坐正了身子後,她才讓屋裡的婢子去請溫嬤嬤進來。

卻在得知溫嬤嬤此番來意時,略愣了一會兒。

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衝溫嬤嬤點了點頭,說她馬上就過去,讓溫嬤嬤先回正院回話。

徐杏簡單梳理了一番後,就往徐夫人的正院去了。

“阿孃是在擔心什麼?”知道徐夫人這會兒正著急,徐杏也沒有耽擱。幾乎是溫嬤嬤前腳纔到,很快她後腳就跟上了。

看到女兒,徐夫人忙過來緊緊攥住女兒手。

“杏娘,虧得這個家還有你在。阿孃沒主意了,你幫幫阿孃吧。”徐夫人著急。

徐杏倒是很淡定,她對徐夫人說:“來者即是客,我們也不好讓客人等得太久。不管王家打的是什麼主意,總之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屆時見招拆招便是,也沒什麼好怕的。”

聽了女兒這樣一番話後,徐夫人心中總歸有點底了。

但她還在為之前山上發生的事感到介懷:“她之前那樣算計過你,險些壞了你名聲。如今還敢登門,我是不能原諒她!一會兒見到了,我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的。”

徐杏認真想了想,怕王夫人此來目的真是衝她的,她信不過自己母親,所以隻能說:“不如我陪阿孃一塊去吧。”

王夫人厲害,這徐夫人是知道的。從前兩家交好時,徐夫人自然不怕她,因為王夫人不會把那些厲害的手段用到她身上。但如今兩家都這樣了,徐夫人心裡肯定是懼怕她一二的。

本來女兒不說要去,徐夫人不好提。現在既然女兒自己主動說要一起去了,徐夫人巴不得呢,自然沒拒絕。

王夫人這會兒等在偏廳,見徐家母女過來了,她主動站起了身子來。

兩家是從太原時期便交好的,細數起來,也有二十年的交情了。

二十年的交情,若說沒就沒了,也實在可惜。徐夫人其實心裡還是很念著王家的好的,畢竟當年他們王家乃是當地豪族,而徐家不過隻是小戶門第。

王家能不介意門第和徐家交好,這份真心屬實難能可貴。

而王夫人那邊,王夫人多少也還是捨不得徐家如今的權勢。他們王家如今是還有一個宰輔在朝中撐著,外人多少會敬重些。

但太公年紀實在太大了,要不了幾年就得辭官歸故裡。

屆時,若是朝中無人為官,他們王家還有什麼臉面繼續留在長安城?

不是沒有別家的女郎願意嫁給九言,隻是相比起來,自然那些各個都不如徐家女郎。徐家如今是朝中新貴,又有皇親國戚的姻親在……

王夫人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原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但這些日子來九言病中迷迷糊糊的總是喚著一個女郎的名諱,她細細去聽,竟聽到的是“杏娘”二字。

王夫人不知道當時在山上自己兒子和徐家的這個義女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他燒得糊塗時口中竟然喚人家女郎閨名。王夫人有問過兒子,隻是他醒來後比往日更沉默更寡言了,什麼也不說,把什麼都藏在自己心裡。

見兒子一日日的精神不濟,萎靡不振,王夫人到底不放心,便主動登了徐家的門。

兒子那裡問不出什麼,她打算問一問這徐家的女郎。

王夫人是能屈能伸的性子,這會兒既然已經主動登門了,她便也不會再擺架子拿喬,更不會再提之前的嫌隙。

她就權當是沒發生過山上的那些事一樣,看到母女二人,主動笑著迎過來。

徐夫人見王夫人如此熱情,她自然也是熱情招待。

二人倒是默契,隻字不提山上的事。相互聊了幾句近況後,徐夫人主動關心起王九言來。

“九言如何?可大好了?”徐夫人這會兒倒不是虛情假意,她是真的關心王九言。

王家三郎和他們家二郎差不多大,二人雖非親兄弟,但卻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王徐兩家交情一直不錯,王家三郎經常會登門來找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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