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我心中炸開了一道天雷。
慌亂中,我忘了推開他。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一向隱藏得很好。
不過,他辦事能力這麼強,把它用在我身上,確實也很有可能露餡。
這些管中窺豹、追絲剝繭的查證方法,多數還是我親手教的。
我竟然忘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歲的孩子,已經長得比我還要高了。
「於飛已經是四品了。」他悶悶地說道,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打濕了肩頭的衣服。
「我沒有機會了對不對?」他抬起頭來看著我,兩個眼睛紅通通的。
「我……你……」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王爺的義女,也要四品嗎?六品真的不行?」他仍然緊緊地抱著我,那麼悲傷,甚至有些絕望。
「你究竟在想什麼!」我迅速冷靜了下來,衝他低吼:「如果有人傳出去,八王義子葉楓,是一名女子,還被授了四品官職,這可是欺君之罪!就算八王推說不知道真相,那麼,我,也是會被砍頭的!」
大概我的表情過於猙獰,錦衣居然忘了哭。
我於心不忍,拿袖子給他擦擦臉:「你也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了,以後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我歎口氣:「你以後看上哪家的好女兒家,我這些年攢下來的財帛,也夠風風光光地把她娶進門了。也夠讓你那些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們刮目相看。你娘這些年,可不就盼著這些嗎。」
「你真沒打算嫁給於飛?你每年攢下來的錢,一半都給他買了傷藥。」錦衣不依不饒。
我正色道:「沒有。八王義子因為早年傷病,不能人事,所以終身未娶。這樣的結局,也挺好。」
「既然這樣,那我們一起去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退隱山林,好不好?」錦衣不死心。
退隱山林?
他這些年揹負著身世的困擾,繃著一股勁兒想要做出成績來,認祖歸宗,一退隱,不就什麼都完了?
但他肯為我做到這一步,哪怕隻是說說而已,我也已經心存感激。
我不能讓他功虧一簣。
「不好。」我下了決心:「第一,我要這天下太平,現在還有戰亂。第二,我,喜歡於飛。」
錦衣看了我半晌,我跟他對視。
「我知道了。」他心灰意冷地說道。
「我一向拿你當弟弟看。」我解釋道。
「不需要。」錦衣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冷冷地望著我:「我不需要你拿我當弟弟看。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也很強。什麼四品,我也不放在心上。」他說完,衝我揮了揮手裡的一卷東西。
這是?我揉揉眼睛,這好像是於飛祖傳的那本兵書。
「我找他要來的。」錦衣的眼神變得很冷冽:「你說過,我很年輕,我學得很快。於飛能做到的,未必我做不到。」這樣狠決的錦衣,纔是我熟悉的那個人。
「我以後不在你身邊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看著我詫異的眼神,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可是,笑意都沒有到眼角。
「你要去哪兒?」我問。
「我要去升官發財,娶個好人家的女兒,封妻廕子,如你所願。」錦衣一字一頓地說道,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我清楚地知道,我和他之間,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我向他伸了伸手,卻也沒有什麼理由攔住他,到底還是放下了。
第二天,我聽說錦衣向八王辭行,投入了修羅廠。
修羅廠是太子手下新組建的一支精兵,正缺新鮮血液。而且,太子新政,大力挖掘人才,修羅廠中,隻問才乾,不問出身。
北遊牧每到冬天,就會龜縮到樓蘭以北。
於飛就會帶著西京軍回京郊大營休整,而我,也得以和於飛相聚數日,去吃老楊家的羊肉爐。
這是一年中我最開心的日子。
到了晚上,酒店後面背街的小巷裡,老楊家的小院子虛掩著門亮著燈,隻有熟客會來。他最喜歡做的是涮羊肉和羊肉爐,酒隻有女兒紅和竹葉青。
那裡從來沒有菜單,有什麼就給客人吃什麼。
說是「蓬萊酒店」的真功夫,但在「蓬萊酒店」裡,卻從來吃不到這樣好吃的羊肉。
這天下著大雪。
樹上,院子裡都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鵝毛般的雪花,還仍然從天上掉下來。
剛剛傍晚,天色映著雪,竟然也不覺得昏暗,反而有一種爽朗的亮。
「羊肉爐還沒好呢。」老楊招呼道。
在小院子裡,我特意穿了一襲白衣,衝於飛說道:「就這裡練吧。」
於飛點點頭,拿出自己那柄烏金劍,飛身一躍,跳上了那棵洋槐樹,樹上的雪一絲也沒掉下來。
雨夜鳳飛,最早就是在這裡誕生的。
每年吃羊肉爐的時候,還可以合練一下,大雪飄下來正好。這工夫可不是給人跳舞用的,這是紮紮實實殺人和救人的工夫。
等老楊把羊肉煮好,出去看時,我們已經收了武器,並排站在屋簷下看雪景。
然而,哪裡還有什麼雪景可看。
院子和小屋子,院子裡那棵洋槐樹上那些枝枝杈杈,一片雪影兒也看不見。
除了院角的一灘子泥水以外,整個院子乾乾淨淨。
這就是雨夜鳳飛,一劍一鞭,合練的威力。
但是我們這次隻來得及喝了一杯女兒紅。於飛也沒能住多久。皇帝在這大雪紛飛的夜裡,駕崩了。
太子即位,新皇登基,禁娛樂,肅法紀,重用修羅廠。
北遊牧得了皇帝駕崩的訊息,不顧天寒地凍也來攻城。
戴饒老將軍一邊堅守不出,一邊命人三百裡加急求援。
新皇暴怒,給西京軍下令:「不破樓蘭不須還」。
於飛帶隊赴邊疆,從冬到春到夏再入秋,北疆捷報頻傳,北遊牧已被趕到玉門關外,苟延殘喘,隻差最後一擊。
在這節骨眼兒上,我卻在西京看到了於飛,風塵仆仆,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伸手拉住他進了一個背街小巷:「你怎麼會在這裡?去年始至今,新皇啟用修羅廠肅清法紀,重查官員,擅離職守,可是重罪!」
於飛顯然是日夜兼程回來的,身上已經有些酸味兒,鬍子拉碴的。他黯然說道:「我娘說我殺孽太重,一直住在霞西寺吃齋唸佛,她一直身體好好兒的,可前些時,睡夢中,就……就過世了。」
我一時不知如何安慰,靜了一會,說道:「我陪你,去送她。」
於飛並不推辭,和我並肩返回霞西寺。
寺裡已經搭了靈棚,靜心師太帶著一眾女尼在念往生經。
於飛長跪,我亦然。
他沒什麼親戚,古晶等人尚在戰場,京城的同僚又不知道他回來了。所以,隻有我,在他身旁陪了三天三夜,直到三日後於母安然下葬於西郊。
送葬回來,我和於飛遇到了一隊人馬。
領頭很眼熟。
雙劍,劍身似有水痕,我知道,是見了血的緣故。
這一對前朝名劍水印,還是我送給錦衣的。
皇上到底還是知道了。另外,誰能瞞得過錦衣?那時我親手教出來的,頂尖的人才。
「你可知道,出征期間,擅離職守是重罪?」錦衣現在已經不再穿那麼華麗的衣服。他身上的飛魚服,赫然已是四品印記。
我握住了腰間的軟鞭。
於飛閃身站在我前面:「我離軍前,已告知戴老將軍代為稟報。」
「你可知道聖上如何批覆?」錦衣現在已今非昔比,沉穩得很。
於飛默然,他並沒有在原地等批覆。就算情有可原,也是先斬後奏。
「聖上要以德治國,以法治國。年初曾頒下三條律令:凡貪贓枉法者,斬;擅離職守者,斬;徇私舞弊者,革職不再複用。聖上念你一片孝心,這才法外開恩,改為連降兩級。」錦衣掏出聖旨來,他已是前任太子,現任皇上身邊的紅人。
於飛不再多說,向他拱了拱手,飛身上馬,返回北疆。
我把手從軟鞭上拿開,錦衣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隻是這裡人多眼雜,不好說話。他在身前,別人看不到地地方,用拇指和食指衝我比出一個圓圈。
十年前,年幼的他練武,對自己要求頗高,總是一身傷地回來,是我手下最拚的一個。我當著眾人不好說什麼,晚點卻要給他留一根棒棒糖。久而久之,碰到他在練武場上摔得頭破血流,我路過的時候,就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圓圈,安慰他,有糖吃。
隻不過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愛吃糖。但這個手勢,時至今日,他還記得。他勸我不要擔心。
轉過年來,北遊牧已然平定,中原匪患,也已經銷聲匿跡。
於飛的西京軍常駐西郊不妥,八王向新皇請辭,希望解散西京軍,編入北疆,但新皇猶豫,還不曾準。
而錦衣,已然打了不大不小的幾場勝仗,擔任了禁軍副統領,可謂是青雲直上。他現在應該不會再糾結於六品的於飛。
我聽說,他的兄弟們已經多次請他喝酒,隻是,他暫時還不曾認祖歸宗。
現在的他,已經比他們更強大。
清明前後,百越官員上奏,百越暴亂,新皇命人繳匪。
百越之地,多長毒蟲蛇蟻,傳聞百越不論男女,都會養蠱。
原本大家以山或峽穀為界,相安無事多年。
但近來百越王每隔不久便派人擄去一批漢族青年男女,傳聞是拿去煉了毒藥,弄得周圍民心惶惶,紛紛背井離鄉,投親靠友。
派去繳費的人是於飛,帶著一萬西京軍。我不知怎的,於飛走了以後,我經常心神不寧。
這天夜裡,我突然在小院裡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錦衣。他穿著普通的夜行衣,但是我一看背影,就知道是他。
我要去點油燈,卻被錦衣按住了手。他就勢靠在我的耳邊,輕輕
「你有什麼事嗎?」雖然姿勢有點那個,但是我一動不動。這一兩年來,明面上,他和我並不來往。我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
錦衣輕輕地笑了起來:「你的情郎,可能快要死了。如果我能救他,你要不要我救?」
黑暗中,我突然感到呼吸不過氣來。
「別……開玩笑。」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願意犯下欺君之罪,跟我一起去救他嗎?」錦衣的眼睛在夜裡閃閃發光,像一隻狼。
我雙手環過錦衣的腰,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散了架。我不怎麼會騎馬。我跟他共騎,正在趕往百越的路上。
「這次你真的不用跟我一起。」我喃喃說道,身前是戴著面具的錦衣。
錦衣也喃喃回道:「可依有的人的馬術,隻怕等到了的時候,就真的什麼都晚了。」
「你現在前程遠大,擅離職守可不好。不必為了我……再說又這麼凶險。」
「沒看到我專程蒙了面嗎?有可能拆穿我的人,這會兒正坐在我身後呢。」他伸手到腰間,覆住我的手。
「這世上除了我娘以外,隻有你對我最好。你既然可以為了他去,我自然也可以為了你去。坐穩了,要想救人,就忍著點。」
我與錦衣共騎,十天沒有下馬,搶在三萬大軍之前,連夜進山。
新皇接到了百越官員拚死畫出的地圖,說是百越毒和山勢險峻,怕於飛有失,命錦衣帶三萬兵士前往助陣。
那張地圖此刻正在錦衣胸口,而三萬大軍,也在我們身後數十裡之外。
大軍腳程慢,我們帶著幾十個親信死士,先行救人。身上是西京設計的新盔甲,全盔全甲,就算手上也沒有一處露在外面,可防劇毒。
我們依地圖趕到山頂的時候,正好看到百越王帶著藤甲兵,在對面山腰向山下丟石頭。
幾個西京兵想去搬開石頭,石頭卻紮手的很,一不小心就劃破手指,劃破的地方,一道黑線沿著破損處直衝心臟,越是武藝強的兵士,黑線爬得越快。口吐黑血,全身無力,這是中毒的跡象。
於飛在峽穀中,軍士已經很狼狽,卻聽他朗聲說道:「兄弟們!你們跟著我於飛北疆苦戰,比這凶險萬分的情況都碰到過,可還信我?」
眾軍士精神一震,大聲回道:「信!」
於飛命令道:「兵貴神速。大家用衣服包裹住雙手,儘量防止劃破皮膚中毒。古晶斷後,我必定為大家闖出一條路來!」說完,帶好烏金劍,催馬飛身向前。
汗血寶馬似有靈性,飛奔至一處山崖峭壁下,那裡因為難以立足,沒有敵兵。
於飛下馬,在那峭壁之上運氣內力,步步穩健,每走一步就用烏金劍劃下一個小窩兒,竟要是在峭壁上硬生生開出一條路來。
他的軍士們也快步跟上。
百越王看石頭是砸不過去了,命人放箭。
於飛身在峭壁,還要給大家開路,是極好的箭靶,凶多吉少。
懸崖處頓時無比凶險。
我在懸崖頂上一聲清嘯:「放箭的話,誰比的過我!」
身旁是蒙著面的錦衣,彎弓搭箭,一弓三箭,正中百越王心口。
我心裡暗自驚歎,錦衣這一手已在我之上,可見在修羅廠,也是不斷苦練。
我捲起幾條長藤飛速滑下,長鞭舞動,所到之處,箭雨都失了準頭。
錦衣身後眾多人影晃動,箭雨如飛,兵士們大喊:「這會兒我們占了地利,殺下去吧!」
百越軍遠遠看到我們人多,百越王又重傷,軍心大亂。
於飛趁機帶著兵士抓住長藤踩著劍印爬上,跟我們會和一處。
銀鞭黑劍帶了無數恨意,旋風般的捲了下來,正是雨夜鳳飛的招式。所到之處,百越兵士身首異處。
那一戰真是慘烈。
百越族三千藤甲兵全軍覆沒。
而於飛帶的士兵,十成裡死了三成,多是毒發身亡。
於飛對著山下的屍體,久久不語。
我在他旁邊陪著。
半響之後,他說:「我不怕死,我隻怕害死了將士們。他們本來還以為,可以在西京安家了。我太大意了,害死了他們。還好你來了,還好有你。」他緊緊地抱著我,像是要把我揉到他身體裡去。
我知道他心裡悲苦,也回抱住他:「不怪你,你的訊息不全。這毒,實在是太過慘烈。」
蒙面的錦衣已經一早不見了。
又過了半個月,錦衣帶著三萬大軍趕到,收複於飛殘部,依據那張地圖,四處圍堵,放火燒山。
大火整整燒了一個月。
百越族王子無奈,帶著老弱病殘出山歸降。
百越族巫師說,這種毒藥,是他們新煉出來的劇毒,隻有用通靈寶玉護住心脈,在毒氣攻心之前,服用天山雪蓮纔可解毒。
但百越距離天山幾千裡,天山雪蓮又不易得,所以百越人自己,也不敢輕易碰觸毒藥。
這次投擲毒石的士兵,全是之前擄去的漢族男子。
百越王起先仗著毒藥,擄去漢族青年男女,是眼紅漢人生活遠比他們舒適,想要抓些奴隸過去給自己享樂。
後來當地官員前來交涉時不小心中毒,魚死網破,他再想俯首稱臣,也不可能了。
經此一戰,百越歸降,錦衣功不可沒。
回京時,錦衣帶回了百越質子。
新皇龍顏大悅,下令原西京軍取其精銳編入禁軍,其餘自願從軍者編入北疆,不願者厚賞,遣散回鄉。但對將領們的選拔,他別出心裁,做了一個比武擂台,三場定輸贏。
選拔名單上有數十人,例如北邊主將戴饒的兩個兒子戴曉、戴旭,西邊主將的副手成宇、陳化,東邊的歐陽楠,司徒牧,還有八王府的於飛和我,禁軍副統領錦衣等等。
第一場比陣法,第二場比武功,第三場殿前問道。
陣法比試完畢,仍有二十人可參加比武。
廣場上搭了擂台和看台。
第二場隻會勝出三人,將由新皇親自問道,皆有封賞,武狀元會封為二品驃騎將軍。
這是錦衣的機會,簡直是給他量身定做。之後他如果想娶哪個官家小姐,一定是心想事成。錦衣會得揚眉吐氣。
而我,也該想想我的將來了。
擂台比武可以觀看,台下比戲園子裡的人都多。
比武第二日,於飛對戴曉,數招後烏金劍直指胸前,戴曉認輸。
第三日,我對陣歐陽楠,長鞭將歐陽楠掃下擂台。
第五日,錦衣對陣陳化,雙劍掃過陳化頭頂,陳化髮簪被削,自動認輸。
到了第八天,是我和於飛對陣。
王府雙璧馳名已久,台下的人裡三層外三層,把擂台圍了個結實。
我仍然是一身白衣,笑嘻嘻雙手抱拳:「於大哥,我們還沒有好好比過一場呢。」
於飛說:「跟楓弟比試,自然必儘全力。」
百越歸來,他官複原職,倒是新皇給大家做的一個表率。
比試了一會兒,不分勝負,我突然說道:「不如我們合練一場雨夜鳳飛,也給台下觀眾們開開眼界。」
於飛說:「好。」
自打百越回來以後,不論我說什麼,他都說好。
我們倆人在台上一鞭一劍,舞了個人影重重,密不透風。
古晶在百越失去了一隻手臂,用僅存的那隻手,衝我們潑了一杯酒過去。
等我們停下來的時候,酒滴都掛在擂台邊上,倆人身上一滴酒也無。
台下看客們叫好聲此起彼伏。
於飛也打得興起,大喊一聲:「痛快!」
好似把百越的憋屈也發泄出來了。
我笑眯眯說:「於大哥,這樣打沒意思。不如我們交換一下,你用我的鞭子,我用你的劍,說不定好分個勝負出來。」
於飛點點頭,交換了兵器,他現在什麼都依我。銀鞭在手,一抖,又一抖,他灌了內力進去,那軟鞭竟剛硬挺直,如長劍一般。
我拿了他的烏金劍,舞了個劍花,劍在我手中像柳枝一樣隨風搖擺。
我是特意要讓大家記住這一場比武。
我們倆這一打,少說也有三五百個回合,看客的茶都添了兩壺。
這邊於飛一鞭刺去,我身形略緩,於飛收勢不及,鞭子在我左臂上劃了一道小口子。
「於大哥,是我輸啦。」我輸了也一樣笑嘻嘻。
白衣上滲出一道血跡,先是紅色,又變成黑色。我臉色變了,吐出一口血來,也是黑色。
於飛大驚失色,上前一步,撕開我左臂上的衣服,看到傷口沿血脈向上,已變成一道黑線,爬過了肩頭,看樣子已快到心脈。
於飛雙目圓睜,向著四周大聲問道:「鞭上有毒!誰,是誰?這是百越毒!」
又問:「誰有寶玉,快拿來護心!」他扶著我身體的手臂,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他忽然低下頭去,在傷口之處開始,一口一口的往外吸毒血。
於飛吐出來的血,也是黑色。他連嘴唇都黑了,瘋了一般,吸個不停。
我的聲音已經很虛弱:「於大哥,不妨事。我心口有你送的古玉,還可以撐得一時。」
於飛聞言,抬頭說道:「各位,事不宜遲,百越王說過,天山雪蓮可解奇毒。我帶楓弟去找天山雪蓮了。」一手抱起我,一手拿起烏金劍,跨上他的汗血寶馬,竟也是不管不顧的要出京城。
遠遠地,我把食指和拇指放在心口,衝錦衣比了個棒棒糖。
他竟然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
這傢夥,怎麼就這麼確定我沒事?
我現在有些後悔,是不是我做的所有事,都瞞不過他。
漢血寶馬一騎絕塵,把新皇的比武大會遠遠地丟在了後面。這纔是徹徹底底的擅離職守。我在於飛懷裡,翻了個白眼。
後面有人喊叫,好像是古晶想來追我們。
可汗血寶馬實在太快。
再說了,我也不想讓他追上。
古晶就算再忠心,我也不缺他這個攪局的。
那年比武,最終是錦衣、戴旭、司徒牧獲勝。錦衣理所應當得了狀元,封了驃騎將軍。當然也順理成章認祖歸宗。
八王經此變故,折損左膀右臂,心灰意冷,上書退隱。新皇恩準,但對於我比武期間身中百越毒一事震怒,命錦衣徹查。
百越質子隻是一名八歲幼兒,嬌生慣養,受刑時慘叫連連。一名百越家奴招供,是自己為報仇下的毒,與質子無關。言罷咬舌自儘。如何下毒,還有多少餘毒在手,都沒有招供。
此事之後,百越質子雖蒙皇昭放回府中,卻受了驚嚇,成天瘋瘋癲癲。
一日夜黑風高,百越質子府突發大火,臨街眾人懼怕百越毒,都不敢上前營救。整個府邸燒的乾乾靜靜。
傳言是百越質子失手打翻了燈盞,真相如何,卻未可知。
我不得不佩服他,果然好手段。這一來百越毒的事情,徹底死無對證。
再後來,錦衣竟是封妻廕子,娶了八王的獨生女兒九歌,那個最愛英雄的九歌。
至於我呢?
於飛帶著我,在西京城外,騎著汗血寶馬飛奔。
我說:「這麼趕路,我可要顛散了。你知道的,我不太會騎馬。」
於飛臉上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安慰我說:「你先忍一忍,汗血寶馬腳程快,三天就可以到天山,一定來得及救你。」
我問他:「你身上沒有寶玉,剛纔為我吸毒,就不擔心自己也中毒嗎?再如果,我有些事情騙了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他說:「我這條命,本就是在百越你救下來的,還給你也不虧。不管你以前騙了我什麼,哪怕以後騙我,我都不會放在心上。你好好的活過來就好。」
我歎了一口氣,繼續問:「於大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像是香風閣裡面的婉兒姑娘,聽說很漂亮,是不是?」
他看我的樣子,像是覺得我中毒過深,已經糊塗了,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我……我不要大概什麼女子,我隻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我在他懷裡伸了個懶腰,做了個鬼臉:「於大哥,我真的騙了你,我沒有中毒。我還有一個事情也騙了你,騙了很久很久,卻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諒我。」
他一愣,低頭看我認真得不像說假話:「你真的沒有中毒?真的沒有?」一雙手握緊了我的手腕,不敢鬆開,彷彿一鬆手,我就不見了。
「真的沒有,鞭子本來就是我的,我事先做了手腳。那些黑線,隻不過是顏料。用烈酒好好洗一洗,就散了。於大哥,我們不去天山了,去別處吧,這個謊太大,要說出來,須得改頭換面,免得給別人認出來了,以後再也不能回西京。可惜連累了你,將軍也不能做了。」我還有點擔心,隻怕他還真的想要做將軍。
「你沒事就好。現在邊疆已經安穩,我那個將軍,不做也罷。是你要天下太平,所以,我纔去打仗。」他不放心,摸了摸我的脈搏,確認已經正常了。我看他臉上大悲到大喜,忍不住,竟是熱淚盈眶。
我伸出手來,給他擦眼睛。我一手的黑血,擦得他臉上也烏黑一片。
我的下一句話,讓他差點從馬上掉下來:「於大哥,我們去隱居吧,我要給你當媳婦兒!」
我看他臉上是一幅生無可戀的表情。
他說:「你真的沒事嗎?別說胡話。隻要你能好好活過來,就是我給你當媳婦兒也可以。」
「於大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見目的達到,不好逼他太狠,也不好直接脫衣服亮身分,隻好換了個話題。
「我記得。」
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是在華山腳下的華山客棧。
當時他正看著牆上一副李白的狂草《俠客行》出神,我在他身後,將此詩從頭到尾吟出,聲色清亮,乾淨利落。
看他回頭,我問他:「這位兄台,也對詩感興趣?」
於飛那時粗布便服,手中隻黑黝黝一柄長劍,也還個禮:「詩我不太懂。隻是素聞華山天下險,想要遊曆一番。」
我說:「在下葉楓,多少有些功夫,敢問兄台,可願與我比試登山?」
「在下於飛,不妨一試。」
於是我跟他約定,一同上山,自北峰、東峰、南峰、西峰的順序,以西峰為終點。
自古華山一條路。開始時,於飛顯見得留了後手,大概隻使出六分功力,我不遠不近跟著。到了北峰頂,我幾個起落就到了前面。
於飛緊跟在後。
前面的路陡坡向下,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鷂子翻身。
突然,我腳下一滑,向山下墜去。
於飛趕忙搶前幾步,雙腳倒鉤住山邊鐵鏈,右手烏金劍插入石縫,向前一個探身,左手抓住我的手臂。
我整個身體斜掛在山崖上,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腳下卻穩得很,隻發間綢帶隨著山風飄蕩,問道:「你抓我乾什麼?你不抓我,讓我摔下去,你不就贏了?」
於飛不善言辭,回答說:「我不抓你,怕你受傷。」
「哈哈哈哈,你這麼好心,那我可真要出全力了!」我伸出另一隻手,直點於飛的三裡穴。於飛猝不及防,左手鬆開。
我轉身衝下山崖,衣袂飄飄,身後一條銀鞭卷在鐵鏈上,鐵鏈承力,飛出星點火花。
借軟鞭的力道做阻力,所以我向下疾馳,也不會受傷。我想,這時候我在他眼中,一定是極美。
雖然我這次來華山,確實是為八王招募勇士,但,我沒想到,他會對我這麼好。
也許也不一定是對我好,隻是藝高人膽大。可是,自我八歲以後,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我這麼好了。
我回頭望去,看他站定,快速地向下走去,每一步走開,石面上就被踩出一個小窩,真正的內力深厚。
隻不過他一定會輸。
一個時辰後,於飛纔到西峰,而我躺在峰頂光禿禿一塊大石頭上,舒舒服服搖著一把摺扇。我見了他,一個魚躍起來:「你輸了啊。」
「輸就輸了,又沒什麼彩頭。」於飛漫不經心地說。
「說的也是。我有意交你這個朋友,不知你是願意呢還是願意呢?」我隻給了一個選項。
我看著他嘴角翹起來,微微笑:「我可以不願意嗎?」
「不可以。我是八王義子葉楓。八王現在命我尋訪各路英雄,兄台少年英雄,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可願跟我一同報效國家?」我義正言辭地衝他說完這一番話,突然又眨眨眼:「順帶告訴你,俸祿很是豐厚,一定劃得來。」
「那我又是隻能願意了?」
我欺身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順帶告訴你個秘密,我可不是第一次來華山。昨天我來過這裡,見有一根長藤,爬上來可省一炷香的時間。隻是當時天色已晚。回去在客棧碰到你,看你是有功夫的,跟你打個賭。但終究這次勝你不武。」
我看到他的耳根微微地紅了,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小步,纔跟我說:「那還是多謝告知。」
何止耳根,整個臉發紅。這人真愛害羞。
他大概也在回想那時候的情景。他柔聲對我說道:「我不大會說話。但是第一次見你,我就怕你受傷。我本來就想從軍,但是,你說想要天下太平,我就好像打仗起來,更加不怕死。」
他緊緊地抱著我:「現在你隻要好起來就行。」
我輕輕地敲了敲馬鞍,馬鞍發出了悅耳的聲音:「於大哥,你覺得這個聲音好不好聽?」
「好聽。」他不假思索地說道。
「當然好聽了,是金子做的。」我如願看到他目瞪口呆。
「馬鞍上的褡褳裡,也全都是金子。」我隨手拿出一塊來給他看。他整個人已經傻掉了:「這些,還有假裝中毒,都是你計劃好的?為什麼?」
「我們不去天山了,我們去揚州,」我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如願地看到他耳根紅了:「我偷學了老楊的羊肉爐,我們去那裡,開家羊肉店怎樣?」
「好。」他當即撥轉馬頭。
「腕兒姑娘沒有你漂亮。」他在馬上說。
哼,我就說嘛,哪有男人不偷看腕兒姑孃的呢?
「你要是姑娘就好了。不過這樣也沒關係,雖然……你說的那個事兒,我以前沒想過,不過,如果是你……我可以努力。」於飛臉上出現了悲壯的神色,他可能想起了要給我當媳婦兒的那句話。
好吧,這個木頭,果然是徹徹底底的不開竅。
我隻好把他的手帶進我的懷裡,讓他摸那塊古玉,和古玉旁邊的軟玉溫香。
我看到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樣子。
然後他抱住了我,吻我,先是臉,後是唇,弄得我們倆滿臉都是黑乎乎的「百越毒」。
天下太平,我們哪裡去不得?
何況是一個揚州。
於飛吻起來是這麼甜絲絲的味道,我不禁一探再探。
再這樣下去,我隻怕到不了揚州,就已經成了他的媳婦兒了。
多年後,古晶路過揚州,聽說有一個賣羊肉爐的飯館生意很好。
但是他想進門的時候,卻被一個凶巴巴的小姑娘,和一個憨呼呼的小弟弟攔住了。
小姑娘武藝不錯,濃眉大眼,看起來還有點眼熟。
古晶讓著她,也不好真正動手,被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打服了。再三承諾不會進店吃飯之後,小姑娘說:「算你識相。我爹出去還沒回來,我娘說了,以後你要是不想捱打的話,就不要再來揚州。」
末了,扔給他一個袋子,打開一看,是一幅畫像。
畫中的兩個人更眼熟,但是其中一個身著女裝。
古晶還想細問,憨呼呼的弟弟丟過來另一個沉甸甸的袋子,直接砸在了他的臉上。
袋子裡是很多金子和一張字條:「我們過得很好,你有多遠就可以走多遠,不要再來攪局了!」
(完
古晶就算再忠心,我也不缺他這個攪局的。
那年比武,最終是錦衣、戴旭、司徒牧獲勝。錦衣理所應當得了狀元,封了驃騎將軍。當然也順理成章認祖歸宗。
八王經此變故,折損左膀右臂,心灰意冷,上書退隱。新皇恩準,但對於我比武期間身中百越毒一事震怒,命錦衣徹查。
百越質子隻是一名八歲幼兒,嬌生慣養,受刑時慘叫連連。一名百越家奴招供,是自己為報仇下的毒,與質子無關。言罷咬舌自儘。如何下毒,還有多少餘毒在手,都沒有招供。
此事之後,百越質子雖蒙皇昭放回府中,卻受了驚嚇,成天瘋瘋癲癲。
一日夜黑風高,百越質子府突發大火,臨街眾人懼怕百越毒,都不敢上前營救。整個府邸燒的乾乾靜靜。
傳言是百越質子失手打翻了燈盞,真相如何,卻未可知。
我不得不佩服他,果然好手段。這一來百越毒的事情,徹底死無對證。
再後來,錦衣竟是封妻廕子,娶了八王的獨生女兒九歌,那個最愛英雄的九歌。
至於我呢?
於飛帶著我,在西京城外,騎著汗血寶馬飛奔。
我說:「這麼趕路,我可要顛散了。你知道的,我不太會騎馬。」
於飛臉上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安慰我說:「你先忍一忍,汗血寶馬腳程快,三天就可以到天山,一定來得及救你。」
我問他:「你身上沒有寶玉,剛纔為我吸毒,就不擔心自己也中毒嗎?再如果,我有些事情騙了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他說:「我這條命,本就是在百越你救下來的,還給你也不虧。不管你以前騙了我什麼,哪怕以後騙我,我都不會放在心上。你好好的活過來就好。」
我歎了一口氣,繼續問:「於大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像是香風閣裡面的婉兒姑娘,聽說很漂亮,是不是?」
他看我的樣子,像是覺得我中毒過深,已經糊塗了,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我……我不要大概什麼女子,我隻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我在他懷裡伸了個懶腰,做了個鬼臉:「於大哥,我真的騙了你,我沒有中毒。我還有一個事情也騙了你,騙了很久很久,卻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諒我。」
他一愣,低頭看我認真得不像說假話:「你真的沒有中毒?真的沒有?」一雙手握緊了我的手腕,不敢鬆開,彷彿一鬆手,我就不見了。
「真的沒有,鞭子本來就是我的,我事先做了手腳。那些黑線,隻不過是顏料。用烈酒好好洗一洗,就散了。於大哥,我們不去天山了,去別處吧,這個謊太大,要說出來,須得改頭換面,免得給別人認出來了,以後再也不能回西京。可惜連累了你,將軍也不能做了。」我還有點擔心,隻怕他還真的想要做將軍。
「你沒事就好。現在邊疆已經安穩,我那個將軍,不做也罷。是你要天下太平,所以,我纔去打仗。」他不放心,摸了摸我的脈搏,確認已經正常了。我看他臉上大悲到大喜,忍不住,竟是熱淚盈眶。
我伸出手來,給他擦眼睛。我一手的黑血,擦得他臉上也烏黑一片。
我的下一句話,讓他差點從馬上掉下來:「於大哥,我們去隱居吧,我要給你當媳婦兒!」
我看他臉上是一幅生無可戀的表情。
他說:「你真的沒事嗎?別說胡話。隻要你能好好活過來,就是我給你當媳婦兒也可以。」
「於大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見目的達到,不好逼他太狠,也不好直接脫衣服亮身分,隻好換了個話題。
「我記得。」
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是在華山腳下的華山客棧。
當時他正看著牆上一副李白的狂草《俠客行》出神,我在他身後,將此詩從頭到尾吟出,聲色清亮,乾淨利落。
看他回頭,我問他:「這位兄台,也對詩感興趣?」
於飛那時粗布便服,手中隻黑黝黝一柄長劍,也還個禮:「詩我不太懂。隻是素聞華山天下險,想要遊曆一番。」
我說:「在下葉楓,多少有些功夫,敢問兄台,可願與我比試登山?」
「在下於飛,不妨一試。」
於是我跟他約定,一同上山,自北峰、東峰、南峰、西峰的順序,以西峰為終點。
自古華山一條路。開始時,於飛顯見得留了後手,大概隻使出六分功力,我不遠不近跟著。到了北峰頂,我幾個起落就到了前面。
於飛緊跟在後。
前面的路陡坡向下,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鷂子翻身。
突然,我腳下一滑,向山下墜去。
於飛趕忙搶前幾步,雙腳倒鉤住山邊鐵鏈,右手烏金劍插入石縫,向前一個探身,左手抓住我的手臂。
我整個身體斜掛在山崖上,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腳下卻穩得很,隻發間綢帶隨著山風飄蕩,問道:「你抓我乾什麼?你不抓我,讓我摔下去,你不就贏了?」
於飛不善言辭,回答說:「我不抓你,怕你受傷。」
「哈哈哈哈,你這麼好心,那我可真要出全力了!」我伸出另一隻手,直點於飛的三裡穴。於飛猝不及防,左手鬆開。
我轉身衝下山崖,衣袂飄飄,身後一條銀鞭卷在鐵鏈上,鐵鏈承力,飛出星點火花。
借軟鞭的力道做阻力,所以我向下疾馳,也不會受傷。我想,這時候我在他眼中,一定是極美。
雖然我這次來華山,確實是為八王招募勇士,但,我沒想到,他會對我這麼好。
也許也不一定是對我好,隻是藝高人膽大。可是,自我八歲以後,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我這麼好了。
我回頭望去,看他站定,快速地向下走去,每一步走開,石面上就被踩出一個小窩,真正的內力深厚。
隻不過他一定會輸。
一個時辰後,於飛纔到西峰,而我躺在峰頂光禿禿一塊大石頭上,舒舒服服搖著一把摺扇。我見了他,一個魚躍起來:「你輸了啊。」
「輸就輸了,又沒什麼彩頭。」於飛漫不經心地說。
「說的也是。我有意交你這個朋友,不知你是願意呢還是願意呢?」我隻給了一個選項。
我看著他嘴角翹起來,微微笑:「我可以不願意嗎?」
「不可以。我是八王義子葉楓。八王現在命我尋訪各路英雄,兄台少年英雄,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可願跟我一同報效國家?」我義正言辭地衝他說完這一番話,突然又眨眨眼:「順帶告訴你,俸祿很是豐厚,一定劃得來。」
「那我又是隻能願意了?」
我欺身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順帶告訴你個秘密,我可不是第一次來華山。昨天我來過這裡,見有一根長藤,爬上來可省一炷香的時間。隻是當時天色已晚。回去在客棧碰到你,看你是有功夫的,跟你打個賭。但終究這次勝你不武。」
我看到他的耳根微微地紅了,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小步,纔跟我說:「那還是多謝告知。」
何止耳根,整個臉發紅。這人真愛害羞。
他大概也在回想那時候的情景。他柔聲對我說道:「我不大會說話。但是第一次見你,我就怕你受傷。我本來就想從軍,但是,你說想要天下太平,我就好像打仗起來,更加不怕死。」
他緊緊地抱著我:「現在你隻要好起來就行。」
我輕輕地敲了敲馬鞍,馬鞍發出了悅耳的聲音:「於大哥,你覺得這個聲音好不好聽?」
「好聽。」他不假思索地說道。
「當然好聽了,是金子做的。」我如願看到他目瞪口呆。
「馬鞍上的褡褳裡,也全都是金子。」我隨手拿出一塊來給他看。他整個人已經傻掉了:「這些,還有假裝中毒,都是你計劃好的?為什麼?」
「我們不去天山了,我們去揚州,」我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如願地看到他耳根紅了:「我偷學了老楊的羊肉爐,我們去那裡,開家羊肉店怎樣?」
「好。」他當即撥轉馬頭。
「腕兒姑娘沒有你漂亮。」他在馬上說。
哼,我就說嘛,哪有男人不偷看腕兒姑孃的呢?
「你要是姑娘就好了。不過這樣也沒關係,雖然……你說的那個事兒,我以前沒想過,不過,如果是你……我可以努力。」於飛臉上出現了悲壯的神色,他可能想起了要給我當媳婦兒的那句話。
好吧,這個木頭,果然是徹徹底底的不開竅。
我隻好把他的手帶進我的懷裡,讓他摸那塊古玉,和古玉旁邊的軟玉溫香。
我看到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樣子。
然後他抱住了我,吻我,先是臉,後是唇,弄得我們倆滿臉都是黑乎乎的「百越毒」。
天下太平,我們哪裡去不得?
何況是一個揚州。
於飛吻起來是這麼甜絲絲的味道,我不禁一探再探。
再這樣下去,我隻怕到不了揚州,就已經成了他的媳婦兒了。
多年後,古晶路過揚州,聽說有一個賣羊肉爐的飯館生意很好。
但是他想進門的時候,卻被一個凶巴巴的小姑娘,和一個憨呼呼的小弟弟攔住了。
小姑娘武藝不錯,濃眉大眼,看起來還有點眼熟。
古晶讓著她,也不好真正動手,被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打服了。再三承諾不會進店吃飯之後,小姑娘說:「算你識相。我爹出去還沒回來,我娘說了,以後你要是不想捱打的話,就不要再來揚州。」
末了,扔給他一個袋子,打開一看,是一幅畫像。
畫中的兩個人更眼熟,但是其中一個身著女裝。
古晶還想細問,憨呼呼的弟弟丟過來另一個沉甸甸的袋子,直接砸在了他的臉上。
袋子裡是很多金子和一張字條:「我們過得很好,你有多遠就可以走多遠,不要再來攪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