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水消得很快,隻兩天就退了。
可這兩天對於饑腸轆轆的張三來說足足有半個世紀那麼久。
他餓得發虛,虛弱地離開床,虛弱地走到玄關,虛弱地移走堵門的東西。
管他什麼人頭貓頭鷹還是貓頭鷹身人,他現在隻想出去整點吃的,真碰到了,鳥人也吃得。
反正肯定比蠟燭好吃。
艱難地翻過高高的門檻,他突然想到什麼,衝屋裡喊道:“苗苗,出來吃飯。”
苗苗懨懨地出了臥室,“張三,我好難受,是不是要死了。”
儘管隻是一起捱餓,他們的關係還是緊密起來。
“吃點東西就好了。”
“我感覺好冷,可明明身體很熱。”
“出來出來。”
兩人相互攙著下樓,樓底的積灰和著雨水形成淺淺的泥窪。用鞋尖撥了撥,裡面沒有奇怪的東西。
出了居民樓,理應遍地都是的肉塊竟消失得乾乾淨淨,隻有稀疏的白骨散落在泥巴裡。裡面的蟲子也不知去向,一路走來竟是半條也沒有見到。
張三在苗苗的指導下采摘野菜,還拔了些野蒜。據她所說,周圍的野蒜理應是白色,而不是他手中的紫紅。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菜葉上滿是血雨乾涸後留下的微紅泥漬,附近沒有乾淨的水源,兩人隻得將就著吃下。
不吃,就死。
沒有力氣爬樓,張三坐在樓底階梯上曬太陽,心裡想著這樣能不能節省掉維持體溫所需的能量。
苗苗坐他旁邊,抬起手對著太陽翻來覆去地看,她說這樣紅線變得很美,多少年都看不膩。
“可惜我快死了。”
她把頭紮進他懷裡。
張三玩笑道:“有沒有聽見聲音?”
“什麼聲音?”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苗苗嘟起嘴錘了他一下,“嚇我一跳,還以為有什麼怪物。再說了,你不把蠟燭點著唱什麼生日歌呐!”
張三的打岔並沒有起到作用,她繼續先前的話題。
“姥姥死之前也是渾身發燙。我那時候不懂事,隻知道她身上暖和,就窩在她懷裡。她突然不揉我的頭,抬頭看時,人已經斷了氣。”
張三有些意外,這是苗苗第一次提及家人。奈何不是他的親人,沒法做到情感上的共鳴。
“那時你還是個小女孩?”
“不,是狸花貓。”
她指著發炎腫脹的傷口以及歪歪扭扭的縫合線說道:“人家本來就有大花臂。”
又過了一會兒,張三感覺自己好了些,雖然身體還是發虛,而且胃部有灼燒感,但總歸是有了力氣。
他把野蒜分瓣剝開遞給苗苗。
她微微搖頭,“血水泡大的,我不敢吃。”
“大蒜嚼碎能消毒的。吃吧,吃了說不定能好。”
說是這麼說,可他心裡清楚,要想通過食用大蒜來攝取大蒜素,得吃下公斤級的量才能起到效果。
“要是有毒呢?”她問。
張三安慰道:“美得你。”
“嘿嘿。”像是聽到了笑話,苗苗憨憨地笑了兩聲,隨後接過紫紅的蒜瓣嚼了起來。
“好腥,好好吃。”
“那就多吃點。”
不遠處的某棵樹上,樹葉和蠅蛆遮蓋之下,立著一個頭顱倒掛的黑色身影。它動了動眼皮驅散蒼蠅,用僅存
“喜歡。”
……
天漸漸黑了,吃了兩頓野菜的張三感覺充實許多,扛著燒到迷糊的苗苗回到四樓。
她的部分面板髮出稀疏的貓毛,耳朵不受控製地上移變尖,顯然是身體出了問題。
“你再爬幾層。”
肩上的貓娘突然開口,“然後把我丟掉,記得頭朝下。”
張三一言不發,帶她回屋放在床上,狠狠地揍了兩下屁股。
她老老實實地扯來被子蓋好,不說胡話了。
封好門窗後,張三捂著肚子坐在床邊,他的腸胃遠不如苗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感覺要不了幾天自己就會死於食物中毒,這“張家”不回不行。
就在他沉思之時,外面突然傳來敲擊聲。
“篤篤。”
聲音不在客廳,應該來自室外樓道。
“篤篤。”
是什麼東西在輕敲冰箱。
張三警覺起來,從床底掏出板磚。來者不明,他不敢輕舉妄動。
“篤篤”
敲擊聲還在繼續,不急也不慢,一下下堅定地持續著。
是那兩頭鳥人嗎?它們沒有手是用什麼東西敲門,翅膀還是額頭?
他在心裡盤算了下,隻要不被帶至空中拋下,鳥人是不具備一擊斃命的能力的。如果沒有怪事發生,在不考慮無傷的情況下,自己是有能力做到一打二的。
問題就在“怪事”上,也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情況,身體裡的蟲子又是怎麼個事。
他打定主意,除非對方闖進客廳,否則他決計不會從主臥出去。
思索間,一隻手冷不丁地抓住他的胳膊,給他整一激靈,低頭一看是苗苗。
“是他。”苗苗沒頭沒尾的說道。她露出害怕的神情,耳朵成了飛機耳,小手抖的厲害。
“誰?”張三問道。
苗苗迷迷糊糊的,自顧自伸出右手食指,“我能感覺到,就是他。”
“你是說瘦猴?嗯?怎麼不說話?”
再低頭時,她已經昏過去了。
這下隻有張三一個人在害怕了。要是外面突然響一句“三哥”,他感覺自己至少要嚇得背過氣去。相較之下,他寧願聽到“裸猿”。
他拍了拍苗苗發燙的小手,好在她把瘦猴的頭斬了下來,不然真有可能聽到那兩個字。
“篤篤。”
敲擊聲響了整晚,直到太陽升起才停下。張三徹夜未眠,哈欠連天。
一直躲下去不是辦法,他抄起磚頭來到外面觀察狀況。樓道空蕩蕩的,隻有幾條噁心的蛆蟲在門口爬來爬去,地上腳印雜亂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鬼地方不能待了。”
在他有限的認知裡,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回到“張家”。
他回頭望了一眼,終究沒把苗苗拋下,扶起滾燙的她背到背上,離開居民樓一步步向北走去。
生機勃勃的植物在鋼筋混凝土的裂隙間野蠻生長,硬是把大馬路搞得茂林繁密、荊棘叢生。
倒不用擔心在裡面迷路打圈,隻要沿著百多年前的“規劃”行走,不往店鋪、小區裡拐,剩下的便隻有橫平豎直的街道了。
話又說回來,這街道確實荊棘叢生,沒有工具開路的張三走起路來必須小心翼翼。還要時不時觀察周圍,提防可能存在的野獸或是怪物。
很快,他注意到有些不對。
無論是參天大樹還是地上野草亦或是灌木上的尖刺,他都能在上面看到雞蛋一樣大的蟲癭。
這些癭有著極相似的偽裝色,不過由於個頭太大,很難不被髮現。結癭的地方突出一個隨意,可能是沒被自然選擇過。
例如此時他的正前方,有根土色枝條層層疊疊掛滿了蟲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樹上結了土豆。
“哢噗。”
他一個不留神,腳下便踩到了枚草色的癭。核桃皮質感的外殼當即四分五裂,露出裡面爆了漿的赤色胖蛹。噁心之餘,他感覺身體從下到上一陣顫栗。
“咦惹,這什麼?”
活了二十多年的原主沒有與之相關的記憶,他不由得浮想聯翩。
它們是來自血雨嗎?
植物生長需要時間,短短兩天是如何形成如此大的蟲癭的?
多久孵化?
成蟲以什麼為食?又在何處產卵?
想著想著,一隻蒼蠅“營營”地飛了過來,停在苗苗的傷口上搓起小手。
張三心裡頓時一陣惡寒,發了瘋一樣將蒼蠅趕走,接著從裙子上撕下布片給她包住胳膊。
揹著小貓娘一路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晚上。他找了個小區,從倒塌的圍牆處進去,在二樓選了個蜘蛛網少的房間暫做休息。
苗苗一整天就吃了兩片葉子,滴水未進。張三也沒喝水,不過野菜中含有水分,總的來說不算太渴。
他沒有精力打掃衛生,給積灰的毯子翻個面便算是乾淨,隨後將神誌不清的苗苗放在上面。
“你怎麼就發燒了呢?”
他喃喃自語。企圖給自己找個藉口,找個心安理得的藉口丟她在這兒,任其自生自滅。
他牽起她勻稱的手。“吃得跟豬一樣,叫我怎麼背得動。”
苗苗沒有反應,他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暮色下的天台,一顆倒掛著的頭顱在夜風中飄搖。望著張三離去,與頭顱相連的身體展開漆黑的翅膀飛到二樓。
頭顱上的兩隻眼睛已儘數腐爛,它用一雙幽邃的眼眶注視著沉睡的苗苗。
“皮囊。”
張三來到倒塌的圍牆處,先前來的時候他注意到這裡有根鋼筋,檢查一番發現鏽得不算嚴重。他砸開包裹著的水泥,抽出了這根兩米多長的鋼筋。形狀有些扭曲,當武器用不一定順手,但好過沒有。
做完這些,便急匆匆地返回二樓。
他沒有,也不敢拋棄苗苗。來到這世界短短幾天他就變得這般,真要扔掉她然後一個人回到張家,他不知自己又會變為何種模樣。
“原主還是原主。”
剛進屋,他便看到有個奇怪的身影站在床邊,嘴裡叼著明晃晃的利器,是個摔碎的酒瓶子。
眼見鋒利的斷口就要割在苗苗的臉上,他當即大喝。
“我草你媽!滾一邊去。”
不管它是誰,如此行徑肯定不是好東西。
室內不好揮舞長物,張三拿著鋼筋直直地刺了過去。
黑影被捅穿身體,既不慘叫也不反抗,捂著臉跳出窗戶飛走了。
張三焦急上前檢視情況,好在他回來的及時,苗苗隻是腮邊處被點破了一個小口,沒多久就結了痂。
“被鋼筋捅成這樣,應該活不成了吧。”
他看著地板上的蛆蟲,久久不言。
無論是參天大樹還是地上野草亦或是灌木上的尖刺,他都能在上面看到雞蛋一樣大的蟲癭。
這些癭有著極相似的偽裝色,不過由於個頭太大,很難不被髮現。結癭的地方突出一個隨意,可能是沒被自然選擇過。
例如此時他的正前方,有根土色枝條層層疊疊掛滿了蟲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樹上結了土豆。
“哢噗。”
他一個不留神,腳下便踩到了枚草色的癭。核桃皮質感的外殼當即四分五裂,露出裡面爆了漿的赤色胖蛹。噁心之餘,他感覺身體從下到上一陣顫栗。
“咦惹,這什麼?”
活了二十多年的原主沒有與之相關的記憶,他不由得浮想聯翩。
它們是來自血雨嗎?
植物生長需要時間,短短兩天是如何形成如此大的蟲癭的?
多久孵化?
成蟲以什麼為食?又在何處產卵?
想著想著,一隻蒼蠅“營營”地飛了過來,停在苗苗的傷口上搓起小手。
張三心裡頓時一陣惡寒,發了瘋一樣將蒼蠅趕走,接著從裙子上撕下布片給她包住胳膊。
揹著小貓娘一路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晚上。他找了個小區,從倒塌的圍牆處進去,在二樓選了個蜘蛛網少的房間暫做休息。
苗苗一整天就吃了兩片葉子,滴水未進。張三也沒喝水,不過野菜中含有水分,總的來說不算太渴。
他沒有精力打掃衛生,給積灰的毯子翻個面便算是乾淨,隨後將神誌不清的苗苗放在上面。
“你怎麼就發燒了呢?”
他喃喃自語。企圖給自己找個藉口,找個心安理得的藉口丟她在這兒,任其自生自滅。
他牽起她勻稱的手。“吃得跟豬一樣,叫我怎麼背得動。”
苗苗沒有反應,他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暮色下的天台,一顆倒掛著的頭顱在夜風中飄搖。望著張三離去,與頭顱相連的身體展開漆黑的翅膀飛到二樓。
頭顱上的兩隻眼睛已儘數腐爛,它用一雙幽邃的眼眶注視著沉睡的苗苗。
“皮囊。”
張三來到倒塌的圍牆處,先前來的時候他注意到這裡有根鋼筋,檢查一番發現鏽得不算嚴重。他砸開包裹著的水泥,抽出了這根兩米多長的鋼筋。形狀有些扭曲,當武器用不一定順手,但好過沒有。
做完這些,便急匆匆地返回二樓。
他沒有,也不敢拋棄苗苗。來到這世界短短幾天他就變得這般,真要扔掉她然後一個人回到張家,他不知自己又會變為何種模樣。
“原主還是原主。”
剛進屋,他便看到有個奇怪的身影站在床邊,嘴裡叼著明晃晃的利器,是個摔碎的酒瓶子。
眼見鋒利的斷口就要割在苗苗的臉上,他當即大喝。
“我草你媽!滾一邊去。”
不管它是誰,如此行徑肯定不是好東西。
室內不好揮舞長物,張三拿著鋼筋直直地刺了過去。
黑影被捅穿身體,既不慘叫也不反抗,捂著臉跳出窗戶飛走了。
張三焦急上前檢視情況,好在他回來的及時,苗苗隻是腮邊處被點破了一個小口,沒多久就結了痂。
“被鋼筋捅成這樣,應該活不成了吧。”
他看著地板上的蛆蟲,久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