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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大嘩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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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耀急切地攀山而上,腳下打滑跌倒也在所不惜,直至爬上山頭,望向東方黃龍山脈的山道口,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營寨內官軍出陣,先在山口的官道兩側集結,隨後列隊自營寨西邊站好。

張天琳費了好半天勁才爬上來,埋怨道:“你爬那麼乾嘛……”

隨後他就看見對岸山口的官軍變化,又驚又怒:“奶奶的,要跟官軍乾一仗了。”

楊耀搖頭道:“是將軍來了,這幫人不想要出陣打仗。”

他的神情亢奮極了,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有幾分猜測,可心裡又不敢往那邊想。

隻能直勾勾瞪著眼睛,朝山口看去。

官軍大部隊向賊兵倒戈,哪個腦子正常的人敢往這個方向想?

楊耀隻是想了個開頭,就已經感到自己冒犯了上天。

張天琳對寧夏兵這反應更是難以接受,牛氣沖天的寧夏邊軍,見著自己就恨不得來一炮,見著劉獅子就乖巧起來了?

另一邊的戰場上,來自寧夏的將官們,無力地看著自己的軍隊分崩離析。

有些德高望重的軍官被士兵夾裹出營。

有些嚴刑軍法的軍官試圖拔刀喝止,卻引來部下刀劍相向。

還有些一貫對軍士不好的,當然被嘩變的軍士殺死。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出寨後的部隊直接接受了獅子營的就地整編。

劉承宗在進軍時就想好了對他們的安排,先把風寒、發熱、受傷的士兵送到輜重哨,留下五百多人打散了編進各哨。

刹那之後,原本雙方差距不大的兵力對比,轉眼成了獅子營以三千之眾圍住賀虎臣仍留寨中的三百多人。

一切發生的太,營寨的賀虎臣甚至沒來得及命令士兵封鎖寨門,各部隊就已在基層軍官率領下魚貫而出。

就連腿斷了的傷兵,都拄著柺杖一跳一跳出了營寨。

賀虎臣在北直隸、山東打仗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在寧夏對抗北虜,寧夏兵向來忠誠勇敢、吃苦耐勞,死都不怕,甚至就連勤王,寧夏的勤王部隊在尤世祿率領下都沒怎麼嘩變。

突然間的大面積倒戈,賀虎臣看不明白,劉獅子這是給他的兵灌了什麼**湯?

片刻之間,營寨內隻剩下三百餘人。

這些人基本上是各級將官與部分家丁,普通士兵留下的少之又少。

賀虎臣說封閉寨門:“守到杜總兵率軍來援,仍能扭轉局勢。”

獅子營的人在城下喊:“賀大帥,洪巡撫把杜大帥叫回邊牆了,你降了吧!”

其實劉承宗到現在也不能確定杜文煥到底走沒走,沒準就在他們屁股後面呢。

但這並不耽誤他用話語擊穿賀虎臣的抵抗之心。

賀虎臣面上生疑,寨上一眾將領面如死灰。

尤其是神光顯,怒道:“大帥,我就知道那姓杜的靠不住!”

賀虎臣沒有答話,思慮片刻,他轉頭對眾人問道:“寨內糧草不足,堅守幾日也不會更好,賀某欲出寨與賊野戰,為陛下儘忠就在今日,你等俱受皇恩,可願隨我同去?”

以神光顯為首的一班武將拜倒高叫:“誓死追隨大帥!”

寨門洞開,三百餘步騎奔出,於寨子東邊列出兩陣,隨後獅子營的中哨壓上,兩翼以馬兵掩護。

不過還沒等雙方接戰範圍,有一騎鬃毛掉色的紅毛馬,載著騎手扛旗策行陣前。

劉承宗把劉字大旗紮在地上,給左臂掛好盾牌,這才遠遠喊道:“賀虎臣,看看你身後的人。”

“知不知道他們為跟你站在一起,放棄了什麼?你就帶著他們送死?”

其實說實話現在還站在賀虎臣身後的人,真的沒放棄什麼。

銀川在今年之前都沒受過旱,家丁也就沒捱過餓,隻是缺少餉銀。

軍官們就更不必說了,他們的俸祿沒斷過,尤其是超過百總的軍官,人家就是進了獅子營,待遇也未必能比從前好。

而且這幫人所在的家庭,丁口都是寧夏戶均口數的那部分。

但賀虎臣這會心已經亂了,何況在他所處的位置,也無從得知尋常官軍究竟能獅子營得到什麼。

劉承宗的話反倒令他早已堅定的死誌鬆懈。

賀虎臣轉過頭,看向部將的眼神多有愧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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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部將們也都鬆了口氣。

大帥要帶他們衝鋒,那他們就像古代那些英雄一樣衝向敵陣,如此結局對武將來說並不算壞。

但如果大帥改了主意,對他們來說也是件更好的事。

畢竟投降的罪過,到時都由大帥承擔,他們隻是奉命行事。

可是對賀虎臣來說,並非如此。

劉承宗發現敵陣並沒有箭矢射向他,心知官軍陣中並無死誌,便繼續高聲勸降道:“降了吧,我送你們回家,為朝廷守邊,這麼多將官同死今日,寧夏鎮要多久才能緩過氣來?”

這些將官不死,寧夏也緩不過勁兒啊!

寧夏總共纔多少人,勤王走幾千,又在這降幾千,剩下的兵連扒沙子都扒不動。

賀虎臣轉頭朝追隨自己的將官們拱拱手:“戰事已至此,罪責皆在賀某,諸位可降,讓這獅子賊把你們送回寧夏。”

“賀某身為總兵官,可勝可敗、可生可死,唯獨不能降了漲賊人威風。”

神光顯急得不行:“大帥!”

不光是他和賀虎臣關係較為親近,賀虎臣要是在這自殺了,那帶著將官投降的罪責就落到他腦袋上了。

直接喊出了肺腑之言:“大帥你可不能死啊!”

幾乎與他喊話同時,賀虎臣抽出腰間佩劍,不過還沒等橫在脖子上,就被人飛起一腳把劍踹飛。

是賀讚。

他把父親撲倒叫道:“神將軍,!”

一連串的變化,把劉承宗看得極為疑惑,原本以為自己的喊話起到效果,卻見賀虎臣拔出了劍。

賀虎臣剛拔出劍,又被他兒子撲倒在地,最後一通混亂,乒乒乓乓的響聲裡,兵器落地,三百餘名將官、家丁,把賀虎臣捆了押過來投降。

劉承宗從地上拔起大旗,內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還有一戰之力的官軍成建製向他投降。

楊耀和張天琳也帶兵跑了過來,楊耀看著到處吸收新兵的部隊很是眼饞,滿腦的問號:“將軍,這怎麼回事啊?”

“怎麼回事?打贏了唄。”

時至此刻,劉承宗懸著的心終於能鬆出口氣,派人往東穿過黃龍山去探尋杜文煥的訊息。

不過派出的人還沒走多遠,就見到了來自南邊的信使。

準確的說,其實是獅子灣裡劉承祖派的人,送來了楊耀在戰前向東傳送杜文煥至少兩千部隊自府城向東的訊息。

這是劉承祖派來的第三個人,第一個走出山穀在雲岩鎮一帶撞上杜文煥的塘兵,被殺了;第二個沒敢走大路,在黃龍山裡迷路了。

第三個人啟程時,杜文煥的部隊已經從東邊向北撤退,就從宜川進了黃龍山的官道,但滿是泥濘的官道太難行走。

兩支部隊都會師了,才把訊息送到。

不過這種事沒啥好怨的,

要怪也隻能怪這山路。

劉承宗出山時還回頭望了一眼深深的山穀道,打定主意這輩子不到萬不得已,再也不往這種大山脈的官道裡鑽了。

還不如進小山的鄉間野道。

劉承宗很看好賀讚,在人們把賀虎臣等將官暫時看管起來後,他單獨派人把賀讚找來。

獅子營各哨部隊在洛河東岸紮營,二人也與洛河東岸尋了處乾爽的古老石亭,坐在亭裡聊了會天。

劉承宗問道:“你,怎麼想明白的?”

“沒想明白,隻是不能取勝,與你作戰毫無意義。”

賀讚其實把獅子營的情況看清楚了,也看明白獅子營能聚攏邊軍的原因。

就是因為這場大旱。

朝廷虧欠下級邊軍已經太久,不是獅子營太強,而是他們太弱。

這強弱並非在於士兵的戰力與士氣,而在於出征部隊沒有完整的出軍部署……朝廷從未把這事當成一場戰爭。

隻當是鎮壓民亂,目的是殺死賊首。

可是在獅子營的俘虜營中,待了短暫兩日的賀讚,已經十分清楚朝廷在陝西面臨的不是一場民亂,而是一場戰爭。

甚至可以說是國與國的戰爭。

用過去那套,西軍慣用對付北虜的東西,行不通了。

朝廷對付北虜是放血,各邊牆部隊點選精兵強將,深入瀚海,用以牙還牙的殺人來報複北虜寇邊劫掠。

輔以長城經濟封鎖,既不讓北方部落得到錢糧鐵器,也不讓北方部落的小娃長大成人。

但這套東西對方劉承宗沒有用處,甚至殺了他都沒用。

最正確的辦法,是困住延安府,各城閉鎖堅壁清野,封鎖各處要道,由朝廷六部籌劃需要對付賊人、需要動員多少兵力、籌算所耗錢糧,一戰將之完全殲滅。

而非像現在這樣,擠一點兵力,往陝北填一支部隊。

本來邊軍的士氣就因欠餉而低迷,再打個敗仗,反倒被俘後從賊兵那得到極大撫慰。

這讓賀讚覺得寧夏兵就像一群送財童子。

但這些事賀讚解決不了,甚至賀虎臣也解決不了。

他們父子都死在這,也對事毫無益處,那還不如活著。

“我覺得也沒意義,你們要是在寧夏好好守邊,也不至於落得今日。”劉承宗歎息道:“活的死的都是軍人,何必兩敗俱傷。”

說罷,他對賀讚道:“你們走吧,造反的不是餓瘋了的饑民,就是窮瘋了的邊軍,好好守邊,別再來管這邊的事了。”

劉承宗很輕易地說出放他們離開,讓賀讚有些難以置信。

但隨後也想通了,實際上他們是降是跑,對劉承宗的獅子營來說都沒實際意義。

反正降了也沒人給獅子營乾活,但他們投降的過程,對獅子營的士兵很重要。

隻有他們投降,這纔算獅子營原原本本打敗了一支官軍鎮壓的總兵部隊。

賀虎臣率領兩千餘寧夏兵不遠千裡,浩浩蕩蕩殺來,最終帶三百餘將官、家丁敗興而歸,被獅子營禮送十裡,目送其率部走進泥濘不堪的子午嶺官道。

就在數日之前,他們還在那條山道轉角痛擊李老豺。

值此難得時機,獅子營也在洛河東南的營地中儘數清點,此次黃龍山之戰的全部戰利。

損失不小,除士兵傷亡患病之外,大量兵糧浸水、七門重炮儘失,隻剩下立了大功的千斤紅夷炮,還在山道上慢悠悠拖行。

收穫也很大,經過一場最為凶險的惡戰,獅子營如今不論戰兵輔兵,列隊走起路上都不自覺地昂首挺胸。

而大量寧夏兵的加入,不但給獅子營彌補了陣亡戰傷的兵力缺額,還使得六個戰鬥哨的兵力膨脹至四千五百餘,再加上輜重哨和工哨,兵力直逼六千。

最重要的是塘騎隊,賀虎臣部下整整二十四塘二百八十八名塘兵,儘數被編入魏遷兒麾下,合原本十二塘塘兵,組成四百餘人的塘騎部隊。

稍加整訓,這支塘騎部隊將會在今後遮蔽戰場的戰鬥裡,為獅子營取得更大優勢。

各哨的兵力構架,也隨此次兵力補充發生了很大變化,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六個戰鬥哨的兵力由原先的五百,增加至七八百人。

隨後各哨從什長一級開始上報戰功,實際上他們的戰功很難準確記錄,多為彙報戰鬥過程中的表現。

最後所有輔兵,除了有不到七十個戰鬥中確實有畏戰表現的,其他人通通被升為戰兵,而從俘虜中加入的寧夏兵,則成為了輔兵。

獅子營的構架發生了奇怪的變化,由從前一名戰兵帶兩名輔兵,變成了兩名戰兵帶一名輔兵。

而且輔兵的戰鬥技藝並不比戰兵差。

其實有些輔兵,戰鬥能力並不足以擔當戰兵職責。

這事上天猴、王文秀、曹耀等人都向劉承宗反映過,UU看書 www.kansh.com但劉承宗還是決定不能忘了老人。

技藝歸技藝,功勳歸功勳。

新來的寧夏兵寸功未立,把他們放到戰兵的位置上做什麼。

更何況,劉承宗也沒打算一直讓獅子營維持這種構架,這隻是短時間用兩名士兵看著一名新加入邊軍的權宜之策。

仗打完了,李老豺歎了口氣。

他是這場戰鬥中僅次於賀虎臣的輸家,三千多人被打到一千多,在慶陽府搶的糧食都扔進山溝結果下雨了。

啥都沒撈著,還倒欠劉承宗三千石米糧。

何況劉承宗……他也惹不起,打完仗當天就當起了工具人,帶兵往南向鄜州的中部、宜君兩縣移動,給獅子營籌措軍糧去了。

雨停了,劉承宗在想杜文煥。

杜文煥確實已經從宜川撤軍,那他現在在乾嘛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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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北方部落得到錢糧鐵器,也不讓北方部落的小娃長大成人。

但這套東西對方劉承宗沒有用處,甚至殺了他都沒用。

最正確的辦法,是困住延安府,各城閉鎖堅壁清野,封鎖各處要道,由朝廷六部籌劃需要對付賊人、需要動員多少兵力、籌算所耗錢糧,一戰將之完全殲滅。

而非像現在這樣,擠一點兵力,往陝北填一支部隊。

本來邊軍的士氣就因欠餉而低迷,再打個敗仗,反倒被俘後從賊兵那得到極大撫慰。

這讓賀讚覺得寧夏兵就像一群送財童子。

但這些事賀讚解決不了,甚至賀虎臣也解決不了。

他們父子都死在這,也對事毫無益處,那還不如活著。

“我覺得也沒意義,你們要是在寧夏好好守邊,也不至於落得今日。”劉承宗歎息道:“活的死的都是軍人,何必兩敗俱傷。”

說罷,他對賀讚道:“你們走吧,造反的不是餓瘋了的饑民,就是窮瘋了的邊軍,好好守邊,別再來管這邊的事了。”

劉承宗很輕易地說出放他們離開,讓賀讚有些難以置信。

但隨後也想通了,實際上他們是降是跑,對劉承宗的獅子營來說都沒實際意義。

反正降了也沒人給獅子營乾活,但他們投降的過程,對獅子營的士兵很重要。

隻有他們投降,這纔算獅子營原原本本打敗了一支官軍鎮壓的總兵部隊。

賀虎臣率領兩千餘寧夏兵不遠千裡,浩浩蕩蕩殺來,最終帶三百餘將官、家丁敗興而歸,被獅子營禮送十裡,目送其率部走進泥濘不堪的子午嶺官道。

就在數日之前,他們還在那條山道轉角痛擊李老豺。

值此難得時機,獅子營也在洛河東南的營地中儘數清點,此次黃龍山之戰的全部戰利。

損失不小,除士兵傷亡患病之外,大量兵糧浸水、七門重炮儘失,隻剩下立了大功的千斤紅夷炮,還在山道上慢悠悠拖行。

收穫也很大,經過一場最為凶險的惡戰,獅子營如今不論戰兵輔兵,列隊走起路上都不自覺地昂首挺胸。

而大量寧夏兵的加入,不但給獅子營彌補了陣亡戰傷的兵力缺額,還使得六個戰鬥哨的兵力膨脹至四千五百餘,再加上輜重哨和工哨,兵力直逼六千。

最重要的是塘騎隊,賀虎臣部下整整二十四塘二百八十八名塘兵,儘數被編入魏遷兒麾下,合原本十二塘塘兵,組成四百餘人的塘騎部隊。

稍加整訓,這支塘騎部隊將會在今後遮蔽戰場的戰鬥裡,為獅子營取得更大優勢。

各哨的兵力構架,也隨此次兵力補充發生了很大變化,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六個戰鬥哨的兵力由原先的五百,增加至七八百人。

隨後各哨從什長一級開始上報戰功,實際上他們的戰功很難準確記錄,多為彙報戰鬥過程中的表現。

最後所有輔兵,除了有不到七十個戰鬥中確實有畏戰表現的,其他人通通被升為戰兵,而從俘虜中加入的寧夏兵,則成為了輔兵。

獅子營的構架發生了奇怪的變化,由從前一名戰兵帶兩名輔兵,變成了兩名戰兵帶一名輔兵。

而且輔兵的戰鬥技藝並不比戰兵差。

其實有些輔兵,戰鬥能力並不足以擔當戰兵職責。

這事上天猴、王文秀、曹耀等人都向劉承宗反映過,UU看書 www.kansh.com但劉承宗還是決定不能忘了老人。

技藝歸技藝,功勳歸功勳。

新來的寧夏兵寸功未立,把他們放到戰兵的位置上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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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打完了,李老豺歎了口氣。

他是這場戰鬥中僅次於賀虎臣的輸家,三千多人被打到一千多,在慶陽府搶的糧食都扔進山溝結果下雨了。

啥都沒撈著,還倒欠劉承宗三千石米糧。

何況劉承宗……他也惹不起,打完仗當天就當起了工具人,帶兵往南向鄜州的中部、宜君兩縣移動,給獅子營籌措軍糧去了。

雨停了,劉承宗在想杜文煥。

杜文煥確實已經從宜川撤軍,那他現在在乾嘛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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