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陸以北抬頭看向代練妹,有氣無力地說道,“可是,時間久了……”
現在的神國玉門,剛剛鎮壓了薩滿王,還有隨薩滿王而來的,數量驚人的怪談,還能夠從他們的身上榨取靈能,維持城中生機。
但是被封禁的薩滿王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神國玉門能從他身上榨取的靈能有限,而隨著薩滿王一起,被神國玉門“捕獲”的怪談,終有被消耗殆儘的一日。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神國玉門就像是一頭拉著重物,行走在戈壁上的駱駝,隨著時間推移,草料和水逐漸耗儘,它想要存活,就隻能不斷自身所負擔的重量。
可是,城裡有數萬民眾,又幾個人願意自己成為那個被丟掉的行囊呢?
而那些不得已被丟下的人,心懷怨念死去,遲早會化作怪談,給神國玉門帶來新的危機。
“陸以北……”代練妹雙手環在胸前,斜眼看著陸以北,一雙紅寶石一樣的眸子,彷彿有洞穿軀殼,直視靈魂的魔力,“你是不是覺得,時間久了,神國玉門之內,必定因為資源逐漸匱乏,爆發新的災難?”
“難道不是嗎?”陸以北反問道,“或許我應該留下來?有人掌控著神國玉門,總比讓它自行運轉千年要好得多吧?”
代練妹,“……”
該死!這是被虹辯和尚的自我犧牲,給洗腦了嗎?
所以說,最討厭這些XX教團、某某教派,淨把別人家孩子,往歪路上帶!代練妹想。,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像虹辯,和她所認識的張淮南那樣的,敢於犧牲自我,為他人換取救贖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存在,但她卻覺得他們的行為不值得提倡。
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會在無形之中,把他們未了的心願,或多或少的強加在別人的身上。.
這一點,代練妹有非常深刻的認知。
在她的記憶裡,張淮南犧牲自己,炸掉紫霄台,將大純陽宮周邊化作一片永不停歇的雷域後,那些僥倖逃出來的大純陽宮弟子,在消沉了一段時間後,發現殃孽竟然沒有被徹底封禁,便悄然揹負上了張淮南未了的心願,組織起了名為“斬孽”的秘密組織。'
從那以後,那群人便失去了自己,沒有了自己的人生,徹底變成了複仇的幽靈。
可結果呢?,
代練妹清楚的記得,當虛無和殃孽鬥得兩敗俱傷,又被她坐收漁利,乾掉殃孽之後,“斬孽”組織半數以上的成員,都在收到“殃孽權能已經消失”的訊息當天,選擇了自殺,剩下一小半則把仇恨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就離譜,就很冤!_
難道看不出來,她災禍是在幫他們報仇,是鐵好人嗎?
什麼?好人自古以來,就活該被槍指著?那沒事了!*
沉默中,代練妹上下打量著陸以北,像是在看傻子那樣。
“你該不會以為,你留下來,以神國之主的身份和權柄,監視著神國內生靈的一舉一動,為他們指引方向,你所擔心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吧?”'
“我告訴你,不要低估了人性的醜惡,你就算留在這裡,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甚至到最後,某些人還會把一切罪過,都算到你這個神國之主的頭上,把向你複仇,當做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
“……”
陸以北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找不出話來反駁代練妹,然後她便聽到了“但是”。
“但是……”代練妹拍了拍陸以北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也別低估了人性美好的一面,人這種存在,就像是灑落在戈壁上的野草種子,總是會有辦法,奇蹟般的生長出一片綠地的。”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陸以北心情沉重地問道,“難道,隻能放任他們自生自滅?”
“沒有辦法了。”代練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雖然這樣的回答,帶有一點點欺騙的成分……
雖然有神國之主維持神國運轉,極小概率,可能會獲得更好結局……
但如果這位神國之主是災禍的話,這一點極小概率的可能,也將化為烏有。
一千多年時間,跟陸以北現在在這裡度過的百日時間,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一個毀滅世界的因素,穿越到一千多年前,留下了百日的影響和些許改變,尚且可以忽略不計,但是讓她留在這裡“持續輸出”一千多年,會發生什麼,代練妹都有點不
像這種熊孩子,幾分鐘不看著,就能整出一個大活兒來,還敢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一整天?那就等著回家的時候,發現房子已經被燒了吧!
“他們和他們的後代,本來是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能夠保留下來一縷希望的火種,已經是奇蹟了。”代練妹語重心長道。
“他們和他們的後代,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就像是偷渡客一樣,如果全部留下來,就算神國玉門也掩蓋不了他們的痕跡,肯定會被遣返的。”
這一句話,代練妹確實沒有半點欺瞞。
就好像離線用修改器,改出來的非法數據,連接上服務器以後,不被和諧纔怪!
即便是神國玉門,“藏匿”幾十,最多數百本不應該存在的生靈,保證他們不會被歲月的修正強行抹除,也已經是極限了。
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麼殘忍。
頓了頓,像是料到了陸以北想說什麼似的,代練妹突然開口補充了一句,“別™跟我提M國的偷渡客,多到已經影響到整個社會的事情,神國玉門裡這點生靈,還沒多到那種程度!”
陸以北,“……”這種被人猜到心思的感覺,就很難受。
“放心吧陸以北,在特定的條件下,生命是很頑強的。等你回去了,會看見希望的火種,一直在神國玉門內燃燒的,這就是意義所在。”
另外,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別說是被封禁的神國玉門這種地方了,就算是末日以後的世界上,都能有一些人,苟延殘喘了好一陣子……代練妹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莫名地,她又想起了,她像是鬼魂一樣,獨自在滿目瘡痍的世界徘徊幾年後,在南極某一處苔原上,發現有人類活動的蹤跡,喜出望外的情形。
雖然到最後隻是空歡喜一場,那些人早已經逝去,但是從他們留下來的零星記錄來看,那些人在她到來前,還在陰暗的夾縫中,艱難生存了近三年時間。
要知道,那樣的環境,可以比神國玉門惡劣得多,幾乎沒有任何可供生命延續的生機存在,很難想象,他們是怎麼存活下來那麼長時間的。
簡直就跟,把一群人丟到核反應堆裡,結果裡面硬是有幾個傢夥,活了大半年一樣,震撼代練妹一百年。
“不過,如果你心理實在過不去這道坎,我倒是有一個折中一點的提議。”代練妹道。
“等你回去以後,可以把逝去之人的殘魂,收入神國雛形當中,多少能讓一部分人,以另類的方式,重獲新生?原理跟王美麗女士利用花城的投影,在神國雛形裡製造出,那麼多生靈差不多。”
現在的神國雛形,就像是一台需要大量數據,才能運轉起來的智慧機械,花城的投影是它所需要的數據,大量的殘魂也可以是它所需的數據。
隻是,通過這種方式,存在於神國雛形內,還算不算活著,就很難說清楚了。
“這樣一來,在他們的視角裡,就隻是做了一個有關於玉門關的,很長很長的夢,一覺醒來,便是新的一天了……還能稍微強化一下神國雛形,一舉兩得。”
吸收大量殘魂,強化神國這種事情,代練妹可見得太多了,但她所見到的,那樣做的怪談,用於強化神國的殘魂,基本都是它們親手製造的。
現殺現用!
就跟什麼修仙小說裡,屠城煉製邪惡法寶的反派角色一樣,突出一個殘忍。
哦對了,虛無好像就是這麼乾的?
彷彿著了魔一樣,不間斷地網上衝浪,直到猝死,等再醒過來,就已經成為虛無神國的一部分了。
貨真價實的“二次元”直通車瞭解一下?代練妹想。
陸以北反覆咀嚼了幾遍代練妹的話,悵然若失地歎了口氣,“好吧!這樣算起來,前兩個問題造成的困擾,就已經解開了,那麼……就開始下一個問題?”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她心中並沒有放棄。
她親身體驗過,以神國雛形“安排”的身份生活,是怎樣一種感覺,對於曾有擁有過真正人生的人而言,那可能並不算活著……
搞不好一個神國雛形居民的記憶,都是由好幾道殘魂拚湊而成的。
所以,她還會回來的。
代練妹不是也說了嗎?等她足夠強大的,強大到足以將神國雛形轉化為神國的時候,就能給神國玉門內的生靈,帶來真正的救贖。
見陸以北終於不在那個麻煩的問題上糾結,代練妹鬆了口氣,急忙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下一個問題?想知道,你們回去的時候,是回到百日以後,還是你們離開的時刻是吧?”
陸以北看著代練妹,點了點頭。
“放心吧,在這種事情上,歲月是很寬容的,不出意外的話……”
“不出意外?”陸以北斜眼看向代練妹。
那種眼神彷彿在說,“我勸你說得具體一點!你看我像是那種,不會出意外的人嗎?”
“呃……”代練妹嘴角抽搐了一下,“肯定,肯定能回到你們來的那個時刻行了吧?不過,應該會出現一些偏差,往後延那麼一點時間。”
“一點是多少?”
“可能幾個小時,可能是幾天,也可能幾個月,不會相差太多的,而且……”代練妹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的新歡,沈白薇小姐,會有辦法校正這一點偏差的。”
她想到了沈白薇讓龍鏜帶走的那副肖像,那玩意兒,可不止幫陸以北找到自我那麼簡單,搞不好穿越回去的時候,也能有點作用。
“纔不是什麼新歡!”陸以北瞪了一眼代練妹,大聲道,“我永遠隻喜歡喵喵醬!”
“隻?”代練妹微眯起了眼睛,從眼縫中流露出的目光,跟江蘺的眼神殺如出一轍,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那麼神似的。
別以為姐姐我什麼都沒看到好吧!
被代練妹注視著,陸以北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什麼臟東西,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了一句,“還,還有……臭妹妹……”
“沒了?”代練妹追問道。
那副陰陽怪氣的表情,就像是在閨蜜之間,在進行情感史坦白局一樣。
“這……沒了吧?”被這麼一問,陸以北更心虛了,一時間思維電轉,最後她選擇了,用岔開話題的方式,幫自己脫離這種危險而尷尬的處境,“下一個!下一個問題,有關玉門沙海一脈的問題!”
“不知道!”
“哈?”陸以北皺眉打量代練妹,“你什麼時候八卦到這種程度了?為了打探我的感情生活,竟然不惜說謊?很無恥耶!”
“神經病!”代練妹翻了翻白眼,“姐姐我的感情生活,可比你豐富多彩,可歌可泣多了,纔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說謊呢!”
為了讓某些人,從沉重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姐姐我煞費苦心,竟然被當成了八卦?沒良心啊!代練妹腹誹。
“有關玉門沙海一脈的起源,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猜測我倒是有一些的……”
“我估摸著,他們是後來才離開神國玉門,去外面尋找一線生機的?大概就跟全村的希望一樣,如果真是這樣,你就更不能讓此刻神國玉門內的生靈離開了,否則玉門沙海一脈,很有可能會消失,或者出現巨大變化。”
“至於,真相是怎樣的,你想知道的話,隻能從別處探尋了。”
“是嗎?”陸以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沉吟了幾秒鐘,再看向代練妹,眼神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那麼就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聞言,代練妹眼眸顫抖一下,別過了臉去。
雖然陸以北沒有具體說,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但她卻知道,陸以北想問的,是那位雙馬尾姑孃的事情。
她答應過陸以北的,等玉門關的事情結束後,要將所知道的一切告訴陸以北。
“……”
可是,應該從何說起呢?
那傢夥已經被放逐出了這個世界,我連她的樣貌和姓名都已經不記得了。
一起經曆的事情也……代練妹想到此處,忍不住一陣鼻酸。
她已經很努力地去記住有關那位雙馬尾姑孃的一切了。
然而,一個已經被放逐到這個世界之外的人,即便是她,想要完全記住,也非常困難。
一開始,她還能清晰地回憶起她們一起經曆的點點滴滴,後來在漫長的孤寂裡,很多細節便已經遺忘了,到了現在,她也隻記得一個大概了。
如果不是陸以北非要問,再過幾年,她可能就徹底忘掉了吧?
代練妹不想讓陸以北看見自己微妙的表情。
沉默中,她轉過了身去,一步步走遠,直到走到了天台邊緣,才眺望著遠處的城市廢墟,娓娓道來。
“時間太久了,很多細節我已經記不清了,我隻記得,故事的開始是這樣的……
“下一個問題?想知道,你們回去的時候,是回到百日以後,還是你們離開的時刻是吧?”
陸以北看著代練妹,點了點頭。
“放心吧,在這種事情上,歲月是很寬容的,不出意外的話……”
“不出意外?”陸以北斜眼看向代練妹。
那種眼神彷彿在說,“我勸你說得具體一點!你看我像是那種,不會出意外的人嗎?”
“呃……”代練妹嘴角抽搐了一下,“肯定,肯定能回到你們來的那個時刻行了吧?不過,應該會出現一些偏差,往後延那麼一點時間。”
“一點是多少?”
“可能幾個小時,可能是幾天,也可能幾個月,不會相差太多的,而且……”代練妹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的新歡,沈白薇小姐,會有辦法校正這一點偏差的。”
她想到了沈白薇讓龍鏜帶走的那副肖像,那玩意兒,可不止幫陸以北找到自我那麼簡單,搞不好穿越回去的時候,也能有點作用。
“纔不是什麼新歡!”陸以北瞪了一眼代練妹,大聲道,“我永遠隻喜歡喵喵醬!”
“隻?”代練妹微眯起了眼睛,從眼縫中流露出的目光,跟江蘺的眼神殺如出一轍,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那麼神似的。
別以為姐姐我什麼都沒看到好吧!
被代練妹注視著,陸以北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什麼臟東西,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了一句,“還,還有……臭妹妹……”
“沒了?”代練妹追問道。
那副陰陽怪氣的表情,就像是在閨蜜之間,在進行情感史坦白局一樣。
“這……沒了吧?”被這麼一問,陸以北更心虛了,一時間思維電轉,最後她選擇了,用岔開話題的方式,幫自己脫離這種危險而尷尬的處境,“下一個!下一個問題,有關玉門沙海一脈的問題!”
“不知道!”
“哈?”陸以北皺眉打量代練妹,“你什麼時候八卦到這種程度了?為了打探我的感情生活,竟然不惜說謊?很無恥耶!”
“神經病!”代練妹翻了翻白眼,“姐姐我的感情生活,可比你豐富多彩,可歌可泣多了,纔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說謊呢!”
為了讓某些人,從沉重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姐姐我煞費苦心,竟然被當成了八卦?沒良心啊!代練妹腹誹。
“有關玉門沙海一脈的起源,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猜測我倒是有一些的……”
“我估摸著,他們是後來才離開神國玉門,去外面尋找一線生機的?大概就跟全村的希望一樣,如果真是這樣,你就更不能讓此刻神國玉門內的生靈離開了,否則玉門沙海一脈,很有可能會消失,或者出現巨大變化。”
“至於,真相是怎樣的,你想知道的話,隻能從別處探尋了。”
“是嗎?”陸以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沉吟了幾秒鐘,再看向代練妹,眼神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那麼就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聞言,代練妹眼眸顫抖一下,別過了臉去。
雖然陸以北沒有具體說,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但她卻知道,陸以北想問的,是那位雙馬尾姑孃的事情。
她答應過陸以北的,等玉門關的事情結束後,要將所知道的一切告訴陸以北。
“……”
可是,應該從何說起呢?
那傢夥已經被放逐出了這個世界,我連她的樣貌和姓名都已經不記得了。
一起經曆的事情也……代練妹想到此處,忍不住一陣鼻酸。
她已經很努力地去記住有關那位雙馬尾姑孃的一切了。
然而,一個已經被放逐到這個世界之外的人,即便是她,想要完全記住,也非常困難。
一開始,她還能清晰地回憶起她們一起經曆的點點滴滴,後來在漫長的孤寂裡,很多細節便已經遺忘了,到了現在,她也隻記得一個大概了。
如果不是陸以北非要問,再過幾年,她可能就徹底忘掉了吧?
代練妹不想讓陸以北看見自己微妙的表情。
沉默中,她轉過了身去,一步步走遠,直到走到了天台邊緣,才眺望著遠處的城市廢墟,娓娓道來。
“時間太久了,很多細節我已經記不清了,我隻記得,故事的開始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