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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鐘元,你好大的膽子!”

崔枕安這幾日病重,連朝都上不了,眾人議論紛紛,為堵口舌,他也隻能對外宣稱隻是風寒。

朝中不穩,雖當初他那些有意奪權的堂兄弟們在見他歸來時安分了不少,可仍有人不甘心,時時盯著他這座太子府。

原本因著薑芙的事路行舟對崔枕安有些私見,可再怎麼說也是他最親密的兄弟,一聽他病了著實擔心,終沒狠得下心,得了空便匆匆趕來。

路行舟入殿門時,他正擰著眉頭坐在窗榻上看冊子,打眼一瞧,身上透著股陰森氣。

“一連幾日不見人,我還以為病的多重,害得我白跑一趟。”此人沒規矩慣了,無論他是世子還是太子,路行舟在他面前仍是想怎麼說便怎麼說。

自打路行舟進門,崔枕安甚至都沒抬眼看他,隻稍擺了擺手,“自己坐。”

“我瞧著你也不似風寒。”路行舟順勢坐到崔枕安對面,沉著肩細細打量。

“嗯,不是風寒,是心疾犯了。”崔枕安端茶盞輕呷一口,語氣輕淡似在講旁人的事。

“心疾?你不是早就好了嗎?怎的突然又犯了?”路行舟身子朝後微挺,覺著他今日不大對,似在說笑又不似,目光微挪,正瞧見他紅腫的右手。

“你這手怎麼了?”

崔枕安垂眸看向自己右手手掌,掌中指側幾處自前兩天腫起,到如今便開始潰膿,遠瞧著倒怪噁心的。即便如此,他也隻是甩甩手,輕飄飄地丟了句:“無妨。”

“你這手都不敢用了,還無妨?”話落他便朝崔枕安探出手來。

此時方柳入殿,緩聲道:“啟稟太子殿下,季玉禾季姑娘在府外求見,聽說太子殿下病了,特來探望。”

路行舟探出去的手正懸在半空,望著崔枕安笑的別有用心,“看,人家季家姑娘多有眼力,這是惦記你呢。”

“不見。”崔枕安想都沒想,一口回絕。

“這不好吧,人家特來探病,就讓人吃閉門羹?”路行舟扭頭朝方柳道,“讓她進來吧,外面天怪熱的。”

除了崔枕安的吩咐,旁人的方柳自是不敢聽,即便路行舟發話,他也仍杵在原地隻瞧崔枕安的臉色。

“說了不見就是不見,”這幾日崔枕安心煩的狠,這節骨眼上季玉禾又來,無疑讓他心頭惱火更加一層,“方柳,你去轉告季玉禾,要她往後不要輕易再過來,人要有自知之明。”

言外之意不止閉門羹這般簡單。

“你這是怎麼了?”在路行舟印象裡,崔枕安不是輕易動怒發火的人,可眼下他對季玉禾的怒意已經顯而見。

面對路行舟的問詢崔枕安一言不發,隻垂著眼直勾勾望著手中的冊子,最後毫無征兆的一把揮袖將那冊子掃在地上。

他情緒從未這般狂躁過,路行舟隱隱覺著事態不對,彎身拾起地上的冊子,隻稍掃了一眼,見到上面關於沈齊一應。

正疑惑,隻聽

崔枕安突然開口,“她不是細作。”

“誰?”

“薑芙,”崔枕安直挺挺坐在榻上,同時將腫脹的右手握拳重複一遍,“她不是細作,她從未做過對不起我的事,甚至”

一想到那些他現在方知的情意,崔枕安便哽咽難言。

到底還是路行舟機慧,這才恍然,怪不得自打一進門便瞧他氣場格外陰鬱,昔日明揚氣定的太子殿下難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下又對季玉禾意見尤重。

“你這心疾犯的蹊蹺,該不會是因為她吧,我本以為你不在意的。”原來這麼長時間,是他誤會了。某些人不過是在硬撐而已。

關於心疾的事崔枕安既沒肯定也未否認,肩膀徐徐下沉,“當初是我對不住她。”

“可是人都沒了兩年了,你現在後悔也無濟於事,倒應朝前看。”原本還以為自己最敬重的兄弟是個冷血冷肺之人,現下倒有些寬慰與釋然,“其實我覺著季玉禾倒不錯,出身名門識大體,且不是招人煩的性子,同你倒也合適。”

“的確無濟於事,倘若她回來”路行舟的話他隻聽了前半句,後半句愣是一個字也沒入耳。

“瞧你這樣子,一時我倒不知該怎麼勸你了,”實再過不得眼,還是指了崔枕安腫脹的手掌道,“你那手還是讓醫官使來處理了吧,免得再過兩天怕是連筆都握不得,再置氣也不至於此。”

“說起來陰差陽錯,倒也不能全怪你,若我是你,知她是沈家人也會生疑,雖我沒見過她,但僅看你如此,便知你是動了心的,你若當真喜歡她,就在心裡記著她的好。”

崔枕安唇角含著苦澀一笑,倒是有滿腹的酸楚無處講說。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對薑芙是什麼樣的感情,這情念太複雜。彼時他對薑芙有戒備心,這戒備心始終讓他處於一個界點,真相大白後他除了愧,便是無邊的茫然,他曾以那樣絕情的手段傷了一個愛他的女子,想來是誰都會於心不忍。

對,是不忍。

這種不忍占了他內心全部的空白,讓他再也不能容忍旁的女子再近他身一步,有企念都不成。

她們與薑芙相比,不配!

方柳重回府門前時,季玉禾正和婢女站在門簷陰涼下,見方柳歸來,她眼中欺許升然,卻又不好意思問的太迫切,隻道:“太子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行這一路方柳便已想好了回絕的措詞,自是不能向崔枕安說的那般直白傳話,他面上歉然一笑,“季姑娘您的關心,太子殿下已經收到了,殿下說天氣太熱就不見您了,您回吧。”

這話說的好聽又客套,還顧唸了季玉禾的顏面,旁人一時或參不透,可季玉禾不是沒分寸的人,話中深意她已明白。

崔枕安這是已經拒絕她了。

其實一早她就覺著她同崔枕安的婚事未必能成,雖如今鬨的滿城風雨,很多人都說她將是聖上欽定的太子妃,可崔枕安始終沒點過頭,亦未承認過

一回。

人有臉樹有皮,季玉禾並死皮賴臉之人,她總得給自己存幾分顏面。

“既如此我便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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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不會再來打擾太子殿下,勞煩大人替我傳個話,就說季玉禾祝太子殿下安康。”

“好,季姑孃的話我一定帶到!”季玉禾談吐得體,讓方柳鬆了口氣。

季玉禾被攔在外面,可路行舟卻得以一直待到傍晚才走,仇楊來給崔枕安送湯藥時人已經不見了。

殿內燃了燈,放下藥碗,仇楊將小幾上的燭火挑了燈芯,火苗跳躍兩下,將崔枕安手上的膿腫照得更明顯了。

見他單手執藥碗,仇楊終是沒忍住,“殿下,您這手都這麼多天了越來越嚴重,您還是找醫官治治吧。”

“能腫成這樣,隻能說那被風吹日曬臟透頂的爛木刺在您手裡發了炎症,膿炎這東西可大可小,您不能輕視啊。”

最後一口湯藥汁子入口,苦的崔枕安擰了眉,手上這點小痛他並不在意,連看也不看一眼,“無妨。”

有時崔枕安性子是有些偏激的,仇楊跟他也不是一日兩日,知硬勸無法,隻能轉圜道:“您看,您現在連握筆都握不住了,加上天熱現如今朝中公事這麼多,聖上還等著您為他分憂呢,您若是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呢。”

手刺入骨全憑崔枕安任性,這兩日傷口越發明顯一觸便疼,他倒是覺著心裡痛快。

鑽牛角尖的性子上來誰也拉不住。可冷靜了兩日,也自知長久下去不是辦法,這般懲戒自己看起來無用又幼稚。

可他除了此法,無處發散與排解。

人不能永遠活在夢中,總歸現世為大。

同自己對峙這些天,他好似一下子想通了,將自己那腫了兩圈的手掌反覆翻看,終下了心道:“去院子裡抓幾隻螳螂,烤開研末,再兌些黃酒和成泥給我拿來。”

“您這是要做什麼?”仇楊聽得一愣,十分不解。

“曾有人用過這個方子給我治入骨之刺,隻是不知這回是否還會好用。”提到舊事,他如今總能緩聲一笑,他指的那個人,便是薑芙。

薑芙學的東西亂且雜,尤其喜歡記錄不知名的偏方,有一回他指上入刺,如何都挑不出來,還是薑芙翻了這個方子,雖奇卻管用。

夏末的螳螂又肥又大,鑽入草堆裡一抓一個準,仇楊和方柳兩個大男人從抓到烤再到和泥,用了纔不到半個時辰。

螳螂末和了黃酒便變成石灰色,糊在手上氣味異常怪,仇楊聞不得這味道,塗抹的時候一直閉著氣。

原本脹痛的傷處在黃酒的殺感之後便漸漸指了疼,石灰色的粉末待黃酒發散之後便慢慢乾涸成片,小半個時辰後隨手撕掉一處,便將裡面早就爛得發黑的木刺帶了出來,連著血跡。

“真管用,這就出來了?這方子真奇!”方柳瞧著撕下來的一片片乾藥,眼珠子圓溜溜的閃動著。

著他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崔枕安苦笑不語,仇楊取來了藥箱給他手上創口上細細上藥。

方柳藉著燈火拿著那乾藥擺弄了半晌,指尖兒時而在上點動一下,疑惑道:“這血怎麼都是黑的啊?”

“紮進去的爛木刺本就不乾淨,當然是黑的!”

仇楊手上塗藥的動作未停,隨口一回——

方柳疑惑更甚,一雙眼巴巴的又望向崔枕安攤開的手掌,掌上還有未塗到藥的傷處,因有木刺頂落,原本內扣的傷口翻了皮出來,“怎麼傷口也是黑的?”

原本崔枕安還未曾留意,聽他這麼一提,立即警覺,手掌探到近前,細細觀察。

以左手指尖重掐右掌心的傷處,果不其然,擠出的血水仍是發黑,並非鮮紅。

方柳和仇楊面面相覷,同時驚住。

在這種事上,崔枕安素來格外小心,從前在京城便是如此,他知道無論是京城或是北境,想要他命的太多了。

如今他身為太子,更是保不齊有人心懷不軌,他微定心神,短短時間內已經將身邊人想了個周全。

既能留在他身邊的都是可靠的,連府中的廚娘都能查到祖上十八代,又有誰有那個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將毒下了?

況且這還未必是毒,許是傷口使然。

可既疑心一起,便不能掉以輕心,未顧惶它,崔枕安下意識的想要喚鐘元來看看,可轉念一想便換了主意,他招來仇楊,“你現在去街上隨意給我拉回來個郎中,記著,別驚動任何人。”

若驗這種事就要出其不意,更不能驚動宮裡的醫官以防串聯。

仇楊會意,知道事關重大,不敢耽擱匆忙離開。

下毒之人或心思縝密,或手法無塵,毒製再巧,可毒就是毒,即便無色無味,一入人身,必有痕跡。

郎中在崔枕安雙手虎口處分別刺了三銀針,仇楊與方柳皆是如此,拔出時稍待良久,隻有崔枕安的那三根每一根都染黑,足可證明崔枕安體內有毒無疑,並非是為著掌上的傷口。

可這郎中也隻能驗,卻不知是何種,更不知如何解,亦看不出來源,甚至單從脈象來看亦無任何不妥。

崔枕安瞭然,命方柳將郎中好生送走。

一陣疑雲布在他胸。

他冷眸鎖在那三根發黑的銀針上,別說郎中把脈未覺不妥,就連這麼些日子他更未覺著有什麼不妥。

“嗬,”隻聽崔枕安冷笑一聲,“看來我這太子府中進了個能人,我竟不知。”

“屬下無能,這就將府裡眾人挨個排查,總能找出來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方柳恨的牙根直癢。

其實想找出這件並不難,此人細便細在神不知鬼不覺,若無人察覺怕是他到死都未明,可既已事發,那便是他命不該絕,此人也定當無所遁形。

在京做質子那麼些年,崔枕安倒練就了一身同各色人周旋的本事,這種細碎的伎倆,他隻需稍稍用心便能擺出那麼幾個人。

正當方柳氣的捲袖子要出去

查人之際,崔枕安突然開口問道:“鐘元是禦藥房的人?”

“”

“殿下懷疑他?”

放眼整個太子府邸,能近得崔枕安的無非是那麼幾個人,送來的飯菜皆有人試毒,此路必然行不通,若還有機會,那隻能是診病。

自打他舊疾犯了,便日日受針,雖表面看起來舊疾平穩,可偶爾犯起來,卻疼得他肝腸寸斷。

好似一似比一次嚴重,且鐘元忽然將銀針換為金針

起先他未上心,這回一一思來倒是可疑。

鐘元來時他正病重,見他長相清秀說話得體醫術又穩妥,崔枕安倒真想將他留在身邊好生重用,畢竟他現下身邊並沒有可靠的醫官,行事也不便。

現下倒覺著是自己大意了,如今這步田地,倒不得不查,他若乾淨,往後用起來便無所顧忌。

“去徹查一下那個叫鐘元的底細,越快越好。”崔枕安道

即便到了夏末,夏時仍然漫長,院子裡的公雞天不亮便開始打鳴,薑芙應聲而起。

取了小罐子來到院中接些花葉上的露水,打算存留著做藥丸用,辰時一到,日頭便開始烤人,可露水尚未接到個底。

“薑芙。”鐘元今日難得有空,一回來便見薑芙蹲在花葉下,自背後看,乖巧的像隻貓咪,他忍不住開聲喚她。

“你回來了!”薑芙應聲轉身,捧著懷中的罐子站起,看到鐘元十分驚喜。

“快到七夕了,街上特別熱鬨,你不打算去轉轉?”

自打入了太子府邸便不似在宮裡那般拘束,出門倒也方便,隻是他不敢輕易回來,生怕讓旁人發現點什麼,可一近七夕,街上賣花樣的實再太多,他忍不住想要帶薑芙去瞧瞧。

即便他不說薑芙也想上街轉轉的,七夕前後熱鬨,她常能買到些心儀的好物,能看到許多新奇的玩意兒,這種事兒自是落不下她。

“你等我,我換身衣衫,這就來!”薑芙歡天喜地的捧著盛露水的罐子進了屋,良久,她著了那身嫩碧粉桃的衣裙出來,頭上還插著前不久才送給她的玉蘭髮簪。

在家她因忙著乾活很少打扮,偶爾一收拾便分外亮眼。

兩個人正好趁著天未大熱起往城中趕。

一入城,倒當真不同前幾日。

街上賣什麼的都有,僅賣胭脂的攤位放眼望出去便十幾個,加之一些麪人花釵,花花綠綠充了滿城,街上人來人往,肩疊相撞。

這時都這般熱鬨,待七夕夜的盛景更加難以想象。

薑芙覺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每個攤位都望上一望。

這時節湖中荷花開的正好,有人摘來放在桶中售賣,鐘元僅掃了一眼便想到什麼,側過頭同一旁薑芙商量道:“一會兒我帶你去遊湖吧,你不是一直想要遊湖嗎。”

提到遊湖,薑芙的臉色一暗,心也跟著一暗,覺著

望出去的花色也都跟著一齊暗了。

“”

本作者鹿燃提醒您《薑芙》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見她不喜,鐘元也不好再說什麼,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語氣似嗆了些,薑芙過意不去,忙同他笑道:“咱們去趟成衣鋪吧,啞婆婆照顧我這麼久,我想給她買身成衣。”

鐘元自是沒有一話,隨即帶著她來到了先前他曾光顧過的成衣鋪。

這時辰鋪子裡人倒不少,可掌櫃一見鐘元是熟臉,招呼更是熱情,薑芙一入門便被夥計拉去看樣式了,啞婆婆的衣裳鐘元不會挑,便站在櫃前等著付銀子。

掌櫃上下打量這清秀的公子,見他目光時不時落在同來的姑娘身上,便忍不住問道:“客官曾來過我們這吧?”

鐘元目光自薑芙身上收回落到老闆臉上,“掌櫃好記性,我之前的確來過,也不是近日了。”

“像您這樣一表人才的公子難得見,加上您娘子身上那套衣裙正是從我們店裡出去的,我自是認得出。”

娘子一字一出,似砸了鐘元的耳,他笑意僵在臉上,纔想解釋,便聽掌櫃朝薑芙揚了揚下巴,“公子眼光真好,這衣裙啊您娘子穿著真好看,一般人可是襯不上這桃粉色的。”

他這般講,倒讓鐘元很是尷尬,頗有些無措的望向薑芙那邊。

隻見薑芙正專心挑著料子,根本沒往這邊瞧,似也未聽到掌櫃說的話。

見此,他突然便不想解釋了,隻瞧著她的背影默然笑笑,心裡卻是越發苦澀難當。

待買完了成衣,薑芙便似脫韁了的野馬,整條街被她逛了個遍,大事小物買了許多,一半是送給啞婆婆的。兩個人還去吃了小吃,最後累得薑芙直嚷嚷腿疼,可面上是綻著笑的。

鐘元從未見過她這般肆意歡騰的笑過,似個孩子。

深想起來,一人很小時他便與薑芙相識了,就連她那個年歲也不曾似這般歡脫過,一時唏噓,倒真有些心疼她。

原本他還想著,這麼早對崔枕安下手是不是太過心急了,可一見到今日的薑芙,他便覺著並非如是。

他需早早做完該做的事,為他自己也好,為薑芙也好。

這一日玩下來已是傍晚,一人回家實不忍心讓她再走路便雇了輛馬車,路上顛簸,她已累極,最後竟靠在車裡睡著了。

鐘元仍是不敢在家裡多待,留到傍晚已是極致,將薑芙送回家後他便匆匆趕回太子府邸。

馬車倒是不慢,歸來時天尚未黑。

尚未回到住所,便被方柳攔住去路,方柳上下打量他,語氣有些陰陽,“這是去哪了,這時辰纔回來。”

他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讓鐘元心頭不適,隻含糊著道:“今日是我休沐,去街上轉了一圈。快到給殿下施針的時辰了,我這就去準備。”

見他要走,方柳橫跨一步攔住鐘元去路,“施針的事兒不急,太子殿下有事要吩咐,你隨我來。”

今日尤其不對勁,鐘元感覺得出來。可他心思深沉穩重,不會輕易自亂陣腳。

這一路上,他已想了萬種可能,他想他應該可以應付得來。

待入了崔枕安殿中,見他正一如往常,坐在窗榻下看書,立在一旁的仇楊一雙牛眼瞪過來,讓人頓時心裡發毛。

餘光見到人身影動,崔枕安淺抬眼皮,上下打量了鐘元一遍,越發覺著他似曾相識,不止是在舊宅。

“鐘元,你好大的膽子。”崔枕安目光如刀,聲出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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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元來時他正病重,見他長相清秀說話得體醫術又穩妥,崔枕安倒真想將他留在身邊好生重用,畢竟他現下身邊並沒有可靠的醫官,行事也不便。

現下倒覺著是自己大意了,如今這步田地,倒不得不查,他若乾淨,往後用起來便無所顧忌。

“去徹查一下那個叫鐘元的底細,越快越好。”崔枕安道

即便到了夏末,夏時仍然漫長,院子裡的公雞天不亮便開始打鳴,薑芙應聲而起。

取了小罐子來到院中接些花葉上的露水,打算存留著做藥丸用,辰時一到,日頭便開始烤人,可露水尚未接到個底。

“薑芙。”鐘元今日難得有空,一回來便見薑芙蹲在花葉下,自背後看,乖巧的像隻貓咪,他忍不住開聲喚她。

“你回來了!”薑芙應聲轉身,捧著懷中的罐子站起,看到鐘元十分驚喜。

“快到七夕了,街上特別熱鬨,你不打算去轉轉?”

自打入了太子府邸便不似在宮裡那般拘束,出門倒也方便,隻是他不敢輕易回來,生怕讓旁人發現點什麼,可一近七夕,街上賣花樣的實再太多,他忍不住想要帶薑芙去瞧瞧。

即便他不說薑芙也想上街轉轉的,七夕前後熱鬨,她常能買到些心儀的好物,能看到許多新奇的玩意兒,這種事兒自是落不下她。

“你等我,我換身衣衫,這就來!”薑芙歡天喜地的捧著盛露水的罐子進了屋,良久,她著了那身嫩碧粉桃的衣裙出來,頭上還插著前不久才送給她的玉蘭髮簪。

在家她因忙著乾活很少打扮,偶爾一收拾便分外亮眼。

兩個人正好趁著天未大熱起往城中趕。

一入城,倒當真不同前幾日。

街上賣什麼的都有,僅賣胭脂的攤位放眼望出去便十幾個,加之一些麪人花釵,花花綠綠充了滿城,街上人來人往,肩疊相撞。

這時都這般熱鬨,待七夕夜的盛景更加難以想象。

薑芙覺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每個攤位都望上一望。

這時節湖中荷花開的正好,有人摘來放在桶中售賣,鐘元僅掃了一眼便想到什麼,側過頭同一旁薑芙商量道:“一會兒我帶你去遊湖吧,你不是一直想要遊湖嗎。”

提到遊湖,薑芙的臉色一暗,心也跟著一暗,覺著

望出去的花色也都跟著一齊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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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不喜,鐘元也不好再說什麼,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語氣似嗆了些,薑芙過意不去,忙同他笑道:“咱們去趟成衣鋪吧,啞婆婆照顧我這麼久,我想給她買身成衣。”

鐘元自是沒有一話,隨即帶著她來到了先前他曾光顧過的成衣鋪。

這時辰鋪子裡人倒不少,可掌櫃一見鐘元是熟臉,招呼更是熱情,薑芙一入門便被夥計拉去看樣式了,啞婆婆的衣裳鐘元不會挑,便站在櫃前等著付銀子。

掌櫃上下打量這清秀的公子,見他目光時不時落在同來的姑娘身上,便忍不住問道:“客官曾來過我們這吧?”

鐘元目光自薑芙身上收回落到老闆臉上,“掌櫃好記性,我之前的確來過,也不是近日了。”

“像您這樣一表人才的公子難得見,加上您娘子身上那套衣裙正是從我們店裡出去的,我自是認得出。”

娘子一字一出,似砸了鐘元的耳,他笑意僵在臉上,纔想解釋,便聽掌櫃朝薑芙揚了揚下巴,“公子眼光真好,這衣裙啊您娘子穿著真好看,一般人可是襯不上這桃粉色的。”

他這般講,倒讓鐘元很是尷尬,頗有些無措的望向薑芙那邊。

隻見薑芙正專心挑著料子,根本沒往這邊瞧,似也未聽到掌櫃說的話。

見此,他突然便不想解釋了,隻瞧著她的背影默然笑笑,心裡卻是越發苦澀難當。

待買完了成衣,薑芙便似脫韁了的野馬,整條街被她逛了個遍,大事小物買了許多,一半是送給啞婆婆的。兩個人還去吃了小吃,最後累得薑芙直嚷嚷腿疼,可面上是綻著笑的。

鐘元從未見過她這般肆意歡騰的笑過,似個孩子。

深想起來,一人很小時他便與薑芙相識了,就連她那個年歲也不曾似這般歡脫過,一時唏噓,倒真有些心疼她。

原本他還想著,這麼早對崔枕安下手是不是太過心急了,可一見到今日的薑芙,他便覺著並非如是。

他需早早做完該做的事,為他自己也好,為薑芙也好。

這一日玩下來已是傍晚,一人回家實不忍心讓她再走路便雇了輛馬車,路上顛簸,她已累極,最後竟靠在車裡睡著了。

鐘元仍是不敢在家裡多待,留到傍晚已是極致,將薑芙送回家後他便匆匆趕回太子府邸。

馬車倒是不慢,歸來時天尚未黑。

尚未回到住所,便被方柳攔住去路,方柳上下打量他,語氣有些陰陽,“這是去哪了,這時辰纔回來。”

他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讓鐘元心頭不適,隻含糊著道:“今日是我休沐,去街上轉了一圈。快到給殿下施針的時辰了,我這就去準備。”

見他要走,方柳橫跨一步攔住鐘元去路,“施針的事兒不急,太子殿下有事要吩咐,你隨我來。”

今日尤其不對勁,鐘元感覺得出來。可他心思深沉穩重,不會輕易自亂陣腳。

這一路上,他已想了萬種可能,他想他應該可以應付得來。

待入了崔枕安殿中,見他正一如往常,坐在窗榻下看書,立在一旁的仇楊一雙牛眼瞪過來,讓人頓時心裡發毛。

餘光見到人身影動,崔枕安淺抬眼皮,上下打量了鐘元一遍,越發覺著他似曾相識,不止是在舊宅。

“鐘元,你好大的膽子。”崔枕安目光如刀,聲出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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