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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蘿衣隻是下意識回答了一句,她自然是不敢再進這間屋子的,就怕令自己和卞翎玉同時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沒想到卞翎玉真的放下手中削到一半的竹節,從塌上起身,起身朝她走來。

她和丁白一同站著,眼睜睜看著衣衫半敞的卞翎玉走到他們面前。

卞翎玉很高,在去清水鎮之前,她就隱約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身高差距,然而再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明顯了。

師蘿衣意識到自己隻有卞翎玉肩膀高,這讓她氣餒不已。為什麼這個宗門,連個凡人都比她高這麼多啊!

師蘿衣並不矮,她記得自己死前,還長高了,甚至比凡間貴女們還高挑些,然而依然連卞清璿的身高都比不上。

但這並不是重點。

她能感覺到眼前的卞翎玉盯著她,他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靜,和方纔削竹節時幾乎沒有區別。

他的目光落在她淩亂的衣衫、頭髮上,如一潭深冷的水。

被他打量著,師蘿衣有些不好意思。是她沒能準時赴約,卞翎玉生氣也是應當。

她垂下頭去,在心裡斟酌怎麼狡辯,不是,怎麼解釋纔對。

卞翎玉看看她,又垂眸看了一眼丁白,淡淡道:“走開。”

明明語氣十分平靜,丁白卻莫名抖了抖,他覺得這氛圍有些不對,嚇得一溜煙跑走。如果說黃昏時卞翎玉還隻是低落,如今的卞翎玉看起來十分可怕。

小男孩早就忘記了片刻前在師姐面前的豪言壯誌,他被嚇跑,就隻剩師蘿衣一個人面對卞翎玉。

偏偏可怕的是,卞翎玉又往前走了一步。

近得師蘿衣幾乎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師蘿衣下意識退了一步,她幾乎無法相信這樣有逼迫性的人會是卞翎玉。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聽見了面前少年諷笑的氣音。

下一瞬,下巴被人掐住,抬起。

師蘿衣對上一雙冷冰冰的眸子,卞翎玉眸中不帶一點兒感情,那股可怕的壓迫力,在這一瞬間,上升到頂點,她竟然感到恐懼。

那種恐懼就像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的威壓,讓人幾乎無法動彈,呼吸都微微困難。

當初她羞辱了卞翎玉,都不曾見他有這樣的眼神。

師蘿衣心裡竟生出幾分恐懼,難道晚了點來,真能讓卞翎玉如此生氣嗎?

卞翎玉的目光涼涼掃過她淩亂的衣衫和頭髮、還有頸間若隱若現的紅痕,平靜問她:“所以,師小姐今日去哪裡放縱了?”

師蘿衣的臉頰被捏痛,恍惚間就像那個卞翎玉給她灌丹藥的夜晚。

他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動作卻出奇帶著幾分殘酷。

師蘿衣忍不住蹙了蹙眉,換作旁人這樣對她,她大概率就發火了。面對卞翎玉,許是他們之間的經曆,更許是、他眼中的東西,昭示著他冰冷的眸光下,藏著的驚濤駭浪與壓抑,遠比自己難受千萬倍,她沒有拍開他的手。

卞翎玉沉默地與她對視,她甚至莫名有種感覺,她的回答,對他來說很重要,能頃刻讓他墜入地獄。

放縱?好奇怪的說法,他以為自己下學後去遊玩了才遲到嗎?

師蘿衣從懷裡拿出那朵護得很好的冰蓮,認真糾正他:“沒有去放縱,今日宗門要求弟子們摘冰蓮,我摘冰蓮去了。你看,你不是要煉丹嗎,我也給你帶了一朵。”

卞翎玉垂眸注視著她手中冰蓮。

“冰蓮?”他的聲音很輕,輕到讓人聽不出話裡的顫音。

覺察到卞翎玉手中的勁突然鬆了,師蘿衣不好意思道:“抱歉,答應了你黃昏過來,但我沒能應諾。”

卞翎玉神色不辯,沉默地注視著師蘿衣頸間紅痕。

那太像吮吻的痕跡了,令卞翎玉目光無法移開。

他的目光太難以忽視,師蘿衣也覺得被他注視的地方,有點奇怪的疼痛感。她抬手,從衣襟中捉出一隻花靈來。

沒想到薑岐已經幫她捉了一隻花靈,身上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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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一隻。她忙著趕路,被吸血了都不知道。

刀修少女乾脆地把花靈掐死:“我沒注意身上還有花靈,它應該在吸我的血。你離遠些,別讓它們飛到你身上去了。”

她仙胎沒事,不怕吸,卞翎玉一個凡人被妖靈吸血那就糟糕了。念及此,她又好好檢查了一遍,鬆了口氣,沒發現身上還有第三隻花靈。

卞翎玉不認識花靈這種低階妖物,但他能猜到大致發生了什麼。他面色平靜,低聲道:“我以為你……”心魔又發作,隨便找了個人……畢竟少女似乎從來不在意這些,在意的人,永遠都不會是她。

師蘿衣眨了眨眼,沒聽清卞翎玉後半句。但是她再遲鈍,也能感覺到卞翎玉帶來的壓迫力漸漸褪去了。

他已經不生氣她來遲,師蘿衣見卞翎玉蒼白的臉色,問道:“你很冷嗎,要不要先進屋子,或者披件衣衫?”

卞翎玉看她一眼,應:“嗯。”

他果然進屋子,在裡面待了好一會兒,纔多穿了一件衣裳出來。

師蘿衣等得有些久,她不知道卞翎玉因為方纔那個誤會,多麼需要平複心情。師蘿衣在極寒冰穀運轉了一天的靈力,又趕了兩個時辰的路,此時又困又累,倦意湧上心頭。之前還有一股子守諾的氣性逼著她打起精神清醒,趕來卞翎玉的院子。現在見卞翎玉不計較她來晚,放鬆下來,她才覺得全身都軟綿綿的,提不上勁。

難怪說冰穀是最好的曆練之地。

可不是麼,回來以後人都廢了大半。

待卞翎玉重新出來時,他已經換好了衣裳,神情也重新變成清清冷冷的模樣,帶著一股子距離感。

師蘿衣困得打了個嗬欠,揉了揉眼睛,聲音也軟綿綿的,和他商量道:“現在太晚了,我可以明日再來煉丹嗎?”

卞翎玉頓了頓,看著她,道:“好。”

儘管他等了一日,而她纔剛來。

師蘿衣在心裡感激卞翎玉的好說話,又揉了揉眼睛,想要回去休息一下。

蘅蕪宗有規矩,采了冰蓮,弟子們往往有兩三日的休息時間。她睏倦不已,幾乎半闔著眼,往院門走。才轉身,卞翎玉就看見了她發間那朵白色小花。

那個位置,幾乎不可能是少女自己戴上去的。

卞翎玉面無表情看著她,閉了閉眼,忍了片刻,見她迷濛間都快走出門去了,冷聲開口:“師蘿衣。”

少女輕輕應了一聲,茫然回頭。

“回來煉丹,就現在。”

師蘿衣懷疑自己聽錯了,她這會兒累得不行,難得不想遷就他,問道:“你方纔不是說我可以明日來嗎?”

師蘿衣氣鼓鼓的,指責他的出爾反爾。見卞翎玉眼神清冷淡漠,不為所動,她認命走了回來。唉,她輕輕說:“煉吧,煉,去丹房。”誰讓我欠你的。

兩人向丹房走去。

師蘿衣靈力快要耗空,見卞翎玉那般執著煉丹一事,她做事又一向不喜歡敷衍,於是打起精神配合他:“要我練什麼。”

他淡淡道:“多情丹。”

“什麼?”師蘿衣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稀奇道,“有這種丹?”

卞翎玉說:“你沒吃過?”

少女還當真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別說沒吃過,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卞翎玉看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他拿了一本陳舊的丹書遞給她,平靜道:“倒數第二頁,照著練。”

師蘿衣還真以為有什麼多情丹,結果定睛一看,隻是“固體丹”。

她笑了笑,這個好像非常簡單,她視線不經意落在下一頁上,沒想到這一看,再無法移開。

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天璣丹”。

上書:天璣丹,可徹底驅除心魔,固道心。

師蘿衣徹底愣住,心魔一經生出,便永遠無法祛除。世間若真有能驅心魔的丹藥,她前世不論如何都不會入魔。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想找的東西?師蘿衣覺得不可思議,急切地往下翻。

丹書上字跡恢弘大氣,詳細說了天璣丹的作用,最下面是煉製限製與煉製方法。

“需頂級煉丹修士,輔以世間八種極陽靈藥,加以神之血肉,方可丹成。”

師蘿衣:“……”

好得很,極陽靈藥就算了,湊夠八種聽上去非常荒誕,但說起來被宗主把控的不夜山上,就有六種。她看向“神之血肉”,覺得這本書在耍她。世間若真有神,早就飛昇了,還能等到她去割人家的肉?

若爹爹還醒著,倒是能成神,但師桓要是醒了,她還怕什麼心魔?

她輕輕在心裡哼了一聲,不再管這個天方夜譚的“天璣丹”,開始專注地研究卞翎玉要的“固體丹”。

對於卞翎玉要這種丹藥,師蘿衣很是理解,畢竟他的身體看上去太糟糕了,前段時日甚至不能走路,方纔還咳嗽。

她看書的時候很專注,此前她幾乎從來沒練過丹,必須把分量和所需靈藥全部記下。

固體丹對煉丹修士沒什麼要求,但步驟非常複雜,起初師蘿衣還能勉強打起精神,看著手中的書,漸漸的,她腦袋一點一點,腦中一片混沌,終於,在不甚清醒的情況下,靠著丹爐前的藥櫃,她睡了過去。

卞翎玉放下手中竹節,看向她。

師蘿衣困得書都滑落在了地上,裙襬散開,她額頭靠著一旁的藥櫃,睡得極其香甜。

卞翎玉手中的動作停下來,視線久久地注視她。半晌,落在了她臉頰上、被冰花割出來的小傷口。

師蘿衣皮膚白,這麼點小傷若落在別人臉上,隻怕不起眼,然而在她臉上,卻變得刺眼起來。

卞翎玉回了一趟房間,拿自己常用的藥過來。從前,現在,甚至將來,他隻會越來越無力,要用到的藥也越來越多。

他在師蘿衣面前坐下,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臉,將藥粉塗在她臉頰上。

師蘿衣靈力耗儘,她是仙胎,有本能的危機覺察意識。在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時候,睡得很熟,沒有半分醒過來的跡象。

上完藥,卞翎玉也沒有別的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很多時候,其實卞翎玉對她並沒有褻瀆的想法。他血脈特殊,就像母親說的,冷心冷清。執著可怖的掌控欲與感情,遠遠比肉-體的觸碰令他有感覺。

從十年前開始,師蘿衣在他眼中,就是一輪月亮。觸不可及、讓許多人都隻能仰望的月亮。她也確實如此,若非卞清璿乾預,天下間修士,十有**大抵都喜歡她。

偏偏這輪月亮,以前隻有衛長淵可以擁入懷中。

燭火躍動,他見師蘿衣睡得熟,親自去添了一次炭盆,又拿了條被子過來,給她蓋上。

許是覺察到溫暖,師蘿衣愜意地縮在櫃子旁,眉眼恬靜。

折騰了這麼一通,她發間那朵小花,早就掉在了地上。卞翎玉神情冷淡,也不看它,拿起未削完的竹節,坐在她身邊,繼續還沒完成的東西。

師蘿衣睡到半夜,屋裡的炭火小了,不再那般溫暖。

外面弟子的住宿條件,遠遠比不上內門弟子,冬春交接之際,外面颳著風,不斷有寒鴉在明幽山的後山嚎叫。

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她睡得不太安穩,像隻小蟲子一樣,變幻了好幾個姿勢,被子都被她蹭掉。

卞翎玉放下手中竹節,去給她蓋被子,師蘿衣感覺到溫暖,頭一歪,栽入了卞翎玉懷裡。

卞翎玉低眸看她。

這是師蘿衣第二次主動靠近他,上一次,還是她被蔣彥變成了傀儡,明明什麼都不懂,卻笨拙地安慰他。

這一次她不是傀儡,她是活生生的、帶著溫暖的師蘿衣。

卞翎玉眸中似乎仍是冷冷清清,毫無**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往後退了退,少女果然追得更緊,主動栽入了他懷中。

少女的髮絲與他修長的手指交纏,他垂下眸,握住那縷髮絲,月亮終於還是被他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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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翻。

丹書上字跡恢弘大氣,詳細說了天璣丹的作用,最下面是煉製限製與煉製方法。

“需頂級煉丹修士,輔以世間八種極陽靈藥,加以神之血肉,方可丹成。”

師蘿衣:“……”

好得很,極陽靈藥就算了,湊夠八種聽上去非常荒誕,但說起來被宗主把控的不夜山上,就有六種。她看向“神之血肉”,覺得這本書在耍她。世間若真有神,早就飛昇了,還能等到她去割人家的肉?

若爹爹還醒著,倒是能成神,但師桓要是醒了,她還怕什麼心魔?

她輕輕在心裡哼了一聲,不再管這個天方夜譚的“天璣丹”,開始專注地研究卞翎玉要的“固體丹”。

對於卞翎玉要這種丹藥,師蘿衣很是理解,畢竟他的身體看上去太糟糕了,前段時日甚至不能走路,方纔還咳嗽。

她看書的時候很專注,此前她幾乎從來沒練過丹,必須把分量和所需靈藥全部記下。

固體丹對煉丹修士沒什麼要求,但步驟非常複雜,起初師蘿衣還能勉強打起精神,看著手中的書,漸漸的,她腦袋一點一點,腦中一片混沌,終於,在不甚清醒的情況下,靠著丹爐前的藥櫃,她睡了過去。

卞翎玉放下手中竹節,看向她。

師蘿衣困得書都滑落在了地上,裙襬散開,她額頭靠著一旁的藥櫃,睡得極其香甜。

卞翎玉手中的動作停下來,視線久久地注視她。半晌,落在了她臉頰上、被冰花割出來的小傷口。

師蘿衣皮膚白,這麼點小傷若落在別人臉上,隻怕不起眼,然而在她臉上,卻變得刺眼起來。

卞翎玉回了一趟房間,拿自己常用的藥過來。從前,現在,甚至將來,他隻會越來越無力,要用到的藥也越來越多。

他在師蘿衣面前坐下,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臉,將藥粉塗在她臉頰上。

師蘿衣靈力耗儘,她是仙胎,有本能的危機覺察意識。在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時候,睡得很熟,沒有半分醒過來的跡象。

上完藥,卞翎玉也沒有別的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很多時候,其實卞翎玉對她並沒有褻瀆的想法。他血脈特殊,就像母親說的,冷心冷清。執著可怖的掌控欲與感情,遠遠比肉-體的觸碰令他有感覺。

從十年前開始,師蘿衣在他眼中,就是一輪月亮。觸不可及、讓許多人都隻能仰望的月亮。她也確實如此,若非卞清璿乾預,天下間修士,十有**大抵都喜歡她。

偏偏這輪月亮,以前隻有衛長淵可以擁入懷中。

燭火躍動,他見師蘿衣睡得熟,親自去添了一次炭盆,又拿了條被子過來,給她蓋上。

許是覺察到溫暖,師蘿衣愜意地縮在櫃子旁,眉眼恬靜。

折騰了這麼一通,她發間那朵小花,早就掉在了地上。卞翎玉神情冷淡,也不看它,拿起未削完的竹節,坐在她身邊,繼續還沒完成的東西。

師蘿衣睡到半夜,屋裡的炭火小了,不再那般溫暖。

外面弟子的住宿條件,遠遠比不上內門弟子,冬春交接之際,外面颳著風,不斷有寒鴉在明幽山的後山嚎叫。

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她睡得不太安穩,像隻小蟲子一樣,變幻了好幾個姿勢,被子都被她蹭掉。

卞翎玉放下手中竹節,去給她蓋被子,師蘿衣感覺到溫暖,頭一歪,栽入了卞翎玉懷裡。

卞翎玉低眸看她。

這是師蘿衣第二次主動靠近他,上一次,還是她被蔣彥變成了傀儡,明明什麼都不懂,卻笨拙地安慰他。

這一次她不是傀儡,她是活生生的、帶著溫暖的師蘿衣。

卞翎玉眸中似乎仍是冷冷清清,毫無**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往後退了退,少女果然追得更緊,主動栽入了他懷中。

少女的髮絲與他修長的手指交纏,他垂下眸,握住那縷髮絲,月亮終於還是被他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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