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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工廠 116 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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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舜往把椅子往後挪了一點,讓自己的心口和文明杖的尖端拉開一定距離,才小心地開口:“……我看到一首被拚湊起來的,零散的詩篇。”

“零散的詩篇?”查爾斯眉尾微不可查地一挑,“這可不像是這位言簡意賅的【逆神的審判者】一向的預言風格,所以呢?是一首什麼樣的詩歌?”

王舜深吸了一口氣,他清了清嗓子,道:

“邪神誇口將有人在他的影裡漂泊,

影中之人十四歲,

於是邪神贈予此人脊骨,心臟,與神徽,

誇口此人將是它唯一的信徒,

影中之人二十四歲,

然後邪神隕落於雪原,信徒亡靈飄蕩於深海,

脊骨,心臟,神徽俱碎,

邪神更迭,

影中之人三十歲,

他流浪著,流浪著,小醜蹲於他面前,嬉笑問影中人,歸處何在,

影中人說,在太陽消失四分之三時,會有故人來尋冷僵的我,

小醜說,若是你已經僵死了,我就粉碎你的靈魂,讓你同神一同隕落於雪中,

影中之人四十一歲,

神死而他存,因惡永生。”

說完之後,王舜吞嚥了一下口水,眼神緊張地看向查爾斯:“你可以用天平來檢測我,我沒有亂說,有些地方可能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這的確是我在【逆神的審判者】那裡看到的。”

“我不懷疑這個。”查爾斯收迴文明杖,掃了一眼王舜,“我比較懷疑你說的這個預言說的是白柳,這種含糊其辭的詩歌可以從各個角度解讀,我也可以說這首詩歌說的是別人。”

“你說這個預言說的是白柳,還有別的證據嗎?”

王舜靜了許久,無奈地吐出一口長氣:“……沒有了。”

“所以其實你自己也弄不懂這個預言說的是不是白柳對吧?”查爾斯輕巧地坐上了辦公桌,閒散地翹起了二郎腿,“也就是說,剛剛你為了說服我投資白柳,在對我撒謊?”

王舜張了張口,還是承認了:“是的。”

“對一個比你擅長撒謊十倍的賭徒,在我面前撒謊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百事通先生。”查爾斯用文明杖挑起王舜低下的頭,露出一個非常滿意的微笑,“但我很喜歡你剛剛的謊言——那聽起來完全可以騙到一大堆無知又衝動的賭眾對白柳下注了,是個相當有賭徒價值的謊言。”

王舜愕然地看向查爾斯。

“白柳我投資了。”查爾斯不緊不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文明杖,往下一拉,變成了一束茂盛的玫瑰遞給了還在發矇的王舜。

王舜一頭霧水地接過:“那,查爾斯會長,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查爾斯跳下桌子:“現在嗎?”

他整了整衣襟,豔光四射地笑了起來:“當然是盛裝迎接我們正在玫瑰花田裡跑到終點線的黑馬先生了。”

說著查爾斯轉身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王舜,不太滿意地搖了搖頭,從胸口又抽出那根剛剛變成玫瑰花的文明杖,往下一捋,那根長約一米多的文明杖瞬間變成一根隻有三十公分尺寸的木棍——看起來有點像是魔杖。

“作為未來白柳戰隊的宣傳發言人和神諭散播者,你看起來太樸素了一點,百事通先生。”查爾斯嫌棄地用魔杖點了點王舜身上的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典型的程式員裝扮。

“這樣的裝扮很難可很難說服別人——你來自一支冠軍隊伍。”

王舜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麼宣傳發言人和神諭散播者?”

“簡單來說,就是騙別人給白柳戰隊下注和投票的工具人。”查爾斯彬彬有禮地解釋,然後魔杖一揮舞,王舜全身上下的衣服就都消失了。

查爾斯從上到下掃了一眼下意識捂住下半身的王舜,挑眉吹了聲口哨:“身材不錯。”

“——你為什麼能隨意更改我的外貌設置——?!”王舜人都傻了,他還不敢把捂住重點部位的手給移開。

查爾斯又是一揮舞,王舜原地旋轉了一圈,從上到下都變裝了——精緻的波點小領結,帶著馬甲的三件套連揹帶褲灰褐色西裝,整個被打上摩絲往後抹的頭髮,以及恰好露出五公分棉布白襪子的棕色皮鞋。

“這一套送給你做參考——我的口味比較複古,希望你喜歡。”查爾斯收起木杖,示意轉暈了的王舜跟上來,“現在去給我們的新戰隊造勢吧。”

王舜手忙腳亂地跟上——查爾斯不知道怎麼給他挑的衣服,隻是看了一眼這套西裝的尺寸就剛剛好,這也讓習慣了寬鬆衣服的王舜有點行動不便,一邊追一邊問:“怎麼造勢?白柳好像被國王公會出動了【盾】卡進維度空間裡了,會掉進【無人區】無法出來的!”

“如果掉進了【無人區】,白柳要參賽就很困難了——他沒有辦法獲得普通觀眾的投票,那就連報名都報不了。”

“你們公會的【盾】嗎?”查爾斯略微沉思了一兩秒,“那白柳估計難逃掉進【無人區】的命運了。”

王舜臉色瞬間喪了下去:“查爾斯會長,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但我可不覺得掉進【無人區】是一件壞事。”查爾斯的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記得白柳似乎剛剛為自己贏得了一個小公會,人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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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超過五百。”

“一個冠軍隊伍,公會人數隻有這點可不太像話。”查爾斯漫不經心地用食指撫摸自己文明杖頂頭上的紅寶石,“百事通先生,對這裡的十大公會的建立曆史,或許我比你要清楚——掉入【無人區】,或許是一個成立大公會的契機,還記得天堂共濟會嗎?”

“——那個全是乞討者的協會,就是靠無人區裡逃出來的玩家建立的。”查爾斯說。

王舜被查爾斯這麼一提醒,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看向查爾斯,神情驚悚:“會長你不會是想——但那要太多錢了!起碼幾千萬積分!”

“我不缺錢,我是這個遊戲裡最富有的玩家。”查爾斯抬眸看向王舜,臉上的笑意越發深邃,“我享受的是豪賭的快感——而還有什麼賭博比係統裡一年一次的聯賽更有意思呢?”

“而且,我可不允許我下注的黑馬的公會像天堂共濟會那麼窮酸——幾千萬積分而已,作為前期賭馬的投資不算多。”查爾斯輕飄飄地說。

幾千萬積分而已……王舜頭暈眼花地跟在查爾斯的身後走了。

————————

遊戲內。

流民跟在白柳的身後,往玫瑰工廠的內部走。

他們卡在了那個就像是異端0001的房間門口,這也是進入玫瑰工廠內部加工點的通道。

其實以唐二打的武力值也不是不能直接暴力突破,但考慮到塔維爾的心臟是懸掛連接在牆壁上的管道上的,直接暴力突破很有可能撕裂塔維爾的心臟,於是唐二打還是停在了門口,沒有繼續向裡清掃。

但這扇門的鑰匙在躲在裡面的廠工的身上,如果不強行突破沒辦法打開。

唐二打看向白柳:“怎麼進去?”

“很簡單——還記得那個測試嗎?”白柳舉起一瓶香水原液,微笑著沿著門縫裡向下滴落,“——讓心臟為我開門。”

在檢測裡,塔維爾的心臟對白柳的傾倒的香水原液反應十分劇烈,隻是一滴都震開了懸浮的玻璃櫃,而現在白柳這樣一整瓶傾倒下去——

——整個房間不到一秒,就開始轟鳴搖曳起來。

伴隨著機械管道的斷開的哢噠撕扯聲,裡面的廠工驚慌失措的奔跑喊叫聲也透過門縫似有所無地傳了出來:

“心臟跳動得太快了!!”

“開閘放水——!!”

“來不及了——玻璃櫃整個炸開了!!”

“嘩啦——”

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起之後,在一片紛雜喧囂的熱鬨動靜裡,白柳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貼在了冰冷的鐵門上——

——他聽到了一顆心臟劇烈的跳動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和白柳現在的心跳聲一樣。

淺粉色的玫瑰原液從門縫滲透了出來,門似乎被湧出來的過量液體和氣體傾軋,開始朝外鼓脹變形,鎖環扣搖拽變形,終於耐受不住,正面朝下轟隆一聲倒下。

原液和香氣海嘯般撲面席捲湧出。

站在離門最近的白柳被血液般的原液從頭到尾淋濕了,他掀開濕漉漉的睫毛看向房間內。

泄漏崩壞的冷卻管道原液血一般四處狂歡噴濺,地面上的玻璃碎渣浸透在粉紅色繚繞的氣體和半透明的液體內,電閘旁甚至能看到滋滋作響的紫藍色電流沿著管道在四處攀爬,劈啪作響。

在一片混亂裡,那顆心臟懸掛在房間的正中央,宛如一顆等待已久的成熟鮮紅色果實,發出“砰砰砰砰”的提醒聲響——提醒當初說要摘走他的那個人,如果再不摘走,它就要跳動到炸開了。

於是白柳上前一步,他仰頭摘下了這顆果實——濕濡的心臟在他手心跳動,好像隨時要逃跑那樣,白柳垂下眼睫觀察這顆心臟,一滴原液順著他的睫毛滴落在心臟上。

心臟因為這滴原液突兀地加快跳動兩下。

白柳收緊手掌攥緊這顆心臟,微笑起來。

——原來把謝塔的心臟握在手上,是這樣的感覺。

非常——非常的美妙。

—————————

把心臟放回一個人的胸腔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呢?

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在遊戲裡,唐二打都沒有見過如此離奇,如此匪夷所思的場景。

更不用說這件事情的執行主人公,白柳的臉上一直帶著一種讓唐二打想要立馬掏槍逮捕他的,奇特的微笑。

——就好像這顆心是他親手挖出來的那樣。

肋骨內縮,心臟被肺葉保護性地掩蓋,胸大肌沿著附著點生長閉合,最後是皮膚完美無缺的覆蓋——光滑,潔白,健康,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一具軀體躺在了白柳的面前,胸腔微微上下起伏。

它的睫毛輕微顫抖。

“我們出去。”在白柳組裝好塔維爾之後,劉佳儀預防性地後退了好幾步,“它要醒了,對我們的影響會更大。”

一群人又像是來時那樣,訓練有素地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地把門給關上了,把空間留給了白柳和即將甦醒的塔維爾。

白柳屈腿靠在玻璃櫃碎裂之後僅剩的框架上,罕見地點開了係統面板,花錢給自己的小電視開了靜音服務之後,他轉頭過來直勾勾地看著塔維爾的臉,自言自語般先開了口:

“我知道你醒了,謝塔。”

塔維爾的睫毛又是輕顫兩下,但還是沒有睜開。

白柳雙手撐在塔維爾的兩邊,他乾脆地伏低身體靠近了塔維爾,目光還是不錯眼地落在塔維爾的臉上,兩個人越靠越近,最終幾乎到了鼻尖挨著鼻尖的地步。

“這樣你都能裝下去是嗎?”白柳一隻手放在了塔維爾的脖頸後,輕微上抬的同時垂眼看向塔維爾的沒有光澤的淺色唇瓣——那是一個要親吻下去的姿勢。

“再裝我就要對你做更過分的事情了。”白柳低聲說。

在要親吻上去的前一秒,塔維爾終於抬手捂住了白柳靠近的唇,他很淺地抬眼,那雙白柳熟悉的銀藍色眼眸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神色極淡地反問白柳:“你不是在第一次重逢的時候,就要求我對你做了這件事嗎?”

“這件事很過分嗎?”塔維爾坐直身體,靠近了白柳。

白柳瞬間和塔維爾拉開了距離,他側過臉,深吸了兩口氣才轉回來強裝鎮定地質問塔維爾:“你果然記得我,那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裝什麼?”

一想到他一見面就要求謝塔親他——白柳冷靜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保持了不為所動的無恥外殼。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你不記得你好朋友,然後一見面就像是喝醉了一樣壓著對方和你打啵更尷尬的事情嗎?

有,就是你剛剛拚好了一個全/裸的他。

白柳儘量讓自己的視線維持在塔維爾的臉上。

塔維爾抬眸看他,似乎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你不記得我了,所以我禮貌性地自我介紹,然後我們重新認識。”

“那你剛剛裝沒醒乾什麼?”白柳假裝不經意地脫掉自己的防護服蓋住了塔維爾的下/半/身,然後語氣才恢複了正常,心平氣和地逼問,“你在心虛什麼?”

塔維爾沉默了半晌,認真地回答:“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但我感覺到了你在生氣。”

白柳皮笑肉不笑地雙手抱胸,斜眼掃了塔維爾一眼:“有嗎?我怎麼不覺得。”

塔維爾:“……”

“對不起。”塔維爾迅速地道歉了。

白柳剛想說我真的沒有生氣,你不用道歉,塔維爾前傾身體,擁抱了他,貼在他的耳邊很輕很輕地說:“可能你現在真的很生氣,雖然稍微有點不合時宜,但我真的非常高興,”

“你終於想起了我。”塔維爾說,“我以為你因為恐懼,所以故意把我遺忘了。”

白柳的肩膀情不自禁地鬆下來,他懶懶地低聲反問:“所以說你到底有什麼值得我感到恐懼的?”

“一切——我死不掉,我腐爛的右手和尾巴,被捆綁在教堂裡當作吸血的祈禱符號,被肢解的身體和離體後還不停跳動的心臟。”塔維爾聲音有種冰般的清透質感,但落在白柳的耳朵裡就像是融化了,變得水一樣柔和,“我很高興你就算沒有記得我,也沒有害怕我。”

“我很想你。”

塔維爾很深地把頭埋進白柳的肩膀裡,他抱得很用力,語氣很虔誠:“每次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你,沉睡都不可怕了。”

白柳的瞳孔在塔維爾說【我很想你】的時候輕微地收縮了一下。

他的手掌張開,緩慢地放到了塔維爾的肩膀上,很輕地回抱了塔維爾。

白柳不太習慣這樣親近的動作,但謝塔是個例外,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睡在一起的,熟悉到不分彼此,兩個不符合人類定義的怪物靠著那點彼此之間那點微薄的情感聯絡,在這個世界上偽裝成人類生存。

但距離上一次他們能清楚地認知對方是誰,實在是相隔了太久太久了,對白柳而言是失去一切記憶的十年,對塔維爾來說是不知道多少個無法停止折磨的輪迴。

在離開對方之後,他們被這些相隔的【久遠】不可更改地變得陌生,他們再也找不回當時的那種熟悉感。

這些【久遠】太致命了,甚至比距離,時間,生死都更加可怕,可怕到從此以後,他們每次重逢甚至都比第一次他們相遇時更加陌生。

一方不記得,一方縱容另一方的不記得,任由彼此陌生下去——如果那些謝塔“死去”的記憶對於白柳是可怕的,塔維爾願意永遠隻有自己記得。

就算每次重逢都要重新開始,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但在白柳看到謝塔那雙銀藍色的眼睛的一瞬間,往昔宛如回籠的鳥,落在塔維爾靠在他的肩頭上婉轉啼叫,那個白柳終於拚湊找回的舊友用那種冰冷的,白柳再熟悉不過的體溫依靠在他的心口。

這個白柳遺失太久的怪物,當年躺在血水受洗槽裡的眼神孤寂蜷縮,而下一刻,白柳出現在了他面前,謝塔一動不動地安靜注視著突然出現的白柳,銀藍色的眼眸裡灑落了晃眼的月光。

那眼神極輕極飄極美,極不可思議,就像是一個神明看到另一個了神明降臨。

——而剛剛塔維爾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的。

白柳嘴唇張合,聲音輕到幾乎算是氣音:

“我……也很想你。”

白柳閉上了眼睛,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這個傢夥身上快要迷暈他的玫瑰香氣裡,自暴自棄地握住了對方的手,聲音裡卻帶著明顯的笑:

“從想起你的那一瞬間,我就開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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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

塔維爾的睫毛又是輕顫兩下,但還是沒有睜開。

白柳雙手撐在塔維爾的兩邊,他乾脆地伏低身體靠近了塔維爾,目光還是不錯眼地落在塔維爾的臉上,兩個人越靠越近,最終幾乎到了鼻尖挨著鼻尖的地步。

“這樣你都能裝下去是嗎?”白柳一隻手放在了塔維爾的脖頸後,輕微上抬的同時垂眼看向塔維爾的沒有光澤的淺色唇瓣——那是一個要親吻下去的姿勢。

“再裝我就要對你做更過分的事情了。”白柳低聲說。

在要親吻上去的前一秒,塔維爾終於抬手捂住了白柳靠近的唇,他很淺地抬眼,那雙白柳熟悉的銀藍色眼眸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神色極淡地反問白柳:“你不是在第一次重逢的時候,就要求我對你做了這件事嗎?”

“這件事很過分嗎?”塔維爾坐直身體,靠近了白柳。

白柳瞬間和塔維爾拉開了距離,他側過臉,深吸了兩口氣才轉回來強裝鎮定地質問塔維爾:“你果然記得我,那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裝什麼?”

一想到他一見面就要求謝塔親他——白柳冷靜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保持了不為所動的無恥外殼。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你不記得你好朋友,然後一見面就像是喝醉了一樣壓著對方和你打啵更尷尬的事情嗎?

有,就是你剛剛拚好了一個全/裸的他。

白柳儘量讓自己的視線維持在塔維爾的臉上。

塔維爾抬眸看他,似乎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你不記得我了,所以我禮貌性地自我介紹,然後我們重新認識。”

“那你剛剛裝沒醒乾什麼?”白柳假裝不經意地脫掉自己的防護服蓋住了塔維爾的下/半/身,然後語氣才恢複了正常,心平氣和地逼問,“你在心虛什麼?”

塔維爾沉默了半晌,認真地回答:“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但我感覺到了你在生氣。”

白柳皮笑肉不笑地雙手抱胸,斜眼掃了塔維爾一眼:“有嗎?我怎麼不覺得。”

塔維爾:“……”

“對不起。”塔維爾迅速地道歉了。

白柳剛想說我真的沒有生氣,你不用道歉,塔維爾前傾身體,擁抱了他,貼在他的耳邊很輕很輕地說:“可能你現在真的很生氣,雖然稍微有點不合時宜,但我真的非常高興,”

“你終於想起了我。”塔維爾說,“我以為你因為恐懼,所以故意把我遺忘了。”

白柳的肩膀情不自禁地鬆下來,他懶懶地低聲反問:“所以說你到底有什麼值得我感到恐懼的?”

“一切——我死不掉,我腐爛的右手和尾巴,被捆綁在教堂裡當作吸血的祈禱符號,被肢解的身體和離體後還不停跳動的心臟。”塔維爾聲音有種冰般的清透質感,但落在白柳的耳朵裡就像是融化了,變得水一樣柔和,“我很高興你就算沒有記得我,也沒有害怕我。”

“我很想你。”

塔維爾很深地把頭埋進白柳的肩膀裡,他抱得很用力,語氣很虔誠:“每次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你,沉睡都不可怕了。”

白柳的瞳孔在塔維爾說【我很想你】的時候輕微地收縮了一下。

他的手掌張開,緩慢地放到了塔維爾的肩膀上,很輕地回抱了塔維爾。

白柳不太習慣這樣親近的動作,但謝塔是個例外,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睡在一起的,熟悉到不分彼此,兩個不符合人類定義的怪物靠著那點彼此之間那點微薄的情感聯絡,在這個世界上偽裝成人類生存。

但距離上一次他們能清楚地認知對方是誰,實在是相隔了太久太久了,對白柳而言是失去一切記憶的十年,對塔維爾來說是不知道多少個無法停止折磨的輪迴。

在離開對方之後,他們被這些相隔的【久遠】不可更改地變得陌生,他們再也找不回當時的那種熟悉感。

這些【久遠】太致命了,甚至比距離,時間,生死都更加可怕,可怕到從此以後,他們每次重逢甚至都比第一次他們相遇時更加陌生。

一方不記得,一方縱容另一方的不記得,任由彼此陌生下去——如果那些謝塔“死去”的記憶對於白柳是可怕的,塔維爾願意永遠隻有自己記得。

就算每次重逢都要重新開始,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但在白柳看到謝塔那雙銀藍色的眼睛的一瞬間,往昔宛如回籠的鳥,落在塔維爾靠在他的肩頭上婉轉啼叫,那個白柳終於拚湊找回的舊友用那種冰冷的,白柳再熟悉不過的體溫依靠在他的心口。

這個白柳遺失太久的怪物,當年躺在血水受洗槽裡的眼神孤寂蜷縮,而下一刻,白柳出現在了他面前,謝塔一動不動地安靜注視著突然出現的白柳,銀藍色的眼眸裡灑落了晃眼的月光。

那眼神極輕極飄極美,極不可思議,就像是一個神明看到另一個了神明降臨。

——而剛剛塔維爾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的。

白柳嘴唇張合,聲音輕到幾乎算是氣音:

“我……也很想你。”

白柳閉上了眼睛,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這個傢夥身上快要迷暈他的玫瑰香氣裡,自暴自棄地握住了對方的手,聲音裡卻帶著明顯的笑:

“從想起你的那一瞬間,我就開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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