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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半炷香一彈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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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旬休,淩溯不必趕早進東宮,起身之後聽長史娓娓回稟,"辛五郎帶著一個隨從,兩個包袱,從春明門出長安,一路向東去了。"

  北行的路線他們事先規劃過,先往雍州停留幾日,再過薄州直去慶州。看似行進隨意,如此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間便到沙州了。

  長史對此事始終有些不確定,猶豫著問:"郎君覺得辛五郎能夠勝任?"

  淩溯站在鏡前整理了衣襟,抬起手臂讓內侍係上玉帶,曼聲道:"辛家的兒郎,不是隻會讀書,他們能文能武,端看西院的娘子就知道了。不過入朝為官後,五郎去的是秘書省,漸漸拳腳功夫生疏了,但他有報國之心,這人便還有救。此事我與他事先商議過,他有這膽量,我纔敢委以重任,用人不疑,端看他日後的作為吧。"

  是啊,忽然弄得妻離子散,雖然對辛家來說是個打擊,但在太子眼裏,卻是另一種轉機。

  一個合格的政客,能在絕境之中發掘更多可能,辛家平時鐵桶一樣,兒輩裏忽然有人壞了名聲,朝堂上多少人喜聞樂見!光明正大派人前往瓜州,每一次都是無疾而終,既然如此就換個路數,利用他的境遇作掩護,遊山玩水之間抵達那裏,可以減少懷疑。

  長史頷首,複又道:"暗處的人,難道不會疑心這是苦肉計嗎?"

  屈膝跪地的內侍將玉佩掛在他腰間,仔細整理再三,方卻行退下去。淩溯在鏡中端詳了自己一眼,牽扯著中衣的袖口踱開了,淡聲道:"什麽樣的苦肉計,會讓妻子另嫁他人?"

  長史"哦"了聲,"也對,那是鄭家的女郎,不同於一般門庭。我看這幾日鄭尚書精神不振,中晌廊下食的時候,悶著頭一句話都不說,想必為這件事苦惱得很。"

  所以天降的機緣,一切都剛好,隻要抓住這個時機,混亂之中能夠建功立業。

  回身坐到案前,他打開了北疆一線的布兵圖,瓜州的營房和沙州的駐軍,這圖上畫得清清楚楚。辛重恩抵達沙州之後,將手令交給節度使以調動兵力,邊陲之地的穩定,還是藉助地方勢力牽製羈縻為好。徐自渡是紮在朝廷心頭的一根刺,若是能輕巧拔除,於社稷大有益處。

  一旁的長史很欣賞太子殿下的運籌帷幄,他是能夠指揮千軍萬馬的開國太子,心中自有乾坤。別看他在行轅中面對太子妃娘子時一根筋,離開了兒女情長,他還是那個不可多得的將才,是北軍心中的蓋世英雄。

  當然,這種感慨在行轅中,一般不會維持太久。太子殿下將布兵圖收了起來,從抽屜裏取出那張宣旨,日複一日不厭其煩地,把缺筆的正字填滿。

  長史實在百思不得其解,話到嘴邊,吞吞吐吐好幾次,終於還是把他的疑問問出了口:"郎君在記日子嗎?難道有什麽要緊事要完成?或是說出來,看看臣能不能為郎君分憂。"

  淩溯擱下筆,遲疑地望了長史一眼,不確定該不該把私事告訴他。

  長史眨巴著小眼睛,表現得十分有誠意,"郎君,臣今年三十有四了,娶了親,也有了一兒一女,某些事上比郎君更有經驗。若是郎君信得過臣,臣便鬥膽,來給郎君出謀劃策。"

  至於為什麽如此篤定太子殿下的問題出在感情上呢,因為軍國大事,根本用不著他這樣煞費苦心寫正字。自從入了行轅,太子殿下一切不尋常的舉動都與西院的太子妃娘子有關。有時讓長史不得不感慨,年輕真好,滿懷激情真好,看著他們怪招頻出,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原來自己也曾這樣心事重重、百轉千回過。

  見長史說得懇切,淩溯鬆動了,他低頭看著桌上的宣紙猶豫不決,長史便拿表情給他鼓勁。慫恿半日,他終於橫了心,直白道:"兩個正字就是十日,十日之前我抱了太子妃娘子,她沒有捶我。我原本想,第二日再與她發展些別的,但又怕太急了,惹她反感。

  所以悄悄記下日子,打算攢夠十五日,十五日之後我再去唐突她,她應該不會生氣了。"

  這番話聽得長史瞠目結舌,連一旁貼身侍奉的內侍也不禁低下頭,唯恐自己笑出聲來。

  這種事,應該怎麽解釋呢......長史冥思苦想,斟酌了下道:"其實殿下不需如此按部就班,情之所至趁熱打鐵,郎君明白臣的意思吧?"

  淩溯微微蹙了眉,看上去表情有些不悅。沉聲吩咐侍立的人退下,這才道:"我也想情之所至,高興高興,但娘子那樣的脾氣,弄得不好會雞飛蛋打。回頭又鬨著要回辛家,事情傳到右相耳朵裏,我怎麽好意思天天從政事堂經過。"

  長史很苦惱,男人在感情裏瞻前顧後,會損失很多小情趣,但話不能說得太直接,想了想,打算把自己當初的心路曆程拿出來舉例子,掏心挖肺地說:"臣與家中夫人定親,也是婚前開始接觸,一步步加深感情的。頭一回是中秋,臣去嶽丈家送節禮,嶽丈留我吃席,席間我洗八百回手,不住從女郎的席旁經過,暗暗與她眉目傳情,飯後我們就一起賞月了,還牽了手。第二回,臣藉故去嶽丈家借書,打聽清楚嶽丈不在家,她自然帶臣去書房找書。四下無人時候,臣一不做二不休擁吻了她,想著大不了挨一巴掌,結果並沒有。"長史回憶起往昔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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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也微紅,但語氣很堅定,他就是想告訴太子,"隻要她對您有意,會包涵您偶爾出格的舉動。談情說愛就像打仗,想取勝就得出其不意,必要時候得敢於冒捱揍的風險,女郎打人又不疼,殿下不用害怕。"

  可惜長史沒有領教過居上的鐵拳,他說女郎打人不疼,光是這點就錯了。

  所以淩溯沒有從他的話裏吸取到什麽經驗,隻是上下打量他,"看你像個學究,怎麽還有如此霸道的一面,果真人不可貌相。"

  長史不由悻悻然,"臣是站在過來人的立場,向郎君傳授訣竅,郎君可以不聽,但不能嘲笑臣。"

  看他有些不快,淩溯也不與他打趣了,笑著擺了擺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多心......"

  這裏話音未落,門上遞了請帖進來,說趙王與侍中起宴,邀殿下前往張家樓飲酒。

  趙王是阿叔,侍中是股肱,這樣的邀約不能不賞臉。長史忙向外吩咐備車,淩溯披上大氅便出門了。

  天欲雪,這段時間總是陰沉沉的,今日說不定有機會觀雪賞梅。淩溯臨上車前回身吩咐長史:"娘子屋裏潮氣太盛,容易寒氣入體。你派人多搬幾個暖爐過去,每個角落都點上一盆,別讓她屋裏涼下來。"

  長史道是,送別了太子便返回行轅,照著他的吩咐安排了下去。

  回到東院,把昨日批好的公文歸攏,準備命人運回東宮。忽然一陣風從視窗吹進來,吹起了案上的宣紙,高高飛起又飄飄墜落。

  長史順著方向看過去,那紙甫一落地,一隻雲頭履便邁進來,恰巧踩住了半張紙。

  彼此都"哎呀"了聲,居上忙縮腳,仔細看了一眼,"這是什麽?誰在練字?"

  長史笑著上前接應,"不是練字,是殿下在記日子。"

  這年頭還有人寫正字記日子?居上差點又笑他土,勉強才忍住了。彎腰把紙撿起來,上面半個鞋印鮮明,她難為情地說:"長史你看,我把它弄臟了,要不這張不要了,我重寫一張陪給殿下。"

  長史到底不敢隨便做主,且這正字意義非凡,對太子殿下來說代表著幸福。他支吾了良久,把紙接過來,小心翼翼又吹又拍,可惜於事無補,於是感慨道:"真是天意啊,娘子在紙上蓋了個戳,殿下說不定會很高興的。"

  這麽說來兩個正字和她有關?居上探身又看了一眼,"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殿下為什麽要記日子?"

  長史抬眼為難地望瞭望她,"這事......臣不好說啊。"

  越是推諉,越代表其中有詐。居上道:"我與長史這麽熟了,有什麽話是不好說的?長史悄悄告訴我,我不和殿下提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

  長史效力於東宮,太子妃作為東宮日後的女主人,一般情況下打好關係是非常有必要的。且長史頭腦活絡、有眼力勁兒,絕不會一味維護太子,而慢待了太子妃娘子。

  既然說好一切私下進行,那麽無傷大雅地出賣太子一下也不要緊。於是長史放心大膽地招供了:"殿下打算記滿十五日,唐突娘子。"

  這番話說完,換來了太子妃娘子見了鬼的表情,長史忽然覺得自己很失職,簡直在拆太子殿下的台。忙又補救:"那個......臣表述得不清楚,臣是說微微唐突......畢竟我們殿下是有禮有節的仁人君子,娘子認識他這麽久,應當知道他的為人。"說罷尷尬地笑了笑,"娘子先前說好了,不與殿下提起的,可不能反悔啊。"

  居上怔忡著,回不過神來,實在不明白世上為什麽會有人呆到這種程度。唐突她還要例計劃,真是步步為營的十五日啊!

  看看長史,表情楚楚簡直快哭了,居上道:"你放心,說好不提的,說話算話。"

  長史如釋重負,舒了口氣道:"娘子果真守信用,臣就放心了。殿下受趙王與侍中相邀出門了,怕是要到下半晌纔回來,娘子且不必等他,先回西院吧。"說著將宣紙端端放在案上,拿鎮紙鎮住,然後搬起公文,上外面找主簿去了。

  居上站在案前沒有挪步,看著那兩個正字歡欣雀躍,十分期待他的唐突。但又有些嫌棄淩溯的婆婆媽媽,非要記滿十五日嗎?這剩下的五日,也太讓人煎熬了。

  再來算算時間,五日之後正逢陛下千秋,屆時宮中大宴群臣,長安城也撤了宵禁,她還打算回辛府和阿孃阿嬸她們一起過呢,時間忙亂緊湊,怕抽不出空來呀。

  做人嘛,不必那麽死板,乾脆提前幾天好了,反正也無傷大雅。

  於是走到案前取筆蘸墨,大手一揮,在那兩個正字之後又追加了一個--這下好了,三字已滿,可以為所欲為了。

  她高興地笑了兩聲,得意於自己的靈活機動。再欣賞一下自己的字跡,雄渾有力,寫得很好。一切都安排完了,無可挑剔,這下可以回去等著了。

  遂踱著步子,優哉遊哉回到自己的院子,進門便喚藥藤:"我今日牙不舒服,把青鹽和牙刷子準備好,防著我隨時要用。"

  藥藤說好,一面憂心地觀察她,"小娘子也鬨牙疼嗎?我上回那牙蛀了個大洞,蔣侍醫給了我一丸藥,切下一小塊塞進去,就再也沒疼過,洞也不長大了,真真好用,等會兒我再去藏藥局要一丸。"

  居上不能把她的小秘密告訴藥藤,含含糊糊地應了,又去檢查青鹽,往裏面加了一點香藥粉。

  萬事俱備,她拍了拍手,坐在窗前看會兒書。婢女端著茶點往來,候月給她上了一盞蒸梨,輕快地說:"千秋節就快到了,聽說那晚不閉市,小娘子,咱們上東市逛逛去吧,胡商又運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進長安,我想添些東西。"

  居上說好,郎子們要上花萼樓給聖上賀壽,留下一屋子女眷可以自由行動。到那日穿什麽衣裳她都已經想好了,就等正日子了。

  說實話行轅雖好,她不時還會想家,想與家裏人在一起喝茶,說說閒話。

  靠著窗台朝外望了眼,隱約見小小的雪片子飛下來,稀稀落落地,像大一點的灰塵。再定睛瞧,灰塵逐漸多了,紛紛揚揚落進園子,落在不遠處的湖面上。

  有婢女高興地嗟歎:"又下雪了!"

  居上合上書,走到簷下仰起頭,細細的沫子伴著風落在臉上,天寒地凍,卻別有一番清冽的滋味。

  禮部司郎中上次說要教授她親蠶禮的,不知怎麽拖了好久也不曾來。人閒著,百無聊賴,後來製香煎茶消磨了半日,仰在榻上睡了個午覺,睡醒起來,淩溯也不曾回來。

  唉,忽然感受到了宮中娘子們的無奈,很多人就是這樣等著陛下駕臨,日複一日望眼欲穿。她實在無事可做,想去鞦韆上搖一搖,結果被藥藤攔住了,大驚小怪地說:"小娘子不是牙疼嗎,牙疼可能是累著了,要靜養,不能頂風冒雪瞎折騰。"

  她泄了氣,"那你去問問長史,殿下怎麽還不回來。"

  她鼓著腮幫子,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藥藤覺得今日的小娘子有點奇怪,往日太子殿下都是早出晚歸的,也沒見她這樣惦念。

  居上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嘟囔道:"看我乾什麽,想念心上人不行嗎?"

  藥藤乾笑著說行,"小娘子稍等片刻,婢子這就上前院問問去。"說著撐起傘,匆匆跑了出去。

  轉回身,正對上候月的目光,居上摸著鬢角支吾了下,"什麽宴席,要吃那麽久......你說太子殿下會不會喝醉?他要是喝醉了,我可以去照顧他吧?"

  話說到這裏,居然躍躍欲試,暗自忖度著,太子殿下喝醉了一定很有意思,說不定光膀子來一段劍舞......距離她第一次飽眼福,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

  她想得歡喜,候月疑惑道:"小娘子希望殿下喝醉嗎?男子喝醉了可不光是睡覺,上回二郎君院裏的蟲娘說,二郎君喝醉了又唱又跳,攔都攔不住,還吐了她一身。"立刻把居上的那點興致澆滅了。

  不多會兒藥藤回來了,抖了抖傘上的雪說:"家令已經派人去張家樓了,小娘子等著訊息吧。"

  有點失望,她隻好回房繼續讀書,又看婢女蹲在熏籠前熏半天衣裳。

  家令派出去的人很快回話進來,說席面早就散了,太子殿下有要務,回東宮了。

  及到傍晚時候,才聽見外面婆子傳話,說殿下回行轅了。她一聽便蹦起來,忙讓人半掩上門,"過會兒殿下要是來,就說我睡下了,讓他回去。"

  藥藤一頭霧水,"小娘子不是等了殿下一整日嗎,人回來了,怎麽又不見?"

  其中隱情她們不懂,就得讓他先回東院,看見了案上的正字,他才能領會她的意思啊。

  "總之照著我說的辦。"她躺上美人榻,順便揪過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

  隱約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已經能夠分辨是不是淩溯了。他沒有武將的沉重,不會頓地有聲,他的腳步清越乾脆,可以想象提著袍裾急走的樣子。

  很快到了廊下,他問:"小娘子呢,回待賢坊了?"

  未婚妻回孃家,是他最懼怕的事,當得知小娘子隻是睡了才放心。然後追問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藥藤和候月一徑搖頭,他見沒什麽大事,便返回東院了。

  居上估算著時間,換衣裳,再喝上一杯清茶。東宮帶回來的政務要整理,一旦坐到案後,就能發現紙上變化了。

  心頭隆隆作跳,腦子裏千般想頭,耳朵卻豎得筆直,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西北風呼呼刮過屋簷,簷角的鐵馬叮叮噹噹搖曳,掌燈前一刻,屋子裏光線晦暗,連人都快凝固住了。

  忽然城中鍾鼓齊鳴,浩大的聲浪一**向遠方擴散,閉市了,臨睡前的長安城也昏昏然。可惜東院還沒有任何反應,那傻子不會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著多出來的正字直髮呆吧!

  正氣惱的時候,門忽然被撞開了,他連隨牆門都來不及走,直接從矮牆上跳了過來。進門後一臉不敢置信地到了她面前,把手裏那張紙往前遞了遞,顫聲問:"這腳印好大,是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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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藤說好,一面憂心地觀察她,"小娘子也鬨牙疼嗎?我上回那牙蛀了個大洞,蔣侍醫給了我一丸藥,切下一小塊塞進去,就再也沒疼過,洞也不長大了,真真好用,等會兒我再去藏藥局要一丸。"

  居上不能把她的小秘密告訴藥藤,含含糊糊地應了,又去檢查青鹽,往裏面加了一點香藥粉。

  萬事俱備,她拍了拍手,坐在窗前看會兒書。婢女端著茶點往來,候月給她上了一盞蒸梨,輕快地說:"千秋節就快到了,聽說那晚不閉市,小娘子,咱們上東市逛逛去吧,胡商又運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進長安,我想添些東西。"

  居上說好,郎子們要上花萼樓給聖上賀壽,留下一屋子女眷可以自由行動。到那日穿什麽衣裳她都已經想好了,就等正日子了。

  說實話行轅雖好,她不時還會想家,想與家裏人在一起喝茶,說說閒話。

  靠著窗台朝外望了眼,隱約見小小的雪片子飛下來,稀稀落落地,像大一點的灰塵。再定睛瞧,灰塵逐漸多了,紛紛揚揚落進園子,落在不遠處的湖面上。

  有婢女高興地嗟歎:"又下雪了!"

  居上合上書,走到簷下仰起頭,細細的沫子伴著風落在臉上,天寒地凍,卻別有一番清冽的滋味。

  禮部司郎中上次說要教授她親蠶禮的,不知怎麽拖了好久也不曾來。人閒著,百無聊賴,後來製香煎茶消磨了半日,仰在榻上睡了個午覺,睡醒起來,淩溯也不曾回來。

  唉,忽然感受到了宮中娘子們的無奈,很多人就是這樣等著陛下駕臨,日複一日望眼欲穿。她實在無事可做,想去鞦韆上搖一搖,結果被藥藤攔住了,大驚小怪地說:"小娘子不是牙疼嗎,牙疼可能是累著了,要靜養,不能頂風冒雪瞎折騰。"

  她泄了氣,"那你去問問長史,殿下怎麽還不回來。"

  她鼓著腮幫子,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藥藤覺得今日的小娘子有點奇怪,往日太子殿下都是早出晚歸的,也沒見她這樣惦念。

  居上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嘟囔道:"看我乾什麽,想念心上人不行嗎?"

  藥藤乾笑著說行,"小娘子稍等片刻,婢子這就上前院問問去。"說著撐起傘,匆匆跑了出去。

  轉回身,正對上候月的目光,居上摸著鬢角支吾了下,"什麽宴席,要吃那麽久......你說太子殿下會不會喝醉?他要是喝醉了,我可以去照顧他吧?"

  話說到這裏,居然躍躍欲試,暗自忖度著,太子殿下喝醉了一定很有意思,說不定光膀子來一段劍舞......距離她第一次飽眼福,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

  她想得歡喜,候月疑惑道:"小娘子希望殿下喝醉嗎?男子喝醉了可不光是睡覺,上回二郎君院裏的蟲娘說,二郎君喝醉了又唱又跳,攔都攔不住,還吐了她一身。"立刻把居上的那點興致澆滅了。

  不多會兒藥藤回來了,抖了抖傘上的雪說:"家令已經派人去張家樓了,小娘子等著訊息吧。"

  有點失望,她隻好回房繼續讀書,又看婢女蹲在熏籠前熏半天衣裳。

  家令派出去的人很快回話進來,說席面早就散了,太子殿下有要務,回東宮了。

  及到傍晚時候,才聽見外面婆子傳話,說殿下回行轅了。她一聽便蹦起來,忙讓人半掩上門,"過會兒殿下要是來,就說我睡下了,讓他回去。"

  藥藤一頭霧水,"小娘子不是等了殿下一整日嗎,人回來了,怎麽又不見?"

  其中隱情她們不懂,就得讓他先回東院,看見了案上的正字,他才能領會她的意思啊。

  "總之照著我說的辦。"她躺上美人榻,順便揪過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

  隱約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已經能夠分辨是不是淩溯了。他沒有武將的沉重,不會頓地有聲,他的腳步清越乾脆,可以想象提著袍裾急走的樣子。

  很快到了廊下,他問:"小娘子呢,回待賢坊了?"

  未婚妻回孃家,是他最懼怕的事,當得知小娘子隻是睡了才放心。然後追問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藥藤和候月一徑搖頭,他見沒什麽大事,便返回東院了。

  居上估算著時間,換衣裳,再喝上一杯清茶。東宮帶回來的政務要整理,一旦坐到案後,就能發現紙上變化了。

  心頭隆隆作跳,腦子裏千般想頭,耳朵卻豎得筆直,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西北風呼呼刮過屋簷,簷角的鐵馬叮叮噹噹搖曳,掌燈前一刻,屋子裏光線晦暗,連人都快凝固住了。

  忽然城中鍾鼓齊鳴,浩大的聲浪一**向遠方擴散,閉市了,臨睡前的長安城也昏昏然。可惜東院還沒有任何反應,那傻子不會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著多出來的正字直髮呆吧!

  正氣惱的時候,門忽然被撞開了,他連隨牆門都來不及走,直接從矮牆上跳了過來。進門後一臉不敢置信地到了她面前,把手裏那張紙往前遞了遞,顫聲問:"這腳印好大,是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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