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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娘子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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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萼相輝樓中,聖上的壽宴正辦得紅火。

  與平常宮中設宴不一樣,今日是好日子,沒有那麽多的約束,梨園啊、教坊啊,各司各部都有拿手的舞樂獻上,君臣其樂融融,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裝扮精美的舞台上,曼妙的樂伎翩翩起舞,最初舉杯慶賀過後,君王和臣僚都可自由行動。觀舞也好,作詩也罷,在燈影幢幢的巨大樓閣中穿行,三五成群侃侃而談,說到高興處,忍不住爽朗大笑。

  皇後做為一國之母,這種場合是需要她露面的,人前舉案齊眉的好夫妻,走下寶座後就有些貌合神離了。皇後的視線從聖上身上調開,問淩溯:"怎麽又不見二郎?今日是阿耶壽誕,他不來敬賀嗎?"

  關於淩洄,他的脾氣家裏人都知道,即便大曆建朝後封了王,他也更情願在軍中消磨,很少出現在朝堂上。

  像宮中幾次大宴,他或是在城外,或是前往軍中巡營,以至於聖上見不到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隻有皇後惦念著,時常抱怨人大了,有了自己的忙處,想見一面都甚難。

  淩溯笑了笑,"有件要事亟待處置,二郎出去辦事了。"

  聖上聽後沒有什麽反應,皇後則蹙眉不已,"什麽事,這麽要緊,偏偏挑在今日?"

  淩溯沒有應,轉頭望了聖上一眼,眼中頗有深意。

  可惜父子之間,如今鮮少有說得上話的時候,聖上被裴直等人請去了,商王湊在跟前,眉飛色舞說著什麽,逗得聖上開懷大笑。

  這時最小的韓王淩凋從外面進來,喚了聲阿兄,"我看見東宮右庶子在宮門上......"

  話音未落,就見有人快步到了聖上面前,拱手長揖,然後聖上的臉色便不好了,歌舞也被叫停了。

  一時眾人面面相覷,殿中監抬手揮了揮,將閒雜人等遣散下去,花萼樓中氣氛凝重起來。

  所有人都彷徨之時,忽然聽陛下喚了聲太子,"高存意跑了,你知不知情?"

  霎時眼風往來如箭矢,所有人都惶惑地望向太子,但見太子出列,叉手道:"稟陛下,臣並不知情。"

  眼看聖上要責難,辛道昭忙上前一步,揖手道:"請陛下息怒,城中已加強了巡守,必能儘快捉拿高存意歸案的。今日是陛下千秋,請陛下千萬勿因此煩憂。"

  結果聖上哼笑了聲,"不煩憂?那高存意被前朝餘孽劫出修真坊後,沒有亡命逃離長安,而是去了你府上,這事你怎麽看?"

  這是驚天的一則訊息,辛道昭長女險些許給前朝太子,雖然婚事未成,但他們青梅竹馬眾所周知。如今高存意去了辛府,必是為與辛娘子匯合,這樣一來事情就玄妙了,主張囚禁高存意的是太子,被高存意惦記太子妃的也是太子,兩下裏一碰撞,太子不管是威嚴還是顏面,都要因此折損了。

  辛道昭則有些茫然,"啊"了聲道:"千秋日街市不宵禁,闔家女眷都有約要赴,臣府裏大門是常開的,高存意就算去了臣家,也非臣與內眷所願,臣應當為此事負何等罪責呢,陛下?"

  他是官場老油條,三言兩語便將這件事撇清了。但聖上卻很不願意聽見這樣的辯白,當即臉色又陰沉了三分。

  商王見勢,說了兩句順風話,"陛下請息怒,這件事確實不與右相相乾,是看守之人辦事不力之過。"

  可一旁的裴直卻感慨起來:"若是真想逃命,便不會冒險去待賢坊。從修真坊出來,拐過普寧坊,往前就是開遠門,出城不說逃出生天,至少可以避開追捕的禁衛。究竟是什麽緣故,讓高存意寧願涉險,也要登右相的門呢,臣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他話中有話,不就是說辛府與前朝還有勾連嗎。即將成為太子妃的辛家女郎,也與高存意舊情未了,這才令高存意飛蛾撲火,不顧性命前去匯合。

  裴直火上澆油是一把好手,又將矛頭對準了淩溯,拱手對聖上道:"陛下有先見之明,早就想處置前朝亂賊,偏偏被太子殿下攔住了。現在看來,果真是太子殿下太年輕了,考慮政事不周全,才留下隱患,鬨出了大笑話。還好,那高存意不過是去了辛府,要是膽子夠大,得知陛下今日在花萼樓設宴,糾集餘黨突襲花萼樓,那麽太子殿下又當如何面對君父,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呢?"

  三言兩語點出了太子決策失誤,言下之意,有一位政治嗅覺如此不敏銳的太子,是國家之大不幸。

  裴直句句話都在往太子身上引,但聖上想殺儘高氏之心不滅,滿朝文武人人皆知。太子想留人,是為名聲,也是為安定人心,朝中臣僚有半數是前朝遺臣,要是照著今上秋後算賬的氣度,豈不是人人都應當自危?

  所以這件事上新舊兩派有很大分歧,以裴直為首的新貴一切以聖上意願為重,很是令舊臣不齒。諫議大夫掖著手,一張老神在在的臉,對裴直道:"左相是國之基石,一言一行當擲地有聲。先前商王就說得很好嘛,高存意脫逃,是看守之人監管不力,這與太子殿下有什麽相乾?"

  一來一往間,終於還是將太子引到了風口浪尖上,商王的眉角微微一挑,那細微的動作,全落進了皇後眼裏。她知道針對太子的

  打壓已經展開,如今天下大定,也到了爭權奪利的時候了。

  淩溯卻並不慌張,隻是問裴直:"既然知道高存意出逃後去了辛府,那現在人呢?拿住了人,再仔細拷打,就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有三頭六臂,能夠在滿城戒嚴的情況下,將人劫出修真坊了。"語畢向聖上回話,"修真坊一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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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軍,是從十六衛中選拔出來的,與東宮十率府並無牽連。既然人看丟了,就該責令十六衛,命他們兩個時辰之內將人交出來。"

  一旁統管十六衛的冠軍大將軍徐恢忙長揖,"事發突然,臣得知此訊息,已經命人全力追緝了。既然人在辛府上,捉拿倒也不難,隻怕......傷了右相體面,驚擾了辛娘子。"

  "我不怕有損體面。"辛道昭道,"在押的人犯闖進我府邸,何故我的體面會受損?驚擾小女倒是真的,她在家中等著與姐妹們一同出去遊玩,高存意從天而降,怕是要把她嚇壞了。"

  結果引來了宗正的調侃,"凡事有因有果,辛娘子與高存意是舊相識,高存意會去府上,也在情理之中,辛娘子有什麽可怕的。"

  辛道昭一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淩正是這個意思?"

  當然,裴直那派的人還是知道輕重的,他們可以旁敲側擊,但絕不會直擊痛肋,質疑聖上與皇後挑選太子妃的眼光。

  毫無意外地,新舊兩派又起了爭執,聖上近來因忙於國事,頭疾時常發作,被他們一鬨,頓時心煩意亂起來。

  "人究竟拿住沒有!"他高喝一聲,嚇得滿朝文武都住了聲,"如何這半日還不見把人押進來?"

  急於造勢的人也有些焦灼了,徐恢歪著腦袋揣測:"報信與抓捕兵分兩路,想是......高存意負隅頑抗,那些救他出來的餘孽必會護他,且又要顧忌辛娘子,難免多番掣肘。"

  這廂話剛說完,就見內常侍快步進來,抱著拂塵向上稟報:"來了,人押來了。"

  眾人朝門上望去,見左威衛中郎將石璞帶著人,將昏迷不醒的高存意抬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那美得凜凜的女郎。如此場合,她沒有半絲怯意,神色坦然地向聖上與皇後行了一禮,複退讓到了一旁。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石璞身上,隻見他向上拱手,聲如洪鍾道:"回稟陛下,逆賊高存意已被擒獲,剩下餘孽作鳥獸散,衛府奉命循跡追剿,臣先行一步,押解人犯向陛下覆命。"

  裴直鬆了口氣,一切都在按著原先的計劃進行,接下來就該石璞向聖上詳儘描述領兵闖入辛府,見到高存意與辛家女郎難分難捨的情景了。

  心中有數,說話也篤定,裴直望向辛道昭,痛心疾首道:"瓜田李下啊,出了這等事,怕是堵不住悠悠眾口。即便辛娘子與高存意無關,這大曆百姓,又如何容忍將來的太子妃,與前朝太子糾纏不清呢。"

  然而這話太過了,引得淩溯望過來。他是率領過千軍萬馬的戰將,是無數場大戰淬鍊出來的一柄利刃,不需疾言厲色,那語調便如刀背血槽汩汩引血,令人不寒而栗。

  "左相所言,令孤不解,究竟在左相眼中,是高存意逃脫罪重,還是被迫捲入此事的太子妃,更該追責?"

  裴直噤了噤,但能任尚書左仆射,便有他不動如山的定力。

  "臣不過是闡述實情罷了,孰是孰非,日後自有論斷。"他說著,轉身望了石璞一眼,"擒拿反賊臣未曾親眼得見,還是請中郎將仔細稟明原委吧。臣記得中郎將以前曾在太子麾下任職,既是舊時下屬,必定不會刻意扭曲實情的。"

  石璞道是,垂著眼,複又向上拱起了手,"臣接武侯鋪稟報,得知高存意被一夥賊人劫出了修真坊,便一路循著他們逃離的方向追趕。追至嘉會坊時,查明那一行人進了待賢坊,臣便在辛府對面埋伏,步步包抄,以圖將高存意等人一網打儘。但臣礙於辛府是右相宅邸,起先並未敢擅闖,後來萬事俱備方圍剿,到了門上竟發現高存意倒地不醒,被五花大綁了起來。辛娘子見了臣,很是慶倖臣及時趕到,說這高存意魔怔了,見了她就要強行擄人。所幸娘子勇猛,伺機將高存意打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臣更是不能向陛下與太子殿下覆命了。"

  原本氣定神閒的裴直,發現石璞的描述與先前約定的大相徑庭,一時亂了陣腳。商王察覺端倪,退後半步,退出了風暴的中心。

  他早前確實是太子舊部,但建朝之後,調往左威衛府任了中郎將。

  人人都有出人頭地的心,當初一同浴血奮戰過的人,很多都授了勳,自己不過是個正四品下,難免心浮氣躁。後來有人找到他,暗中安排今日種種,隻要事成,他日必許以高官厚祿,他可恥地答應了。

  原本一切還算順利,他的人混入了前朝太子餘黨充數,把高存意劫了出來,隻要他率禁衛闖進辛府把人拿住,這件事就完成了。

  結果好死不死,雍王居然出現了,一肘扣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帶到揹人處,笑著對他說:"你知道高存意為什麽那麽容易被劫走嗎,因為我們網開一面了。你派出去的人,已經被我們拿住,賊喊捉賊那套不管用了,你好自為之。現在擺在你面前的路有兩條,第一條,我們助你向陛下認罪,火速送你全家投胎;第二條,聽我們的安排,待到需要你時,將受人指使一事向陛下老實交代。我們會為你陳情,說你是將計就計引蛇出洞,那麽這件事便與你無關了,你可以全身而退。"

  雍王那張臉,在夕陽下好疹人啊,石璞永遠忘不掉他滿臉血跡,笑著斬下敵軍將領首級的那一幕。戰場上殺人尋常,但他殺完了人,還將耳朵割下塞進那死人頭的嘴裏,不知這是什麽特殊的癖好,有陣子軍中所有人見了他,都心驚膽戰。

  今日自己被他勒在肘間,隻要稍稍一用力,小命就完了,到時候雍王大可說他因公殉職,讓他死後受些哀榮......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於是他幾乎沒有猶豫,顫聲說:"末將一切聽憑大王安排。"

  然後進了辛家門,就見高存意頭破血流躺在地上,太子妃正拿麻繩捆綁他。那一瞬,連雍王都有些佩服她了,本以為她會念著少小的情義糾結一番,卻沒想到她如此果決,免了他們的手腳。

  石璞將事情經過說完,淩溯也對居上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原本那群烏合之眾把高存意劫出修真坊,就可以當場直接拿下,但因還未釣出石璞,隻得放任高存意自由行動。

  一個月前出現的長生結,已經為這次的行動打了前站,隻是幕後之人沒想到,居上會直接將長生結交到他面前,饒是如此,訊息還是傳進了聖上耳朵裏。定好的計劃不能變,延後到了千秋節,所幸他有這個耐心慢慢蹲守,特意囑咐淩洄,若事發,首先要把居上擇出來,卻萬萬沒想到,事情會以這樣奇妙的曲線發展。

  這應該不是淩洄想出來的主意,就是居上本人的風格,以她的手段,打趴一個人不在話下。高存意遇見這樣的青梅也算倒黴,糾結、兩難,對居上來說都不存在,她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做出取捨,小時候交情再好,也不值得為此葬送全家人的性命。

  所以她把高存意抓起來,交給了來捉拿他的人,不管來者是石璞還是其他將領,她憑此掌握了主動權,在聖上面前,絕對可以漂亮地做個交代。

  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淩溯平靜地向聖上回稟:"凡與前朝東宮有牽扯的人,臣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僅憑他們的人手數量,不足以劫獄。臣以為,此事背後有推手,究竟那人是誰,請陛下容臣查訪,定會儘快還陛下一個真相。"

  聖上的臉色卻並未有半分改善,垂眼看向漸漸有了甦醒跡象的高存意,沉聲道:"找個侍醫醫治他,好生審問,解開今日的謎團。"

  至於裴直,自然是大感失望,原本弄出這場變故來,是為了藉機質疑太子,順便打壓辛家,誰知中途竟出了這樣的意外,辛家那女郎簡直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還有那搖擺不定的石璞......早前欲借他之口彈劾太子,抖出東宮十率府勾連禁軍,意欲圖謀不軌,現在隻怕也不成了。早聽說太子手眼通天,這長安城中沒有一樁事能瞞過他的眼睛,他起先還不信,事到如今無可奈何,果然是不信也得信了。

  悻悻然,裴直涼笑:"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心下雖慌,但好在與石璞對接的另有其人,自己這頭勉強還能穩住。

  辛道昭見他陰陽怪氣,心頭的火燒得熊熊,掖著手道:"左相認為這事是巧合嗎?我怎麽覺得這分明是處心積慮,欲圖一箭雙鵰呢?"

  他們又要爭辨,聖上已經心力交瘁了,擺手道:"傳令嚴查,前因後果務必弄明白,朕要真相。"

  一場掃興至極的壽宴,就此不歡而散了,皇後上前攙扶,"陛下累了,回去歇息吧。"

  聖上點了點頭,但經過淩溯面前時,又頓住了步子,寒聲道:"你的婦人之仁,造就了今日的局面,不論真相究竟如何,你都應當好生自省了,太子!"

  一聲"太子",千鈞重壓般壓住了淩溯,他口中稱"是",心裏卻忽然失望,也許揪出幕後主使已經沒有用了,聖上對他的不滿逐漸累積,最初長子衝鋒陷陣為他打下江山的感動已經消亡,現在的自己在聖上眼中,恐怕隻是個需要提防的篡權者。

  正彷徨時,一隻溫熱有力的手在他臂上抬了一下,老嶽丈和聲道:"陛下愛之深責之切,殿下萬萬不可懈怠。這一石二鳥的計謀並不高明,隻要有徹查的決心,便一定能將宵小揪出來。"一面說,一面轉頭瞥了裴直一眼,"左相剛纔勢頭十足,要是不瞭解左相平時為人,我都要誤會左相趁機打壓政敵了。"

  見裴直有吹鬍子瞪眼的苗頭,辛道昭又換了張笑臉,"開玩笑、開玩笑......左相不要當真。你我怎麽能算政敵呢,充其量不過政見不合,若果真蓄謀至此,那可是滿門獲罪的事,就連宮中的貴妃娘子,都保不住你。"

  裴直一向恨人說他憑藉裙帶關係,眼下辛道昭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公然挑釁他,著實令他火冒三丈。

  回頭看,商王早就在聖上離開之時退出了花萼樓,這件事做得不乾脆,商王必是先要自保。

  裴直調開了視線,轉而對淩溯笑了笑,"此事於殿下來說影響甚大,還望殿下謹慎承辦,切勿再讓陛下憂心了。"說罷搖著袖子,大步向外去了。

  站在一旁的居上看著石璞等人將高存意押出去,心裏石頭才落地,快步趕到辛道昭身旁,壓聲喚阿耶,辛道昭看了她一眼,"這事辦得很好。"

  其中原委不便在這裏多言,辛道昭仍是和顏悅色地囑咐太子:"忙了好幾日,殿下帶殊勝回去吧,今日她也受驚了。"

  淩溯道是,複與眾臣道了別,方牽著居上走出花萼樓。

  兩人沉默著坐在馬車裏,淩溯一路都緊握她的手,居上憋了好半晌才問:"存意這回活不成了,是嗎?"

  居上慘然低下了頭,"存意其實挺倒黴的,遇人不淑。"

  這也算有自知之明吧,淩溯心裏一直有個疑問,試探著問她:"若我處在他的境地,千難萬險逃脫之後,第一時間想著去見你,你會怎麽對我?"

  本以為兩個人已經這樣親近了,她對他應當是不一樣的,結果並沒有。

  她瞥了他一眼,"你要是這麽傻,就別怪我不客氣,我先要保全家,後才考慮兒女私情。別以為自己很特別,該砸暈你的時候,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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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進了辛家門,就見高存意頭破血流躺在地上,太子妃正拿麻繩捆綁他。那一瞬,連雍王都有些佩服她了,本以為她會念著少小的情義糾結一番,卻沒想到她如此果決,免了他們的手腳。

  石璞將事情經過說完,淩溯也對居上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原本那群烏合之眾把高存意劫出修真坊,就可以當場直接拿下,但因還未釣出石璞,隻得放任高存意自由行動。

  一個月前出現的長生結,已經為這次的行動打了前站,隻是幕後之人沒想到,居上會直接將長生結交到他面前,饒是如此,訊息還是傳進了聖上耳朵裏。定好的計劃不能變,延後到了千秋節,所幸他有這個耐心慢慢蹲守,特意囑咐淩洄,若事發,首先要把居上擇出來,卻萬萬沒想到,事情會以這樣奇妙的曲線發展。

  這應該不是淩洄想出來的主意,就是居上本人的風格,以她的手段,打趴一個人不在話下。高存意遇見這樣的青梅也算倒黴,糾結、兩難,對居上來說都不存在,她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做出取捨,小時候交情再好,也不值得為此葬送全家人的性命。

  所以她把高存意抓起來,交給了來捉拿他的人,不管來者是石璞還是其他將領,她憑此掌握了主動權,在聖上面前,絕對可以漂亮地做個交代。

  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淩溯平靜地向聖上回稟:"凡與前朝東宮有牽扯的人,臣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僅憑他們的人手數量,不足以劫獄。臣以為,此事背後有推手,究竟那人是誰,請陛下容臣查訪,定會儘快還陛下一個真相。"

  聖上的臉色卻並未有半分改善,垂眼看向漸漸有了甦醒跡象的高存意,沉聲道:"找個侍醫醫治他,好生審問,解開今日的謎團。"

  至於裴直,自然是大感失望,原本弄出這場變故來,是為了藉機質疑太子,順便打壓辛家,誰知中途竟出了這樣的意外,辛家那女郎簡直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還有那搖擺不定的石璞......早前欲借他之口彈劾太子,抖出東宮十率府勾連禁軍,意欲圖謀不軌,現在隻怕也不成了。早聽說太子手眼通天,這長安城中沒有一樁事能瞞過他的眼睛,他起先還不信,事到如今無可奈何,果然是不信也得信了。

  悻悻然,裴直涼笑:"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心下雖慌,但好在與石璞對接的另有其人,自己這頭勉強還能穩住。

  辛道昭見他陰陽怪氣,心頭的火燒得熊熊,掖著手道:"左相認為這事是巧合嗎?我怎麽覺得這分明是處心積慮,欲圖一箭雙鵰呢?"

  他們又要爭辨,聖上已經心力交瘁了,擺手道:"傳令嚴查,前因後果務必弄明白,朕要真相。"

  一場掃興至極的壽宴,就此不歡而散了,皇後上前攙扶,"陛下累了,回去歇息吧。"

  聖上點了點頭,但經過淩溯面前時,又頓住了步子,寒聲道:"你的婦人之仁,造就了今日的局面,不論真相究竟如何,你都應當好生自省了,太子!"

  一聲"太子",千鈞重壓般壓住了淩溯,他口中稱"是",心裏卻忽然失望,也許揪出幕後主使已經沒有用了,聖上對他的不滿逐漸累積,最初長子衝鋒陷陣為他打下江山的感動已經消亡,現在的自己在聖上眼中,恐怕隻是個需要提防的篡權者。

  正彷徨時,一隻溫熱有力的手在他臂上抬了一下,老嶽丈和聲道:"陛下愛之深責之切,殿下萬萬不可懈怠。這一石二鳥的計謀並不高明,隻要有徹查的決心,便一定能將宵小揪出來。"一面說,一面轉頭瞥了裴直一眼,"左相剛纔勢頭十足,要是不瞭解左相平時為人,我都要誤會左相趁機打壓政敵了。"

  見裴直有吹鬍子瞪眼的苗頭,辛道昭又換了張笑臉,"開玩笑、開玩笑......左相不要當真。你我怎麽能算政敵呢,充其量不過政見不合,若果真蓄謀至此,那可是滿門獲罪的事,就連宮中的貴妃娘子,都保不住你。"

  裴直一向恨人說他憑藉裙帶關係,眼下辛道昭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公然挑釁他,著實令他火冒三丈。

  回頭看,商王早就在聖上離開之時退出了花萼樓,這件事做得不乾脆,商王必是先要自保。

  裴直調開了視線,轉而對淩溯笑了笑,"此事於殿下來說影響甚大,還望殿下謹慎承辦,切勿再讓陛下憂心了。"說罷搖著袖子,大步向外去了。

  站在一旁的居上看著石璞等人將高存意押出去,心裏石頭才落地,快步趕到辛道昭身旁,壓聲喚阿耶,辛道昭看了她一眼,"這事辦得很好。"

  其中原委不便在這裏多言,辛道昭仍是和顏悅色地囑咐太子:"忙了好幾日,殿下帶殊勝回去吧,今日她也受驚了。"

  淩溯道是,複與眾臣道了別,方牽著居上走出花萼樓。

  兩人沉默著坐在馬車裏,淩溯一路都緊握她的手,居上憋了好半晌才問:"存意這回活不成了,是嗎?"

  居上慘然低下了頭,"存意其實挺倒黴的,遇人不淑。"

  這也算有自知之明吧,淩溯心裏一直有個疑問,試探著問她:"若我處在他的境地,千難萬險逃脫之後,第一時間想著去見你,你會怎麽對我?"

  本以為兩個人已經這樣親近了,她對他應當是不一樣的,結果並沒有。

  她瞥了他一眼,"你要是這麽傻,就別怪我不客氣,我先要保全家,後才考慮兒女私情。別以為自己很特別,該砸暈你的時候,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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