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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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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萬籟俱寂。

顧家的後院,卻熱鬨得很。

顧晏之和綠豆就是在這時回府的。

走到巷子口,那幽深的巷底,似是憑空飄著兩個白燈籠,嚇人得很。

顧晏之看了看,一貫冷淡的面容有幾分笑意。

“綠豆你看,也難怪其他人說我們家像是鬼宅,可不就是嘛!”

白燈籠亮,歸來時開。

是妹妹回來了呢!

綠豆有一雙嫵媚的丹鳳眼,但是抱著劍,滿臉嚴肅,一看就不是個好接近的。

“二小姐的食攤許久不開,想必今晚客人很多。”

顧晏之:“出門在外,下廚不便……我們趕緊走吧。”

顧晏之沒有進家門,帶著綠豆往另一邊走了。

多日未下廚,可不正在興頭上呢。

可不能趕著回去當她的小白鼠,顧又笙那手藝,千金難買得難吃!

還是在外面躲上兩日吧。

可憐的小紅豆,你醫術卓絕,想必偶爾吃上一兩頓,那毀天滅日的絕世“美味”,也是死不了的。

綠豆緊緊跟著顧晏之,兩人心有靈犀般加快了速度,趕去客棧。

要她吃二小姐做的菜,還是等她有緣做了鬼怪再說吧。

別人做菜,鮮掉眉毛;二小姐做菜,少掉壽命。

有路過的鬼怪,看到了顧晏之。

她與顧又笙長得一樣,但是顧又笙右眼下有一顆痣,她沒有。

顧又笙平日裡性子溫和,隻在化怨時冰冰冷冷。

顧晏之平日裡性子冷淡,一身正氣,鬼怪不敢近之。

一個鬼怪親之,一個鬼怪遠之。

在活人眼中近乎一樣的容顏,在鬼怪眼中,天差地別。

她過家門不入的行徑,並不令鬼意外。

畢竟顧又笙做的菜肴,活人可真是不敢消受。

……

三日後,諸采苓的魂魄已然修複。

她之前趕到歸來時食攤求救,匆匆而來,並未用餐。

如今要走,便央著顧又笙讓她在食攤吃上一菜,再去地府報到。

顧又笙沒有拒絕。

諸采苓在人間的最後一餐……

她想,孟婆湯都不一定能抹殺了那慘絕人寰的味道。

“顧姑娘,我……”

諸采苓本想厚著臉皮求一道功德金光,她怕疼,怕去了地府受難。

但是她也清楚,她在人間沒有犯什麼罪,魂魄已然修複,用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唉,好羨慕那代娘。

有一道功德金光護送,地府的鬼差還不客客氣氣?

就是走到了奈何橋,有這金光護著,也能投個好胎。

做人不能太貪心,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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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行。

唉!

“顧姑娘,我要走了,大恩大德,多謝。”

諸采苓話頭一轉。

她跟著顧又笙的時日不長,卻很是喜歡這個善良的女子。

若是活著的時候相遇就好了,她一定幫大鈴定下這大好姻緣。

哪怕姻緣定不了,多有往來也是幸事。

諸采苓沒想到,顧又笙會親自將她送到地府。

地府門前的地,是血紅色的。

那是走過的鬼怪,留下的血淚,一層複一層。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裡的血色,從未褪過。

諸采苓的一生,結束了。

人生一幅幅的畫卷似在眼前展開。

諸采苓是家中長女,父親是個教書先生,母親是個繡娘。

家中四口,她還有一個妹妹,自小無憂無慮地長大。

及笄之後,她嫁給了父親的得意門生。

諸采苓,便成了蕭氏。

夫婦恩愛,不久就有了兒子蕭景仁。

那幾年,算是她人生中最得意的日子。

父母健在,妹妹可親,夫妻和睦,幼子可愛。

可惜,丈夫意外去世,留下她和兒子相依為命。

沒幾年,父母也相繼去世。

她苦了幾年,但是兒子生性聰穎,沒有讓她苦太久。

她從蕭氏變成了蕭老夫人,從帶兒子變成了帶孫子。

死後,因為放不下,沒捨得入地府,竟還成了鬼怪。

若不是極大的不捨,若不是極大的機緣,人死後,又豈能皆成鬼怪?

她活著的時候,也曾怨過,為何自己年紀輕輕就那麼命苦,守了寡?

但是死後,她見過太多可憐的冤死鬼,相比之下,自己倒成了其中,最安然幸福的一個。

因緣際會,該是落幕之時。

諸采苓此生,平平淡淡,卻不算白活。

諸采苓走到血淚斑斑的門前,停下。

然後緩緩地,抬起自己的腳。

一踏進去,便是新生。

顧又笙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的背影。

走好啊,諸采苓。

諸采苓一腳已經踩進地府。

她還是回過頭來,笑著唸叨:“顧姑娘,你是個好人,就是心腸太軟,以後還是要小心啊。”

防人之心不可無,防鬼之心,亦是。

她不過一介路人,顧姑娘卻為她做了太多。

這個世上,好人難為,更何況她還天賦異能。

臨走之際,諸采苓沒有掛念自己的兒孫,卻是對顧又笙,生了幾分不捨。

顧又笙笑著,沒有回話。

十二年前,父親出事,他們一家被祖父連夜趕出京城。

一路上數不清的追殺,所幸被祖父派來的侍衛解決,但是她……

走散的時候,她以為這輩子可能也已到頭。

她生性膽小,卻天生可通陰陽,無時無刻不在恐懼中度過。

死了也好吧。

那年的雨,就和初到西杭府時一樣。

大雨滂沱,傾盆而下。

那場雨,顧又笙此生難忘。

她做好了死去的準備。

也好。

死了,便從此不會再有鬼怪糾纏,便可以投胎做個普通人。

不用醒來便見鬼怪,時時刻刻,驚恐度日。

也好。

至少沒有拖累父親和姐姐,至少是她孤身一人,死得乾乾淨淨。

“作孽啊,哪裡來的孩子,這麼大的雨也不找地方躲躲,趕緊趕緊,把她帶到馬車裡來,換身乾淨衣裳,取取暖……”

“老夫人,這孩子渾身濕透了,小心弄臟了馬車,要不然放到後邊的馬車裡?”

“後邊的馬車裝著貨,哪有我這邊放了暖爐來得暖和。趕緊的,囉裡囉嗦,一條人命呢,可憐見的,這麼冷的天,淋成這副樣子……”

“小可憐,這裡有碗粥,你慢慢喝下……”

“老夫人,這粥……”

這粥是唯一熱乎的吃食,要想再吃上一口熱的,得等到下一個驛站了。

“小可憐,來來,別急,慢慢喝……”

被叫做老夫人的婦人,打扮精緻,眉眼慈善,一點也不老。

顧又笙雖然病得迷迷糊糊,卻記住了她的人,她的聲音。

那時的諸采苓,比現在年輕,卻和現在一樣嘮叨。

是個多話,但是心善的好人。

諸采苓已被鬼差帶走,身形慢慢淡去。

顧又笙舉起手來,劍指落下。

一道金色的光芒,向著諸采苓而去。

她曾是個極心軟的人。

單純,甚至無知,被人騙過,被鬼騙過。

可是多年下來,已不再如此。

顧又笙嫣然而笑。

老夫人,一路走好。

多謝你十二年前,於我一粥之恩。

於我,救命之恩。

你於我,又怎會是路人?隻不過,是你忘了而已。

十二年前,受了你的恩。

十二年後,我當報此恩。

當去蕭府,為你解難。

當到地府,送你一程。

諸采苓看不見的地方,地府之中,蕩起一抹金色,比起代娘那時,更甚。

正是她垂涎了很久的功德之光。

這功德金光,來自蕭景仁,贈予慈母。

這功德金光,來自顧又笙,謝往日恩。

願諸采苓來世,錦衣玉食,喜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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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清的追殺,所幸被祖父派來的侍衛解決,但是她……

走散的時候,她以為這輩子可能也已到頭。

她生性膽小,卻天生可通陰陽,無時無刻不在恐懼中度過。

死了也好吧。

那年的雨,就和初到西杭府時一樣。

大雨滂沱,傾盆而下。

那場雨,顧又笙此生難忘。

她做好了死去的準備。

也好。

死了,便從此不會再有鬼怪糾纏,便可以投胎做個普通人。

不用醒來便見鬼怪,時時刻刻,驚恐度日。

也好。

至少沒有拖累父親和姐姐,至少是她孤身一人,死得乾乾淨淨。

“作孽啊,哪裡來的孩子,這麼大的雨也不找地方躲躲,趕緊趕緊,把她帶到馬車裡來,換身乾淨衣裳,取取暖……”

“老夫人,這孩子渾身濕透了,小心弄臟了馬車,要不然放到後邊的馬車裡?”

“後邊的馬車裝著貨,哪有我這邊放了暖爐來得暖和。趕緊的,囉裡囉嗦,一條人命呢,可憐見的,這麼冷的天,淋成這副樣子……”

“小可憐,這裡有碗粥,你慢慢喝下……”

“老夫人,這粥……”

這粥是唯一熱乎的吃食,要想再吃上一口熱的,得等到下一個驛站了。

“小可憐,來來,別急,慢慢喝……”

被叫做老夫人的婦人,打扮精緻,眉眼慈善,一點也不老。

顧又笙雖然病得迷迷糊糊,卻記住了她的人,她的聲音。

那時的諸采苓,比現在年輕,卻和現在一樣嘮叨。

是個多話,但是心善的好人。

諸采苓已被鬼差帶走,身形慢慢淡去。

顧又笙舉起手來,劍指落下。

一道金色的光芒,向著諸采苓而去。

她曾是個極心軟的人。

單純,甚至無知,被人騙過,被鬼騙過。

可是多年下來,已不再如此。

顧又笙嫣然而笑。

老夫人,一路走好。

多謝你十二年前,於我一粥之恩。

於我,救命之恩。

你於我,又怎會是路人?隻不過,是你忘了而已。

十二年前,受了你的恩。

十二年後,我當報此恩。

當去蕭府,為你解難。

當到地府,送你一程。

諸采苓看不見的地方,地府之中,蕩起一抹金色,比起代娘那時,更甚。

正是她垂涎了很久的功德之光。

這功德金光,來自蕭景仁,贈予慈母。

這功德金光,來自顧又笙,謝往日恩。

願諸采苓來世,錦衣玉食,喜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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