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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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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漾餵我藥的時候,手掌都在顫抖。

我強扯起一個笑意:「阿漾,我還有件事情,要你幫忙。

「阿漾,我媽一直都說,我花了顧叔叔很多錢,從小到大上學的錢,還有大學和讀研的生活費,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錢,這五十萬,你幫我打給他們的賬戶。」

「阿漾,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臨死前偏偏還要麻煩你一場,我實在過意不去,那張卡裡還有十五萬,就當是我留給你最後的禮物吧,好不好?」

徐漾看著我重重地歎了口氣:「寧琪,這些錢,你還不如留著好好治病。」

我搖搖頭:「阿漾,我沒有時間了。」

她不再多說話,隻是背對著我不停地擦眼淚,我從身後擁著她:「阿漾,對不起啊,真的難為你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覺得不吉利,我可以自己死遠一點的。」

「寧琪,你混蛋,我也有錢,我有很多羊群,還有牛群,我可以為你掏醫藥費,我們好好治病,好不好?」

我紅著眼睛揉著她的頭髮:「阿漾,你知道嗎,我現在連直立地站著對我來說都是痛苦,我想漂漂亮亮地死去,我不想化療,不想掉頭髮,更不想死在那個有他們的城市。」

6

徐漾不再逼我去看醫生。

那天她握著我的體檢單,在草原上坐了很久。

我坐在蒙古包裡的時候,都能聽見她放肆地大哭。

她替我將卡裡的錢打到了顧叔叔的卡上。

我媽難得給她打來電話:「寧琪那孩子是不是還在鬧彆扭?她去找你了是吧?那阿姨就放心了,你跟她講一聲,錢我們收到了,正好可以用來給芝芝看病。」

徐漾忍不住嘲諷:「阿姨,要是寧琪快死了,你會像守著段芝芝一樣守著寧琪嗎?」

我媽的聲音激烈並伴隨著尖銳:「徐漾,你告訴寧琪,讓她不要和芝芝斤斤計較。」

徐漾忍不住戧聲:「阿姨,寧琪的一顆腎,不夠這些年還你們的養育之恩嗎?」

我媽頓了頓,沒有回話,她掛掉了電話。

我知道的,我太瞭解她,面對段芝芝的時候她纔是一個真正的母親,慈愛疼惜;面對我的時候,除了逼迫我早些懂事,不要和妹妹斤斤計較,她對我從來沒有什麼別的話。

就連我考上名校的時候,她都是淡漠地看了一眼通知書,再沒有別的表現。

隻是因為段芝芝的成績連三本都上不了。

她怕我刺激到段芝芝。

沒關係,我都習慣了。

徐漾開著車帶我到處閒逛,草原上青草離離,車停下,我們都在皮卡的後面,元寶在周圍肆意奔跑,我靠在徐漾的懷裡:「阿漾,我死後,把我的骨灰撒在這裡吧,來年這一片草原,一定會更加茂密。」

徐漾沒有答話,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塞進我嘴裡:「好了,我們不說那些好不好?」

徐漾還是哭了:「我問過醫生,如果患者的求生**並不強烈,病情發展就會很快……你半年前還捐過腎……你是這幾個月才生病的對不對?」

我拍了拍她:「阿漾,我真的沒有力氣了。」

徐漾緊緊地抱著我,我突然又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阿漾,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爸爸病逝,很多人都欺負我,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隻有你站出來維護我,護著我。」

徐漾不說話隻是哽咽,她的淚滴在我的額頭,我還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以前你護著我,我死之前還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阿漾,我的重疾險的受益人也填了你的名字,你總要好好生活的。」

徐漾崩潰:「寧琪,你連死後的事情都想到了嗎?」

我替她擦掉眼淚:「傻瓜,你不是最愛這片草原嗎?以後你來這裡就一定能看到我,還有我的小狗,元寶是個很乖很乖的小狗,就是愛挑食,不愛吃狗糧,隻愛吃我做的狗飯,這幾天我好好教給你,元寶跟著你我放心的,在這裡它也會過得很開心。」

我看著不遠處元寶吐著舌頭對我笑,真好,以後就在這裡吧,乖孩子。

徐漾緊緊地抱著我,懇切地求我:「寧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們去治病吧,我不要你的錢,我帶你去治病,好不好?你不在我要那些錢有什麼用,你不在我沒辦法一個人照顧好你的小狗。」

7

一個將死之人,何必將金錢浪費在自己身上呢?

我看著徐漾,鄭重地說:「阿漾,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我想最後的這段日子讓我體面一些好嗎?」

我的鼻腔開始流血,她著急忙慌地為我止血,然後突然站起來:「為什麼不是壞人去死啊!」

她開車帶我回到蒙古包,月明星稀,羊群的小羊都開始小憩。

我打開手機。

看到了陸昂的簡訊,他知道我的備用手機號。

那些簡訊如同神經錯亂,一會兒要和我分手,一會兒又要求我不要離開。

不用想,我都知道那都是段芝芝的手筆。

直到一串熟悉的號碼突然映入眼簾,我還是接了起來。

是哥哥。

他語氣彆扭,卻還是開口:「寧琪,芝芝是真的喜歡陸昂,你可不可以……」

我沒等他說完話就立即答應:「哥,我答應了,我沒有糾纏陸昂,如果段芝芝有本事,陸昂會是她的。」

哥哥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身體的疼痛讓我有氣無力,我小聲地笑了:「哥哥,你還記得嗎,爸爸還在的時候,你總是揹著我到處亂跑,哥哥,我把錢都給顧叔叔了,他能不能把我的媽媽和哥哥還給我?」

哥哥聲音突然一驚:「琪琪,你怎麼了?你在哪?」

我突然釋懷了,我小聲地說:「寧逸,我把錢和腎還有男朋友都給段家了,應該兩清了吧,媽媽不會再說我是不懂感恩的人了吧?哥哥,你還會生氣我不心疼妹妹嗎?這一切都是她的了。」

「寧琪,你在哪?」

「寧逸,如果能選擇,我一點也不想當寧琪。」

我掛掉電話,身體的疼痛再次襲來,我看著不遠處在喂元寶吃飯的徐漾。

不可以,不可以讓她再擔心了。

我強撐著身體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們。

但是我還是昏了過去。

8

醒來的時候,我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我知道,我的癌症早就開始轉移全身,甚至我身下一陣濕涼。

儘管我很不願意承認,我尿失禁了。

癌症轉移,毫無力氣,失明,尿失禁,都令我的體面蕩然無存。

徐漾進來,為我換衣服的時候,她什麼都沒有說。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被我折磨得形如枯槁。

她面無表情地帶著寧逸進了蒙古包。

寧逸眼圈紅了,甚至能看得到他眼邊的烏青,一看就是徐漾為我出氣打的。

我愣了愣:「我真的沒有其他東西再給段芝芝了,寧逸,你可不可以不要逼我了?我連死都死得不能安生嗎?」

快要一米九的男人,突然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小孩。

他又擦鼻涕又擦眼淚,跪著一步一步來到床邊:「琪琪,哥哥帶你回家吧?我們回家治病好不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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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去陪別人了,你是我的親妹妹,我怎麼會……」

我推開他:「寧逸,我求你離我遠一點吧。」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我,被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他有些愣神,又突然紅著眼圈問我:「很疼吧?是不是很疼,琪琪,和哥哥回家吧。」

我突然開始崩潰,這些天來的偽裝終究變成了最猙獰的面孔,我瘋了一樣地咒罵他:「寧逸,我快要死了,你來裝什麼好人,如果真的當我是妹妹,就別讓我再看見你。」

徐漾把他帶了出去,我才重新迴歸平靜。

徐漾擦了擦眼睛:「他自己找來的,我把他趕走,你別動氣了。」我不知道徐漾對寧逸說了什麼,反正他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日複一日地疼痛,連止疼藥都沒有用武之地,我咬著牙忍著劇痛,隻有徐漾離開蒙古包的時候纔敢小聲呼痛,元寶不再愛出去奔跑,它更加黏我,更愛守著我。

我忍著疼痛,感受著全身每一個關節的酸脹難忍,還是起身陪著它去玩了一次飛盤。

我高高地揚起飛盤扔在很遠的地方,可元寶不為所動,它隻是趴在我身邊,抱著我的小腿。

我揉了揉它的頭:「你想不想讓媽媽開心,去吧,撿起來,乖孩子。」

元寶這才朝遠處奔去,但它還是一步一回頭,生怕我消失掉。

就這樣吧,元寶,你要學會不再回頭。

我騙徐漾說,止疼藥起了作用,我可以慢慢站起來行走,她這纔開心起來。

她是真的相信我,我的身體可能正在有好轉的跡象。

寧逸沒有再來見我,但我還是能看到蒙古包外常常會有很多零食還有營養品,還有一套小時候我夢寐以求的芭比娃娃。

還記得那時候,顧叔叔隻買了一套,四個娃娃,我兩個,段芝芝兩個。

但是段芝芝四個都喜歡。

媽媽二話不說將所有的娃娃放在了段芝芝的房間內。

她甚至當著顧叔叔的面數落我:「你顧叔叔供你們上學容易嗎?你還想玩娃娃?以後有本事自己掙了錢自己買吧,不要和芝芝去爭。」

徐漾猶豫:「寧逸,或許是真的悔過,要不……」

我搖搖頭:「阿漾,就算他現在真心想要對我好,也無濟於事了,我根本不需要了,況且我也不想他活在愧疚的陰影裡,讓他離開吧,不要再來了,就當我在很遠的地方還好好活著。」

徐漾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9

陸昂的電話開始打到徐漾的電話裡。

徐漾本就對他恨之入骨,說話更是不留情面。

寧逸沒有告訴過他們我生病的訊息,因為我威脅他如果他告訴其他人,帶了其他人過來,我這輩子不會原諒他。

陸昂在電話裡聽得出聲音倦怠。

他啞著聲音懇求:「徐漾,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求你告訴我,她在哪?」

徐漾冷笑:「怎麼?是段芝芝現在不纏著你了嗎?抑鬱症加上從小身子弱,偏偏還是陽光明媚的性格,是不是所有人都著急忙慌地心疼她啊?」

陸昂頓了頓:「寧琪一直都是很善良的人,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一次她一定要推開我,她半年前甚至給她妹妹捐了一顆腎,為什麼現在這麼容不得她?我知道寧琪委屈,但是段芝芝抑鬱症,她很極端,容易尋死,我們總不可能看著她去死吧?」

徐漾:「她愛死就死去。」

電話掛斷以後。

我突然發現我再次失禁了,我臉上的神色一定很難看。

徐漾將我抱起來然後換床單,為我換衣服。

我弱弱地開口:「阿漾,對不起啊,我拖累你了。」

她搖搖頭:「你別這麼說,求你了,琪琪,你別這麼說。「

她為了讓我放心,會牽著元寶去牧羊,還過著從前的日子,她害怕我會多心,我都知道。

我趁她們離開,掏出了紙筆,寫下了遺言。

我實在沒辦法再忍受劇烈的疼痛了,更不想在朋友面前拖累她,更不想讓自己的尊嚴一點一點被病魔吞噬。

10

她們應該有正常的生活。

遺書和我生病之前購買的保險單都放在一起。

最後,還是不開車了吧,會軋壞草地,小草蓬勃的生命纔剛剛開始,又何必被碾壓呢。

我去挑了一匹馬,裝上馬鞍。

帶著我早就準備好的導航儀,去母親河吧,去額爾古納河。

我這一生,從未感受過母愛,就讓我自私一回,讓我死在這裡的母親河吧。

我騎在馬上,搖搖晃晃。

我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被徐漾知道以後,她一定會帶著元寶來找我的。

我站在岸邊,看著湍流的河水,跳了進去。

液體灌入我的鼻腔,我不掙紮地沉入河底,我知道這一刻,我終於解脫了。

11徐漾番外

徐漾回到蒙古包的時候,才發現寧琪不見蹤影。

整齊的床鋪和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地面,讓她有些慌亂。

她的眼神這纔看到枕頭上放著的一摞紙。

是她的遺書,還有她之前說過的保險單。

元寶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也開始慌亂。

遺書上寫道:「對不起啊,阿漾,我實在忍受不了疼痛了,我這一生從未感受過母愛,就讓我在母親河了結我自己吧。」

徐漾開著車帶著元寶,繞行了一條公路,纔到了岸邊。

一群牧民緊緊圍著一小塊地方,徐漾的心此刻已經沉在骨子裡。

她撥開人群,看到的是面色蒼白的寧琪。

草原上的警察調查了一番,看到寧琪的遺書,沒再多說什麼。

徐漾已經呆了。

元寶繞著寧琪的遺體,著急地打轉。

她突然想起寧琪剛來的時候:「把我的骨灰揚在這片草地吧,來年的草原一定會更綠。」

徐漾在牧民的幫助下,為寧琪舉行了小型的葬禮。

火光漫天的時候,元寶瘋了一樣地想往火堆裡跑,徐漾抱著元寶淚如雨下,這些天她的神經再次崩潰:「寧琪!你混蛋。」

寧逸帶著寧琪愛吃的零食出現的時候,他看到不遠處的紅光和一群牧民還有喇嘛。

他湊上前。

看到徐漾抱著元寶痛哭流涕的時候,他仍然在勸自己,火光中的人一定不是他的妹妹。

他蹲在地上,看著徐漾:「那是誰?」

徐漾憎恨地看著寧逸:「那是誰?那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寧逸,你現在來贖罪不覺得太晚了嗎?」

寧逸愣了愣:「怎麼會……不會的,她怎麼可能是我的妹妹?」

寧逸瘋了一樣地想要衝進火海裡,卻被一旁的牧民攔下。

火光灼燒屍體會發出響聲,那是皮肉和骨頭斷裂的聲音,徐漾的心如同被一萬顆針紮了進去。

等火熄滅,元寶也趴在草地上流淚,她摸了摸元寶的頭,走上前去,將寧琪的骨灰放進盒子裡。

寧逸在一旁:「把她還給我好嗎?我帶她回家。」

徐漾置若罔聞,她自顧自地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將寧琪的骨灰收攏好,然後看著寧逸:「寧逸,你不配。」

找了一個天氣不錯的時候,日光晴朗,羊群優哉悠哉地吃著草,徐漾將寧琪的一小撮骨灰放進了很小很小的琉璃小瓶,做成了項鍊,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撫摸著小瓶子:「琪琪,我們以後不會分開了。」

她開車來到之前帶寧琪來過的地方,她將寧琪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揚在了草原上。

寧逸一直跟著她。

直到看見風將寧琪的骨灰吹得漫天都是的時候,他崩潰了,他跪在徐漾面前:「徐漾,求你讓我帶她回家。」

徐漾突然冷笑:「寧逸,她哪裡還有家啊?她的家不是你們親手一點一點毀掉的嗎?段芝芝纔是你的妹妹,寧琪她根本不想和你扯上一丁點關係。」

寧逸坐在地上。

徐漾說:「琪琪說過,她希望被撒在這片草原,來年的草地一定會更綠。」

寧逸瘋了一樣地搶了一捧骨灰,然後逃走。

徐漾愣了愣,自言自語道:「寧琪,她們都會有報應的,來世,不要再和他們做家人了。

12寧逸番外

寧逸抱著那捧骨灰,小心翼翼地放進他早就準備好的粉色骨灰盒裡。

他自言自語地摩挲著那盒子:「琪琪,你不是最喜歡粉色了嗎,哥哥帶你回家。」

但是他明白,寧琪不會再喊他哥哥了。

他一直都覺得寧琪還是那個懂事的小女孩,她喜歡的東西,即便被媽媽拿來送給段芝芝她仍然一聲不吭,甚至不會掉眼淚。到後來,他甚至都覺得,那些東西,或許寧琪不是真的喜歡,送給段芝芝也沒關係的。

段芝芝嘴甜,會抱著他的脖子撒嬌,也會討母親的歡心。

他親眼見過,顧叔叔的工作辛苦,能夠賺錢養兄妹三人很不容易,他理解母親的卑微和小心翼翼,更理解母親不停地對自己和寧琪說的那句「要懂得感恩」。

剛開始他是心疼寧琪的,但久而久之,看到性子愈加古怪的寧琪,他沒有多餘的耐心去照料一個青春期敏感多疑的妹妹,他想,等她長大了一切都會好的。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和母親一樣。

寧琪考上了名校的時候,他準備了一檯筆記本電腦,想要送給她,在段芝芝說出那句:「哥哥,這是你送給我的上大學的禮物嗎?」

他突然就點了點頭。

他不是沒有看到寧琪失望的眼神,但他覺得沒關係的,以後還會再有。

寧琪保研成功的時候,他買了一台蘋果12送給她,但是還沒送到她的手裡,就又被段芝芝發現。

「哥哥,這是送給我的嗎?」

寧逸第一次拒絕段芝芝:「這是送給寧琪的,她保研成功了。」

段芝芝的眼圈紅了,突然大哭起來:「哥哥不愛我了,隻愛姐姐對不對?」

他忽然又軟下聲音:「那送給你吧。」

他明明看到寧琪就站在門後,但他什麼也沒說。

想到這裡,寧逸覺得他自己太不是個東西,他看到自己的手掌,竟然還為了段芝芝掌摑了自己的親妹妹。

他在飛機上淚如雨下。

所有的乘客都在看這個神情悲傷、淚流滿面的男人。

那個滂沱雨夜,家裡的人連同自己都在逼迫寧琪捐腎的那天晚上,她的心該有多痛呢?寧逸不敢想。

在婚禮前,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跪在地上求把自己未來的丈夫讓出去的時候,她的心該有多痛呢?

寧逸不敢再想下去。

他閉上眼睛,就是病房外寧琪那雙滿眼蓄滿淚水的眼睛,他不是沒看見寧琪眼底的失望。

在寧琪說「你放心,陸昂是你的段芝芝的了」那句話的時候,他不是不想追上去。

隻是他覺得,以後好好補償寧琪就好。

但是他不知道,寧琪離開那天,就沒有以後了。

13番外

寧逸回家之後,母親和段叔叔仍然在醫院陪護段芝芝。

他開車去了醫院,陸昂坐在病房外還在給寧琪的手機打電話。

他頓了頓,啞著嗓子:「不用打了,寧琪死了。」

陸昂:「你說什麼?」

陸昂執拗地打了寧逸一拳又罵道:「你他媽說什麼?」

寧逸擦了擦唇角的血說:「寧琪死了。」

陸昂還想打架,門突然被拉開。

母親一臉不高興:「寧逸,你說你去找寧琪了,寧琪人呢,讓她回來給段叔叔道歉,那些錢段叔叔會退給她的,她也不用躲著我們,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

寧逸看著怒意沖沖的母親,突然心裡產生了一陣惡意,如果母親知道寧琪死了,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崩潰呢?

他冷冷開口:「寧琪已經回來了,但是她沒辦法一個人過來。」

母親果然更加怒火朝天,段芝芝這時候跑過來攙扶著母親:「媽媽,你別生氣,姐姐可能隻是生我的氣吧。」

寧逸突然露出一個極為古怪的笑容:「她的確不會來了,因為她死了。」

母親皺了皺眉:「你瘋了?你怎麼詛咒你自己的親生妹妹?」

一旁的陸昂突然慌亂起來,他給徐漾打通了電話。

徐漾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寧琪死後,保險受益人填了幾個人的名字,過幾天我會回去,幫著處理。」

她掛掉電話。

母親還是不相信:「別逗我了。」

段芝芝在一旁尖著嗓子:「哥哥,你是和姐姐聯合起來嚇唬媽媽嗎?」

寧逸的目光落在段芝芝臉上,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芝芝,你要好好保養身體,你的身體裡還有寧琪的一顆腎,你別忘了。」

寧逸隻是來通知母親寧琪的死訊。

雖然母親半信半疑,但還是跟著他回了家,看到那粉色的骨灰盒的時候,突然自言自語:「怎麼會呢,琪琪一直很懂事,很聽話的,她的身體也一直都很健康,捐腎的時候體檢過的,沒問題的,不會的,不會的。」

14番外

徐漾開車帶著元寶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她進了寧琪的家門。

她的房間狹小又陰暗,是用廚房隔出來的,反觀段芝芝的房間,朝南溫暖,有粉色的公主床和白色的帷幔,真像是公主的房間啊。

徐漾對寧琪的母親的鄙視更加多了。

寧琪的母親,仍然不肯相信寧琪已經去世。

直到保險工作人員,還有徐漾掏出遺書和死亡證明的時候,她才呆呆地蹲坐在地上。

而她所謂的繼父,倒是神情淡漠。

陸昂紅著眼睛,連元寶都不願意湊到他身邊去。

保險員緩緩開口:「寧琪女士兩年前購買了這份保險,受益人填寫了母親和哥哥還有徐漾女士以及陸昂先生,現在寧琪女士已經去世,賠償金額會按照合同來如期打到各位的賬戶上。」

寧琪的母親在看到遺書的時候,突然崩潰大哭。

畢竟遺書寥寥數筆,卻字字誅心。

遺書中一句也沒有提起她和寧逸。

徐漾離開前,陸昂求她將遺書留給他。

徐漾答應了。

如果每日能夠讓他們受到剜心之痛,也不枉寧琪臨終前那麼淒苦。

徐漾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便又帶著元寶回了草原,她在陪元寶玩飛盤的時候,突然想起那些日子,寧琪蹲在蒙古包邊,一遍又一遍地教元寶不要回頭。

她終於控製不住,發出震天的哭喊。

寧琪,你讓所有人都不要回頭看你,不要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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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成了項鍊,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撫摸著小瓶子:「琪琪,我們以後不會分開了。」

她開車來到之前帶寧琪來過的地方,她將寧琪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揚在了草原上。

寧逸一直跟著她。

直到看見風將寧琪的骨灰吹得漫天都是的時候,他崩潰了,他跪在徐漾面前:「徐漾,求你讓我帶她回家。」

徐漾突然冷笑:「寧逸,她哪裡還有家啊?她的家不是你們親手一點一點毀掉的嗎?段芝芝纔是你的妹妹,寧琪她根本不想和你扯上一丁點關係。」

寧逸坐在地上。

徐漾說:「琪琪說過,她希望被撒在這片草原,來年的草地一定會更綠。」

寧逸瘋了一樣地搶了一捧骨灰,然後逃走。

徐漾愣了愣,自言自語道:「寧琪,她們都會有報應的,來世,不要再和他們做家人了。

12寧逸番外

寧逸抱著那捧骨灰,小心翼翼地放進他早就準備好的粉色骨灰盒裡。

他自言自語地摩挲著那盒子:「琪琪,你不是最喜歡粉色了嗎,哥哥帶你回家。」

但是他明白,寧琪不會再喊他哥哥了。

他一直都覺得寧琪還是那個懂事的小女孩,她喜歡的東西,即便被媽媽拿來送給段芝芝她仍然一聲不吭,甚至不會掉眼淚。到後來,他甚至都覺得,那些東西,或許寧琪不是真的喜歡,送給段芝芝也沒關係的。

段芝芝嘴甜,會抱著他的脖子撒嬌,也會討母親的歡心。

他親眼見過,顧叔叔的工作辛苦,能夠賺錢養兄妹三人很不容易,他理解母親的卑微和小心翼翼,更理解母親不停地對自己和寧琪說的那句「要懂得感恩」。

剛開始他是心疼寧琪的,但久而久之,看到性子愈加古怪的寧琪,他沒有多餘的耐心去照料一個青春期敏感多疑的妹妹,他想,等她長大了一切都會好的。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和母親一樣。

寧琪考上了名校的時候,他準備了一檯筆記本電腦,想要送給她,在段芝芝說出那句:「哥哥,這是你送給我的上大學的禮物嗎?」

他突然就點了點頭。

他不是沒有看到寧琪失望的眼神,但他覺得沒關係的,以後還會再有。

寧琪保研成功的時候,他買了一台蘋果12送給她,但是還沒送到她的手裡,就又被段芝芝發現。

「哥哥,這是送給我的嗎?」

寧逸第一次拒絕段芝芝:「這是送給寧琪的,她保研成功了。」

段芝芝的眼圈紅了,突然大哭起來:「哥哥不愛我了,隻愛姐姐對不對?」

他忽然又軟下聲音:「那送給你吧。」

他明明看到寧琪就站在門後,但他什麼也沒說。

想到這裡,寧逸覺得他自己太不是個東西,他看到自己的手掌,竟然還為了段芝芝掌摑了自己的親妹妹。

他在飛機上淚如雨下。

所有的乘客都在看這個神情悲傷、淚流滿面的男人。

那個滂沱雨夜,家裡的人連同自己都在逼迫寧琪捐腎的那天晚上,她的心該有多痛呢?寧逸不敢想。

在婚禮前,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跪在地上求把自己未來的丈夫讓出去的時候,她的心該有多痛呢?

寧逸不敢再想下去。

他閉上眼睛,就是病房外寧琪那雙滿眼蓄滿淚水的眼睛,他不是沒看見寧琪眼底的失望。

在寧琪說「你放心,陸昂是你的段芝芝的了」那句話的時候,他不是不想追上去。

隻是他覺得,以後好好補償寧琪就好。

但是他不知道,寧琪離開那天,就沒有以後了。

13番外

寧逸回家之後,母親和段叔叔仍然在醫院陪護段芝芝。

他開車去了醫院,陸昂坐在病房外還在給寧琪的手機打電話。

他頓了頓,啞著嗓子:「不用打了,寧琪死了。」

陸昂:「你說什麼?」

陸昂執拗地打了寧逸一拳又罵道:「你他媽說什麼?」

寧逸擦了擦唇角的血說:「寧琪死了。」

陸昂還想打架,門突然被拉開。

母親一臉不高興:「寧逸,你說你去找寧琪了,寧琪人呢,讓她回來給段叔叔道歉,那些錢段叔叔會退給她的,她也不用躲著我們,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

寧逸看著怒意沖沖的母親,突然心裡產生了一陣惡意,如果母親知道寧琪死了,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崩潰呢?

他冷冷開口:「寧琪已經回來了,但是她沒辦法一個人過來。」

母親果然更加怒火朝天,段芝芝這時候跑過來攙扶著母親:「媽媽,你別生氣,姐姐可能隻是生我的氣吧。」

寧逸突然露出一個極為古怪的笑容:「她的確不會來了,因為她死了。」

母親皺了皺眉:「你瘋了?你怎麼詛咒你自己的親生妹妹?」

一旁的陸昂突然慌亂起來,他給徐漾打通了電話。

徐漾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寧琪死後,保險受益人填了幾個人的名字,過幾天我會回去,幫著處理。」

她掛掉電話。

母親還是不相信:「別逗我了。」

段芝芝在一旁尖著嗓子:「哥哥,你是和姐姐聯合起來嚇唬媽媽嗎?」

寧逸的目光落在段芝芝臉上,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芝芝,你要好好保養身體,你的身體裡還有寧琪的一顆腎,你別忘了。」

寧逸隻是來通知母親寧琪的死訊。

雖然母親半信半疑,但還是跟著他回了家,看到那粉色的骨灰盒的時候,突然自言自語:「怎麼會呢,琪琪一直很懂事,很聽話的,她的身體也一直都很健康,捐腎的時候體檢過的,沒問題的,不會的,不會的。」

14番外

徐漾開車帶著元寶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她進了寧琪的家門。

她的房間狹小又陰暗,是用廚房隔出來的,反觀段芝芝的房間,朝南溫暖,有粉色的公主床和白色的帷幔,真像是公主的房間啊。

徐漾對寧琪的母親的鄙視更加多了。

寧琪的母親,仍然不肯相信寧琪已經去世。

直到保險工作人員,還有徐漾掏出遺書和死亡證明的時候,她才呆呆地蹲坐在地上。

而她所謂的繼父,倒是神情淡漠。

陸昂紅著眼睛,連元寶都不願意湊到他身邊去。

保險員緩緩開口:「寧琪女士兩年前購買了這份保險,受益人填寫了母親和哥哥還有徐漾女士以及陸昂先生,現在寧琪女士已經去世,賠償金額會按照合同來如期打到各位的賬戶上。」

寧琪的母親在看到遺書的時候,突然崩潰大哭。

畢竟遺書寥寥數筆,卻字字誅心。

遺書中一句也沒有提起她和寧逸。

徐漾離開前,陸昂求她將遺書留給他。

徐漾答應了。

如果每日能夠讓他們受到剜心之痛,也不枉寧琪臨終前那麼淒苦。

徐漾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便又帶著元寶回了草原,她在陪元寶玩飛盤的時候,突然想起那些日子,寧琪蹲在蒙古包邊,一遍又一遍地教元寶不要回頭。

她終於控製不住,發出震天的哭喊。

寧琪,你讓所有人都不要回頭看你,不要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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