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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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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名為長樂,是太子居所,儲君華閣。

循照舊例,太子也有一套文臣班底,負責處理部分政事。

儲君與國分憂,是分內之事。

如當初的薑無量,甚至是直接參與朝政,在天下落子。

政事堂、兵事堂,一應國家事務,全都繞不過他去。乃至於齊夏爭霸期間,他的意見與齊帝相悖,戰和之議在朝野間一度僵持不下……

當然最後的結果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現太子薑無華生性懶散,不與前人相同。什麼事情都是能避則避,不歸東宮管的事情堅決不碰,模棱兩可的事情絕對不辦,也就是齊帝強行安排下來的政事,他才勉強捏著鼻子處理一二。雖然都處理得極妥當,但畢竟事少任輕,不見什麼功勞。

整個東宮都如他一般,一年到頭都處理不了幾件正事。可謂是齊國開國以來,存在感最薄弱的太子。

無怪乎他的弟弟妹妹們紛紛崛起,一個接一個的要與他爭儲。薑無憂、薑無邪、薑無棄,哪個不是人傑?要天賦有天賦,要手段有手段,還各有背景支援。

而太子薑無華,才情、天賦、處事,都沒什麼亮眼的地方,甚至他的母族也非常普通。何家本就無甚家勢,當初薑無量被廢,他的生母殷皇後也被打入冷宮,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憤鬱而死。

今帝或許是為了平衡外戚勢力的考慮,纔將沒什麼根底的何氏定為皇後。

何家太普通,臨淄排列一百個世家,何家都排不上名。何皇後唯一的弟弟何賦,是個才能平平的,何家的下一代何真,也隻是個逗鳥弄狗的……完全提供不了什麼助力。

薑無華似乎隻是憑藉生得早,年紀大,纔在薑無量被廢黜後占得先機。

可“生得早、年紀大”又算是什麼優勢呢?那還有一個年紀更大的,還在青石宮裡困著呢!

臨淄城的水很深,每個人都琢磨自己的事。無數暗湧,在水底衝突。不到水落石出時,誰也看不清結果。

此刻的薑無華,正拿著一把鋒利雪亮的大剪子,在園子裡修剪花枝。

他的動作很慢,很細緻,對每一個細節都很注重。

一名白面無鬚的內官杵在身後,微微湊著,小聲地彙報:“青羊鎮男在溫玉水榭無功而返,應是沒能談攏。但好像在華英宮得到了好的結果。長生宮那邊沒有什麼動靜,九皇子好像沒有接觸青羊鎮男的意思。倒是雷家頗為關注他。您吩咐過,探聽訊息,要以不暴露自身為首要,因此暫時得不到更詳儘的情報。”

他語速很快,但說得很清楚:“青石宮仍然死寂,連聲響也沒有。依小人看,殿下您完全不需要……”

他的話停住了。

因為薑無華手裡的大剪子停住了,並且看著他。

“孤隻聽,你隻看。不需有看法,不需有意見,不需要告訴孤,你怎麼想,你們怎麼想。”

“能夠聽明白嗎?”他問。

內官嚥了一下口水:“……能。”

薑無華並沒有什麼威武嚴厲的表情,說這些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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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的肌肉甚至完全是舒展的,沒有攻擊性的。

但誰能忽視他的意見呢?

聽到內官的回答,薑無華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好好地瞧著面前的花枝,定了一定,才繼續揮動他的剪子。

內官就侯在旁邊,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薑無華的鼻子,忽然動了動。

他開心地笑了:“我的湯煲好了!”

把大剪子往內官手裡一放,薑無華溫聲囑咐:“你接著修剪,一定要修成太子妃滿意的樣子。不許出錯。其它的事情先放一放,這事是最重要的。”

而後腳步輕鬆地轉身,獨自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看樣子什麼青石宮、華英宮、養心宮、長生宮,都不如他煲的湯更重要。

……

……

回齊國的時候,薑望趕路匆忙,二月十五日的福地挑戰也隻是匆匆試過,草草敗退。

從排名四十的福地缽池山,退到了排名四十一的論山。

這種直線的下滑,薑望早已習慣。與強者過招,其樂無窮。在沒有生命危險的前提下,對他這種有遠大追求的人來說,更是一種極端享受。當然,如能收穫勝利,才更叫人滿足。

基本上隻要有時間,他每戰都不會錯過。唯獨顧慮有一天被打落福地,再難有這樣的機會。好在太虛幻境內福地統共七十二,還有一些餘地可以退。

太虛幻境每月一次的福地挑戰,他基本沒有勝利的機會。倒不似在論劍台中高歌猛進,終於已打進前百,排名九十六。

值得一提的是,左光殊現今排在太虛幻境內府境第六十四名。

薑望自認戰力全開的話,比左光殊強上不少,時間若是足夠,打進前三十名應當不成問題。

隻不知道太虛幻境裡到底吸納了多少位內府境修士,這個實力層次放眼整個現世,又能達到什麼水準。

因為百名之後並不顯示排名,或許隻有太虛幻境背後的人知道答案。

薑望這段時間隱隱感覺到太虛幻境在發生某種潛移默化的改變,但若要細究,卻又說不出變化在哪裡。但絕非幻覺。

太虛幻境的存在不可能瞞得過所有人,但各大勢力的態度十分曖昧,既沒有哪家宣傳,也沒有哪家擺明車馬抵製。如左光殊、重玄勝這等家世的人,對太虛幻境都是語焉不詳。

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會發生改變。

而薑望很期待那種改變的發生。

把日常的修行完成,薑望繼續把心神撲在近海群島的相關情報上,想要打開一條思路,找到救竹碧瓊的辦法。

這事情難度極大,即使有薑無憂和重玄勝的幫忙,成功的機會亦十分渺茫。

百分耕耘,求一厘收穫。

正思索間,外間院子裡傳來一陣喧囂聲。

這裡是重玄勝的霞山別府,通常不會有這麼吵鬨纔對。

薑望懷著疑惑推門而出,老遠就聽到重玄勝的伯父,那位博望侯長子重玄明光的聲音。

“他們這些孤兒寡母的找上門來,我們重玄家不能不管的啊。小勝人呢?他在哪兒,叫他出來!咱們博望侯府,能被人戳脊梁骨嗎?”

倘若忽略才能,德行,重玄明光真是儀表堂堂。

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修為又遠遠跟不上,但還是格外的倜儻。衣著佩飾無不得體,每一根頭髮絲,都精心打理過。

這時候說話,聲音也醇厚,平添幾分親近。若是不熟悉的人與他初見,很難不信任他。

薑望走到這邊,便看到院中簇擁了一大堆的老弱婦孺,孩子哭,老人嚎,一個比一個的淒慘,場面極不好看。

這個嚷著餓,那個哭嚎不想活了,又有說活不下去了,要被逼死了等等。

不知情的人倘見這一幕,隻怕還以為重玄勝做了什麼挖絕戶墳之類傷天害理的事情。

而重玄明光站在這些人中間,一口一個“重玄家會給你們做主”,擺明瞭來者不善。

兩個門丁滿臉為難地站在一邊,顯然不敢攔博望侯的長子。

薑望聽了幾耳朵,大概聽明白了一些。

王夷吾被逐出臨淄城後,重玄遵的經營被分得七七八八。難免有一些人兩頭不靠,失了生計。

這也不是什麼問題。按說沒了活乾,再找便是。有手有腳的活人,在臨淄還能餓死?

再者說,又有幾個人,膽敢來找重玄家的麻煩?

這事情都不用深究,擺明瞭是重玄明光動了鬼心思,把這些人的家眷組織起來,來逼重玄勝給說法。顯是要狠狠折損重玄勝的面子,打擊他的聲譽。

這伎倆粗淺之極。偏偏瞧重玄明光那智珠在握的樣子,顯然還十分自得,自以為掌控局勢呢。

薑望出門的時候還有些擔心發生了什麼事,見到重玄明光就已經放了心,再看看這雞飛狗跳的現場情況,甚至有點想笑了。

這種小麻煩,處理起來哪有難度?

重玄勝的心情顯然差不多,他從另一個門怒氣沖沖地擠進院裡,見得自家伯父,立時滿臉堆笑。

“伯父乃是日理萬機的人物,早晚請安不知多少趟。今日怎麼得空,來侄兒的霞山別府?”

重玄勝這話裡隱隱帶刺,暗諷重玄明光成日裡除了哄重玄雲波開心,什麼正事也沒有。

偏偏重玄明光不太聽得出來,反而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的胖侄兒,語重心長道:“阿勝,此事可大可小,你可得好好處理。伯父也不想管啊,奈何你們小輩太不省心!不是伯父說你,那些生意弄得好好的,你怎麼說拆就拆?拆也便罷了,你們年輕人爭爭搶搶,伯父不說什麼。但不給人留活路怎麼可以?往後誰能服你,誰肯信任重玄家?”

重玄明光別的不行,場面話說得是真漂亮。大概也是跟他自小交際慣了有關。

“伯父教訓得是。”重玄勝絲毫不見惱,笑眯眯地道:“不知道這麼些人今日聚著,想要逼我做什麼呢?”

他往那裡一站,儼然一座小山:“儘管說說看嘛。”

這聲音也輕巧。

但這話一落,整個院中,哭聲、鬨聲、叫囂聲,頓時靜了。

重玄公子,威風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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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兒,叫他出來!咱們博望侯府,能被人戳脊梁骨嗎?”

倘若忽略才能,德行,重玄明光真是儀表堂堂。

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修為又遠遠跟不上,但還是格外的倜儻。衣著佩飾無不得體,每一根頭髮絲,都精心打理過。

這時候說話,聲音也醇厚,平添幾分親近。若是不熟悉的人與他初見,很難不信任他。

薑望走到這邊,便看到院中簇擁了一大堆的老弱婦孺,孩子哭,老人嚎,一個比一個的淒慘,場面極不好看。

這個嚷著餓,那個哭嚎不想活了,又有說活不下去了,要被逼死了等等。

不知情的人倘見這一幕,隻怕還以為重玄勝做了什麼挖絕戶墳之類傷天害理的事情。

而重玄明光站在這些人中間,一口一個“重玄家會給你們做主”,擺明瞭來者不善。

兩個門丁滿臉為難地站在一邊,顯然不敢攔博望侯的長子。

薑望聽了幾耳朵,大概聽明白了一些。

王夷吾被逐出臨淄城後,重玄遵的經營被分得七七八八。難免有一些人兩頭不靠,失了生計。

這也不是什麼問題。按說沒了活乾,再找便是。有手有腳的活人,在臨淄還能餓死?

再者說,又有幾個人,膽敢來找重玄家的麻煩?

這事情都不用深究,擺明瞭是重玄明光動了鬼心思,把這些人的家眷組織起來,來逼重玄勝給說法。顯是要狠狠折損重玄勝的面子,打擊他的聲譽。

這伎倆粗淺之極。偏偏瞧重玄明光那智珠在握的樣子,顯然還十分自得,自以為掌控局勢呢。

薑望出門的時候還有些擔心發生了什麼事,見到重玄明光就已經放了心,再看看這雞飛狗跳的現場情況,甚至有點想笑了。

這種小麻煩,處理起來哪有難度?

重玄勝的心情顯然差不多,他從另一個門怒氣沖沖地擠進院裡,見得自家伯父,立時滿臉堆笑。

“伯父乃是日理萬機的人物,早晚請安不知多少趟。今日怎麼得空,來侄兒的霞山別府?”

重玄勝這話裡隱隱帶刺,暗諷重玄明光成日裡除了哄重玄雲波開心,什麼正事也沒有。

偏偏重玄明光不太聽得出來,反而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的胖侄兒,語重心長道:“阿勝,此事可大可小,你可得好好處理。伯父也不想管啊,奈何你們小輩太不省心!不是伯父說你,那些生意弄得好好的,你怎麼說拆就拆?拆也便罷了,你們年輕人爭爭搶搶,伯父不說什麼。但不給人留活路怎麼可以?往後誰能服你,誰肯信任重玄家?”

重玄明光別的不行,場面話說得是真漂亮。大概也是跟他自小交際慣了有關。

“伯父教訓得是。”重玄勝絲毫不見惱,笑眯眯地道:“不知道這麼些人今日聚著,想要逼我做什麼呢?”

他往那裡一站,儼然一座小山:“儘管說說看嘛。”

這聲音也輕巧。

但這話一落,整個院中,哭聲、鬨聲、叫囂聲,頓時靜了。

重玄公子,威風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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