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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彈指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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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鎮廳裡,薑望面露驚容。

安頓下來之後,他纔在錢執事嘴裡得知齊軍大軍困鎖陽國的事情。

也因而明白了,錢執事為什麼委曲求全,任由宰割。

他還是嫩了一些,若早知此事,別說五百顆道元石,便是一千顆也未必割不下來。

但對於這個訊息本身來說,區區一些道元石,拿多拿少,又算得了什麼呢?

齊國一舉一動,都足以引起東域動盪。

更何況是兵圍陽國此等大事!

“你說清楚,齊軍圍境,是困鎖陽國,攔截鼠疫。還是要吞掉陽國?”薑望問。

“我一個小小商人,哪裡看得清此等大事?但或許……兼而有之!”

鎮廳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薑望此時幾乎能夠篤定,這便是重玄勝之前隱約暗示的齊國大動作了!

他倒並不會埋怨重玄勝沒有提前告知他此事,事涉軍機,就算重玄勝不怕死,他也要攔著。

隻是確實這事有些突然。

如果齊國直接一口將陽國吞下,把屬國變為治下郡城,整個陽國地盤上,利益都要重新分割。這也意味著,他之前在陽國做的所有努力,可能都是無用的。

因為戰後的分割,顯然隻能由齊**方主導,而已經不涉及其它了。

等等……難道重玄勝想不到這些嗎?

一念及此,薑望於是問道:“錢執事可曾查到,這次領軍來陽國的,是哪位大人物?”

錢執事搖搖頭:“四海商盟的情報係統現在也被切斷了,我在陽國也是兩眼一抹黑。隻知道是九卒之一的秋殺軍,再詳細一點的訊息根本得不到。或許隻有大戰真正開始的時候,我才能知道來的是誰。”

來的是九卒之一,決心已經很明顯。

所謂身懷利刃,殺心自起。這麼一支天下強軍來陽國,在能夠輕鬆征服陽國的情況下,齊國方面高層想不動心也難。

薑望隻想到的是……重玄勝此刻必在軍中,不然不至於無法回信。但重玄勝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怎樣才能幫助到他?他需要怎樣的配合?

此時他們二人,一個在陽國內,一個在陽國外。一個獨守一鎮,一個身在軍中。

如何才能夠在無法溝通的情況下,完成配合?

薑望總覺得自己漏了什麼事情,但一時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隨口問了一聲:“小小,你怎麼看?”

獨孤小毫不猶豫:“小小什麼也不懂,哪有什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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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爺這麼聰明的人,您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這隻是小小日常的表忠心。一直也很努力的在向前、竹碧瓊等人面前強化薑望的領導地位,並無什麼特別。

但這時聽到這句話,薑望忽然靈光一閃。

“那胖子比我聰明得多,我能想到要與他配合,他不會想不到我就在陽國!在無法溝通的情況下,如果他需要我做什麼,或者想要告訴我什麼,他會怎麼做?甚或……他會不會已經做了什麼?”

薑望又看向錢執事,他終於想明白他忽略的是什麼了。

“錢執事,剛剛想起來一事。”他問道:“我聽你們商盟倉庫的那個護衛說,你早就逃離陽國了啊?怎麼突然又迴轉?按理說齊軍即便封境,也不應該攔截齊人吧?”

“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

錢執事始終以為他是因為隱瞞收穫、賄賂軍隊而被屏西郡方面驅逐,從而錯過了最初可以逃回齊國的時機。

在薑望面前也不便全部說出來,苦笑著道:“習慣了孝敬軍爺,沒想到遇到個鐵面無私的,直接將我趕了回來。再之後轉道別處,已經禁絕通行了……”

“不忙。各處都是個什麼情形,你細細說來。”

錢執事便挑撿著說了。

“如此說來,陳勇他們還在百川城外的軍營裡?”

“是啊。”錢執事罵道:“老子就晚了一天,那些臭軍頭就不許過了,哪怕就待在軍營裡也不行!”

聽到這裡,薑望已經有八成把握了。現在重玄勝很有可能就在百川城,而且有一定的軍權。

這個錢執事,就是他“送”回來的“知會”!

其人很明白薑望把青羊鎮經營得怎麼樣,也很清楚捲款出逃的錢執事,在陽國無路可走。

他是拿錢執事給薑望出氣,也是讓薑望用錢執事隨身的資源補充,更是告訴薑望,他來了!

而剝開一切,最核心的部分就是,重玄勝也需要他保下青羊鎮域!

“錢執事,想必你也知道現在局勢如何。”薑望起身道:“在這種時候,我們一定要力往一處使,分散則弱。你的人,包括你,現在都由我統一指揮。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非常好!薑大人少年英雄,說的恰是正理!”

錢執事表現得大義凜然。

當然心中有沒有意見,就不得而知了。好在薑望也不需要考慮他的內心戲,隻需要他將四海商盟在嘉城城域的物資儘量調度過來。

而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日,已是七月二十六。

青羊鎮域的最後兩名鼠疫患者。

一者病死,一者痊癒。

像是過去和未來,同時存在。

……

……

照衡城,王宮大殿之中。

朝臣都已經退去了。

陽國國主陽建德半蹲著,親自在地上撿拾著什麼——那是一些衣衫飾品的碎片,材質依稀可見華貴。

血肉之類自然是不會剩下的,留下的這些碎片也都是碎片的主人自己在掙紮中損毀。

太監劉淮便一直候在旁邊。

陽建德一邊撿,一邊隨口問道:“玄策呢?”

劉淮躬身道:“他既不在照衡城,也不在倉豐城,不知去了哪裡。局勢現在太亂,奴才還需要一些時間……”

“算了。”陽建德直起身來,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碎片握在手心,淡淡道:“陽氏落到今日局面,皆孤之罪。若能留一個血脈,也是好的。”

“時至今日,哪裡怪得了陛下?”劉淮眼淚流了下來:“早在三代之前,陽國便已為屬國。先君在時,將陽國最後一支強軍也葬送了,王都也不得不改名為照衡。擊敗夏國之後,齊國在東域已經沒有對手,我們陽國又在臥榻之側……陛下登基之後,面對的便是如此局面。縱是陛下文韜武略,不輸於人,又哪有迴天之力?”

“照者,明光也,即我陽氏。衡者,穩定也,即乞時局。說得好聽,無非是苟延殘喘。”

陽建德歎罷,擺了擺手:“孤不成器,孤的兒子也不成器。就不要再把責任推及孤的父王了。”

他走了幾步,將左手攥著的那些碎片放進劉淮懷裡:“好生收著。”

待劉淮恭恭敬敬將它們捧住,陽建德才轉身往殿外走。

大殿雖然華麗,卻有些昏暗,或許是宮殿太幽深,但燈不夠亮的原因。

然而殿外卻是一片明光,日頭燦爛。

“擬國書,向重玄褚良乞降,加孤玉印,請他來宮城一敘。”

陽建德邊走邊說。

他的腳步並不快,一步卻邁得極遠。

劉淮剛剛抬起眼睛,便看到自己的國君已經站到殿門處。

那個並不算高大的身影,彷彿站在光與暗的分界點。

前面是光明,但他不願走進。後面是黑暗,他也無法墜落。

隻有其人的聲音,恍惚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很清楚,卻也很遙遠。

“孤要看看,三十年彈指已過,凶屠……尚能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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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提的是,這一日,已是七月二十六。

青羊鎮域的最後兩名鼠疫患者。

一者病死,一者痊癒。

像是過去和未來,同時存在。

……

……

照衡城,王宮大殿之中。

朝臣都已經退去了。

陽國國主陽建德半蹲著,親自在地上撿拾著什麼——那是一些衣衫飾品的碎片,材質依稀可見華貴。

血肉之類自然是不會剩下的,留下的這些碎片也都是碎片的主人自己在掙紮中損毀。

太監劉淮便一直候在旁邊。

陽建德一邊撿,一邊隨口問道:“玄策呢?”

劉淮躬身道:“他既不在照衡城,也不在倉豐城,不知去了哪裡。局勢現在太亂,奴才還需要一些時間……”

“算了。”陽建德直起身來,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碎片握在手心,淡淡道:“陽氏落到今日局面,皆孤之罪。若能留一個血脈,也是好的。”

“時至今日,哪裡怪得了陛下?”劉淮眼淚流了下來:“早在三代之前,陽國便已為屬國。先君在時,將陽國最後一支強軍也葬送了,王都也不得不改名為照衡。擊敗夏國之後,齊國在東域已經沒有對手,我們陽國又在臥榻之側……陛下登基之後,面對的便是如此局面。縱是陛下文韜武略,不輸於人,又哪有迴天之力?”

“照者,明光也,即我陽氏。衡者,穩定也,即乞時局。說得好聽,無非是苟延殘喘。”

陽建德歎罷,擺了擺手:“孤不成器,孤的兒子也不成器。就不要再把責任推及孤的父王了。”

他走了幾步,將左手攥著的那些碎片放進劉淮懷裡:“好生收著。”

待劉淮恭恭敬敬將它們捧住,陽建德才轉身往殿外走。

大殿雖然華麗,卻有些昏暗,或許是宮殿太幽深,但燈不夠亮的原因。

然而殿外卻是一片明光,日頭燦爛。

“擬國書,向重玄褚良乞降,加孤玉印,請他來宮城一敘。”

陽建德邊走邊說。

他的腳步並不快,一步卻邁得極遠。

劉淮剛剛抬起眼睛,便看到自己的國君已經站到殿門處。

那個並不算高大的身影,彷彿站在光與暗的分界點。

前面是光明,但他不願走進。後面是黑暗,他也無法墜落。

隻有其人的聲音,恍惚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很清楚,卻也很遙遠。

“孤要看看,三十年彈指已過,凶屠……尚能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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