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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真逐邪,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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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望深知,雖則他與張臨川不共日月,他也誓滅白骨邪神。但敵人的敵人,仍是敵人,張臨川與白骨邪神,也是生死大敵!

張臨川現在已經與世為敵,無處容身,但竟然在極其凶險的狀況下,還走出這一步棋來,借敵算白骨!

真可謂步步見殺機,步步有謀算。幾等於在懸崖邊緣一路狂奔的同時,還摘花拂雪。算度何等深遠。

白骨邪神在幽冥世界裡,是絕巔之上的存在。

便是阮泅,又如何能算之?

貿然相算,恐為所傷。

貝爾陽開,心小。

而若是真有誰能算到幽冥,壓過白骨邪神一頭,去到幽冥爭鋒……那對他張臨川亦是好事。他恐怕巴不得白骨邪神與誰打得頭破血流,或被誰打得魂飛魄散。

薑望由此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雖然他親身經曆了無生劫的終局,明白白骨尊神現在多半已經降生現世,開始他被現世意誌認可的璀璨一生了。

但張臨川好像並不知曉此事?

畢竟彼時彼刻,經曆那一切的,隻有他、莊承乾、白骨尊神這三方。頂多再加上一個沒有意識的真魔宋婉溪。

而張臨川作為白骨尊神的背叛者,這幾年肯定不敢觸及幽冥,由此並不知曉白骨尊神的真實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這也就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擺出這一局來,想到用幽冥世界裡的白骨尊神來做陷阱。

不對,張臨川未嘗是全然不知白骨尊神的現狀。

時間對白骨尊神不值一提。雖然按照常理推斷,早已經解決了天意排斥的白骨尊神,現在應該已經降生現世了纔是,但也不排除想在幽冥世界裡多待幾年,運籌其它。

或者說…·…數百年落一子的白骨尊神,就算已經降生現世,或許也還在幽冥世界裡佈下了什麼手段。

張臨川引晚桑鎮亡魂入幽冥,一舉兩用,引兩虎相爭。既是針對現世追殺他的敵人,也是針對白骨尊神。是凶險的殺局,或者也是對兩方的試探。

看看為了殺他,這些敵人願意付出什麼。也看看白骨尊神現在怎麼樣。

“抱歉,阮真君,我非是故意讓真君涉險。”薑望有些後怕,呆了一陣,才問道:“那東方真人他··…··”

阮泅的聲音道:“有些危險,隻有當你看到了,它纔會存在。所以說無知未嘗不是好事。東方師或是學藝不精,看不到那麼遠,或是不敢深算。這些已是說不清了,也不必計較。”

“我是想········”薑望站在齊國的國家角度,思考著道:“會不會是魏國人故意誘導我請您出手卦算,想以此傷您?在我給您寫信之前,魏國人說,無論卦資如何,魏國都願償之。”

阮泅的聲音裡有了笑意:“料東方師並無這個膽子。以前隔得遠了倒還難說,現在魏國東望,看到的可不是夏國,而是我大齊南疆。”

薑望心裡鬆了一口氣,點頭道:“張臨川已是將魏國人得罪得狠了。若是吳詢將軍有機會看到張臨川,也早將他打死。”

阮泅又道:“但償資一事,實屬笑話我是為你出手卦管.哪輪得著他們償

阮泅又道:“但償資一事,實屬笑話。我是為你出手卦算,哪輪得著他們償資,又扯得上什麼因果?東方師不應該鬨出這樣的笑話來,想也是恨得極了……這次是他們欠你的。”

因果相償,沒有旁係他人的道理。

況且到了阮泅這樣的境界,很多時候卦算的所求,都不是錢財之物能夠填補,而是需要當事人的“果”,去償還眺望命運長河的“因”。

薑望隻道:“便是沒有魏國人這檔子事,我也是誓殺張臨川的,一有卦算機會,也會想到要請您,畢竟您是我認知範圍裡卦道的最高成就者……所以也談不上什麼欠不欠。我自願為之。”

阮泅倒是不就此再說些什麼,隻道:“晚桑鎮的那些死者,我雖不能占之。但從中也可以看到一點細節——張臨川能夠無聲無息地將那些亡魂送往幽冥,避開東方師的卜算,設下如此凶險的局中局,非方師的卜算,設下如此凶險的局中局,非是道術能夠解釋。他必然有一門貫通陰陽的神通存在。

這門神通可以幫助他自由穿梭幽冥現世,也應該是他貫通神道世界與信徒的橋梁。不是說他疑似可以通過無生世界賦予地煞使者偽神通麼?應當就是通過這門神通做到的。

他那個以‘無生’為名的神道世界,至少有這兩門神通的參與……—者貫通陰陽,一者阻隔因果。”

不愧是星占大宗師,站在超凡絕巔的人物。

東方師親臨現場,也隻看出了張臨川的一門神通。阮泅隻是看了一封蘸血的信,就看穿了張臨川的局中局,也看到了張臨川更多的根底。

張臨川的神通、張臨川的無生世界,都有了更清晰的輪廓。

薑望很自覺地道:阮泅的聲音對此不置可否,隻道:“魏國我就不去了,幽冥亦是難入。如果你確定你做好了準備,在遇到張臨川之後,可以想辦法取他的血,沾染於我送你的這枚刀幣之上。我會幫你算斷他的因果,永絕他的後路。”

而後那枚刀幣隻是一轉,便落回薑望手裡。

阮泅的話語平靜得像是說“有空來家裡吃個飯”,但卻輕易劃定了把魏國攪得雞飛狗跳的無生教祖的命運。

此所謂超凡絕巔,衍道真君之言,一至於萬裡千年。

這也是張臨川最早選擇創建無生教,以外道立教前行,所必須面對的困境。

沒有薑望,遲早也會對上別的天驕。

是佛家所言之“惡因結惡果”。

而薑望一路走來雖然也是坎坷不斷,但走的卻是堂皇正途,熬過遙途萬裡,未來是無限光明。

截止到目前為止,薑望已經知曉張臨川的三個神通。

第一門神通,大概率是傳說中的七魄替命。

第二門神通,有隔絕因果之能。配合他的白骨聖軀,幾乎可以讓他不被卦算影響。

第三門神通,能夠貫通陰陽,可以輕易往來幽冥現世,亦是他連通無生世界的橋梁。

可以說每一門神通都厲害非常,也都被張臨川開發得出神入化。且第二門、第三門神通,都與無生世界有關。那麼無生世界的特性,亦由此可以猜測一二。對無生世界的破解針對,也可以自此找出一些頭緒來····

不知張臨川到底摘下了幾個神通,是否有成就天府。僅就暴露出來的這些來說,他就已經是一個極難被徹底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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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

薑望絕不介意利用自己所有能夠利用到的資源。

包括阮泅,也包括現在所身處的宋國。

“薑兄!”

辰巳午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等薑望聽進耳朵時,他正好也推門而入。

表情非常嚴肅:“魏國將領覃文器在野外被殺,是來自張臨川的報複,他一直就藏在魏國國境附近,沒有逃遠!”

薑望驚了一下,因為他與覃文器分別,也並沒有多久。

這是否說明,他也一直在張臨川的視野中?

“來不及多說。”辰巳午有些急切地說:道:“張臨川已經瘋了,先屠晚桑鎮,再殺魏國大將,還不知要做出什麼事情來。魏國真人東方師已經出境緝凶,還請動了須彌山的和尚,這一次要佈下天羅地網。此賊在我南域,我也正要前往支援,壓縮張臨川的活動範圍,薑兄與我一起···

…”

本應對追殺張臨川最為急切的薑望,卻站著不動,隻問道:“東方真人請動的須彌山和尚,是那位行念禪師麼?”

“那自然不會。”辰已午道:“好像是照懷禪師,當世真人的修為。”

再加上景國那位不知追到了哪裡去的真人,已經有三位當世真人蔘與對張臨川的逐殺,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很難破局。可是因為白骨聖軀的特殊性,因為阻隔因果的神通,因為張臨川本人具備真神層次

的眼界……即使是當世真人,也無法以力強壓,隻能同他玩這貓捉老鼠的遊戲。

張臨川被捉到就是個死,可至今也沒有活人沾到他的衣角。

“覃文器在野外被殺的訊息,是怎麼傳出來的?”薑望又問。

辰巳午道:“是隨他一起追緝張臨川的部將,在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發現……怎麼?”

“張臨川絕不是一個會被情緒乾擾行動的人,他會無緣無故地殺人,但不會無緣無故地找麻煩。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殺覃文器,肯定有他的原因所在。張臨川現在還鬨出動靜來,說明他的目的還沒有達成,他還有幾步路要走他還有一些險要冒。”

薑望在心裡隱約有一種感覺,或許覃文器與張臨川成功逃出魏國一事有關,但bu好把這種揣測說出來,汙了死者之名。

隻是異常堅決地道:“覃文器被殺的訊息都傳到了你這裡,我相信張臨川已經不在那裡。他肯定已經挑選好了下一個目標!”

辰巳午停下了已經往外走的腳步:“宋國?”

薑望道:“世上最聰明的人分析過,宋國是張臨川現階段最有可能的目標之一。”

辰巳午沉吟道:“那我們不去參與圍堵了,就在這裡等他。”

“不,我們要去。”薑望一邊往外走

一邊道:“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要讓張臨川覺得,我們的注意力已經被他引走了……以宋國之強,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應該不會給張臨川逃跑的可能吧?”

辰已午聽明白了,果斷拔身而起:“自然不會!”

兩位強神臨當即橫飛長空,離了宋國。

在疾飛的路上,辰巳午固然是利用特殊方式,在宋國遙做安排。薑望也分出一縷心神進入太虛幻境,與左光殊傳書不斷。

“越國那邊準備得怎麼樣?”

“已成神臨的革蜚在主持這件事情,說是已經暗中佈下天羅地網,張臨川一入國境,就會被揪出來。”左光殊的信上回道。

薑望心中默默給越國打上了存疑的標記,革蜚的實力他是知道的,哪怕現在成就了神臨,也可以大概估摸得出戰力範圍。其人若是不驕不躁,充分調用越國國家力量,倒是不怕對付不了張臨川。但如此信心滿滿打包票,反而事情並不靠譜。

“覃文器被殺的最新訊息,你也傳與他們知。革蜚新成神臨,覃文器又是什麼神臨?讓他們多一點重視……南鬥殿情況如何?”

丹國、龍門書院、南鬥殿、劍閣、越國、莊國。

在重玄勝列舉出來的這幾個目標裡。

劍閣那邊他是親自與寧劍客溝通過,知道司閣主正在坐鎮天目峰,斷不會出什麼問題。

莊國那邊,莊高羨和杜如晦都非常懂得獅子搏兔的道理,也都是非常謹慎的性格,在得到警示的情況下,不會給張臨川可乘之機。興許還會反過來設下陷阱,要伏殺張臨川,以贏得薑望的承諾——能夠噁心薑望的事情,他們不會錯過。

張臨川與莊高羨君臣鬥智鬥勇,當然是一場好戲。

但薑望現在並不希望看到。如果真的有那一幕發生,他會想辦法橫插一杠子,追求張臨川拚掉莊高羨、杜如晦的最好結局。

他寫信問左光殊的,是他不太放心的幾個地方。

左光殊的信裡回道:“重玄勝可能不太瞭解南域的情況,纔會把南鬥殿也列入張臨川的目標裡。南鬥殿的入口非常隱蔽,進出都很嚴格。張臨川要在南鬥殿的勢力範圍裡為惡,難度非常高·····不過我也已經通知到了,天機真人任秋離表示會加以關注。”

左光殊說得很有道理,重玄勝也肯定有重玄勝的理由。但既然任秋離都在關注此事,想來不管怎麼樣,南鬥殿的問題都不會很大。

“辛苦你了,光殊。丹國呢?”薑望又問。

這一回的左小公爺,在信裡很有些生氣·“我跟他們道了西外鬆內堅

“辛苦你了,光殊。丹國呢?”薑望又問。

這一回的左小公爺,在信裡很有些生氣:“我跟他們說了,要外鬆內緊,給張臨川以可趁之機,最後再甕中捉鱉。他們有個叫張靖的,回信的人是這麼說的,是叫張靖。就是楚煜之說過的那個廢物張靖,真是廢物!也不知怎麼,把這事鬨得轟轟烈烈,甚至丹國各處邊城,都貼滿了張臨川的畫像。除了打草驚蛇,還有什麼用處?”

薑望亦有些憤怒,但是強行冷靜下來想一想,也大約能夠明白張靖這麼做的原因。

丹國不管張臨川這個無生教祖是不是攪風攪雨,是找死還是發瘋。隻要張臨川不去丹國搗亂,那就不關他們的事情。張靖所作所為,就是要打草驚蛇!讓張臨川這條惡蟒,遠遠地就避開他們。

嚴格來說,張靖的應對並不傻,隻是有些自私。

如此選擇,實在有負薑望提醒他們的苦心。

但他也不可能改變丹國的決定。畢竟人各有誌,每個國家對責任的理解也並不相同。

薑望保持著平靜,又回信問道:“龍門書院那邊如何?”

作為四大書院之一,龍門書院的實力不容小覷,本不該列入張臨川的目標選擇。

但是在龍門書院的勢力範圍裡,於書院之外,還有大量的學田、大量的土地、大量供養讀書人讀書的農民。龍門書院畢竟不是國家體製,沒有能夠囊括全部勢力範圍的大陣,這些普通農民,卻是很難保護周全的。

張臨川若以此為目標,還真是防不勝同為四大書院的暮鼓書院,就不存在這樣的問題。暮鼓書院更多是靠附近幾個國家的供養,而沒有太多的學田和治下百姓。且又坐落在書山腳下,別說張臨川,哪怕白骨降世重返巔峰,也不會往那裡去。

左光殊回通道:“龍門書院非常重視薑大哥的提醒。他們目前還在書院裡的真傳弟子,還有大部分教習,都已經全部放出去,偽裝成農民,參與學田的秋收。還有幾位大儒都在關注。張臨川如果去了龍門書院,我看是沒機會再另找目標的。”

如此看來,就是越國最不穩妥了。但願張臨川不會那麼巧地選到越國。

薑望又在信裡強調:“讓你幫忙組織的神臨高手分為兩隊,一隊靠近越國,一隊往宋國這邊來。潛蹤匿行,不要打草驚蛇,隨時準備接應我。張臨川應該對他的處境很有認知,所以他現在非常著急,下

處境很有認知,所以他現在非常著急,下一步行動不會等太久。”

左光殊隻回了個“我辦事,你放心”

薑望認真地想了想,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了,便結束了與左光殊的通訊,與辰巳午繼續往覃文器身死的野外飛去。

·····

結束了關於丹道革鼎的議事,張巡心神疲憊地回到府中。不出意外偌大家宅仍是燈火通明,在這墨雲濃掩的深夜,依然亮堂得如白晝一般。

這段時間以來,張靖已是養得越來越跋扈。

每日飛鷹鬥狗,橫行都城。在外面是到處惹事,回到家裡也不收斂,鶯歌燕舞整夜都是常事。

原先還知道關起門來設下隔音法陣,隻在自己的院子裡耍。現在整個張家都liu下了他肆無忌憚的痕跡。

在這種情況下,老太爺甚至還放了權給他,讓他處理一些國家層面的事務。這讓他非常的有成就感,也非常的自信自我。

有一次酒後甚至說——“我與我那張巡兄長,除了修為也不差什麼了。隻等下一顆六識丹!”

此話應是笑談,但現在的丹國,沒人再笑話他。

自比張巡沒人敢笑,這倒罷了。內定六識丹這樣的事情,本該引起軒然大波,也沒人敢笑。

民憤顯然已經鬱積到了一定的程度。

而張巡從來專注修行,自然不知幼弟所為,偶爾看到了嗬斥兩句,也都乾事無補。畢竟事務繁忙,偶然的關心,也都是長兄對幼弟之憐——的確是有憐的。

畢竟張靖已經沒幾天好活。

養了這麼久的惡名,到了該收割的時候了。

張巡最近都在忙丹道革新的大事,要一改國家前路,將法丹、藥丹的地位提上來,與現為丹國主流的爐丹並舉。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努力,也已經得到了國內各方勢力的支援。

一旦最終完成丹國已經晦暗許久的前路,或能再開新天。

但革舊迎新這種事情,必然要有一個轟烈的起始——

張巡大義滅親,曆數張靖十二宗罪,親手殺死他這個為惡甚彰的親弟弟。然後由此覺悟丹國過往之弊,立誌自張靖一案起革新天下。然後順勢接掌張氏大權,開啟法丹、藥丹、爐丹並舉的新時代。

這如何不轟烈?

如何不是一段佳話?

此等經典篇目,早已經寫好了劇情。

而包括他張巡在內,也隻是筆下流淌的一段人生。

他並不介意被安排,他隻希望為此付出的一切,都能夠有所收穫。隻希望丹國真的還能擁有未來。

他自是忘不了蕭恕的沉默的。而這種沉默,恰是過往許多年,為國儘忠者的縮影。

占地極廣的張氏大宅,今夜依然是歌舞昇平。

丹國是太平盛世啊,張家是宣赫名門。

妙齡少女體態嬌,蜜桃熟婦撫絃琴。粉面的兔兒爺唱小旦,一溜兒的水袖隨風轉。那歌聲悠揚,悠揚…·一切如昨夜,如前夜,如過往的很多夜。

唯獨是少了張靖大呼小叫、丟人現眼的聲音。

“張靖又去哪裡惹禍了?”張巡隨便拉了一個人問。

這舞女顯是喝得多了,臉上通紅,吃吃地笑:“張公子他…··他喝多啦,拉著那個誰,還有那個誰…··睡覺去啦!”

一邊說,一邊還往近前貼。

張巡伸手按在她的臉上,把她往邊上扒拉開。

冷不丁手心被舔了一口。

強忍著噁心感,他也不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計較,徑自穿過喧鬨的人群,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

但走到半途,忽地又轉身,走向張靖的屋子。

許是因為大事已定,張巡今夜突然很想跟這個弟弟說幾句話——在他醉醺醺的時候。

院中吵鬨的聲音令張巡有些煩躁,但面上並不顯現。

能容得下這麼多荒誕的事情,難道還容不下幾個倡伎優伶?

容得下烏雲蓋頂的天,也該容得下醉生夢死的夜。

隻是在走到了張靖的房門外時,動作稍微粗魯了些——

招呼也不打,直接推開了門。

大門中開,寶珠之光一陣搖曳。而後他便看到,一地的淩亂裙衫,一直往床榻延伸。床榻之上,是大被同眠的幾個人。

他的親弟弟,就在那裡面。

但是他的目光不在那裡,而是落到了房間裡唯一一張端端正正放著的椅子上。

有一個眼神淡漠,長得不好也不壞的人,正端坐在那裡……

與他對視。

床榻上用被子裹著的三個赤條條的人,已經全都沒有了生命跡象。

張巡在這一刻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應該來說,他早就準備好了面對張靖的死。也想過在那一刻到來時,自己會如何冷漠。

可是張靖沒有死在他的手上。

而是這麼草率的,在一個跟以往沒什麼區別的夜晚,荒誕地死去了。

他冷冷地看著張靖房間裡的這個陌生男子,有太冰冷的殺意,隨著絲絲縷縷的劍絲泛起。

卻先聽到了對方的怨怪——

這個人翹著二郎腿,脊背挺直地坐著,蒼白的十指交錯,表情很有些不滿:“你們用我的名字煉人丹。

還隨便殺了一個我的法王來頂罪。

有沒有考慮過我這個無生教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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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該列入張臨川的目標選擇。

但是在龍門書院的勢力範圍裡,於書院之外,還有大量的學田、大量的土地、大量供養讀書人讀書的農民。龍門書院畢竟不是國家體製,沒有能夠囊括全部勢力範圍的大陣,這些普通農民,卻是很難保護周全的。

張臨川若以此為目標,還真是防不勝同為四大書院的暮鼓書院,就不存在這樣的問題。暮鼓書院更多是靠附近幾個國家的供養,而沒有太多的學田和治下百姓。且又坐落在書山腳下,別說張臨川,哪怕白骨降世重返巔峰,也不會往那裡去。

左光殊回通道:“龍門書院非常重視薑大哥的提醒。他們目前還在書院裡的真傳弟子,還有大部分教習,都已經全部放出去,偽裝成農民,參與學田的秋收。還有幾位大儒都在關注。張臨川如果去了龍門書院,我看是沒機會再另找目標的。”

如此看來,就是越國最不穩妥了。但願張臨川不會那麼巧地選到越國。

薑望又在信裡強調:“讓你幫忙組織的神臨高手分為兩隊,一隊靠近越國,一隊往宋國這邊來。潛蹤匿行,不要打草驚蛇,隨時準備接應我。張臨川應該對他的處境很有認知,所以他現在非常著急,下

處境很有認知,所以他現在非常著急,下一步行動不會等太久。”

左光殊隻回了個“我辦事,你放心”

薑望認真地想了想,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了,便結束了與左光殊的通訊,與辰巳午繼續往覃文器身死的野外飛去。

·····

結束了關於丹道革鼎的議事,張巡心神疲憊地回到府中。不出意外偌大家宅仍是燈火通明,在這墨雲濃掩的深夜,依然亮堂得如白晝一般。

這段時間以來,張靖已是養得越來越跋扈。

每日飛鷹鬥狗,橫行都城。在外面是到處惹事,回到家裡也不收斂,鶯歌燕舞整夜都是常事。

原先還知道關起門來設下隔音法陣,隻在自己的院子裡耍。現在整個張家都liu下了他肆無忌憚的痕跡。

在這種情況下,老太爺甚至還放了權給他,讓他處理一些國家層面的事務。這讓他非常的有成就感,也非常的自信自我。

有一次酒後甚至說——“我與我那張巡兄長,除了修為也不差什麼了。隻等下一顆六識丹!”

此話應是笑談,但現在的丹國,沒人再笑話他。

自比張巡沒人敢笑,這倒罷了。內定六識丹這樣的事情,本該引起軒然大波,也沒人敢笑。

民憤顯然已經鬱積到了一定的程度。

而張巡從來專注修行,自然不知幼弟所為,偶爾看到了嗬斥兩句,也都乾事無補。畢竟事務繁忙,偶然的關心,也都是長兄對幼弟之憐——的確是有憐的。

畢竟張靖已經沒幾天好活。

養了這麼久的惡名,到了該收割的時候了。

張巡最近都在忙丹道革新的大事,要一改國家前路,將法丹、藥丹的地位提上來,與現為丹國主流的爐丹並舉。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努力,也已經得到了國內各方勢力的支援。

一旦最終完成丹國已經晦暗許久的前路,或能再開新天。

但革舊迎新這種事情,必然要有一個轟烈的起始——

張巡大義滅親,曆數張靖十二宗罪,親手殺死他這個為惡甚彰的親弟弟。然後由此覺悟丹國過往之弊,立誌自張靖一案起革新天下。然後順勢接掌張氏大權,開啟法丹、藥丹、爐丹並舉的新時代。

這如何不轟烈?

如何不是一段佳話?

此等經典篇目,早已經寫好了劇情。

而包括他張巡在內,也隻是筆下流淌的一段人生。

他並不介意被安排,他隻希望為此付出的一切,都能夠有所收穫。隻希望丹國真的還能擁有未來。

他自是忘不了蕭恕的沉默的。而這種沉默,恰是過往許多年,為國儘忠者的縮影。

占地極廣的張氏大宅,今夜依然是歌舞昇平。

丹國是太平盛世啊,張家是宣赫名門。

妙齡少女體態嬌,蜜桃熟婦撫絃琴。粉面的兔兒爺唱小旦,一溜兒的水袖隨風轉。那歌聲悠揚,悠揚…·一切如昨夜,如前夜,如過往的很多夜。

唯獨是少了張靖大呼小叫、丟人現眼的聲音。

“張靖又去哪裡惹禍了?”張巡隨便拉了一個人問。

這舞女顯是喝得多了,臉上通紅,吃吃地笑:“張公子他…··他喝多啦,拉著那個誰,還有那個誰…··睡覺去啦!”

一邊說,一邊還往近前貼。

張巡伸手按在她的臉上,把她往邊上扒拉開。

冷不丁手心被舔了一口。

強忍著噁心感,他也不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計較,徑自穿過喧鬨的人群,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

但走到半途,忽地又轉身,走向張靖的屋子。

許是因為大事已定,張巡今夜突然很想跟這個弟弟說幾句話——在他醉醺醺的時候。

院中吵鬨的聲音令張巡有些煩躁,但面上並不顯現。

能容得下這麼多荒誕的事情,難道還容不下幾個倡伎優伶?

容得下烏雲蓋頂的天,也該容得下醉生夢死的夜。

隻是在走到了張靖的房門外時,動作稍微粗魯了些——

招呼也不打,直接推開了門。

大門中開,寶珠之光一陣搖曳。而後他便看到,一地的淩亂裙衫,一直往床榻延伸。床榻之上,是大被同眠的幾個人。

他的親弟弟,就在那裡面。

但是他的目光不在那裡,而是落到了房間裡唯一一張端端正正放著的椅子上。

有一個眼神淡漠,長得不好也不壞的人,正端坐在那裡……

與他對視。

床榻上用被子裹著的三個赤條條的人,已經全都沒有了生命跡象。

張巡在這一刻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應該來說,他早就準備好了面對張靖的死。也想過在那一刻到來時,自己會如何冷漠。

可是張靖沒有死在他的手上。

而是這麼草率的,在一個跟以往沒什麼區別的夜晚,荒誕地死去了。

他冷冷地看著張靖房間裡的這個陌生男子,有太冰冷的殺意,隨著絲絲縷縷的劍絲泛起。

卻先聽到了對方的怨怪——

這個人翹著二郎腿,脊背挺直地坐著,蒼白的十指交錯,表情很有些不滿:“你們用我的名字煉人丹。

還隨便殺了一個我的法王來頂罪。

有沒有考慮過我這個無生教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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