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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在茫茫人海裡,尋一個具體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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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望看向重玄勝。

重玄勝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於是又問道:“那女子是不是身形纖弱,膚色很白?“

“據張教習說,是有些少見天日的蒼白。”嚴禪意道。

“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呢?“

“沒有。”嚴禪意搖搖頭,又多解釋了一句:“曆來到學宮外瞻仰的人很多,一般隻要不衝撞陣法,

我們也不會管。“

十四的確是來過了稷下學宮,而且卸了鐵甲,點上紅妝,穿得華麗。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打扮過。

總是藏在重重的甲冑裡,總是提著那柄重劍保護重玄勝,幾乎讓人忽略了她是一個女孩。

等在稷下學宮外的那一夜,她在想什麼?

又為什麼,在天亮的時候離開呢?

隻差一個時辰……最多隻差一個時辰,重玄勝就和薑望走出學宮了。

隻差一個時辰,她和重玄勝就可以見面。

而她沒有再等。

薑望無從得知十四的想法,但他想,那一定是很艱難的決定。

究竟要有多愛一個人,纔會捨得離開?

重玄勝轉身便走。

“打擾您了。”薑望對嚴禪意拱手為謝,趕緊追上了重玄勝。

“你打算怎麼辦?”

重玄勝在空中疾飛,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傷感的表情,隻是異常堅定地說道:“找她。“

“去哪裡找?”

薑望下意識地想啟用追思之術,但他與十四,也已經超過三個月沒見了,追思秘術亦無從生效。

重玄勝一邊思考一邊說話,語速極快:“她要離開齊國,隻能悄悄地走,不可能大張旗鼓,橫飛四境。那麼她的速度必然有所侷限。她是天亮的時候走的,就算是寅時,而現在是申時。六個時辰的時間,往西往北往南,都來不及走出齊國。隻要不往東出海,我就能攔住她!”

“如果出海了呢?”薑望問。

重玄勝沒有半點猶豫:“那就出海找!“

近海群島是那麼廣闊的一個地方,又因為特殊的地緣環境,各方勢力錯綜複雜。齊國那些逃竄的案犯,經常往近海群島跑,就是因為跑到那裡之後,就很難再被揪出來。

但尋找十四,從來不是一個需要權衡的問題。

不管十四是如何想,不管她做了怎樣的決定,獨自去了哪裡。去近海群島也要找,去了迷界也要找,

去了滄海也要找。

薑望在重玄勝眼中看到的,是這樣的決心。

所以他什麼也沒有再說,隻是一把拽住重玄勝,加速飛回臨淄。

而後,一條條命令以搖光坊薑家為核心,迅速向整個大齊帝國鋪開。

青羊鎮。

獨孤小正在靜室中修行,忽地面露喜色。

屏氣凝神,神魂沉進通天宮,不多時,薑望便以神印法顯化身形。

一襲青衫,風采卓然。

獨孤小的小週天意象就是薑望,在薑望烙下神印,幫助她拓寬了成長空間之後,更是建立了非比尋常的聯絡。

方纔神印有所觸動,便是薑望的提醒。

在成就神臨境之後,薑望對“神印”的影響遠超之前。雖然仍舊無法感應到墜落萬界荒墓的血傀真魔宋婉溪,但是在齊國範圍裡,已經可以直接降臨力量於獨孤小之身,於通天宮顯化形象當然更是尋常事。

隻不過為了照顧獨孤小的感受,他極少會如此罷了。

這一次緊急降臨,也是先通過神印做出提醒。相當於拜訪之前的敲門。

“大人,有什麼吩咐?”獨孤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薑望。

封侯之後的薑望,已經今非昔比。太多人都需要重新審視這個年輕人,調整對他的態度。

但是獨孤小心中的薑老爺,從來沒有改變過。

因為她的崇敬,早已不可能更多。

薑望沒有寒暄,直接擬化出十四的樣貌圖影,讓獨孤小記住:“派出所有人手,在陽地範圍內拉網搜尋此人,遇到她就告訴她,我在找她,她擔心的問題我會幫她解決,讓她不要再走了。另外傳我手令,請衡陽郡守、赤尾郡守幫忙戒備邊境,一同尋找此人,這個人情我會記住。

獨孤小處事的能力早已曆練出來,聞言半點廢話都沒有,立即就退出通天宮,發出一道道指令,迅速動員起青羊鎮的力量。

如今的青羊鎮,早不是當初。

作為武安侯薑望在齊國的封地,不知多少人打破了腦袋,想要托庇於此。

當然青羊鎮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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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輕易招人,哪怕是超凡修士,也須得根底清白,能夠展現出一定的能力才行。

像張海那種混日子的,若是換成現在,根本不可能混進青羊鎮的高層裡。也就是占了一個元老的身份,現如今還能夠安心地屍位素餐,日複一日重複他癡妄的煉丹大業。

當然,薑望有令傳來,他就算下一刻丹藥就要出爐,現在也得立即熄火出門。

青羊鎮自有的超凡修士,再加上德盛商行在這裡的據點力量,一時間傾巢而出。獨孤小也親持青羊子印,疾赴衡陽、赤尾。

作為陽地的旗幟性人物,薑望在這片土地上的影響力,似乎今日才展現在人前。

整個陽地,誰不願為薑武安耳目?

臨海郡第一重城,是名天府城。

天府城城主呂宗驍,是比臨海郡守更有分量的存在,尤其是在太虛角樓坐落於天府城後。

這一日,臨淄一道訊息傳來,天府城四門大開,城衛軍竟然大隊出動,巡遊四境。

在最短的時間裡,就已經將臨海郡全部十三個碼頭都納入監察範圍。並且挨個查閱航船出海記錄,尋找一個名叫“十四”的女人。

石門郡,城關高聳。

各路城關守將,幾乎人手一幅畫像,乃是通過傳訊法陣,從臨淄傳來。

摧城侯府一聲令下,整個石門郡即刻戒嚴。

當然並不是禁絕交通,而是在關鍵邊城,落下一張張篩子,叫目標人物沒有走脫的可能。

用李龍川的話來說—一“別的不敢保證,在齊國南部邊境線,就算是想要留下一隻蒼蠅,李家也可以讓它飛不過去!“

朱禾郡。

金針門門主武去疾忽然召集一眾門人,命他們散向各地城關,遍尋一個名為“十四”的女人。

金針門在朱禾郡發展多年,以仁行醫,深受當地百姓愛戴。

雖則有武一愈叛門之變,以至元氣大傷。門主武一愚重傷之後,更是斷了神臨之念,氣血開始兩衰,

傳位於大弟子武去疾。

武去疾修為不顯,隻是堪堪叩開內府。

但其人據說與那位新晉武安侯有交情——武一愈叛門而逃,就是被武安侯追到海外,親手擊斃。

有這麼一層關係在,再加上武一愚的全力支援,故而在朱禾郡,金針門的影響仍未削減多少。

醫家又是最能廣結人脈的修行流派,金針門這邊動作一展開,朱禾郡幾乎一半的邊城,都被納入了監察。

至於另一半邊城,則是由占據了朱禾郡近半藥材生意的德盛商行所負責。

北有滄郡,郡守乃是晏平門生。

南有膠東郡,郡守是為晏氏族人。

自己為嫡脈,向來表現出色,未婚妻為朝議大夫溫延玉之女,妻家力量可觀。晏撫在晏氏內部的地位穩如山嶽。

他在臨淄一封傳書,這兩個邊郡立即就嚴格起來。幾乎是以追緝逃犯的規格,嚴厲篩查城關,不允許任何身份不明的人出境。

倒也真的揪出了好幾個喬裝外逃的案犯。

玄沙郡是齊國最大的鐵礦產地。

而南遙廉氏占據了玄沙郡鐵礦最大的采購份額,可以說廉氏的采購需求,甚至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玄沙郡的鐵礦價格。故而廉家在此地上上下下的關係,都很穩固。

這一天,玄沙郡邊城戒嚴,零星外運的貨車,哪怕有過關文書,都需被打開來仔細查驗,不使有人藏身。

不管是戴鬥篷的戴面具的,不管平日有怎樣的著裝習慣怎樣自由,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不露臉一定出不了境。

為了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十四,薑望和重玄勝爆發出來的能量,讓整個臨淄側目!

很多人這時候才恍然驚覺,在不知不覺間,這兩個年輕人已經在齊國擁有了這樣的影響力。

大齊帝國雄霸東域,幅員遼闊,人口何止億萬。

但他們說要找一個人,便要找一個人。

就是要在海底去撈針,就是要在茫茫人海裡,尋一個具體的姓名。

一聲令下,從南到北,從西到東,幾乎監察了所有離開齊境的路線,此等決心、意誌、能量,怎能不讓人動容?

換做是一年之前,誰能夠想到呢?兩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如今的意誌,已經能夠在這個偉大帝國掀起狂瀾。

外界風起雲湧時,掀起這一切的兩個人,正相對坐在搖光坊薑府的院落裡。

該撒出去的關係都撒出去了,甚至於也動用青牌關係,請了擅長追蹤的捕頭去尋十四。現在他們也做不了其它事情,隻能在這裡等。

等待會成倍地放大焦灼。

“還沒有訊息嗎?”重玄勝這已不知是第幾次提問。

把所有事情全部都安排好、再三確認自己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之後,他強行鎮住的心境,立即就潰亂了。

在戰場上可以那麼耐心地等待時機的人,在生死危機前可以那麼冷靜地做出決定的人,現在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中焦灼無處紓解。

“還沒有。你的判斷不會出錯,十四不可能這麼快出境,找到她隻是時間問題。”

薑望這話亦是不知第幾次重複。

但他知道,重玄勝現在,需要這樣的重複。

“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我漏掉了?”重玄勝又問。

薑望耐心地道:“十四不是叛逃出國,她沒有必要選擇危險的逃離方式。如果她隻是想要不影響你、

悄悄離開齊國的話,那麼所有的離境路線,都在我們的監察中。“

重玄勝靜默了一會,又道:“陽地那邊,和朱禾郡那邊,會不會力量不足?十四如果強行闖關的話,

他們恐怕攔不住。”

“首先,十四知道了你的選擇後,應該不會再走。其次,就算她強行闖關離開,隻要得知了她的行蹤,我就馬上動身去追,相信我,她跑不了太遠,我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三品青牌捕頭。”薑望溫聲說著,為他倒了一杯茶:“喝點水,你現在太急了。”

重玄勝咕嚕咕嚕地喝了一杯茶。

稍稍平靜了一會。

但喃喃地又道:“十四從來沒有去過很遠的地方,她出門都是跟著我。我伐陽,她就跟著去陽國。我出海,她就跟著出海。我伐夏,她就跟著去夏國.我為什麼要去稷下學宮?”

”十四很強大,她的劍術連我也是佩服的。”薑望強調道:“她不會出事。”

“她不會出事的.”重玄勝重複了一遍,似乎從中獲得了一些安慰,但又頹然地問道:“我是不是很愚蠢?”

薑望很真誠地看著他:“你如果愚蠢,這世上就沒有聰明人了。你現在是關心則亂。

“不,我很蠢。”

重玄勝搖頭道:“老爺子萬事以家族為先,我早該想到的,我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又什麼都沒來得及交代,就被重玄遵綁進了學宮…"

他猛地站了起來:“重玄遵!”

一瞬間怒火勃發:“重玄遵和老頭子絕對有默契,他們狼狽為奸,聯手趕走了十四!“

薑望跟著起身,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將他往座位上按,故意笑了一下,才道:“勝哥兒,這喜怒無常,可不是智者之風。且不論重玄遵是不是真的跟老侯爺有默契,也不論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咱們進了稷下學宮三個月,十四卻是今天天亮才走的,不是麼?”

重玄勝閉上眼睛,長長地緩了一口氣。

“我好不習慣,好不習慣。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也不是痛,也不是難過。就是空空的,好像這裡”他按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喃聲道:“缺了一塊。

薑望沉默了一下,說道:“其實…如果做妾室的話,我想十四她也會願意的。名分有時候沒有那麼重要,你心裡誰最重,隻在你心裡,不是麼?”

重玄勝睜開眼睛,看了薑望一眼:“我叔父找你了?請你做說客?這不太像你會說的話。”

這一刻他好像又回覆了冷靜當他覺得薑望也有些不對勁的時候。

薑望沒有吭聲,坐了下來。

的確是在他聯絡呂宗驍的時候,重玄褚良找到他,跟他聊了一些事情。

誠然他會無條件支援重玄勝的選擇,誠然他自己非常認可重玄勝的這種選擇,但難免也會被影響,也會想一是不是有對重玄勝來說,更好的選擇呢?

無論是重玄雲波,又或是重玄褚良,都沒有傷害重玄勝的理由。但如重玄氏這樣的名門,的確有它根深蒂固的傳統,古老世家,自有多年傳承延續下來的智慧。

如重玄褚良所說,翻開史書,多少世家名門的興衰成敗,難道不足以讓後人警醒嗎?

重玄勝歎了一口氣,終是說道:“我其實是一個不太在乎別人是否受委屈的人。為了達到目的,手段也並不很重要。

但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是讓你覺得一定不能委屈了的。

於我而言,我叔父算半個,你算半個。”

他很認真地對薑望道:“十四是一整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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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頭去尋十四。現在他們也做不了其它事情,隻能在這裡等。

等待會成倍地放大焦灼。

“還沒有訊息嗎?”重玄勝這已不知是第幾次提問。

把所有事情全部都安排好、再三確認自己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之後,他強行鎮住的心境,立即就潰亂了。

在戰場上可以那麼耐心地等待時機的人,在生死危機前可以那麼冷靜地做出決定的人,現在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中焦灼無處紓解。

“還沒有。你的判斷不會出錯,十四不可能這麼快出境,找到她隻是時間問題。”

薑望這話亦是不知第幾次重複。

但他知道,重玄勝現在,需要這樣的重複。

“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我漏掉了?”重玄勝又問。

薑望耐心地道:“十四不是叛逃出國,她沒有必要選擇危險的逃離方式。如果她隻是想要不影響你、

悄悄離開齊國的話,那麼所有的離境路線,都在我們的監察中。“

重玄勝靜默了一會,又道:“陽地那邊,和朱禾郡那邊,會不會力量不足?十四如果強行闖關的話,

他們恐怕攔不住。”

“首先,十四知道了你的選擇後,應該不會再走。其次,就算她強行闖關離開,隻要得知了她的行蹤,我就馬上動身去追,相信我,她跑不了太遠,我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三品青牌捕頭。”薑望溫聲說著,為他倒了一杯茶:“喝點水,你現在太急了。”

重玄勝咕嚕咕嚕地喝了一杯茶。

稍稍平靜了一會。

但喃喃地又道:“十四從來沒有去過很遠的地方,她出門都是跟著我。我伐陽,她就跟著去陽國。我出海,她就跟著出海。我伐夏,她就跟著去夏國.我為什麼要去稷下學宮?”

”十四很強大,她的劍術連我也是佩服的。”薑望強調道:“她不會出事。”

“她不會出事的.”重玄勝重複了一遍,似乎從中獲得了一些安慰,但又頹然地問道:“我是不是很愚蠢?”

薑望很真誠地看著他:“你如果愚蠢,這世上就沒有聰明人了。你現在是關心則亂。

“不,我很蠢。”

重玄勝搖頭道:“老爺子萬事以家族為先,我早該想到的,我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又什麼都沒來得及交代,就被重玄遵綁進了學宮…"

他猛地站了起來:“重玄遵!”

一瞬間怒火勃發:“重玄遵和老頭子絕對有默契,他們狼狽為奸,聯手趕走了十四!“

薑望跟著起身,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將他往座位上按,故意笑了一下,才道:“勝哥兒,這喜怒無常,可不是智者之風。且不論重玄遵是不是真的跟老侯爺有默契,也不論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咱們進了稷下學宮三個月,十四卻是今天天亮才走的,不是麼?”

重玄勝閉上眼睛,長長地緩了一口氣。

“我好不習慣,好不習慣。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也不是痛,也不是難過。就是空空的,好像這裡”他按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喃聲道:“缺了一塊。

薑望沉默了一下,說道:“其實…如果做妾室的話,我想十四她也會願意的。名分有時候沒有那麼重要,你心裡誰最重,隻在你心裡,不是麼?”

重玄勝睜開眼睛,看了薑望一眼:“我叔父找你了?請你做說客?這不太像你會說的話。”

這一刻他好像又回覆了冷靜當他覺得薑望也有些不對勁的時候。

薑望沒有吭聲,坐了下來。

的確是在他聯絡呂宗驍的時候,重玄褚良找到他,跟他聊了一些事情。

誠然他會無條件支援重玄勝的選擇,誠然他自己非常認可重玄勝的這種選擇,但難免也會被影響,也會想一是不是有對重玄勝來說,更好的選擇呢?

無論是重玄雲波,又或是重玄褚良,都沒有傷害重玄勝的理由。但如重玄氏這樣的名門,的確有它根深蒂固的傳統,古老世家,自有多年傳承延續下來的智慧。

如重玄褚良所說,翻開史書,多少世家名門的興衰成敗,難道不足以讓後人警醒嗎?

重玄勝歎了一口氣,終是說道:“我其實是一個不太在乎別人是否受委屈的人。為了達到目的,手段也並不很重要。

但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是讓你覺得一定不能委屈了的。

於我而言,我叔父算半個,你算半個。”

他很認真地對薑望道:“十四是一整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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