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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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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望的腳步聲很輕,但也在耳朵的世界裡慢慢遠去了。

飄渺不可聞。

祝唯我依然擦拭著他的薪儘槍,動作極慢,極認真。

凰今默就在這個時候,從樓上走了下來,長裙及地,依然是高貴冷豔,不可侵犯。

“你大概在虞淵廝殺了太久,已經忘了人情世故。”

她對剛纔聽到的對話如是點評。

她堂堂罪君凰今默,當然不是一個喜歡偷聽別人講話的人。隻不過神臨強者難免耳聰目明,這兩個年輕人在她耳邊講話,叫她如何能聽不到?

祝唯我倒也習慣了,隻淡聲道:“跟虞淵沒有關係,我向來便是如此。人情世故這種東西,不過是弱者報團取暖的方式。”

凰今默下巴微揚,當然是很欣賞他的這種鋒芒,但嘴上隻道:“他的傷勢還遠遠稱不上恢複了,不留他養傷,也不解釋幾句。不怕他心生怨恨?”

祝唯我隻道:“薑望非是哀怨之輩,我亦不是憐弱之人。解釋得再多,不懂的還是不懂。懂你的,又何須解釋?”

凰今默輕聲笑了:“你說你不是憐弱之人,不過他好像也沒有多強。你直接對上杜如晦,都沒有他傷得嚴重。”

她明明已經聽到了薑望和祝唯我的對話,卻還是要這樣說,分明是一種情趣。

而祝唯我想了想,竟然很認真地迴應道:“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很弱。大約是遊脈境?但我追殺了很久的吞心人魔,正是被他糾纏住,也正是終結在他的劍下。”

他語氣平靜地道:“對於那個時候的我們來說,人魔就已經是認知範圍裡最可怕的存在了。整個莊國,所有城道院裡,隻有我敢提槍追殺。而薑望當時弱成那個樣子,在擺脫了人魔之後,不僅不逃,竟然返身給了那人魔一劍。害我單殺吞心人魔的戰績,多少有些不完美。”

遊脈,周天,通天,騰龍,內府,外樓……

對於在座的兩位神臨修士來說,遊脈境的確已經是太遙遠的故事。

“那還確實是挺有勇氣的。”凰今默看著他道。

“當然,呃……什麼意思?”

凰今默鳳眸微抬,眼神似笑非笑:“我剛纔聽見你們說起撥浪鼓,祝唯我這麼有種嗎?”

祝唯我想了想,說道:“有時候也可以有。”

凰今默一時沒有說話,隻轉眸看向窗外。

但見夜色如水,星光溫柔。

祝唯我慢條斯理地擦拭完了槍刃,把絨布收好,手上輕輕一旋,便將薪儘槍收了起來。

想了想,還是說道:“告訴莊高羨他們凰唯真大人將要歸來的訊息,沒有問題嗎?莊國背後,靠著玉京山在,雖然自上次杜如晦受笞之後,關係已經沒有那麼緊密……”

“沒關係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凰今默看著窗外的星光,有一種不自覺的孤寂感,像是已經看了很多年:“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父親的歸來。”

凰今默竟然是凰唯真的女兒!

天底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天底下聽到這個訊息的人,恐怕也沒有誰會相信。

因為凰唯真已經死了九百多年,而一位神臨修士的壽限,是五百一十八年。

非洞真無以越。

凰唯真的女兒,怎麼可能以神臨境的修為活到現在?

但這件事情,切實的發生了。

凰今默在不贖城,已經呆了很多年。

若是有人現在要問,不贖城建立在何時?恐怕沒有幾個人答得上來。

祝唯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凰唯真的名頭的確足夠響亮,在他們和莊高羨、杜如晦捉對廝殺的時候,凰今默吐露了凰唯真將要歸來的訊息。

莊高羨幾乎是立刻就停手了,還主動跟凰今默道歉,表示都是一場誤會,希望重修於好雲雲。

對於凰今默來說,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凰唯真的名頭,放諸天下,在哪裡行不通?

別說他將要歸來。就算他不會再歸來,凰今默隻要說出她和凰唯真的關係,莊高羨就絕不可能動她。

對於莊高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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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惹不起就道歉,這也是太正常的事情。其人雖是一國天子,對於個人榮辱並不看重。人前道歉不可能,私底下隻要條件合適,怎麼道歉都行。

應該來說,自這一次的山海境試煉結束,凰唯真的訊息隱約傳出後。現在的不贖城,是前所未有的安全。

就如蕭恕逃離丹國,也選擇以不贖城為目的地一樣。

縱觀整個西境,除了秦國和玉京山,還有哪個地方,能有不贖城這般隱性的威懾力?

但祝唯我心中仍有一抹揮不去的不安。

這種不安,源於他對杜如晦、對莊高羨的瞭解。

源於這次他試圖伏殺杜如晦,卻看到莊高羨也親離國境。

杜如晦好像瞭解他的想法,他卻不知道杜如晦在想什麼!

這也是他沒有留薑望在不贖城養傷,讓其儘快離開的原因。

凰唯真再強,再可怕,終究歸來之期未定,甚至於未必一定能成功歸來。

莊高羨這樣的人,真的會因為凰唯真的一個名頭就退卻嗎?尤其是在已經得罪了凰今默的情況下……

……

……

時為莊曆大定三年。

莊國真個有了“大定”之相。

一戰割下雍國大片國土,威勢淩於周邊列國。

外觀天下,不少不得誌的人才紛紛來投。

內察國境,可以說一聲四海昇平。

就連普通的莊國百姓走在路上,都明顯比往年更昂首挺胸——以往雍國邊軍可是年年起釁,基本上每年都要打死幾個莊國邊軍士卒。莊國隻能一次又一次壓下將士們的憤慨聲音。

而自大定元年的那一場國戰之後,祁昌山脈不再是莊雍兩國的邊界,雙方駐軍在鎖龍關和殷歌城遙遙對峙。

占據鎖龍關這等險關的莊國邊軍,邊防壓力明顯大不同於往年。

莊國日新月異,新安城一日勝過一日的繁華,莊王宮倒是依舊沒有什麼改變。有些寒酸的,與莊國現在的地位難符。

當然也一直有臣子建言,要大修宮室,彰顯君主之貴,要重建都城,以示國家之威。

莊帝隻道,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天子之貴,在仁不在威。

於是朝野欽服。

雖則宮室簡陋,皇族生活節儉,但當今莊帝並不是個吝嗇的。

調撥大量的財物,不斷堆砌鎖龍關的城防時,可沒有遲疑過半分。

對待能夠考進國道院的人才,更是大開天子之庫。

自副相董阿遇刺身亡後,一直再沒有第二個能接掌相位的人物出現。大莊國相杜如晦,也至今仍在相位上勤勤懇懇。

他為國家做了多少事情,這個國家的人,都能夠有清楚的感受。

總之,如今的莊國,君聖臣賢,天下歸服,一切欣欣向榮。

國相府中,杜如晦坐在上首,林正仁陪坐在旁,隻沾了半個屁股。

“所以你剛一提及薑望的行蹤,他就立即調兵同你出發設伏?”杜如晦淡聲問道。

林正仁連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確實是這樣。對於伏殺薑望一事,杜將軍表現得非常……非常積極。”

“坐下,坐下。”杜如晦抬手虛按了兩下,語氣親近:“老夫與你就是閒聊幾句,不要太拘束。”

“我對國相的尊敬,情不自禁……”林正仁說著,又用那種隻沾半邊屁股的姿態坐了回去。

“你啊你,就是喜歡擺弄這些虛禮。”杜如晦很親近地批評了一句,又微微皺眉:“那你覺得在戰鬥中,他是否儘力?”

當著杜如晦的面,林正仁不敢胡編亂造,更清楚戰鬥的痕跡騙不過杜如晦的眼睛。

因而如實說道:“杜將軍在戰鬥中的表現,已經做到他能做到的極限了,而且也很配合我的佈置。”

“在你看來,他們的結義之情到底如何?此後又剩幾何?”杜如晦又問。

從頭到尾,他問的都隻是‘在你看來’,而並不發表半點自己的看法。這是上位者高明的問話技巧,叫人難以揣摩心思,不敢偽言矯飾。

林正仁也的確表現得如履薄冰。

“他們的結義之情,應是確有的。不然薑望不會避不開杜將軍的第一擊。不過杜將軍的態度很堅決,並無半點留手,確實深恨之。

而薑望此人,假仁假義慣了。平日裡表現得重情重義,喜歡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表演,比如在薑夢熊的保護下去釣海樓救個人什麼的。可一到關鍵時刻,但凡有誰於他有一絲妨害,他絕不容情。本質上冷酷無情到了極點。”

林正仁每次說起薑望,總是可以長篇大論,因為他們之間,的確是有太多可以說的地方:“據我查知,當初薑望在楓林城還有一個結義兄弟,姓方的,排行第四。因為一念之差背叛了他,實際於他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可是後來薑望要報仇的時候,他那個結義兄弟跪在地上向他求情,他還是一劍殺了。

此人之冷血,浸到了骨子裡。

就像這一次,他受了杜將軍一鐧之後,再對杜將軍出手也是狠辣至極。都已經燒焦了不是?

他們已經生死成仇,而薑望絕不會對與他結仇的人手軟。我以為,他們昔年結義的事情,此後不必再提。杜將軍畢竟是我國統軍大將,是國內少有的人才,不可讓人猜疑過甚。”

“你告知他們當年結義之事的時候,有人跟我說,你隻是想要打壓杜野虎,老夫是不信的。”杜如晦看著林正仁,一臉讚許:“現在看來,果然正仁你儘忠為國,並無私心。”

林正仁並不去計較那個‘有人’是誰,因為很可能就是杜如晦自己。

他隻是十分懇切地道:“當時我意外得知,杜將軍竟然與薑望有這樣一層關係。我心裡緊張極了!生怕它成為我們國家的隱患。畢竟薑望與咱們莊國勢不兩立,幾成我國國仇,而他曾經的結義兄弟卻手握重兵……

所以我第一時間毫無保留地向您彙報。

這一次杜將軍能夠展現大義,不為私情困擾,我的心裡隻有欣慰。

林正仁並非是全無私心的人,其實也貪生怕死,也喜歡名爵利祿。但我深刻的知道,隻有在國家昌盛的基礎上,纔有我個人的小小發展。

國若不強,我何其輕賤!”

“說得好!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杜如晦很是欣慰的樣子,但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有一點老夫要糾正你,薑望可不是什麼國仇。雖然他數典忘祖,通魔連邪,覆我國土……但鏡世台既然都已經公示其人所謂的‘清白’,我們也不可公開說這些話。”

他歎了一口氣:“畢竟要以大局為重。強齊蠻橫不止一日,我輩隻能暫時隱忍,以待他年!”

“是正仁國仇家恨集於一身,對上此人心神難守,考慮不周了!”林正仁感動地道:“相爺都能為國家忍讓此獠,我又何能再逞口舌之快?以後自當謹言慎行!”

杜如晦點了點頭,轉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想要多多學習嗎?所謂學無止境,修無儘途,我也深以為然。回頭我就傳一道手令去國院,予你自由進入藏經樓的權利。你這樣的可塑之才,就應該自由一些。”

林正仁一臉驚喜地起身拜倒:“多謝國相大人栽培!您的良苦用心,深情厚誼,正仁永生難忘!”

“誒誒,起來!這副姿態是做什麼?”杜如晦這次直接上手將他扶起來,怪責道:“要不了幾年,你也是身披青紫、立於高位的人物了,怎可輕易屈膝?”

林正仁慷慨陳詞:“我林正仁這一生,錚錚傲骨,一雙膝蓋,隻跪天跪地、跪陛下跪相國!

天地生養萬物,跪而拜之,是敬法自然。

陛下可敬,相國可親,跪而拜之,是心懷感恩。

我對您的尊敬、對您的愛戴,發自肺腑。

若無國相大人栽培,我林正仁算個什麼?能有什麼成就?您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銘記於心。就算我以後站得再高,走得再遠,也永遠是您門下走狗,畢生以您為學習的榜樣。”

杜如晦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動情道:“你不是我杜某人的走狗,你是我莊國的棟梁。記住,你要為國家,而不是為我杜某人做些什麼!”

窗外的麻雀叫了一聲,振翅而走,彷彿也為這份情誼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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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然薑望不會避不開杜將軍的第一擊。不過杜將軍的態度很堅決,並無半點留手,確實深恨之。

而薑望此人,假仁假義慣了。平日裡表現得重情重義,喜歡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表演,比如在薑夢熊的保護下去釣海樓救個人什麼的。可一到關鍵時刻,但凡有誰於他有一絲妨害,他絕不容情。本質上冷酷無情到了極點。”

林正仁每次說起薑望,總是可以長篇大論,因為他們之間,的確是有太多可以說的地方:“據我查知,當初薑望在楓林城還有一個結義兄弟,姓方的,排行第四。因為一念之差背叛了他,實際於他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可是後來薑望要報仇的時候,他那個結義兄弟跪在地上向他求情,他還是一劍殺了。

此人之冷血,浸到了骨子裡。

就像這一次,他受了杜將軍一鐧之後,再對杜將軍出手也是狠辣至極。都已經燒焦了不是?

他們已經生死成仇,而薑望絕不會對與他結仇的人手軟。我以為,他們昔年結義的事情,此後不必再提。杜將軍畢竟是我國統軍大將,是國內少有的人才,不可讓人猜疑過甚。”

“你告知他們當年結義之事的時候,有人跟我說,你隻是想要打壓杜野虎,老夫是不信的。”杜如晦看著林正仁,一臉讚許:“現在看來,果然正仁你儘忠為國,並無私心。”

林正仁並不去計較那個‘有人’是誰,因為很可能就是杜如晦自己。

他隻是十分懇切地道:“當時我意外得知,杜將軍竟然與薑望有這樣一層關係。我心裡緊張極了!生怕它成為我們國家的隱患。畢竟薑望與咱們莊國勢不兩立,幾成我國國仇,而他曾經的結義兄弟卻手握重兵……

所以我第一時間毫無保留地向您彙報。

這一次杜將軍能夠展現大義,不為私情困擾,我的心裡隻有欣慰。

林正仁並非是全無私心的人,其實也貪生怕死,也喜歡名爵利祿。但我深刻的知道,隻有在國家昌盛的基礎上,纔有我個人的小小發展。

國若不強,我何其輕賤!”

“說得好!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杜如晦很是欣慰的樣子,但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有一點老夫要糾正你,薑望可不是什麼國仇。雖然他數典忘祖,通魔連邪,覆我國土……但鏡世台既然都已經公示其人所謂的‘清白’,我們也不可公開說這些話。”

他歎了一口氣:“畢竟要以大局為重。強齊蠻橫不止一日,我輩隻能暫時隱忍,以待他年!”

“是正仁國仇家恨集於一身,對上此人心神難守,考慮不周了!”林正仁感動地道:“相爺都能為國家忍讓此獠,我又何能再逞口舌之快?以後自當謹言慎行!”

杜如晦點了點頭,轉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想要多多學習嗎?所謂學無止境,修無儘途,我也深以為然。回頭我就傳一道手令去國院,予你自由進入藏經樓的權利。你這樣的可塑之才,就應該自由一些。”

林正仁一臉驚喜地起身拜倒:“多謝國相大人栽培!您的良苦用心,深情厚誼,正仁永生難忘!”

“誒誒,起來!這副姿態是做什麼?”杜如晦這次直接上手將他扶起來,怪責道:“要不了幾年,你也是身披青紫、立於高位的人物了,怎可輕易屈膝?”

林正仁慷慨陳詞:“我林正仁這一生,錚錚傲骨,一雙膝蓋,隻跪天跪地、跪陛下跪相國!

天地生養萬物,跪而拜之,是敬法自然。

陛下可敬,相國可親,跪而拜之,是心懷感恩。

我對您的尊敬、對您的愛戴,發自肺腑。

若無國相大人栽培,我林正仁算個什麼?能有什麼成就?您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銘記於心。就算我以後站得再高,走得再遠,也永遠是您門下走狗,畢生以您為學習的榜樣。”

杜如晦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動情道:“你不是我杜某人的走狗,你是我莊國的棟梁。記住,你要為國家,而不是為我杜某人做些什麼!”

窗外的麻雀叫了一聲,振翅而走,彷彿也為這份情誼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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