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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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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至此而南凋,是為凋南淵。

山海此時亦凋零,是為末日!

天傾以一種事先誰都沒能想到的方式降臨了。

如此突然,如此激烈!

看著此時的薑望,左光殊心想,薑大哥嘴裡說著他們隻是山海境的過客,但其實也很不甘心被利用、被算計吧?

滅世之雷電,肆虐高天。彷彿同時有數千隻夔牛,在全力爆發,操縱雷電。

天也塌,地也陷。

不斷有浮山崩塌,海島沉沒。

海嘯發生,颶風狂卷,黑潮奔湧。

唯獨那一座凋零塔,還發出冷冽的、慘白的光,佇立在彼方。

在這樣天昏地暗的時刻,那遙遠的天穹,竟然依稀映出了點點星光。雖然搖曳如螢火,雖然若隱若現,雖然很快又被厚重的雲層遮住……但畢竟出現了。

薑望終於知道,為什麼說天傾之時,就能夠知道山海境的方位。

因為在這樣的時刻,山海境對星穹的遮蔽,被打破了。

遙遠星穹與修行者之間的玄妙聯絡,重新開始建立。

在天崩地陷,世界翻覆的此刻。人身對方位的感知,反而變得清晰起來。

“快走!”薑望迅速斬斷了無用的情緒,做出最理智的決定:“去中央之山!”

這種時候,也不必要再知會燭九陰什麼了……

混沌已經掀起了戰爭,所有的一切都擺在了明面上。

山海境的變故,就交給山海境自己處理。

去中央之山……

薑望自己在心裡又強調一句。

從一開始到現在,他們三個人就沒有停止過奔逃,此時隻不過是更確定了所謂中央之山的位置。

三個人幾乎同時轉向,沒有一個人落後。

該說不說,跟薑望會合之後,雖然橫掃山海境的目的依舊遙遙無期。但一起逃跑的默契倒是鍛鍊出來了……

月天奴看向疾飛中的薑望,眼睛裡有些驚歎。

她當然知道混沌有問題,但同時也覺得,未必就和薑望所想的一樣。

凰唯真何等人物?哪怕已經死去九百多年,他留下來的意誌,真的可以被混沌所扭轉嗎?

薑望未必能夠準確判斷混沌的實力,她卻有足夠的眼界,知道混沌是已經無限接近於洞真的層次,卻還沒能洞真。可以口吐道語,卻並不足夠真正掌握此界的“道”。

怎麼能撬動山海境的根本規則?

但此時此刻,混沌利用他們送出凋南淵的凋零塔,直接撞破了山海境的天穹,提前引發天傾滅世。

這無異於已經是在篡改世界規則,動搖這個世界的根本!

進入山海境之後,所遇到的一個個天驕,一件件事情,已經讓她不止一次地提醒過自己,不要受限於過去的眼界。

她曾經走的並不是極限的道路,最後也的確未能走向更高處。

哪怕隻是在外樓境的層次,也有太多人可以超乎她的想象!

鬥昭如是,薑望如是,薑望那個朋友亦如是。

但她甚至也低估了混沌。

就連山海境裡的原生存在,也是不可以被輕易測度的啊。

這大千世界,有生之靈!

此時天塌地陷,凋南淵裡的惡意,倒灌山海境。

薑望剛纔所說的一切,至少是核心的部分……已經驗證。

“一直以來聽說過薑施主很多傳聞,還以為薑施主是那等不通世事、隻曉殺伐的,我亦為流言誤矣!”月天奴說道:“今日方知世界之大,薑施主的智慧,也非同一般!”

她想起來玉真曾說——“薑望這個人啊,別看好像經常暈頭轉向,在各種翻手為雲覆手雨的大人物面前苦苦掙紮,其實他一直很清醒。”

還是玉真說得對,看得透。

不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清醒呢?

枉自己修行這麼多年,竟然還隻憑幾句耳聞就斷言其人,何其謬也!

“我這算什麼智慧?”薑望有些低落地道:“隻不過接觸的資訊比你們多一些,對危險敏感一些,再就是吃的虧多了……多少有些經驗在。”

如果是重玄勝在這裡,哪裡會被混沌設計?

不說反過來把混沌騙得團團轉,起碼不會有吃虧的可能。

真正的智者,根本不會被糾纏進這樣的禍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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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像王長吉,並沒有接觸混沌,卻早早看出來這個世界有問題。

甚至哪怕是鬥昭,看似莽撞無腦,隻求挑戰自我。在朱厭消失後,第一時間選擇淘汰其他人,集齊玉璧,等待中央之山的開啟。他難道沒有察覺到這個世界發生了某種未知的改變嗎?

但是他根本不摻和。隻拿自己想要的,隻走自己想走的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智慧?

隻有他薑望,想得多,在意的也多,一腳就踩進了凋南淵裡,還幫混沌把凋零塔帶了出來,直接導致這一次的天傾提前。

可以說坑了山海境裡剩下的所有人。

那些已經獲得什麼收穫的還好,那些收穫進行到一半的……

“已經很了不起了薑大哥!”左光殊身形雖疾,卻仍然讓薑望看到他一臉的認真:“這一次山海境之行,我覺得我看到了一個更清晰、更具體的薑大哥,讓我……既崇且敬!”

看著這個在狂風驚雷之下仍然疾飛的少年。

也不知他這話是不是安慰的成分居多。

但薑望忽然間又生出無窮信心來。

前方雖然風雨驟,驚濤湧,天地將合……

但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他想做到的事情。

……

……

身後是凶蠻的獸吼,聲傳百裡。頭頂是徹底暗下來的天穹,在極高處,有什麼東西正在墜落。

眼中看到的是雷暴、是海嘯,是一個哀嚎中的世界,是世界末日的景象。

“啊呸!”魁山高大的身形在雷暴之中疾飛,怒聲道:“怎麼突然就天傾了?眼看就要得手!”

在他的旁邊,倒提長槍的祝唯我一言不發,隻有一雙亮如寒星的眼睛,好像點破了這末日的昏暗。

魁山越想越是不舒服,越琢磨越覺得不對,看著祝唯我道:“你有沒有算著時間?君上說這一次的天傾時間,應該不是現在吧?我記著應該還有好久!”

“既然天傾在現在發生,那就是現在。至於它應該在什麼時候發生,並不重要。”祝唯我很平靜地說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必定會實現的‘應該’。”

“哎,不是!”魁山一臉的費解:“明明是你到手的收穫飛了,你怎麼一點都不急?之前恨不得拚命,這會反倒淡泊了?”

“我已經儘力,若是得不到,也沒什麼好遺憾的。”祝唯我略看了一眼方向,繼續如電穿行:“得到它,我也不能一步登天。失去它,我也不會泯然眾人。”

“我隻是替你覺著可惜,稍微晚一點也好嘛。”魁山忍不住罵道:“個龜兒子的,這什麼運氣,真他孃的衰!”

“已經過去了。”

祝唯我倒提薪儘槍,踏在那凜冽雷光的儘頭:“不要回太多次頭。”

他的衣角輕輕揚起,束髮垂在狂風中。

一步躍起,腳下雷光已踩滅。

你不得不承認。

有的人,即使是在末日的時刻裡,也自是一抹風景。

……

……

百樣人,有千種愁。

望著眼前那座金玉遍地、楨木茂盛的浮山。

看著它在天搖地動裡,逐漸籠罩在一層灰色光罩中。

一襲儒服的革蜚,長歎一聲。

一瞬間,整個人都像蒼老了十歲。

革家已經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刻,無論是革氏,還是他本人,也都急需要得到蜚的精血。這是他來到山海境的根本目的。

他獨自一人,在擺脫薑望的追殺之後,又曆經千辛萬苦,幾番逃殺,才終於找到這太山來。

隻要拿到了蜚的精血,再隨便找個持有玉璧的人做個交易,此行就不算失敗。

然而……

當他終於找到這裡來,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這一次的山海境之旅,就已經要結束了。

天傾開始,太山封山。

“罷了。反正本來就已經沒有太大指望……”

他這樣安慰了自己一句。

咬了咬牙,轉身飛進風雷中。

不管如何,還是要去中央之山。

做哪怕是最後一次的努力。

……

……

天傾已臨,九章玉璧散發瑩瑩玉光,撐出一片相對獨立的空間,籠罩著疾飛中的三人。

在天地元力已經崩潰的此刻,代表著山海境“天意”的九章玉璧,仍能穩定小範圍內的天地規則,讓持有者可以調動天地元力抵禦滅世之禍。

沒有九章玉璧的,自然隻能以肉身橫渡,靠自己的道元硬撐。還需要時時刻刻地維護身內環境,穩定肉身秩序,不讓自己隨著天地一起崩潰……其難度可想而知。

當然,也並不是持有九章玉璧,就能在天傾下萬事大吉。

山海境裡的災禍,仍舊需要面對。

一路上的狂雷、颶風、海嘯……一切末世之景,都有可能將前行者埋葬。

必須要趕到中央之山,才能攫取最後的收穫。

天災雖凶,三人也無一弱者。聯起手來,又有九章玉璧的支援,倒也一時半會沒有傾覆之虞。

左光殊是天縱之才,馭水無雙,種種水行的玄妙道術信手拈來,揮灑自如。

月天奴則是眼界高遠,底蘊深厚,使用的道術並不繁雜,但每一門道術都用得恰到好處。

薑望道術雖然也不弱,但全以殺伐為主,在這種對抗天地之威的時候,倒是沒有那麼好用……總不能到處丟焰花焚城。

不算全然無法應對,隻是相對於左光殊和月天奴,在這種情況下,有些浪費道元的嫌疑。索性負手憑虛,倒是格外輕鬆瀟灑。

三人現在手裡有兩塊玉璧,一為橘頌,一為抽思。

兩塊玉璧光輝相合,支撐起來的空間相對寬裕。

像一盞孤燈,飄搖在天傾海嘯的此刻。

外間越是雷驚風險,越是凸顯此間安寧。

漫看天地翻覆,閒觀風起雷鳴。

這要是許象乾在,至少也得吟個十首八首的。

左光殊感受著懷裡的那塊鳴空玉,手中道術未歇,但此時此刻,也想到屈舜華……

“傳說中行於末法時代的度厄之舟,想來也是似於這般。”月天奴感慨道。

微弱的星光早已經看不到了。

天上開始下起雪來。

黑沉沉的天與海,漫天飄雪。

寒潮無聲襲擾。

薑望用食指輕輕一劃,頓時虛空燃焰,一道火線將玉光所籠罩的範圍圈住,牢牢將寒潮抵禦在外。

落雪至此而化,一時如潑雨。

那些雨水,又在左光殊的控製下,化作流珠亂舞,上擊狂風,下擊海浪,偶爾轟碎亂石。

這默契的配合,如詩如畫。

“世上真有度厄之舟麼?”薑望好奇地問道。

“怎會沒有?”月天奴道:“就在須彌山。”

薑望道:“佛門西聖地,久聞其名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停聲。

有一根釣線,從未知的高處垂落下來,正好懸在他的面前。

從高穹至此,一路所經曆的驚雷、狂風、飛雪,竟都不能影響它絲毫。彷彿完全是在無關的世界裡垂落。

雖在此間,實在別處。

可若說它在別處,又如此真實地體現在眼前。

“時機已至,來找我。”

一道熟悉的聲音,也隨著這條釣線落下。

王長吉的聲音。

薑望忽然想起王長吉先時所說的那句話——

“我是在爭取垂釣的權利。”

他……爭到了麼?

以山海境為池,和混沌爭?和燭九陰爭?

薑望沒有猶豫,伸手直接握住了這根釣線,隻對左光殊兩人說了句:“先不去中央之山了,先去陪我見一個朋友。”

釣線開始飛快回收。

籠罩三人的玉光也隨之登天。

漫天風雪,驚雷電蛇……所有的天災,彷彿都遊離在這根釣線之外。

在驚奇之中,又有一種異樣的合理。

握緊了手裡這根釣線,薑望越是感受,越是感覺熟悉。

看著身周的玉光,忽然便明白了什麼。

九章玉璧!

王長吉的這根釣線,就是用九章玉璧做成。

他之前隻顧著研究那根釣竿,卻不知道釣線纔是重點。

隻是……但凡進山海境試煉的,誰不把九章玉璧當寶貝一樣供著?生怕怎麼就碎了壞了,無法庇護自己去中央之山,不能夠讓自己帶著收穫離開此境。

王長吉卻直接把它做成了釣線!

想人之所未想,能人之所未能。

不是真的對此方世界有一定的洞徹,不能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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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天意”的九章玉璧,仍能穩定小範圍內的天地規則,讓持有者可以調動天地元力抵禦滅世之禍。

沒有九章玉璧的,自然隻能以肉身橫渡,靠自己的道元硬撐。還需要時時刻刻地維護身內環境,穩定肉身秩序,不讓自己隨著天地一起崩潰……其難度可想而知。

當然,也並不是持有九章玉璧,就能在天傾下萬事大吉。

山海境裡的災禍,仍舊需要面對。

一路上的狂雷、颶風、海嘯……一切末世之景,都有可能將前行者埋葬。

必須要趕到中央之山,才能攫取最後的收穫。

天災雖凶,三人也無一弱者。聯起手來,又有九章玉璧的支援,倒也一時半會沒有傾覆之虞。

左光殊是天縱之才,馭水無雙,種種水行的玄妙道術信手拈來,揮灑自如。

月天奴則是眼界高遠,底蘊深厚,使用的道術並不繁雜,但每一門道術都用得恰到好處。

薑望道術雖然也不弱,但全以殺伐為主,在這種對抗天地之威的時候,倒是沒有那麼好用……總不能到處丟焰花焚城。

不算全然無法應對,隻是相對於左光殊和月天奴,在這種情況下,有些浪費道元的嫌疑。索性負手憑虛,倒是格外輕鬆瀟灑。

三人現在手裡有兩塊玉璧,一為橘頌,一為抽思。

兩塊玉璧光輝相合,支撐起來的空間相對寬裕。

像一盞孤燈,飄搖在天傾海嘯的此刻。

外間越是雷驚風險,越是凸顯此間安寧。

漫看天地翻覆,閒觀風起雷鳴。

這要是許象乾在,至少也得吟個十首八首的。

左光殊感受著懷裡的那塊鳴空玉,手中道術未歇,但此時此刻,也想到屈舜華……

“傳說中行於末法時代的度厄之舟,想來也是似於這般。”月天奴感慨道。

微弱的星光早已經看不到了。

天上開始下起雪來。

黑沉沉的天與海,漫天飄雪。

寒潮無聲襲擾。

薑望用食指輕輕一劃,頓時虛空燃焰,一道火線將玉光所籠罩的範圍圈住,牢牢將寒潮抵禦在外。

落雪至此而化,一時如潑雨。

那些雨水,又在左光殊的控製下,化作流珠亂舞,上擊狂風,下擊海浪,偶爾轟碎亂石。

這默契的配合,如詩如畫。

“世上真有度厄之舟麼?”薑望好奇地問道。

“怎會沒有?”月天奴道:“就在須彌山。”

薑望道:“佛門西聖地,久聞其名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停聲。

有一根釣線,從未知的高處垂落下來,正好懸在他的面前。

從高穹至此,一路所經曆的驚雷、狂風、飛雪,竟都不能影響它絲毫。彷彿完全是在無關的世界裡垂落。

雖在此間,實在別處。

可若說它在別處,又如此真實地體現在眼前。

“時機已至,來找我。”

一道熟悉的聲音,也隨著這條釣線落下。

王長吉的聲音。

薑望忽然想起王長吉先時所說的那句話——

“我是在爭取垂釣的權利。”

他……爭到了麼?

以山海境為池,和混沌爭?和燭九陰爭?

薑望沒有猶豫,伸手直接握住了這根釣線,隻對左光殊兩人說了句:“先不去中央之山了,先去陪我見一個朋友。”

釣線開始飛快回收。

籠罩三人的玉光也隨之登天。

漫天風雪,驚雷電蛇……所有的天災,彷彿都遊離在這根釣線之外。

在驚奇之中,又有一種異樣的合理。

握緊了手裡這根釣線,薑望越是感受,越是感覺熟悉。

看著身周的玉光,忽然便明白了什麼。

九章玉璧!

王長吉的這根釣線,就是用九章玉璧做成。

他之前隻顧著研究那根釣竿,卻不知道釣線纔是重點。

隻是……但凡進山海境試煉的,誰不把九章玉璧當寶貝一樣供著?生怕怎麼就碎了壞了,無法庇護自己去中央之山,不能夠讓自己帶著收穫離開此境。

王長吉卻直接把它做成了釣線!

想人之所未想,能人之所未能。

不是真的對此方世界有一定的洞徹,不能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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