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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風雨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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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鬥印法流於心間,薑望右手握住禍鬥精血挪開的同時,左手指尖燃起赤焰,在山壁上輕輕劃過一個方形。

拔劍挖寶,已經與這籠罩山壁的光華交鋒過好幾回。雖未能擊破,力量交鋒中,也總有幾分熟悉。

而畢方印和禍鬥印的接連兩次傳法,幾乎是開門揖盜,讓他對這沉雲骨所成就的山神壁,有了更加深入的瞭解。

了其三昧,於是分而解之。

指尖燃燒的三昧真火,如朝陽融雪,頃刻融進了雪色光華裡。切割下來接近兩尺長兩尺寬的一塊沉雲骨,在這山神壁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凹坑。

“錚!”

果不其然,這章莪之山的山神壁,沒有那麼好碰。

幾乎是在三昧真火與沉雲骨接觸的同時,那五尾惡豹的咆哮聲便又迫近。

章莪之山的另一位山神,正以恐怖的速度趕來。

薑望早有準備,翻手將這塊融下來的沉雲骨收進儲物匣,乾陽赤瞳一掃,在山神壁上留下了幾十點火星,給那位猙以撲滅火焰、保護山神壁的機會。

自己則是連轉連竄,頭也不回地衝進了石林中。

紅妝鏡分出鏡像,往另一個方向疾飛。在方圓五十裡的範圍內,這鏡像都可以指揮自如。雖無實際戰力,畢竟氣勢十足。

同時又抬手釋放出數百隻焰雀,放開它們,讓它們亂糟糟地漫山飛舞,製造喧嘩。

唯獨抹去了自己飛行間的聲音,這一次再無停留,沿著既定的路線一路狂奔,直接離開了章莪山。

一襲青衣落浮山,人似飄羽掠碧潮。

背離章莪之山巨大的陰影,薑望以一個自由的姿態墜落,似無翼之鳥。

風聲呼呼,攪不亂他的思緒。

他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思,沒想到真能通過章莪之山的山神壁,接受禍鬥印的傳承。

是因為殺死畢方的,正是三叉,覆蓋了神權?

還是因為這山神壁,本就不侷限於章莪之山,隻是因為畢方戰死才顯現?

畢竟那句“永駐此宅,天授神名。”

好似是虛位以待,正在召神一般。

或許每一座浮山、海島、每一處海域,都有這樣一塊神壁,在滿足了相應條件之後,就會顯現出來,給予凰唯真的傳承。

而在所有的開啟方式中,毫無疑問,殺死鎮守異獸是最直接、也最艱難的一種。

薑望想到這裡,不由得又想到……

凰唯真離世前留下進入山海境的鑰匙,究竟目的何在?

若是隻為考驗後來者、傳承一身所學,這樣的手筆,也實在太驚人了些。

開啟山海境的傳統,在楚境延續了九百年,這問題本輪不到他來考慮。

可九百年來,真沒有一個人找到答案嗎?

此刻薑望身在其中,不得不多做考量。

“嚇死我了。”飛離章莪山已經很遠,白雲童子癱坐在仙宮廢墟的地上,拍著心口,一陣後怕。

這小胖墩向來膽怯,薑望也不責怪,隻對他道:“你須看緊了,再遇著什麼材料,第一時間說與我知。”

如果有機會的話,薑望還是想在山海境裡,湊齊仙宮力士的材料。

畢竟一個沉雲骨,就要神祇死後方可化出。別的流沙木什麼的,還指不定怎麼複雜。

出了山海境,又在何處能尋?

而且仙宮力士的核心平衡之血,早就被他采集。

隻是白雲童子一直沒想到修複靈空殿的辦法,無法通過靈空殿提取出來。

但這一次在山海境裡,明悟了三昧的真諦,以如此神通,想來分離出平衡之血也隻是時間問題。

所以本來毫無進展的仙宮力士,竟然一下子就看到了成就的曙光。他當然不願意放過。

在當今這樣的時代,傳承自雲頂仙宮的仙宮力士,完全可以成為他獨有的倚仗。在修行的世界裡,這種獨特性,本身就是一種價值。

白雲童子自恃有功,語氣懶散:“行唄。”

薑望這會也顧不上揍他,袍袖一捲,徑自按照印象中的方位,轉北而去。

立起開陽星樓的瞬間,他至少已經短暫地把握到了方向。光殊要去北極天柱山,走這個方位準沒錯。

無論是出於需要九章玉璧來確保收穫的考慮,還是進入山海境的本來打算,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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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做此選擇。

就是不知道過去了這麼多天,左光殊他們有沒有完成既定的目標,現時還在不在山海境中。

更不知所謂九章齊聚,剩下的兩組人是誰。

陌生的來者,總歸是叫人有些不安。

……

……

疾風,驟雨,驚雷滾滾。

天穹暗沉。

山海境裡的天氣,說變就變。

在如瀑的暴雨中,方鶴翎抹了一把臉,看向前方的眼神,有一抹掩蓋不去的敬畏。

前方不遠處,是從容漫步於風雨高穹的王長吉。

長髮垂肩,大袖飄飄。

未見什麼動作,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光影,隻是狂風驟雨臨此身時,竟都溫柔地讓開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如果說早先帶著他輕易避過無生教神臨強者,是真正懾服了他,令他深刻認識到凡人與天才的差距。

那麼不久之前與那頭夔牛的交手,則是徹底顛覆了他對外樓層次的認知。

外樓這一境,竟能有如此大的想象空間!

他做不到像王長吉那樣毫無煙火氣,也不想把寶貴道元浪費在這些方面。抵禦山海境複雜的重玄環境已經很是費力,索性任由風雨沾衣。

“說起來,我倒還沒有問過。這章玉璧,你是怎麼拿到的?”

他聽到前面那個聲音問。

他走在這人的身後,來不及思慮周全,索性想到哪裡說到哪裡:“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自命不凡。

他們自覺義之所在,以為千軍可摧。

他們自負天才,想來天下無事不可平。

對世道總有七個不服,八個不忿,講四句道理,扛三分責任,求兩字公平,得一心天真。

聽說何處不平,就往何處去。

見得哪裡不堪,就往哪裡行。

留下這塊玉璧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據說是哪個小國的貴族,不算年輕了,卻還很氣盛。

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一樁與己無關的滅門案,追蹤揭面的痕跡,追了足足四個月……

最後成功被揭了面。”

他臉上帶著有些奇怪的表情,繼續說道:“所謂英雄成功斬破長夜的故事,終究是話本裡的演繹。更多的故事無聲就結束了,更多的人悄然就沉默了。我所看到的,隻是那些豐富多姿的人面,累聚為燕子的藏品。燕子對什麼資源都不在乎,便拿這玉璧,換我做了幾件事。”

他說到這裡就停住。

也有一些驚訝,自己為何會說這麼多話。

他是看著那個人被揭面的。

那張在痛苦中把天真和倔強都扭曲了的臉,在燕子的手中慢慢剝離,那個人痛苦的嚎叫與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同。

有什麼不同呢?

王長吉沒有問方鶴翎,燕子讓他做的什麼事來交換玉璧。雖然隻要他問,就一定會有答案。無論方鶴翎有多麼不想說。

“你怎麼看這個人呢?”他隻是這般問道。

在百倍於現世的重玄之力作用下,雨珠打在身上,很有一些痛感。

這種程度的痛苦,方鶴翎隻當撓癢,面對著王長吉這樣的人,不遮不掩地道:“說是求名也好,說是衛道也罷。一怒拔劍為匹夫恨,把不自量力當孤勇。其實親者痛其迂,仇者怒其執,觀者笑其愚!”

王長吉步履依然,又問道:“你在人魔的組織裡待了那麼久,這樣的人多嗎?”

“喜歡送死的人,總歸是不太多。”

方鶴翎說著,也有了一絲迷惘:“但奇怪的是,竟也不少。聽他們說,每過個幾年,總有那麼一些人出現,喊著除魔衛道之類的話,一茬一茬地死。”

這個“他們”,指的當然是歸屬於無回穀的那些人魔。

王長吉語氣沒有什麼變化,淡聲道:“其實真要論起來,你執著於張臨川,一腔孤勇,一路前行,也算是這種人呢。”

方鶴翎在雨中咧了咧嘴,任由雨水濺進嘴裡。

吞下來,有些澀味。

“我隻是因為恨,而不是為什麼正義。”

他很有覺悟地說道:“那種東西,隻有小孩子會相信。這個世上沒有的。”

王長吉繼續往前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少會有什麼事情,再使他泛生情緒。

他不覺得方鶴翎說得對,也不覺得他說得不對。

這個世界有時候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對或不對,誰又能說得清?

“得一心天真……”他隻這樣呢喃了一句,便失去了談興。

因為他突然想起來,曾經是有那樣一個人的。

那樣“一心天真”。

走在他身後的方鶴翎,也在雨中緘默。

不知為何,方鶴翎的腦海裡忽然想起一個身影。

他其實很想知道。

倘若再過十年,那個人會怎樣回答。

他想答案一定會有變化,又覺得,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或許也不會變。

誰知道呢?

轟隆隆。

風更急。

雨下得更大了。

……

……

狂風如刀,驟雨似箭。

打在光明咒外,如大軍撞城,廝殺極烈。

而聲似一曲琵琶音。

光明咒的籠罩範圍內,機關迦樓羅的脊背上,溫暖安寧。

擅弄琵琶的屈舜華盤坐聽雨,笑著問左光殊,有沒有想起去年中秋的燈會。他們當時躲在郢城最大的那個燈籠裡,也是聽著外面的喧囂,這樣寧靜地坐著。

他們知道這個世界的吵鬨,這個世界不知道他們的安寧。

月禪師在最前方的位置打坐,看那寧定的架勢,好像隨時要掏一隻木魚出來敲擊。

這讓左光殊無法自在地笑出來。

這麼多天過去,他們三個人一起行動,各有手段又配合默契,當然已有了收穫。

他們聯手造訪了天山,屈舜華已經達成了此來山海境的目的。

這無疑是一個好的開頭,他們也將這樣繼續。

此等風雨,並不是什麼異獸的影響,而是山海境本身的天象變易。

機關迦樓羅極速破開雨幕。

籠罩背上三人的光明咒,像一盞雨中孤燈。

忽而。

“孤燈”一閃,似要熄滅。

機關迦樓羅戛然頓翅,迦樓羅脊背上的三個人一齊站起!

在前方晦暗的風雨中,有一個身穿紅底金邊武服的身影,踩破距離,踏進視野裡來,越走越近。

沒有別的什麼動作。

但僅僅是其人身上招搖的氣勢,就幾乎要將這光明咒碾滅!

放眼整個山海境,除了鬥昭,還能有何人?

屈舜華身後已經隱現天女虛影。

左光殊身邊聽得海嘯聲。

戴鬥篷披灰袍的月禪師倒是看不到表情,但為她所操縱的機關迦樓羅,已經收斂了飛行態勢,擺出了戰鬥姿態。

三位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各自蓄勢待發。

而鬥昭就那麼毫無動搖地往這邊走。

視所有人的戒備警惕於無物。

他那麼熟絡隨意地穿透雨幕,走到機關迦樓羅近前,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朱厭消失了,徹底消失了。山海境發生了某種我不知道的變化,我的收穫得不到保障。現在我需要集齊玉璧。我挑完了,或者你們還有機會。”

他平靜地伸出手來:“都是我大楚英才,玉璧予我,不損本源。”

瞭解鬥昭的人都知道,他肯跟你解釋這麼多,已經是一種尊重。

隻是不知道此時此刻,鬥昭的這一份尊重,是給予誰。

左光殊?屈舜華?還是月禪師?

但有的人或許會為這份“尊重”受寵若驚。

有的人懷揣著同樣的驕傲,隻會視此為屈辱。

“最少你也應該帶上鬥勉一起,就這麼自己一個人走過來,大大咧咧地伸手……鬥昭!”屈舜華美眸蘊怒,聲冷如刃:“我是該說你狂妄,還是該說你癡愚?”

誠然在天資相近的情況下,修為的差距難以逾越。

但他們這邊卻還有一個境界不輸的月天奴!

誠然鬥昭橫推同輩無敵,是大楚公認的年輕一輩第一天驕。但現在他們這邊卻是有三個人在!

鬥昭竟敢猖狂至此,究竟是在瞧不起誰?

對於屈舜華的態度,鬥昭卻並不動怒,他隻不動聲色地看向左光殊:“光殊,因為那個點燃神霄鳳凰旗的身影,我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是一個大人了,現在告訴我,你怎麼想?”

左光殊平靜地看著他,隻道:“你可以殺了我,然後從我屍體上拿……但不能伸手問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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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翎說得對,也不覺得他說得不對。

這個世界有時候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對或不對,誰又能說得清?

“得一心天真……”他隻這樣呢喃了一句,便失去了談興。

因為他突然想起來,曾經是有那樣一個人的。

那樣“一心天真”。

走在他身後的方鶴翎,也在雨中緘默。

不知為何,方鶴翎的腦海裡忽然想起一個身影。

他其實很想知道。

倘若再過十年,那個人會怎樣回答。

他想答案一定會有變化,又覺得,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或許也不會變。

誰知道呢?

轟隆隆。

風更急。

雨下得更大了。

……

……

狂風如刀,驟雨似箭。

打在光明咒外,如大軍撞城,廝殺極烈。

而聲似一曲琵琶音。

光明咒的籠罩範圍內,機關迦樓羅的脊背上,溫暖安寧。

擅弄琵琶的屈舜華盤坐聽雨,笑著問左光殊,有沒有想起去年中秋的燈會。他們當時躲在郢城最大的那個燈籠裡,也是聽著外面的喧囂,這樣寧靜地坐著。

他們知道這個世界的吵鬨,這個世界不知道他們的安寧。

月禪師在最前方的位置打坐,看那寧定的架勢,好像隨時要掏一隻木魚出來敲擊。

這讓左光殊無法自在地笑出來。

這麼多天過去,他們三個人一起行動,各有手段又配合默契,當然已有了收穫。

他們聯手造訪了天山,屈舜華已經達成了此來山海境的目的。

這無疑是一個好的開頭,他們也將這樣繼續。

此等風雨,並不是什麼異獸的影響,而是山海境本身的天象變易。

機關迦樓羅極速破開雨幕。

籠罩背上三人的光明咒,像一盞雨中孤燈。

忽而。

“孤燈”一閃,似要熄滅。

機關迦樓羅戛然頓翅,迦樓羅脊背上的三個人一齊站起!

在前方晦暗的風雨中,有一個身穿紅底金邊武服的身影,踩破距離,踏進視野裡來,越走越近。

沒有別的什麼動作。

但僅僅是其人身上招搖的氣勢,就幾乎要將這光明咒碾滅!

放眼整個山海境,除了鬥昭,還能有何人?

屈舜華身後已經隱現天女虛影。

左光殊身邊聽得海嘯聲。

戴鬥篷披灰袍的月禪師倒是看不到表情,但為她所操縱的機關迦樓羅,已經收斂了飛行態勢,擺出了戰鬥姿態。

三位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各自蓄勢待發。

而鬥昭就那麼毫無動搖地往這邊走。

視所有人的戒備警惕於無物。

他那麼熟絡隨意地穿透雨幕,走到機關迦樓羅近前,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朱厭消失了,徹底消失了。山海境發生了某種我不知道的變化,我的收穫得不到保障。現在我需要集齊玉璧。我挑完了,或者你們還有機會。”

他平靜地伸出手來:“都是我大楚英才,玉璧予我,不損本源。”

瞭解鬥昭的人都知道,他肯跟你解釋這麼多,已經是一種尊重。

隻是不知道此時此刻,鬥昭的這一份尊重,是給予誰。

左光殊?屈舜華?還是月禪師?

但有的人或許會為這份“尊重”受寵若驚。

有的人懷揣著同樣的驕傲,隻會視此為屈辱。

“最少你也應該帶上鬥勉一起,就這麼自己一個人走過來,大大咧咧地伸手……鬥昭!”屈舜華美眸蘊怒,聲冷如刃:“我是該說你狂妄,還是該說你癡愚?”

誠然在天資相近的情況下,修為的差距難以逾越。

但他們這邊卻還有一個境界不輸的月天奴!

誠然鬥昭橫推同輩無敵,是大楚公認的年輕一輩第一天驕。但現在他們這邊卻是有三個人在!

鬥昭竟敢猖狂至此,究竟是在瞧不起誰?

對於屈舜華的態度,鬥昭卻並不動怒,他隻不動聲色地看向左光殊:“光殊,因為那個點燃神霄鳳凰旗的身影,我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是一個大人了,現在告訴我,你怎麼想?”

左光殊平靜地看著他,隻道:“你可以殺了我,然後從我屍體上拿……但不能伸手問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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