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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長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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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助埋伏在通天宮的神魂陷阱,太寅終於得見薑望在三昧真火、不周風、劍仙人之外的第四門神通。

明白了那不朽的赤金之光代表什麼。

但他也同時感受到了,薑望堅決的殺意。

正如他一開始就視薑望為必須驅逐的對手,薑望也毫無疑問地以他為敵。

甚至於薑望更狠,所求更多。

薑望所要的,並不僅僅是和他在山海境廝殺的勝負。三成的神魂本源,還不足以讓薑望費這麼大的工夫,有現成的禍鬥王獸不請,拖著傷重之軀來親身鏖戰。

其人所要的,是徹底將他太寅,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讓夏國痛失一天驕!

甚至於這個想法,不是在第四門神通暴露之後了才生出,而是早已有之。

選擇讓禍鬥王獸撲殺項北,而不是更具威脅的他,本身就已經說明瞭殺機。

因為哪怕真的找到了規避山海境規則的辦法,薑望也不能夠徹底抹殺項北。

不然的話,離開山海境的那一刻,就是其人為項北陪葬的時刻。

而來自夏國、出身太氏的他,就算真的消失在山海境,也沒人能夠為他出頭。

太氏的手還伸不到楚國來,更管不到齊國去。

哪怕是夏皇,在齊天子面前也沒有顏面。

他死了,就是死了。

就像一朵野花謝掉,像一樹枯葉搖落。

如此而已。

什麼都不會發生……

第四門神通的暴露,隻是讓薑望抹殺他的心思更堅決了。

太寅非常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一瞬間,他心中百轉千回,閃過無數種應對方式。

但最後隻是猛地一轉頭——

這一轉,直接脖頸轉了三圈,自己將自己的腦袋絞掉了!

沒有掙紮,沒有嘗試,沒有再努力。

太寅直接選擇了自殺。

薑望曾經有過當著一位當世真人的面,生生耗死一位內府天驕,令其無法複生的事蹟。那位當世真人,親手搭建了法壇在側,卻都無可奈何。

釣海樓雖然極力遮掩,但夏國這邊還是探知了這件事。

也在他心裡,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不知道在山海境,薑望是不是真能做到跳過規則來徹底滅殺他。

但他不想嘗試。

不想給薑望嘗試的機會。

尤其不想用自己的性命來作為賭注!

太寅的頭顱在空中轉了好幾圈,最後目中神光滅儘,卻咧著嘴,彷彿在說——

你永遠不可能真的抹殺我。

薑望確定自己開戰以來,從未吐露過要繞過山海境規則徹底抹殺太寅的想法。

但太寅好像看出來了。

不僅如此,其人在通天宮設置的那個陷阱,也一度讓他脊生冷汗。

要不是赤心神通剛好剋製諸天萬魔圖,他真未必能在那一下討得了好去。

這個太寅,給了他太多“驚喜”。

任何一個能被稱許為國之天驕的存在,果然都不能夠小覷。

可以想象,項北若不是直接被三叉撲殺了,也一定還會有底牌掀出來。

今日這一戰,完全是以力破局。

實在也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

看著太寅的屍體在眼前消失,對於這個人的殺意,卻在心中沉澱下來,變得更為堅決。

自己將自己的脖頸生生絞斷。

這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需要多麼堅決的意誌來執行。

薑望已經看到了。

一個天賦、手段、意誌都不缺,且視自己為敵的存在,實在讓人難安。

但就算還想做什麼,也都是離開山海境以後的事情了。

項北和太寅已經出局,大概唯一帶走的,就是關於他赤心神通的情報。

薑望默默斟酌了一會,覺得倒也不算什麼大損失。

赤心這門神通不可能不用。

甚至於以後還會多用,多摸索,多開發。

想徹底瞞住別人,是不可能的。

暴露無非是早晚的事情。

剛纔他其實生出了用歧途阻止太寅自殺的念頭,但實在沒有把握能繞開山海境規則,真個滅殺太寅……也就隻好作罷。

歧途如果暴露了,那才叫得不償失。

就這樣一邊覆盤著戰鬥,一邊試著處理傷口,一邊下意識地看向了三叉。

三叉正歪著頭,似乎在想自己的廚子是使了什麼本事,怎麼還能讓對手以這麼殘忍的方式自殺?

薑望本來是打算向這位禍鬥之王表示感謝的,趁著這一次聯手對敵的機會,好好拉近一下感情。說不定之後還能帶著三叉去砍個鬥昭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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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的……

但在看到三叉的瞬間,他改主意了。

捂著腹部創口的手,瞬間鬆開,垂落。

整個人也如折翼之鳥,倒栽而下。

他什麼都沒有說,但已經什麼都說了——

快!

救我!

我需要搶救!

需要更多的火蓮!或者別的什麼天材地寶也行!

三叉愣愣地看著廚子一個倒栽蔥,頭朝下地撞進了岩漿池裡,激起岩漿飛濺……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怎麼廚子剛纔受傷那麼重的嗎?

那怎麼另一頭兩腳獸,他還非得自己去殺?

心裡還在莫名其妙著,爪子已經隨意一撥,便已經將倒栽在岩漿裡的廚子拔了出來——重傷的情況下,再這麼埋下去,恐怕真得悶死。

往前幾步,湊近去瞧了瞧。

看著岩漿🦵褪去後,廚子緊閉的雙眼、蒼白的臉。

再看看他腹部那個巨大的創口……

仍然未能止住的鮮血,把附近的岩漿都染紅了。

此情此景,好不淒慘。

身為一代王者,三叉當然不會對兩腳獸有什麼同情的情緒。

王的心,冷如冰,硬如鐵!

但廚子死了,畢竟意味著三昧真火大餐的消失……

三叉略想了想,覺得“王的心”有些時候可能也該長遠一點。

終於是一爪子搭在了廚子腹部的創口,調動禍鬥神力,迅速修補起這處傷勢來。

薑望還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感受禍鬥王獸的“救治”。

上一次被打得昏迷不醒,完全不知身體是怎麼複原的。

這一次,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三叉的禍鬥神力,是如何精巧地刺激傷口、激發生命力。又是如何溫和地化為精純元力,補充到這具傷重的軀體中。

那溫和卻磅礴的禍鬥神力裡,那種不詳的力量,卻被小心翼翼地隔絕了……

薑望其實很想剖析甚至於模擬一下那種不詳的力量,卻也知道自己現在決計無法承受,更不可能模擬成功。

他最多也隻能偷學一下,這位禍鬥之王對力量的把控——

很古老,但是很直接的運用方式。一點也不精細,但是有返璞歸真的感覺。

對他有相當的啟發。

感受著腹部傷口癒合的速度,薑望很想讓三叉住手。

這點傷勢隨便吃一些天材地寶就可以了,何必勞煩尊貴的禍鬥之王親自動手呢?

但這話畢竟不能直說……

說了三叉也聽不懂。

聽懂了更壞事。

他有心自己刺激一下傷勢,但又怕被三叉發現——這惡犬可心思深沉得很,絕不容易糊弄。

想了又想,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躺著……

建立起信任不容易,想要被一巴掌拍死,卻是容易得很。

還是不要冒險。

創口長出新肉,迅速癒合之後,禍鬥便停止了輸送神力。

此時的它,已經恢複了常態大小,蹲坐在薑望旁邊,乍一瞧,竟有幾分……乖巧?

岩漿湖面依然在緩慢地沸騰,那不斷鼓泡又偶然破滅的聲音,聽起來很有幾分安寧。

三叉歪著頭,伸爪在薑望腹部戳了戳,似乎是想看一看新長出來的肉結不結實。為了照顧傷員,爪尖藏在肉墊裡,肉墊和腹部肌肉觸碰的感覺,非常奇妙。

這一刻的柔軟感覺,令薑望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來,想要揉一揉“狗頭”——迎著三叉驟然警惕起來的眼神,手尷尬地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揉了揉自己的腦門。

滿臉帶笑:“我們!好朋友!哈哈!”

三叉輕吼一聲,仰著頭,倨傲地離去了。

“摳門狗,小心點走路,別摔死了!”薑望熱情地高聲歡送,使勁揮手。

岩漿湖周圍的禍鬥也一陣叫喚,倒不知在叫喚著什麼,可能是在為這一人一禍鬥王獸的友誼而歡呼吧。

不多時,甲字號小頭領便叼著一朵火蓮飛奔而來。

薑爵爺不太滿意地接住了,隨手彈去一道火焰,將這甲字號小頭領打發走。

然後重新躺下,靠著火山石枕,一邊仔細覆盤與項北太寅的這一戰,一邊懶洋洋地吃著火蓮。

三叉小是小氣了點,但有總比沒有強。

當然,這一次泡澡,沒忘了佈置一些示警的小手段。

岩漿之浴,火行之寶。

海風自由,天光明朗。

又是燦爛的一天!

……

……

項北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項家大宅裡的佈設。

愣怔了一會,纔算是接受自己已經出局的現實。

他輕輕摸了一下腦門,確認自己的頭顱還在。禍鬥王獸的那一巴掌,還真叫人……回味無窮。

神魂依然活潑靈動,並沒有想象中的痛楚。

然而這種明顯衰弱一截的感覺,又勝過了世間一切的苦痛。

三成的神魂本源,已是削掉了……

這意味著什麼,項北很清楚。

更糟糕的是……不止他清楚。

篤篤篤!

跟在敲門聲後響起的,是項氏首席家老的聲音——

“結束了?”

“結束了。”項北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那麼枯澀、無力。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於是門被推開。

走進來一個面容方闊的老人。

他身形高大,年輕時候想來也是一員猛將。

瞧著項北,沒有多說什麼,隻取出一個玉瓶,放在了項北旁邊的小方桌上。

“這枚元魄丹,可以修補你的神魂損失。”

然後便轉身往外走。

無一字失望,無一處不失望。

“大家老!”項北喚道。

項家如今的代掌者,首席家老項元濟停下腳步,等他的下文。

“還需要一顆。”項北說道。

當那頭禍鬥王獸聽從薑望的召喚而出手,他們突襲火山島的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太寅離場隻是時間問題。

神魂相關的秘藥從來昂貴非常,且有價無市。在急用的時候,往往要用超出一倍以上的價格,才能確保弄到。

太寅的三成神魂本源要想補完,那種代價……現在的太氏未必還願意付出。

所以哪怕明知項家現在的情況也不好過,項北還是咬牙開了口。

驕傲如他,這個口開得不容易。

“項家不是以前的項家了。”項元濟歎了一口氣,然後道:“隻有一顆。”

再不說任何話,就此離開了房間。

項北沉默。

蓋世戟橫在膝上,他獨坐蒲團。

誰也不知道,這時候的他在想什麼。

孤燈,靜室,無言的寂寞。

也不知過了多久,沒有任何力量波動,面色慘白的太寅,就出現在了旁邊的蒲團上。

保持著他進入山海境之前的坐姿。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至此,他們兩人的山海境之旅已經結束,懷沙玉璧則要等山海境關閉之後,纔會出現在這裡。

被削去三成神魂本源的太寅,虛弱難掩,卻笑著道:“久等啦!”

項北撇了撇嘴:“我還真沒有等多久。”

“薑望的第四門神通,應該是與意誌相關的神通,最起碼有抵禦意誌入侵的能力,剛好剋製你的諸天萬魔圖。他踩進了陷阱,但是把陷阱踩破了。

他的第五門神通,應該和預知危險有關。我的百兵殺陣明明已經抹去動靜,卻還是在發動的最後一刻被他脫身……

不過他這門神通又沒有傳說中的心血來潮那麼強。

若是心血來潮神通,我們在穿山梭裡謀劃的時候,他就應該已經有所觸動了,不會中你那一戟。

隻是目前這種程度的示警,我們如果事先早知,隻要稍作佈置,就完全可以讓他來不及反應。

我想他這秘而不宣的第五門神通,除了對危險的示警之外,應該還有別的能力。”

太寅分析到這裡,笑著搖了搖頭:“現在說這些,很有馬後炮的嫌疑。雖然不想承認,可我的確還是低估了他……你是對的,或許我們不應該找他的麻煩。”

“路是我和你一起選的,對是一起,錯當然也是一起。如果我真的那麼篤定自己的正確,又怎會陪你冒險?”

項北說到這裡,對著旁邊的小桌,抬了抬下巴:“這裡有一顆元魄丹,能夠彌補你缺失的神魂本源。”

太寅頓了一下,才勉強說道:“來之前我就說了,風險我自擔。而且這一次主要也是因為我決策失誤……”

項北一擺手,攔住了他的話茬:“太兄不用多言了,這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太寅有心在好友面前硬氣一回,可已經抹去的三成神魂本源,的確是籠罩在心頭的陰翳。

他儘量從容,可又怎能不去想?

元魄丹這種級別的寶物,太氏或許還能夠付得起價格。可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太氏會為這樣一個屢次失敗的他,付出這樣的代價。

項氏,項氏終究是不同的罷。

項北隻要願意開口,元魄丹不是問題……

這樣想著,話出口卻變成:“那我就愧受了。”

話音落下的時候,太寅好像聽到了一聲歎息……

但他並不確定,歎息的那個人,是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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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自己的頭顱還在。禍鬥王獸的那一巴掌,還真叫人……回味無窮。

神魂依然活潑靈動,並沒有想象中的痛楚。

然而這種明顯衰弱一截的感覺,又勝過了世間一切的苦痛。

三成的神魂本源,已是削掉了……

這意味著什麼,項北很清楚。

更糟糕的是……不止他清楚。

篤篤篤!

跟在敲門聲後響起的,是項氏首席家老的聲音——

“結束了?”

“結束了。”項北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那麼枯澀、無力。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於是門被推開。

走進來一個面容方闊的老人。

他身形高大,年輕時候想來也是一員猛將。

瞧著項北,沒有多說什麼,隻取出一個玉瓶,放在了項北旁邊的小方桌上。

“這枚元魄丹,可以修補你的神魂損失。”

然後便轉身往外走。

無一字失望,無一處不失望。

“大家老!”項北喚道。

項家如今的代掌者,首席家老項元濟停下腳步,等他的下文。

“還需要一顆。”項北說道。

當那頭禍鬥王獸聽從薑望的召喚而出手,他們突襲火山島的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太寅離場隻是時間問題。

神魂相關的秘藥從來昂貴非常,且有價無市。在急用的時候,往往要用超出一倍以上的價格,才能確保弄到。

太寅的三成神魂本源要想補完,那種代價……現在的太氏未必還願意付出。

所以哪怕明知項家現在的情況也不好過,項北還是咬牙開了口。

驕傲如他,這個口開得不容易。

“項家不是以前的項家了。”項元濟歎了一口氣,然後道:“隻有一顆。”

再不說任何話,就此離開了房間。

項北沉默。

蓋世戟橫在膝上,他獨坐蒲團。

誰也不知道,這時候的他在想什麼。

孤燈,靜室,無言的寂寞。

也不知過了多久,沒有任何力量波動,面色慘白的太寅,就出現在了旁邊的蒲團上。

保持著他進入山海境之前的坐姿。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至此,他們兩人的山海境之旅已經結束,懷沙玉璧則要等山海境關閉之後,纔會出現在這裡。

被削去三成神魂本源的太寅,虛弱難掩,卻笑著道:“久等啦!”

項北撇了撇嘴:“我還真沒有等多久。”

“薑望的第四門神通,應該是與意誌相關的神通,最起碼有抵禦意誌入侵的能力,剛好剋製你的諸天萬魔圖。他踩進了陷阱,但是把陷阱踩破了。

他的第五門神通,應該和預知危險有關。我的百兵殺陣明明已經抹去動靜,卻還是在發動的最後一刻被他脫身……

不過他這門神通又沒有傳說中的心血來潮那麼強。

若是心血來潮神通,我們在穿山梭裡謀劃的時候,他就應該已經有所觸動了,不會中你那一戟。

隻是目前這種程度的示警,我們如果事先早知,隻要稍作佈置,就完全可以讓他來不及反應。

我想他這秘而不宣的第五門神通,除了對危險的示警之外,應該還有別的能力。”

太寅分析到這裡,笑著搖了搖頭:“現在說這些,很有馬後炮的嫌疑。雖然不想承認,可我的確還是低估了他……你是對的,或許我們不應該找他的麻煩。”

“路是我和你一起選的,對是一起,錯當然也是一起。如果我真的那麼篤定自己的正確,又怎會陪你冒險?”

項北說到這裡,對著旁邊的小桌,抬了抬下巴:“這裡有一顆元魄丹,能夠彌補你缺失的神魂本源。”

太寅頓了一下,才勉強說道:“來之前我就說了,風險我自擔。而且這一次主要也是因為我決策失誤……”

項北一擺手,攔住了他的話茬:“太兄不用多言了,這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太寅有心在好友面前硬氣一回,可已經抹去的三成神魂本源,的確是籠罩在心頭的陰翳。

他儘量從容,可又怎能不去想?

元魄丹這種級別的寶物,太氏或許還能夠付得起價格。可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太氏會為這樣一個屢次失敗的他,付出這樣的代價。

項氏,項氏終究是不同的罷。

項北隻要願意開口,元魄丹不是問題……

這樣想著,話出口卻變成:“那我就愧受了。”

話音落下的時候,太寅好像聽到了一聲歎息……

但他並不確定,歎息的那個人,是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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