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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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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營主將,有八個位置是已經定下了的,這一點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剩下來兩個位置,也就田常、文連牧、雷占乾能和他高哲競爭。至於齊國之外的天驕,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看似轟轟烈烈,但究其本質,就隻是齊國與景國年輕一輩的碰撞而已。雙方都要驗一下對方的成色,而又不願意把烈度加劇。

霸主之國,若傾力而爭,象、旭這樣的國家隻怕都要被打成廢墟。

所以站在象、旭兩國的角度,他們也寧願是自己來代演這一戰,至少戰後還有來自霸主國的補償。

兩害相權,不得不選。

所以纔有了眼下這一番局面,齊景兩國年輕一輩天驕齊赴星月原,稱得上是群星爭耀。

所以鬥厄軍統帥於闕隻在萬和廟觀象,卻不來星月原戰場,便是這種態度的體現。事實上是施威於天下,而非施威於齊。

星月原上,除齊景之外的諸國,都是敲邊鼓的角色罷了。

在鮑伯昭等八人穩坐釣魚台的情況下,高哲自認為率先開口,是很可能讓眾人賣他一個面子,鎖定一個名額的。

畢竟他高哲是為數不多的、已經確立繼承人之位的名門公子,且交際圈非常有分量,晏撫、薑望、重玄勝、李龍川……都是常去喝酒耍樂的。昨日雖有一些小矛盾,但也不影響大局。高家和重玄家有利益牽扯,他高哲也極具投資價值!

但高哲這番話剛落下,坐在他斜對面的雷占乾,馬上抬起眼睛來,看向了他。

其人坐如虎踞。

那雙眼睛,如怒海。

“文較還是武較你選。”雷占乾道。

高哲:……

你他孃的是不是有病!?

還有兩個名額在那裡,我剛一開口,你上來就要跟我文較武較?

我說了一下我的優勢,你也可以說一下你的優勢,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不可以嗎?

你他娘看一看下個名額有誰爭,挑個最軟的柿子再捏不行嗎?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但此等情況下,他斷不可能上來就示弱,不然“為大齊建功”就成了一個笑話。

因而冷笑道:“文較又如何?武較又如何?”

其實聽到高哲的發言,文連牧本來想跟一句——“說到兵法我可就不困了啊。”但見得雷占乾開口就這般火爆,也便先按捺住了。

此時聽到高哲嘴硬,更是來了精神,興高采烈地豎起了耳朵。

高哲最大的問題就是拎不清,在這一點上跟那個被廢掉的高慶簡直如出一轍。整個靜海高氏,年輕一輩最優秀的人物或許是高京,可惜已經失陷在天府秘境中。

而且高京也有同樣的問題——這大概是整個靜海高氏的問題——他們把齊天子對靜貴妃的寵愛,當做了靜海高氏不會衰減的權威所在,因而竟以大齊頂級世家自居。

上次天府秘境他們能拿到兩個名額,高少陵能夠輕鬆坐穩赤尾鎮撫使之位……這些事情都給了他們錯覺。

但這個根基是極不牢固的。

薑無棄那樣的親生骨肉、類君父之姿,都有失寵的一天,靜貴妃真能恩寵不衰?

更別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靜貴妃無子。

高哲的價值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巨大。

晏撫李龍川他們一直帶著他玩,是因為他以前還算拎得清,而不是因為他高家有多了不起。

就連林羨那樣的異國之人,都一眼看出了他跟重玄勝這些人的裂隙,偏偏他自己,還隻覺得是小事。

天底下願意給靜海高氏面子的人當然很多,可惜在眼下這座軍帳裡,沒有幾個。

雷占乾不打臉,文連牧也上了。

君不見連田常都在那裡躍躍欲試?

而雷占乾這樣的人,既然抬起了手,巴掌自然不會留力,不假思索地道:“文較是我倆捉對廝殺。武較是我倆引軍對衝。生死有命,互不相怨。你任選一個便是了,我都可為之!”

說起來,他雷占乾原本還是有資格固定一個主將位置的。雷家雖然夠不上頂級世家,但他可是長生宮主薑無棄的表兄。

可成也薑無棄,敗也薑無棄。他註定是和薑無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崔杼刺帝案的波瀾,好像已經終止在紫極殿前的那個清晨。

但由此漾的漣漪,在齊國卻一直未曾止歇。

至少對長生宮來說,便是如此……

相較於長樂宮、華英宮、養心宮,長生宮的影響力明顯已經一落千丈。

皇帝雖是寬宥了薑無棄,待這位十一皇子,卻再不如以前那樣親昵。

以前隔三岔五,召進宮中陪膳,自崔杼案後,卻再未有過。

由此種種,導致在這星月原上,雷占乾還需要再爭一爭。

隻是……

要和高哲這等暴發戶子弟爭奪名額,於他雷占乾是何等恥辱!

所以他張口便是生死有命,半點面子都不給高哲留。

高哲:……

幹你孃。這文較和武較的選擇,哪裡有個“文”字?除了拚命還是拚命!

但他如何敢跟雷占乾拚命?

別看薑望打雷占乾跟打小孩子一樣,其人也是有資格爭取上觀河台的!

高哲尷尬得臉都開始發酸,但好在昨天已經尷尬過一次,對這種感受已經不那麼陌生,

硬抗著扯了扯嘴角,勉強說道:“什麼文較武較生死無怨的,叫人笑話。還有兩個主將位置,咱們大可以一人一個。沒必要鬨個兩敗俱傷,面上須不好看。”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是在服軟了,隻勉強撐著一層麪皮在。

可笑之餘,其實是有一點可憐的。

但他乾脆利落地把位置一分,文連牧和田常又怎會同意?

“雷兄能不能得一個位置,我不知道。”田常語氣平緩地說道:“不過高兄,你完全把我排除在外,這一點卻還有待商榷。要不然……文較武較,你也跟我選一個?”

這個低調得甚至有些沉悶的人,偶露獠牙,竟然寒芒凜凜!

文連牧則微笑道:“若是引軍對衝的話,我不介意對上任何人。”

沒人肯相讓!

高哲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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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權衡過利弊,果斷開口道:“既然田兄這麼說了,我便與你爭一個名額。雷兄與文兄爭一名額,大家都是為大齊出力,勝負當無怨也!”

他也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小聰明是有一些的,不然也想不到扯薑望虎皮壓林羨那一著。

這番話看起來公平,但其實是把四人爭兩名額的形式,變成了兩人爭一名額的形式。

他自問修為不如雷占乾,領軍不如文連牧,若是四爭二,他大概率顆粒無收。

但兩爭一則不同,因為四個人裡看起來最好捏的“柿子”,已經被他自然而然地劃歸了一組。

這是他短時間內所能想到的、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雷占乾不表態,因為對上誰他都無所謂。文連牧也不吭聲,論起引軍衝陣,他自有傲性在,自問對上雷占乾也不會輸。

田常更是沉默,高哲拿他當軟柿子,他再滿意不過。

但重玄勝的聲音,恰在這時候響起:“不,你們其實隻剩一個主將的位置了。”

高哲又驚又怒的看過去。

重玄勝卻並未看他,靠在一張特製的大椅上,左右看了一圈,施施然道:“相信薑望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本來勸他安心修煉,但既然現在天下知聞,卻是應該來一趟星月原,給景國人還一份禮……”

“我已經著人去請他,應該兩日之內,就能趕來。”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青史第一內府來占一營,想來不會有誰反對吧?”

“那自然是沒有!”立即有人響應道:“有薑望在,徐三算什麼?王坤又如何?裴鴻九有何懼?”

說話的人,是弋國天驕藺劫。

重玄勝看了他一眼,意外於其人捧得這麼精準。

弋國是在昌國南面的一個小國,距離天刑崖其實不遠,受法家思想影響較深。這個國家的人,比較推崇剛直不阿的品質,廣泛有較真的精神。

藺劫嘴裡提到的這幾個名字,都是景國有名的內府境天驕。

說狂妄倒也不算狂妄,畢竟薑望成就了古今第一內府之名,在內府一境,的確也沒有謙虛的必要。

藺劫若是提及景國陳算那樣的外樓境天驕,就有幾分捧殺嫌疑了,現在這種尺度,把握得很是微妙……是個人才。

重玄勝有心情在這裡點評人物,高哲卻被一句話毀了心情。

看著重玄勝,勉強笑道:“阿勝,別開玩笑了。薑望人都沒來呢。”

重玄勝笑眯眯地看著他:“我從不跟不熟的人開玩笑。”

這句話一出,便是立場分明,界限清晰,從此以後,不再帶著高哲玩了。

高哲愣了一愣,一時竟沒能反應過來。

“薑望雖然名頭大,但人都不在場,就占一營主力,不合適吧?這可是戰場,不是什麼可以兒戲的地方。我們在這裡分生死,決勝負,不是畫沙盤,落棋子。他想占個位置……不知道早點來嗎?”後面的幾排座位中,有個聲音忽然說道。

“這人誰啊?”重玄勝問左右的人。

“昭國顧焉!”這個表情倔強的年輕人大聲說道。

很強硬地瞪著重玄勝,不肯示弱半分。

東域諸國之中,若要評一個最慕齊國的小國排行,昭國肯定在榜上前幾。比之當年的陽國,還要更向齊國靠攏。且不論那些當權者,昭國百姓絕大多數都巴不得併入齊國。

想不到在這樣的一個國家,還能出一個有脾氣的,敢質詢來自齊國的名門天驕。

李龍川直接起身,走到此人面前,抬了抬下巴:“出去,我們聊聊。”

太乾脆,氣勢太淩人。

顧焉明顯愣了一下,禁不住轉頭看了西渡夫人一眼。

帳內修為最高、名義上地位也最高的西渡夫人,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帥位旁,對此無動於衷。

顯然她非常清醒,知道這場戰爭是以誰為主。

而那些不清醒的,看到她的態度,也應該清醒了。

顧焉的臉色陣青陣白,最終還是咬咬牙,起身往軍帳外面走。

“那我陪你聊!”他發狠道。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軍帳。

帳中無人對此表示意見。

不得不說,顧焉的質詢從道理上來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這件事情的本質,是在質疑齊國天驕在此方戰場的主導權。

所以李龍川根本也不跟他講道理,直接以勢壓人,將其帶出帳去。是為直指靶心,洞破敵勢。

顧焉或是想要為小國爭取權利,或是自己想要奪功……

李龍川懶得關心。身為石門李氏公子,他也有不必關心的資格。

方宥放出來的這十營位置,絕對比它眼下表現出來的價值更重要。不然重玄勝不至於非得開口為薑望爭。

成就古今第一內府的薑望,前途自不必說。回到齊國不說予取予求,也少不了天子恩賞。

按說一般的利益,是不必太放在眼裡的。

但現在高哲、田常、文連牧他們爭得面紅耳赤,本來好像不打算參與星月原戰場的雷占乾,在今夜之前匆匆趕到……

想來也都是收到了一點風聲的。

李龍川結合自己聽到的一些訊息,便確定了個七八分,果斷出面配合,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與重玄勝對過。

重玄勝心裡……隻有“省心”二字。

不愧是將門世家,自小學兵法的。比薑望可省心太多了!

重玄勝和李龍川在這裡輕輕鬆鬆控製了局勢,還有個晏撫在那裡不鹹不淡地旁觀。

高哲卻是陷在暴怒的情緒中,久久無法掙脫。

跟雷占乾爭,是絕對爭不過的,他非常明確這一點。假如薑望也要占一個主將名額,那麼他這次就沒有掌營可能了。

他這次來星月原戰場,就是為了鍍金、沾光,揚名立萬。

豈能止步於此?

若是就這樣灰頭土臉的放棄,那他何必來吃這個苦。在靜海郡做土皇帝,難道不夠瀟灑嗎?

他知道,自己趁薑望不在,扯其做虎皮壓人,已是惡了重玄勝。但沒有想到,對方能絕情至此!

真有這個必要嗎?

一定要把他高哲推到對立面去?

高家和重玄家之間的利益聯絡難道不考慮了?

但重玄勝這邊已經完全說不通,他隻能轉頭看向晏撫:“晏兄,薑望已是古今第一,鑄就傳說的人物,不缺這一兩場名聲。就算後面來了,在哪營也都好安排。咱們都是朋友,有必要如此嗎?”

晏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隻是溫聲道:“薑望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你要是開口進他的營,一個副將的位置能拿住。”

有很多傷人的話可以說,晏撫最終還是給他留面子。

但高哲絲毫沒有感受到寬慰,隻覺得荒謬。

我堂堂靜海高氏的繼承人,去哪營拿不住副將?這還需要求薑望?

“你們非要逼我是嗎?”他咬牙道。

晏撫搖頭失笑,卻是不再說話。

他待人溫和,不代表他怕事。曾說要提刀斬儘閒言、不拘對方出身的人,怎麼可能會怕事?

隻是保留最後一點情面,不予計較。

這是類似於成人對孩童的寬容。

意識到這一點的高哲,幾乎把牙齒都咬碎了。

他最恨的就是自覺在這群人裡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如今竟連晏撫也對他如此!

但等到重玄勝開口後,他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不被尊重”。

“你好像覺得薑望不占這個營,你就有位置一樣。”憋了很久怒氣的重玄勝,冷眼看著咬牙切齒的高哲:“你是比文連牧強,還是比田常強?人貴在自知,可我看你好像完全不知自身斤兩!田常殺你不會比殺雞難,你還以為你挑了軟柿子?”

田常微笑不語,雖然驚訝於重玄勝的敏銳,但面上並不表現出來。

而重玄勝的這番話,一下子點炸了高哲,積蓄了許久的怨氣一下子炸開:“薑望又如何!?他是有三頭六臂嗎?我跟他吃飯喝酒,卻也沒看出他有什麼不同!他那傳得神乎其神的戰績,還不知是不是真的!”

“挑戰天府老人的傳說?你們不覺得可笑嗎?萬惡、削肉、揭面、砍頭,哪個不是外樓境中強者、惡貫滿盈的存在?薑望卻能夠以一敵四?那三個人魔被薑望殺死的時候,真的是全盛狀態嗎?還是被餘北鬥壓製之後的狀態呢?從臨淄到海外,薑望慣會造勢,你們也跟著騙自己嗎?”

“你對薑望的敵意真是莫名其妙,難以理解。”晏撫皺眉道:“他何曾得罪過你?”

高哲實在受夠了這些人的輕蔑,也做好了破罐子破摔、徹底撕破臉的準備。重玄勝他們不給他留臉,他堂堂一個大世家的繼承人,難道還得繼續供著哄著他們?

“不能自圓其說了,所以說這個是嗎?”他冷笑道:“我們要談的不是他得沒得罪我,而是他憑什麼人都不在場,憑一個名字就要拿下主將名額!他是誰?他夠得上嗎?!”

“看來你是對薑青羊積怨已久。”重玄勝淡聲道:“等他來了,我是不是該叫他給你道個歉,問問他是怎麼惹你不開心了?”

“那就等他來了再說吧!”高哲冷聲道。

這時,在王夷吾身後,有一個聲音說道:“萬惡、削肉、揭面、砍頭,四位人魔圍攻薑望的時候,都是全盛狀態,這一點千真萬確。”

眾人循聲看去,卻是那容國的天驕林羨。

高哲這會爆發起來,頗有舌戰群儒的氣勢,哈哈一笑:“你又知道了?”

對著林羨,他更是不留餘地:“你在這裡這麼舔薑青羊,他可知道?他會摸摸你的腦袋,賞你骨頭吃麼?”

“我當然能知道。”

對於高哲的侮辱,林羨仍是不卑不亢,直視著他,字句清晰地說道:“因為四大人魔圍攻薑望的時候,我正在現場,看得清清楚楚!我林羨三歲練刀,十五冠絕容國同輩,十七提刀上觀河台,與天下英雄交鋒。雖未能奪名,料想也沒人能小覷我。高哲你且捫心自問,可能接我一刀?今日你如此辱我,是憑藉什麼呢?仗齊國之勢?靜海高家之勢?等你什麼時候能像薑望一樣,堂堂正正靠自己,再來質疑薑望的戰績吧!”

“你說……”一直保持沉默的西渡夫人,亦有些動容:“薑望獨鬥四大人魔的時候,你在現場?”

“戰場就在斷魂峽的亂石穀,彼時我藏身先天離亂陣中,親眼目睹那一戰!”

林羨斬釘截鐵地說道:“萬惡之惡報神通,削肉之同歸神通,揭面之人面神通,還有砍頭人魔的極煞餓鬼身,無不強橫至極。薑望在那一戰裡表現出來的實力,完完全全打破了我對內府境的想象極限,翻遍史書也未見此般人物!我林羨一生不服人,但對薑青羊,我心服口服,隻有仰望!”

全場無聲。

就連高哲,也不得不冷卻了下來。能夠如重玄勝所說的那樣,仔細地掂量自己。

直到現在,人們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林羨這等堅忍頑強的人物,能說出那句“甘為薑青羊門下走狗”。

設身處地,若是他們能夠親眼見證傳說,隻怕要比林羨更狂熱得多。

“我想我知道薑望是誰了。”西渡夫人淡聲道。

這句話是迴應高哲之前的質詢。她當然一直知道薑望是誰,但是對於那個可怕的戰績,還是有些疑慮的,畢竟天下間風言風語也不少。直到此刻被林羨所確認,於是真正“知道薑望是誰”。

“如果是薑望要來的話……”田常微笑道:“他是該有一個主將位置,我沒有意見。”

文連牧聳了聳肩:“同境之內,誰能跟薑青羊比呢?”

說完這句,他有些心虛地用餘光瞥了王夷吾一眼,但王夷吾面無表情。

雷占乾則道:“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吧。剩下一營,我掌了。田常、文連牧、高哲……”

他的視線一一掃過:“你們若是不服,便一起上!”

軍帳內的氣氛,一時沸騰起來。

而重玄勝懶懶地靠坐著,有些驕傲地咧嘴笑了。

說起來,今日帳內性情最傲的兩個人,都是被薑望親手擊敗過的。想來對他們來說,都是此生最為深刻的記憶之一——

目中無人的王夷吾,默認了薑望同境內無人可比。

要以一敵三的雷占乾,默許了薑望人未到場,便得占一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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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和重玄家之間的利益聯絡難道不考慮了?

但重玄勝這邊已經完全說不通,他隻能轉頭看向晏撫:“晏兄,薑望已是古今第一,鑄就傳說的人物,不缺這一兩場名聲。就算後面來了,在哪營也都好安排。咱們都是朋友,有必要如此嗎?”

晏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隻是溫聲道:“薑望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你要是開口進他的營,一個副將的位置能拿住。”

有很多傷人的話可以說,晏撫最終還是給他留面子。

但高哲絲毫沒有感受到寬慰,隻覺得荒謬。

我堂堂靜海高氏的繼承人,去哪營拿不住副將?這還需要求薑望?

“你們非要逼我是嗎?”他咬牙道。

晏撫搖頭失笑,卻是不再說話。

他待人溫和,不代表他怕事。曾說要提刀斬儘閒言、不拘對方出身的人,怎麼可能會怕事?

隻是保留最後一點情面,不予計較。

這是類似於成人對孩童的寬容。

意識到這一點的高哲,幾乎把牙齒都咬碎了。

他最恨的就是自覺在這群人裡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如今竟連晏撫也對他如此!

但等到重玄勝開口後,他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不被尊重”。

“你好像覺得薑望不占這個營,你就有位置一樣。”憋了很久怒氣的重玄勝,冷眼看著咬牙切齒的高哲:“你是比文連牧強,還是比田常強?人貴在自知,可我看你好像完全不知自身斤兩!田常殺你不會比殺雞難,你還以為你挑了軟柿子?”

田常微笑不語,雖然驚訝於重玄勝的敏銳,但面上並不表現出來。

而重玄勝的這番話,一下子點炸了高哲,積蓄了許久的怨氣一下子炸開:“薑望又如何!?他是有三頭六臂嗎?我跟他吃飯喝酒,卻也沒看出他有什麼不同!他那傳得神乎其神的戰績,還不知是不是真的!”

“挑戰天府老人的傳說?你們不覺得可笑嗎?萬惡、削肉、揭面、砍頭,哪個不是外樓境中強者、惡貫滿盈的存在?薑望卻能夠以一敵四?那三個人魔被薑望殺死的時候,真的是全盛狀態嗎?還是被餘北鬥壓製之後的狀態呢?從臨淄到海外,薑望慣會造勢,你們也跟著騙自己嗎?”

“你對薑望的敵意真是莫名其妙,難以理解。”晏撫皺眉道:“他何曾得罪過你?”

高哲實在受夠了這些人的輕蔑,也做好了破罐子破摔、徹底撕破臉的準備。重玄勝他們不給他留臉,他堂堂一個大世家的繼承人,難道還得繼續供著哄著他們?

“不能自圓其說了,所以說這個是嗎?”他冷笑道:“我們要談的不是他得沒得罪我,而是他憑什麼人都不在場,憑一個名字就要拿下主將名額!他是誰?他夠得上嗎?!”

“看來你是對薑青羊積怨已久。”重玄勝淡聲道:“等他來了,我是不是該叫他給你道個歉,問問他是怎麼惹你不開心了?”

“那就等他來了再說吧!”高哲冷聲道。

這時,在王夷吾身後,有一個聲音說道:“萬惡、削肉、揭面、砍頭,四位人魔圍攻薑望的時候,都是全盛狀態,這一點千真萬確。”

眾人循聲看去,卻是那容國的天驕林羨。

高哲這會爆發起來,頗有舌戰群儒的氣勢,哈哈一笑:“你又知道了?”

對著林羨,他更是不留餘地:“你在這裡這麼舔薑青羊,他可知道?他會摸摸你的腦袋,賞你骨頭吃麼?”

“我當然能知道。”

對於高哲的侮辱,林羨仍是不卑不亢,直視著他,字句清晰地說道:“因為四大人魔圍攻薑望的時候,我正在現場,看得清清楚楚!我林羨三歲練刀,十五冠絕容國同輩,十七提刀上觀河台,與天下英雄交鋒。雖未能奪名,料想也沒人能小覷我。高哲你且捫心自問,可能接我一刀?今日你如此辱我,是憑藉什麼呢?仗齊國之勢?靜海高家之勢?等你什麼時候能像薑望一樣,堂堂正正靠自己,再來質疑薑望的戰績吧!”

“你說……”一直保持沉默的西渡夫人,亦有些動容:“薑望獨鬥四大人魔的時候,你在現場?”

“戰場就在斷魂峽的亂石穀,彼時我藏身先天離亂陣中,親眼目睹那一戰!”

林羨斬釘截鐵地說道:“萬惡之惡報神通,削肉之同歸神通,揭面之人面神通,還有砍頭人魔的極煞餓鬼身,無不強橫至極。薑望在那一戰裡表現出來的實力,完完全全打破了我對內府境的想象極限,翻遍史書也未見此般人物!我林羨一生不服人,但對薑青羊,我心服口服,隻有仰望!”

全場無聲。

就連高哲,也不得不冷卻了下來。能夠如重玄勝所說的那樣,仔細地掂量自己。

直到現在,人們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林羨這等堅忍頑強的人物,能說出那句“甘為薑青羊門下走狗”。

設身處地,若是他們能夠親眼見證傳說,隻怕要比林羨更狂熱得多。

“我想我知道薑望是誰了。”西渡夫人淡聲道。

這句話是迴應高哲之前的質詢。她當然一直知道薑望是誰,但是對於那個可怕的戰績,還是有些疑慮的,畢竟天下間風言風語也不少。直到此刻被林羨所確認,於是真正“知道薑望是誰”。

“如果是薑望要來的話……”田常微笑道:“他是該有一個主將位置,我沒有意見。”

文連牧聳了聳肩:“同境之內,誰能跟薑青羊比呢?”

說完這句,他有些心虛地用餘光瞥了王夷吾一眼,但王夷吾面無表情。

雷占乾則道:“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吧。剩下一營,我掌了。田常、文連牧、高哲……”

他的視線一一掃過:“你們若是不服,便一起上!”

軍帳內的氣氛,一時沸騰起來。

而重玄勝懶懶地靠坐著,有些驕傲地咧嘴笑了。

說起來,今日帳內性情最傲的兩個人,都是被薑望親手擊敗過的。想來對他們來說,都是此生最為深刻的記憶之一——

目中無人的王夷吾,默認了薑望同境內無人可比。

要以一敵三的雷占乾,默許了薑望人未到場,便得占一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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