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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此來人間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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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的重量,薑望已能察知。

目光的情緒,他也能感受一二。

在滿場炙熱、羨慕、猜疑……種種各異的目光中,薑望心中想到的,卻是那句流傳甚廣的、評價當今天子的話——

“今上乃蓋世雄主,無論恩罰,皆無加也!”

恩也無加,罰也無加。

今日因為他替齊國在觀河台摘回首魁,揚威天下,齊天子極儘恩榮。

他日若是行差踏錯,天子怒時,又將如何?

並不是說今日之齊天子,有多麼虛情假意。事實上齊天子此次的恩賞,已經很是破格。齊天子對他的看重,人人都能感受得到。

他在大師之禮上的表現,就已經很得天子讚許。這一次在觀河台上的表現,更是毋庸置疑,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很為齊國長臉。

恩賞雖重,他也受得!

薑望隻是以此提醒自己,路還很長,需戒驕戒躁。

今日就是他在齊國最榮耀的時刻,攜黃河魁首、天下第一內府之名,在大齊太廟前,受齊天子無極恩賞。

職已三品,帶劍而朝!

雖然實權還未至,但至少在名分上,已經一步躍入齊國高層。而未來更是深受期許。

但天子之恩罰,皆由天子,是會變的!

他應該要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立身之本。

眼前的榮耀止於眼前,未來如何,還是要看他自己怎麼走。

薑望往前三步,每一步都踏得篤定。

沒有半點驕態,也不見絲毫惶恐。

隻拱手於前,深深一禮:“微臣銘感五內,拜謝天恩!必砥礪以行,不敢懈怠!”

看台上,當代摧城侯李正言,看著廣場中央這萬眾矚目的少年,心中暗暗稱奇。在如此年紀,取得如此成就,享受如此榮耀,其人的眼神竟然還如此清明。

如他這等層次的大人物,尤其知道“清醒”的重要性。不夠清醒的人或許能夠騰達一時,但不可能騰達一世。

一個年方十九,少年得誌的天驕,能夠在前所未有的榮耀面前保有清醒,更是難能可貴。

無怪乎兄長那等人物,也對這少年稱讚有加。

當初李龍川與重玄勝、薑望交好,自然站到了重玄遵、王夷吾的對立面,他還有些不滿意。隻是因著對李龍川的信任,知道自家兒子向來有分寸,纔沒有多說什麼。

如今看來,這滿朝公卿子女,還真沒有幾人能與這薑望相比。

從功利的角度看,李龍川結下的這份交情,落得很值!

想到這些,李正言忽又啞然而笑。

若是讓兄長聽到這番感想,又要斥責他思慮俗事過重,人也沾染庸俗了!

隻不過……

這滿朝公卿,天下勳貴,又有幾人能免“俗”?

他默默地想道,不知這少年眼中的清澈,可以留存多久!

主禮官宣完旨,自有一隊宦官魚貫而出,用玉托盤捧著賞賜走來。

第一個玉托盤上,是一隻形製精美的儲物匣,千顆元石就裝在其間。

第二個玉托盤上,是地契、房契,用一枚鑰匙壓著,代表著臨淄城裡的一座宅邸。齊國獨霸東域數十年,臨淄城裡的宅邸,非比別處,是有錢也難買到的。若無相應的權勢地位,買到了也難長久住下去。

第三個玉托盤上,則放置著一塊玉牌,是去天子內庫選擇超品道術的憑證。

第四個玉托盤上,是一件疊好的外衣。瞧來倒是流光溢彩,隻不知有何特殊。

薑望倒是直到此刻,才恍然發現,那件如意仙衣,恐怕纔是這些賞賜裡,最貴重的那一份!

並不是他慧眼識珍,能夠一個照面就辨別根底。而是這四個捧出托盤的宦官裡,前三位都是身份普通的小太監,唯獨最後一位,是司禮監秉筆太監,而且是他相熟的那位丘吉!

奉禮者身份如此不同,那“禮”,自然也由此分貴賤!

尤其丘吉的眼中還有笑意,顯然對這份“禮物”很是認可。這是一種無言的暗示。

說起來,天子這一次的賞賜,真是處處用心。

就連最後這件賞賜,也是讓已經見過他一次的丘吉前來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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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玉托盤的太監,一個個走上前來,將賞賜奉上。

薑望也不扭捏,就在這廣場之上,當著所有人的面一一收好。

嚴格來說,這裡稍稍失禮。一般情況下,這種賞賜都是事後送入府中。但人們也都知道,在拿到這一次的房契地契之前,薑望在臨淄還沒有自己的府邸。

他一直住在重玄勝府上,也沒有什麼管家之類的人代收……

草莽成龍之前,總歸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彌補底蘊的。

值得一提的是,薑望接過那儲物匣時,手腳麻利地將儲物匣裡的元石全部移回自己的儲物匣中,然後打算將這隻空空如也的儲物匣還歸玉托盤。

那小太監卻後退一步,避了開來。

薑望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肝火直冒。

可惡的重玄胖!

是說齊廷賜賞,怎會如此計較,一個儲物匣也非得回收。當初受爵青羊男時,分明是被那胖子耍了!

兩側高台,有不少人發出輕笑聲。

顯然沒有想到,大齊的這位英雄天驕竟如此“老實淳樸”,聽到是千顆元石,就以為真是隻有元石,還想著將儲物匣還回去!

一開始還有人皺眉,以為他吝財如此,還要當著天子的麪點檢一遍呢!

薑望強自鎮定,不讓自己的尷尬太過明顯。若無其事地將這齊廷禦製的儲物匣收好,又若無其事地看向丘吉。

丘吉依然笑意溫和,並沒有嘲笑他的意思。最後一個捧著玉托盤,挪動腳步。

丹陛之上,忽然傳來薑無憂的聲音。

“列國天驕相爭而奪魁者,是我大齊好男兒!”

她自案幾前長身而起,露出一個英氣十足的笑容:“孤當親為薑望披此衣!”

鳳椅上,皇後側頭看了一眼皇帝,仍是看不到什麼表情。她也並不言語。

太子薑無華表情溫吞,彷彿什麼也沒有聽到。

薑無邪則將一枚已經送到嘴邊的紅色果子,放回了托盤。

值得一提的是,相較於上次大師之禮。

薑無棄的座次倒是沒有變化,仍是與哥哥姐姐們挨著,看起來也仍是四個最有機會爭龍的宮主之一。

但是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樣,能有一個繡墩,坐到齊天子身前了。

此刻他披狐裘而坐,臉色看起來比往日更加蒼白。雖是笑著,感覺卻很是辛苦。

薑無憂健美有力的大長腿,像是踩在了很多人的心口上。

她一步一步走下丹陛,走到丘吉身邊,將那疊仙衣拿起,放在左手上托舉著,而後頭也不回地走過。

從始至終,丘吉都微微低著頭,很見恭謹。

而薑無憂就單手托著這件如意仙衣,走到了薑望面前。

薑望看著她的眼睛,總感覺她在暗示著什麼。

但薑無憂並無什麼寒暄,隻是對著他笑了笑,然後說道:“近古時代,九大仙宮橫世。這件如意仙衣,就出自其間。”

薑望心頭一震。

又一件關乎九大仙宮的事物!

要說齊天子的賞賜用心,這件賞賜才足見用心!

他的平步青雲仙術,在觀河台已為天下見。列國那麼多強者,認得出仙宮遺留的絕對不少。

對齊廷來說,薑望擁有部分仙宮傳承,更早不是秘密。

所以纔有了這件如意仙衣!

不僅是形式上的恩賞,更要賞得恰到好處,賞得用得著。

自大齊國庫中尋找出來,特賜予薑望。

齊天子要麼不賞,一賞就要叫人死心塌地。

薑望面上不露情緒。

而薑無憂隻將如意仙衣一抖開,那光彩流於半空,一直到她往前走了幾步,都似乎還留有殘光,令人目眩。

薑無憂走到薑望身後,在這個距離,愈發能夠感受到薑望身上那股獨特的氣質。

她彷彿能夠聽到他的心跳聲,也是那樣從容的、篤定的,像一闕歌。歌唱著這少年郎一路走來的故事。

以帝女的身份而論,她毫無疑問做了一筆非常成功的投資。具體有多成功,看那位九皇弟有多不甘,就能知道了。

作為帝女,“眼光”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才能,可以為她增色不少。

而拋開帝女這個身份來說,她的確在薑望這個人身上,看到了不同於其他人的一種特質。明明現在還很年輕,實力也遠不能跟那些真正的強者相比,但就是有一種非常靠得住的感覺。

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這個人做不到的。

如果有朝一日,能夠純粹以朋友的身份相處,想來會別有一番感觸吧。

聽說薑望奪魁後,重玄勝在觀河台都激動得要發瘋了。

以她對那個胖子的認知,隻覺得非常難得。重玄勝這傢夥,雖然整日嬉皮笑臉,厚顏無恥,但真的太少有那種真正放得開的時刻。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薑望黑亮的長髮靜靜垂落,隻用一根髮帶簡單地束著。

當然,她也能夠感受得到,在他的背後,脊椎與頸椎交彙處,有一個神秘的圖案。

其間“神”的意誌已經磨滅了,隻存在某種本源的氣息。

據說在觀河台之時,它接引星光,使得繁星驟臨,天穹入夜,幫助他釘破了秦至臻的神通鐵壁。

她忽然很想看一看,那是怎樣一幅壯麗的情景。

當然此刻有此刻的事情。

她將這展開的如意仙衣,親手披在了薑望身上。

那流光溢彩的仙衣,無聲無息地隱去了光彩,化作一件形製普通的青衫,覆蓋了薑望原本的衣物。

高台上的重玄明光,羨慕得牙都酸掉了。

天子賜賞,秉筆奉禮,帝女披衣!

這是何等的榮耀!

再看自家天驕兒子,風華絕代,天府蓋世,卻隨隨便便就被打發了。

他忍不住撇了撇嘴。

哼哼,區區一門客!

披上如意仙衣的時候,薑望就已經瞭然了這件仙衣的能力。

此衣大小變化由心,穿著舒適自是不必說,避塵也是幾乎所有寶衣都有的效果。

從它披身開始,就在以一種他現在還無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在汲取著他的力量。道元、血氣……似乎什麼力量都可以,並不“挑食”,達到飽和的程度就會停下。

乍感覺還很邪異。但這種汲取非常細微且輕柔,不會對宿主造成損害。汲取道元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通天宮自動孕生道元的速度。汲取血氣的速度,比不上人身自動恢複血氣的速度。

這種汲取的方式,給他的感覺,和靈空殿於虛空吸納元氣的感覺很像。可能是某種仙宮時代共通的法門。

同時,他也可以主動灌入力量,加快它的汲取速度。

而這些被如意仙衣所汲取的力量,形成了一個隱秘的陣紋。

這陣紋有兩種效果,一是儲存力量,隨時可以返還宿主本身。二是可以根據力量的消耗,抵擋不同程度的傷害。目前還不知道它的防禦極限。

相較於它的防禦,薑望更關心前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件仙衣披身,可以等同於多一倍的道元或者血氣的儲備!

所謂如意仙衣,看來不僅如意在大小變化由心,也“如意”在這裡。

隻可惜它無法汲取神通之光。薑望悄悄試過了,並無反應。

終是不能跟秦至臻的萬化比……

至於這件仙衣所代表的仙宮的資訊,卻是並無所得。

這些感受隻在心間一轉,薑望輕聲禮道:“有勞華英宮主。”

“為我大齊壯士,孤也同感榮光,何勞之有?”

薑無憂拉開距離,遠遠地看了他幾眼,滿意地點點頭,這才走回高台,大大方方,毫不拖泥帶水。

真個是英姿颯爽。

文武百官,勳貴皇親,平民百姓,都在注視。

她行走在薑望和齊天子的中間,華麗宮服披身,一似龍行。

在這“龍行”的軌跡儘頭,齊天子獨坐龍椅,無聲而有懾服八方之威儀。

而在“龍行”的起點,是身披如意仙衣的薑望,從容立在這太廟之前的巨大廣場上。

其年十九,一言一笑,皆受矚目。

眉角髮梢,儘是飛揚的神采。

其時也。

公卿顯赫,滿座衣冠。

他在正中央。

是日也,大齊元鳳五十五年,七月二十一。

已是尾夏,高秋尚遠。

不必春風,自然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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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這個身份來說,她的確在薑望這個人身上,看到了不同於其他人的一種特質。明明現在還很年輕,實力也遠不能跟那些真正的強者相比,但就是有一種非常靠得住的感覺。

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這個人做不到的。

如果有朝一日,能夠純粹以朋友的身份相處,想來會別有一番感觸吧。

聽說薑望奪魁後,重玄勝在觀河台都激動得要發瘋了。

以她對那個胖子的認知,隻覺得非常難得。重玄勝這傢夥,雖然整日嬉皮笑臉,厚顏無恥,但真的太少有那種真正放得開的時刻。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薑望黑亮的長髮靜靜垂落,隻用一根髮帶簡單地束著。

當然,她也能夠感受得到,在他的背後,脊椎與頸椎交彙處,有一個神秘的圖案。

其間“神”的意誌已經磨滅了,隻存在某種本源的氣息。

據說在觀河台之時,它接引星光,使得繁星驟臨,天穹入夜,幫助他釘破了秦至臻的神通鐵壁。

她忽然很想看一看,那是怎樣一幅壯麗的情景。

當然此刻有此刻的事情。

她將這展開的如意仙衣,親手披在了薑望身上。

那流光溢彩的仙衣,無聲無息地隱去了光彩,化作一件形製普通的青衫,覆蓋了薑望原本的衣物。

高台上的重玄明光,羨慕得牙都酸掉了。

天子賜賞,秉筆奉禮,帝女披衣!

這是何等的榮耀!

再看自家天驕兒子,風華絕代,天府蓋世,卻隨隨便便就被打發了。

他忍不住撇了撇嘴。

哼哼,區區一門客!

披上如意仙衣的時候,薑望就已經瞭然了這件仙衣的能力。

此衣大小變化由心,穿著舒適自是不必說,避塵也是幾乎所有寶衣都有的效果。

從它披身開始,就在以一種他現在還無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在汲取著他的力量。道元、血氣……似乎什麼力量都可以,並不“挑食”,達到飽和的程度就會停下。

乍感覺還很邪異。但這種汲取非常細微且輕柔,不會對宿主造成損害。汲取道元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通天宮自動孕生道元的速度。汲取血氣的速度,比不上人身自動恢複血氣的速度。

這種汲取的方式,給他的感覺,和靈空殿於虛空吸納元氣的感覺很像。可能是某種仙宮時代共通的法門。

同時,他也可以主動灌入力量,加快它的汲取速度。

而這些被如意仙衣所汲取的力量,形成了一個隱秘的陣紋。

這陣紋有兩種效果,一是儲存力量,隨時可以返還宿主本身。二是可以根據力量的消耗,抵擋不同程度的傷害。目前還不知道它的防禦極限。

相較於它的防禦,薑望更關心前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件仙衣披身,可以等同於多一倍的道元或者血氣的儲備!

所謂如意仙衣,看來不僅如意在大小變化由心,也“如意”在這裡。

隻可惜它無法汲取神通之光。薑望悄悄試過了,並無反應。

終是不能跟秦至臻的萬化比……

至於這件仙衣所代表的仙宮的資訊,卻是並無所得。

這些感受隻在心間一轉,薑望輕聲禮道:“有勞華英宮主。”

“為我大齊壯士,孤也同感榮光,何勞之有?”

薑無憂拉開距離,遠遠地看了他幾眼,滿意地點點頭,這才走回高台,大大方方,毫不拖泥帶水。

真個是英姿颯爽。

文武百官,勳貴皇親,平民百姓,都在注視。

她行走在薑望和齊天子的中間,華麗宮服披身,一似龍行。

在這“龍行”的軌跡儘頭,齊天子獨坐龍椅,無聲而有懾服八方之威儀。

而在“龍行”的起點,是身披如意仙衣的薑望,從容立在這太廟之前的巨大廣場上。

其年十九,一言一笑,皆受矚目。

眉角髮梢,儘是飛揚的神采。

其時也。

公卿顯赫,滿座衣冠。

他在正中央。

是日也,大齊元鳳五十五年,七月二十一。

已是尾夏,高秋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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