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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迎面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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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風刺面。

在這樣的高速下,缺失道元的保護,幾可等同於受刑。

在凜冽的風聲中,林正仁感受著肉身層面上的巨大痛苦。

他的後脖頸被掐著,被人像掐一條狗般,那樣恥辱地掐著。四肢僵直垂落,就那麼吊在空中……

他沒有時間考慮自己的儀表。

因為他所有的思考,都要用在一個最緊要的問題上——

如何活下去?

在黃河之會上,代表國家出戰的天驕,受血鬼反噬,未戰而先退。拿了正賽的名額,卻連台都沒登上去。

莊國幾乎是天下笑柄。

為了走上觀河台,莊國付出了幾代人的努力。

為了洗刷這一次的恥辱,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

作為莊國人,林正仁雖然並沒有感同身受的恥辱,但他強行讓自己感受著那種恥辱,唯有知道國恥何極,他才能更深刻理解杜如晦的憤怒。唯有深刻理解了杜如晦的憤怒,他才能從中找到自己的生機。

所以他迎風閉目,涕淚橫流。堂堂一國之天驕,平日裡也是可以睥睨同輩的存在。這一刻無比狼狽,也無比恥辱。

最擅市恩的杜如晦,沒有給他半點尊重,當然是因為已經徹底地否定了他。

此刻他讓自己感受其心緒,難過得止不住眼淚。

他自己也分不清,這種填塞心頭的、巨大的恥辱感,是因為被人像拎小狗一樣拎著後脖頸,還是因為國恥加身!

他的後脖頸,能夠清晰感受到那隻手上的皺痕,也尤其能夠感受到,那隻手上傳達的堅決意誌。

杜如晦已有殺心。

他並不後悔第一時間選擇吐血棄賽,因為橫掃全場的薑望,恰是天下第一內府。若是在鋒芒未試的彼時,忽而痛下殺手,哪怕是餘徙那樣的真君強者,也很有可能疏忽。

正賽八場同較,他和薑望那場,肯定不是最受關注的,真君餘徙未必會投入多少注意力。而以薑望強勢擊敗項北的神魂戰力,瞬息之間,足夠在神魂層面殺死他好幾次。

太冒險了。

哪怕主持黃河之會的,是餘徙這樣的衍道強者……也太冒險了。

東郭豹不也死了麼?

觸憫雖是沒死,卻又好得了多少?傀儡需要重新造,異獸需要重新尋、重新養……這要耗去多少修行時間?幾乎是廢掉了!

登上台就是賭命,而他不願意賭。

事實上他想得很清楚。

祝唯我出走後,整個莊國,數他最有天賦。

賀拔刀、段離都毀在鎖龍關前,其餘的外樓修士都很平庸,莊國暫時沒有第二個有望神臨的人物。

杜如晦之後,後繼無人。

他林正仁,無疑是最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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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進黃河之會正賽的天驕,當然具備成就神臨的可能。

他對莊國來說,有一定的重要性。這一點從杜如晦對他的良好態度,也足能見得一二。

這是他的倚仗所在。而他自認毀掉血鬼以棄賽,是犧牲巨大來幫助國家保全顏面,杜相應該看得到這份苦心纔是。

隻是從現在的境況來看。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而低估了黃河之會的意義……

就前一點來說。

是莊高羨、杜如晦君臣還有另外的選擇嗎?

誰人?

那個被他當眾踩過臉的傅抱鬆?

那個被他輕鬆擊敗的黎劍秋?

還是那個軍中的、隻會玩命的莽夫杜野虎?

從後一點來說,景帝後來出聲,是他萬萬沒有料想到的場面。

問題一下子就嚴重了太多倍!

景帝的開口,意味著這次黃河之會上,屬於莊國的利益分配,已經被抹去。而他給莊國造成的恥辱,要得到重新審視。

這兩天在觀河台上等待結果,每一息時間都很煎熬。

因為他明白,黃河之會結束後,就是莊廷跟他算賬的時候。

莊高羨不是一位不捨得的君主,相反,其人大方得很,對有功之臣,怎麼恩賞都捨得。但有一點,這位莊君的恩賞或者說“投入”,一定要看到回報。

國家把他送到觀河台來,國相親自護送、親自指點,不惜與盛國這樣的第一道屬國產生嫌隙,也要支援他擊敗江離夢……

都是為了觀河台上的榮譽和黃河之會相關的利益。

最後,卻隻收穫了恥辱和損失。

還在景帝那裡留下了壞印象,主持大會的、出身玉京山的真君餘徙,也難免對他有惡感……

這一趟上桌來,賠了個血本無歸!

想來想去,作為押注籌碼的他,也難有活著的希望。

他當然想過逃跑,但清楚絕無跑掉的可能。

他這兩天擺足了認命的姿態。

他痛哭流涕,承認自己貪生怕死,承認自己在知道對手是薑望後,就抑製不住的恐懼。他痛苦、自責,表示甘願接受一切懲處,同時希望能夠以有用之身,將功贖罪……

而杜如晦始終不曾表態。

這不言而言的態度,令他震怖。

現在黃河之會剛結束,杜如晦就直接拎著他疾飛回莊國,像提著一條待宰殺的肉狗,前往屠宰場,甚至於連一絲在人前的表面功夫都不願做——或者說,表現出莊國對他這等懦夫的唾棄,就已經是杜如晦的表面功夫了。

怎麼辦?

黃河之會上的利益,他沒有能力再做影響。脫離黃河之會這樣的盛會,相對於天下局勢,年輕天驕們的力量,還是太過微弱。

而自身的價值……

雖然他自認為價值極高,遠遠超過傅抱鬆、黎劍秋之流。

但恐怕在莊高羨和杜如晦看來,一個死在觀河台上的林正仁,要比苟活下來的林正仁,能夠體現更多的價值。

楓林城的真相,還是他推斷出來後暗示祝唯我的,他如何不知道這對君臣會如何考量!

這兩個人隻會拿戰死的他和苟活的他做對比,所以他是如今的莊國年輕一輩第一,現在也像條小狗一樣被掐著後脖頸吊著!

怎麼辦!

林正仁努力蓄積著全身的力量,在凜冽的風聲中艱難開口:“正仁自知萬死難贖此罪,好在無限製場所有人都棄賽了,我們莊國並不顯眼……”

風聲繼續呼嘯。

對於他的“提醒”,杜如晦顯然無動於衷。

他棄賽的性質,和那些人截然不同。他自己當然清楚。

但仍要提一嘴,為自己掙紮一番。

路是一點一點趟出來的。哪怕有一丁點的可能,他都不會放過。

在刺骨的風刀中又熬了一陣,林正仁又道:“我真恨自己無能,不能相阻。叫薑望那亂臣賊子,竟摘了魁名。其人恨國如此,有此天資,有此榮魁,又身在強齊,已成我莊國心腹大患!”

雲景飛速倒退,而風刀依舊。

林正仁艱難地問道:“您有沒有想過……要怎麼對付他?”

凜冽的風聲中,杜如晦的聲音終於響起:“這已經用不著你操心了。”

林正仁心底鬆了一口氣,但面上反而更痛苦:“是……我已是該死之人。我操不操心都無足輕重。隻是……咳咳咳!”

他灌了幾口風,劇烈地咳嗽了一陣,而後繼續道:“如果您決定對付他,我是一個非常好用的工具。我全族都死在他手裡,我們有血海深仇。我就是他的汙點,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作惡的證據。”

杜如晦驟然停身,仍是單手掐著林正仁的後脖頸,將他半提起來,低頭俯視著他。

慣來待人和藹的杜如晦,在這樣的狀態下,才見得了幾分一國之相的威嚴。

他目光深邃地看著林正仁:“我其實現在很懷疑,你林氏全族……當真是薑望所殺?”

這話裡的不信任和厭棄已經如此明顯,但林正仁心中大石反而落下。

隻有確實想要利用這件事,杜如晦纔會需要考量其真偽。

所以他……找到了自己於其人的價值所在!

林正仁努力控製著痛苦的表情,讓自己更謙卑,更順服:“望江城是莊國的望江城,這件事想有多真,就能有多真。我願意做任何配合。”

沒有迴應聲。

疾風呼嘯而過,一團稀薄的雲氣,在空中打了一個寂寞的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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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身的價值……

雖然他自認為價值極高,遠遠超過傅抱鬆、黎劍秋之流。

但恐怕在莊高羨和杜如晦看來,一個死在觀河台上的林正仁,要比苟活下來的林正仁,能夠體現更多的價值。

楓林城的真相,還是他推斷出來後暗示祝唯我的,他如何不知道這對君臣會如何考量!

這兩個人隻會拿戰死的他和苟活的他做對比,所以他是如今的莊國年輕一輩第一,現在也像條小狗一樣被掐著後脖頸吊著!

怎麼辦!

林正仁努力蓄積著全身的力量,在凜冽的風聲中艱難開口:“正仁自知萬死難贖此罪,好在無限製場所有人都棄賽了,我們莊國並不顯眼……”

風聲繼續呼嘯。

對於他的“提醒”,杜如晦顯然無動於衷。

他棄賽的性質,和那些人截然不同。他自己當然清楚。

但仍要提一嘴,為自己掙紮一番。

路是一點一點趟出來的。哪怕有一丁點的可能,他都不會放過。

在刺骨的風刀中又熬了一陣,林正仁又道:“我真恨自己無能,不能相阻。叫薑望那亂臣賊子,竟摘了魁名。其人恨國如此,有此天資,有此榮魁,又身在強齊,已成我莊國心腹大患!”

雲景飛速倒退,而風刀依舊。

林正仁艱難地問道:“您有沒有想過……要怎麼對付他?”

凜冽的風聲中,杜如晦的聲音終於響起:“這已經用不著你操心了。”

林正仁心底鬆了一口氣,但面上反而更痛苦:“是……我已是該死之人。我操不操心都無足輕重。隻是……咳咳咳!”

他灌了幾口風,劇烈地咳嗽了一陣,而後繼續道:“如果您決定對付他,我是一個非常好用的工具。我全族都死在他手裡,我們有血海深仇。我就是他的汙點,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作惡的證據。”

杜如晦驟然停身,仍是單手掐著林正仁的後脖頸,將他半提起來,低頭俯視著他。

慣來待人和藹的杜如晦,在這樣的狀態下,才見得了幾分一國之相的威嚴。

他目光深邃地看著林正仁:“我其實現在很懷疑,你林氏全族……當真是薑望所殺?”

這話裡的不信任和厭棄已經如此明顯,但林正仁心中大石反而落下。

隻有確實想要利用這件事,杜如晦纔會需要考量其真偽。

所以他……找到了自己於其人的價值所在!

林正仁努力控製著痛苦的表情,讓自己更謙卑,更順服:“望江城是莊國的望江城,這件事想有多真,就能有多真。我願意做任何配合。”

沒有迴應聲。

疾風呼嘯而過,一團稀薄的雲氣,在空中打了一個寂寞的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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