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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塑像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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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氣”,是一個乍聽起來很熟悉,但難以落到實處,因而有些虛浮的詞,

但切實存在。

齊帝問民的時候,薑無邪說:“人氣不足,元氣不足。以國之體製,人氣更是官氣之源流。此列國相爭,擄掠人口之根本。”

前一句,是說人氣作為生靈之氣對天地元氣的影響。後一句說的,則是人氣與國家體製的聯絡。

九返侯的靈祠,就是一個沒有什麼人氣的地方。

雖然在護國殿中供奉,也經常有人前來灑掃,但仍然顯得很冷清。

薑望走進祠中。

此時仍是早晨。

臨淄城裡的絕大部分地方,都已經喧囂起來。

唯獨這裡,肅穆安寧。

微冷的晨光不知從何處灑落。

有一個身影背對著薑望,沐浴在晨光中。

這是一個熟悉的人。

許是聽到腳步聲,他緩慢地回頭,看向薑望。

看到薑望,他似乎並不意外,隻是扭頭回去,把手裡的天意香插進香爐,然後徹底轉過身來,與薑望正面相對。

“好久不見,薑青羊。”他說。

天意香是青色的,如纏青天之幕。

淡得幾乎看不見、但又切實存在的煙氣,在其人身後隱約升騰。

煙氣躍過他,嫋嫋在初代九返侯那尊高大的塑像前——

這是一個等身的塑像,約有八尺高,身形倒並不特彆強壯。這尊塑像**著上身,身上傷痕無數。之所以說是**,因為還搭了半截紫色的袍子。

當年九返侯九戰九返,力竭而死,武帝解下衣袍,披在他的屍身上。

供奉塑像如此,大概便是為了紀念此事。

而能夠暢通無阻,來到太廟護國殿,又在此祭祀九返侯的,自然隻有鳳仙張氏唯一的血脈,張詠。

或者說,一個很可能並不是張詠的人。

薑望下意識就想起了重玄勝昨天的提醒——“你可能會有麻煩。”

心中警惕,面上不顯:“是有一段時間。”

自雲霧山那一次戰鬥過後,他們就沒有再接觸過。就算偶然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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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隻是一眼瞥過。

當初同時從天府秘境裡出來的幾個人,他和許象乾、李龍川的交情越來越深,倒是與張詠接觸幾次之後,就形同陌路。

“過來祭祀我張氏先祖麼?”張詠輕聲道:“你有心了。”

說著,他側開了身體,給薑望讓出祭祀的位置。

九返侯當然是英烈,薑望起意進來看看,本也是要祭拜一番的。

當下也不多說什麼,走到供台前,取了三根天意香,一併點燃,規規矩矩地禮敬之後,纔將天意香插進香爐中。

又複拜了一拜。

張詠就一直站在旁邊,直等著薑望這一套都做完,才問道:“為什麼你可以一點敷衍都沒有呢?你又不認識他,也不是土生土長的齊人,現在的鳳仙張氏更不可能給你帶來什麼裨益……怎麼你可以這麼認真?”

此時的張詠,與薑望所見過的任何一次張詠,都不相同。

進天府秘境之前的張詠,勇敢之中帶著點幼稚和怯懦。

出天府秘境之後的張詠,拘謹內斂,也明顯更有自信。

彼時在雲霧山跟在十一皇子薑無棄身後的張詠,急於出頭,建功心切,眼裡都是野心。

這是一套完整的、人物成長的畫像。

而那個在道術獨木成林和道術花海兩層交疊中,目露哀求的張詠,複雜而神秘。

但無論是哪個張詠,都不會像今天這樣,有這麼多話。這麼主動地說話。

“你怎麼不說話?”他又問。

“我不覺得你的問題是一個問題。世間之事,都要強求‘為什麼’嗎?”薑望說道:“九返侯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所以我尊敬他。就這麼簡單。”

“你很真誠,真的,你很真誠。”張詠看著薑望,然後扭頭看了看那九返侯的塑像。

他歎了一口氣:“可惜我做不到。”

他用一種奇怪的、像是夢囈一樣的語調說道:“無論我怎麼說服自己,無論我怎麼欺騙自己,我都沒有辦法,發自內心地尊敬……這個國家的任何人。”

薑望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所以?”

張詠像是突然回過神來,安慰道:“你不用緊張,我們不是敵人。我個人對你沒有任何仇恨。而且……”

他笑了笑:“我不是你的對手,不是麼?”

薑望當然不會因為他的話就放鬆警惕,手搭在劍柄上:“你到底是誰?”

“你這個問題問我一千遍一萬遍,我也隻有一個答案。”他微垂著眸子,說道:“我是九返侯的後人,鳳仙張氏倖存的唯一血脈,張詠。”

“很奇怪。”薑望盯著他道:“我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奇怪。在雲霧山的那個時候,我竟然選擇了沉默,沒有揭露你的疑點。而這麼久以來,我都沒有再想起這件事。”

張詠嗬嗬嗬地笑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你本性善良,知道體諒和同情。雲霧山的那個你,隻是屈從了你的本性。”

“那時我中了你的瞳術?”薑望問。

“薑青羊,那不重要。”張詠說道:“重要的是你善良。”

薑望想了想,慢慢拔出長劍。長相思美麗的劍身,在晨光之中,比晨光更清澈。

“我想隻是因為……”他說道:“那時候我還沒有在齊國定居的打算,也還不是青牌捕頭。”

張詠還在笑,他笑著問薑望:“職責所在?”

“那麼惻隱之心呢?”他追問:“你的善良,你的同情,你的憐憫呢?”

薑望平靜地看著他:“我的惻隱之心,不會交給殺手刺客,不會交給陰謀苟且之徒。”

自雲霧山之後,張詠每次都是繞著薑望走,能不照面,絕不照面。

他這樣的人,之所以今日會暴露自己,言語之中不再遮掩。薑望隻能想到一個理由,那就是他已經徹底藏不住了。

他為什麼突然就藏不住了?

薑望唯一能夠聯想到的,就是崔杼刺君案。

這個張詠,和崔杼之間,必然存在某種關係!

“誒。”張詠笑著歎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太多了。你露了一根毫毛,他們就能把你祖宗十八代扒出來……”

他驀地昂起頭來,往前一步:“來,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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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詠像是突然回過神來,安慰道:“你不用緊張,我們不是敵人。我個人對你沒有任何仇恨。而且……”

他笑了笑:“我不是你的對手,不是麼?”

薑望當然不會因為他的話就放鬆警惕,手搭在劍柄上:“你到底是誰?”

“你這個問題問我一千遍一萬遍,我也隻有一個答案。”他微垂著眸子,說道:“我是九返侯的後人,鳳仙張氏倖存的唯一血脈,張詠。”

“很奇怪。”薑望盯著他道:“我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奇怪。在雲霧山的那個時候,我竟然選擇了沉默,沒有揭露你的疑點。而這麼久以來,我都沒有再想起這件事。”

張詠嗬嗬嗬地笑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你本性善良,知道體諒和同情。雲霧山的那個你,隻是屈從了你的本性。”

“那時我中了你的瞳術?”薑望問。

“薑青羊,那不重要。”張詠說道:“重要的是你善良。”

薑望想了想,慢慢拔出長劍。長相思美麗的劍身,在晨光之中,比晨光更清澈。

“我想隻是因為……”他說道:“那時候我還沒有在齊國定居的打算,也還不是青牌捕頭。”

張詠還在笑,他笑著問薑望:“職責所在?”

“那麼惻隱之心呢?”他追問:“你的善良,你的同情,你的憐憫呢?”

薑望平靜地看著他:“我的惻隱之心,不會交給殺手刺客,不會交給陰謀苟且之徒。”

自雲霧山之後,張詠每次都是繞著薑望走,能不照面,絕不照面。

他這樣的人,之所以今日會暴露自己,言語之中不再遮掩。薑望隻能想到一個理由,那就是他已經徹底藏不住了。

他為什麼突然就藏不住了?

薑望唯一能夠聯想到的,就是崔杼刺君案。

這個張詠,和崔杼之間,必然存在某種關係!

“誒。”張詠笑著歎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太多了。你露了一根毫毛,他們就能把你祖宗十八代扒出來……”

他驀地昂起頭來,往前一步:“來,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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