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頭也沒抬回了個“好”。
秦楚林去了新華書店買了本大部頭的《刑法》,扔給襯衣西褲的何恒軒,“我來開車,你把第二百三十四條和第二百六十四條規定給我背熟了。”
何恒軒把故意傷害罪和盜竊罪的法條背的滾瓜爛熟,秦楚林將車開到一個繁華地段的洋房小區停下。
她帶著何恒軒到了一戶二樓人家。敲門沒人應,兩人隻得在門口等著。
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絲毫動靜,何恒軒看著老僧入定般的秦楚林,有絲煩躁,“小遇姐,我們在等什麼人?”
恰在此時,電梯響起“叮”的一聲。
“來了。”秦楚林拍拍何恒軒肩膀,站直了身子。
一對母子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女人看著三十五六,渾身上下透出一股精明氣。她一見兩個陌生男女站在她家門口,明顯是在等她,神色一下變得警惕,伸手就將**歲大的男孩撥到自己身後護住。
“你們找誰?”那女人神情冷硬,聲音聽起來就不好惹。
秦楚林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陳太太,您好!”
她指了指何恒軒,“這是我們律所的何大律師。”
她從自己包裡取出那份評估報告,封面上赫然印著金萬幾個字,那女人一見,立馬按了指紋鎖將房門打開一個小縫,把身後的孩子一下給推進屋去,叮囑道,“別出來,在屋裡等媽媽。”
她關好房門,轉過身來瞥了眼秦楚林手上那份報告,又抬頭看看門上的監控,意在警示,這才冷聲發問,“你們有什麼事?”
隻這兩句話,秦楚林就感覺到這女人強烈的戒心和不好相與。
她收了笑容,目光越過那女人,看著她身後的房門,意有所指,“陳太太,孩子還這麼小啊。”
那女人目光猶如帶著刀,剜了眼秦楚林,沒說話。
秦楚林逼視著她,打開評估報告,指著結論給她看,手指敲了敲“六億元”這幾個字。
她拍了拍何恒軒,“何大律師。”
不用秦楚林多說,何恒軒已經猜到大概怎麼回事,他默契的將爛熟於心的法條背了出來,把“盜竊數額特別巨大”咬得格外清晰。
“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還沒待何恒軒說完,那女人就接著背了出來,十分熟稔。
何恒軒和秦楚林皆是一愣,沒等他們回過神來,那女人聲音冷厲,繼續說道,“何大律師,還需要我給你界定一下什麼是‘數額特別巨大’嗎?”
眼下的情況和秦楚林之前的判斷相差了十萬八千裡,至少,可以肯定,陳鐸是知道他會被判無期徒刑的!
秦楚林敏銳的意識到,她低估了形勢,更是低估了這個站在她面前的女人。
她很快冷靜下來,在沒摸清這個女人深淺之前,不再貿然開口。
“想用無期徒刑嚇我?”那女人上前兩步,站定在秦楚林面前,目光從先前的平靜冷漠,變得格外尖銳,“小屁孩,不是會背點刑法就是個人模狗樣的律師。”
何恒軒看著她,這突然急轉直下的形勢,讓他覺得面前這個陌生女人甚至有一絲咄咄逼人的氣場。
這女人看也沒看何恒軒一眼,一直盯視著秦楚林,良久,她倏忽笑了下,“你也不是律師。別用你那點小伎倆就跑來攻略我。”
“我跟陳鐸的時候,你還沒畢業呢。想在我這裡突破,讓陳鐸反咬別人,你不僅小看了陳鐸,你TM更小看了我。”這女人說完,沒再說話,轉身按開門鎖就要進屋。
何恒軒看了眼秦楚林,他們策劃的場子,卻被人上來就給KO了,他雖然很快就不再慌亂,但也想知道秦楚林接下來會怎麼辦。
但好像秦楚林也沒想到什麼應
那女人拉開房門,準備進屋,突然轉身朝著秦楚林,“讓你們老闆來找我談,你們倆不夠格!”
兩人下了樓。
秦楚林咬著唇,有些想不明白,陳鐸和程安明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讓他甘願用無期徒刑去扛?
何恒軒望了眼這高檔舒適的洋房小區,“陳鐸這個地痞流氓,飛黃騰達的方式,一般人還真乾不了。”
“這兩口子都是狠人。”秦楚林接過話去。
何恒軒歎了口氣,“想讓他們狗咬狗,估計難了。”
秦楚林幽幽的,“我們先回去基德。”
何恒軒按了車鑰匙解鎖,朝自己車子走去,“陳鐸這王八蛋。”
“還有比他更王八蛋的。”秦楚林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了上去。
何恒軒啟動了車子,他側過頭來看秦楚林,“程安明和章作銘?”
秦楚林點了點頭,“一個都別跑。”
“一定會有辦法的。”她又補了一句。
何恒軒低頭默了片刻,飛快的將車開了出去。
魚餌
回到基德,秦楚林將事情前前後後捋了一遍,她總覺得突破口就在這個狠厲的女人身上,但是她卻怎麼都找不到。
她對陳鐸的老婆,一無所知。可又偏偏連個打聽的渠道都沒有。
她在辦公室裡想得頭痛,煩悶得口乾舌燥,抄起桌上的水杯就去往茶水間,不想,卻迎面撞上剛從會議室出來的蘇糖。
她打了聲招呼,就往一邊走,卻被蘇糖叫住。
他看著秦楚林,覺得她今日好像被人抽去了精氣神般有些頹喪。
他將手上的資料遞給身後的袁林,吩咐他去照辦。
“來我辦公室。”蘇糖看了眼秦楚林,目光有些沉。
秦楚林“噢”了一聲,還沒挪步,蘇糖卻已經大步朝自己辦公室走去。
秦楚林跟了進去。
“坐。”
蘇糖從冰箱裡拿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放在秦楚林面前。
秦楚林將自己手裡的空水杯放在桌上,接了過來。
“吃癟了?”蘇糖笑了一下,似乎完全猜透她今天做了些什麼。“做事不去瞭解每一個細節,隻以為所有事情都是你預想那樣。秦楚林,你成事有時候是運氣好,並不是實力。”
秦楚林垂了頭沒說話。
“你知道陳鐸的老婆是什麼樣的人?”蘇糖問她。
秦楚林也好奇這個問題,但她知道自己今天已經太過冒失,她咬住了唇,沒說話。
蘇糖見她神色,緩了語氣,“陳鐸乾的那些破事兒,他老婆都知情。即使他被關在看守所,兩人不能見面,訊息互通不暢,但兩個人都能按兵不動,這是多年刀口上舔血,磨合出來的默契。”
蘇糖看著秦楚林拿起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才又繼續往下說,“兩個人青梅竹馬,一同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機遇來了就拚死抓住。利益交換,一朝翻身,從臭水溝裡爬出來搖身一變新貴。這對他們來說甚至不需要下什麼狠心。”
秦楚林終於有些懂了,這是刀尖上行走磨練出來的信任和信念,怪不得那女人萬分瞧不起她那點自以為是的小伎倆。
“他老婆確實不簡單。”秦楚林有些心虛,聲音不高。
蘇糖緩緩說,“她老婆不狠,在陳鐸這種人身邊也呆不到今天。”
“你貿然找她,你那點手段,根本唬不住她,你想從她身上攻略,秦楚林,要麼是太高看自己,要麼是你太小看陳鐸了。”
秦楚林垂了眸,她也意識到自己今天的愚蠢,她隻想到了沒人會用無期徒刑去頂包,她隻知道粗淺的人性,卻忘了人性恰恰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東西。
她甚至覺得有些丟臉,她都沒摸清對方的底細,就貿然上門去了。
“你根本不夠分量去跟她談。”
蘇糖說完這句話,看著秦楚林在他面前低著頭,愈發沉默,往日她身上的硬氣,在這一刻忽然散去。
還有更重的話,已經到了口裡,蘇糖最終還是嚥了回去,哽在喉嚨裡打了好幾個轉,他才溫聲說,“明天你跟我去見她。”
第二天下班,秦楚林站在基德樓下等蘇糖。
她猜測蘇糖將怎麼和陳鐸老婆談,一時有些出神。她揹包裡的手機震動個不停,將她拉回下班高峰期的喧鬨中來。
她掏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接,蘇糖的車就開了過來,高峰期本就擁堵,路邊幾乎無法停車,秦楚林趕緊小跑上車,等她關好車門繫好安全帶,手裡的手機已經安靜了下來。
“餓了先吃點。”蘇糖手指兩人中間的儲物格上敲了敲,示意秦楚林有麪包、牛奶。
秦楚林哪還有心情在意餓不餓,她將手機塞回揹包裡。
她想起那個女人狠厲的勁頭,好奇蘇糖怎麼說約就能約到,本想問他,轉念一想,他連別人老底都掀起來看了,還能找不到個電話?還能約不到個碰面?於是,話到了嘴邊她又吞了回去。
陳鐸老婆選的碰面地點是她家門口的市政公園。
市中心最熱鬨的地方。
蘇糖按照她給的地址,一路堵車堵了過去,時間正好。陳鐸老婆牽著條金毛,悠悠閒閒的坐在小湖邊的長凳上。
周圍人來人往,吃完飯出來遛彎的,遛娃的,散步消食的,約會的,賣零嘴飲料的,熱鬨非凡。
哪有人談要事約在這地方的。
蘇糖一看這環境,霎時就明白陳鐸老婆到底在忌憚什麼。
她怕她身邊被人布了眼線。
這女人越是小心謹慎,蘇糖越覺得有把握將事做成。
他和秦楚林並肩慢慢走著,隨意溜達了過去。
站在長凳前,他看也沒看陳鐸老婆一眼,整個人側身向著秦楚林,話語溫柔,“要不要坐坐?”
秦楚林看著一反常態的蘇糖,反應極快,她笑意嫣然,“好。”
陳鐸老婆將金毛拉過去了一點,讓出位子,兩人坐了下來。
坐了好一陣子,蘇糖低頭去逗那隻金毛,他頭也沒抬,開口說,“孩子一個人在家安全嗎?”
“嗯。”那女人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應了一聲。
“我們談一場合作。”
那女人轉過頭來,看了眼自己懷裡的狗狗,目光掃過蘇糖和秦楚林,“合作?”
蘇糖逗弄著金毛沒說話,一旁的秦楚林也沉默著。
“你們的目標是程安明?”那女人試探著發問,聲音不大,一出口就落在人群裡,立即散去。
她目光狡黠,審視秦楚林的神情,“還有章作銘?”
她笑了起來,低過頭去看蘇糖逗金毛,“胃口不小。”
蘇糖大手覆在金毛頭上,輕輕摸了摸。
他神情淡定,依舊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秦楚林看了眼蘇糖,說,“胃口小了怕是配不上陳太太這麼沉得住氣。”
“沉得住氣,最壞結果是我老公在裡面呆一輩子,但可以保我們母子一輩子平平安安、衣食無憂。我要是沉不住氣,怕是地獄無門我們都能硬闖進去。”那女人說著,神情跟著陰冷起來。
蘇糖不以為意,語氣淡然,“陳太太想的嚴重了。”
陳鐸老婆倏地抬頭看向他。
她的目光若能做刀,怕是已經在蘇糖身上紮出無數個血窟窿。
秦楚林看著她,忽然生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就這一瞬間的微妙反應,蘇糖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她是想通過他試探程、章二人到底水深幾分,沒探清對方深淺之前,她是不會莽撞行事的。
“你根本不夠分量去跟她談。”
蘇糖說完這句話,看著秦楚林在他面前低著頭,愈發沉默,往日她身上的硬氣,在這一刻忽然散去。
還有更重的話,已經到了口裡,蘇糖最終還是嚥了回去,哽在喉嚨裡打了好幾個轉,他才溫聲說,“明天你跟我去見她。”
第二天下班,秦楚林站在基德樓下等蘇糖。
她猜測蘇糖將怎麼和陳鐸老婆談,一時有些出神。她揹包裡的手機震動個不停,將她拉回下班高峰期的喧鬨中來。
她掏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接,蘇糖的車就開了過來,高峰期本就擁堵,路邊幾乎無法停車,秦楚林趕緊小跑上車,等她關好車門繫好安全帶,手裡的手機已經安靜了下來。
“餓了先吃點。”蘇糖手指兩人中間的儲物格上敲了敲,示意秦楚林有麪包、牛奶。
秦楚林哪還有心情在意餓不餓,她將手機塞回揹包裡。
她想起那個女人狠厲的勁頭,好奇蘇糖怎麼說約就能約到,本想問他,轉念一想,他連別人老底都掀起來看了,還能找不到個電話?還能約不到個碰面?於是,話到了嘴邊她又吞了回去。
陳鐸老婆選的碰面地點是她家門口的市政公園。
市中心最熱鬨的地方。
蘇糖按照她給的地址,一路堵車堵了過去,時間正好。陳鐸老婆牽著條金毛,悠悠閒閒的坐在小湖邊的長凳上。
周圍人來人往,吃完飯出來遛彎的,遛娃的,散步消食的,約會的,賣零嘴飲料的,熱鬨非凡。
哪有人談要事約在這地方的。
蘇糖一看這環境,霎時就明白陳鐸老婆到底在忌憚什麼。
她怕她身邊被人布了眼線。
這女人越是小心謹慎,蘇糖越覺得有把握將事做成。
他和秦楚林並肩慢慢走著,隨意溜達了過去。
站在長凳前,他看也沒看陳鐸老婆一眼,整個人側身向著秦楚林,話語溫柔,“要不要坐坐?”
秦楚林看著一反常態的蘇糖,反應極快,她笑意嫣然,“好。”
陳鐸老婆將金毛拉過去了一點,讓出位子,兩人坐了下來。
坐了好一陣子,蘇糖低頭去逗那隻金毛,他頭也沒抬,開口說,“孩子一個人在家安全嗎?”
“嗯。”那女人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應了一聲。
“我們談一場合作。”
那女人轉過頭來,看了眼自己懷裡的狗狗,目光掃過蘇糖和秦楚林,“合作?”
蘇糖逗弄著金毛沒說話,一旁的秦楚林也沉默著。
“你們的目標是程安明?”那女人試探著發問,聲音不大,一出口就落在人群裡,立即散去。
她目光狡黠,審視秦楚林的神情,“還有章作銘?”
她笑了起來,低過頭去看蘇糖逗金毛,“胃口不小。”
蘇糖大手覆在金毛頭上,輕輕摸了摸。
他神情淡定,依舊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秦楚林看了眼蘇糖,說,“胃口小了怕是配不上陳太太這麼沉得住氣。”
“沉得住氣,最壞結果是我老公在裡面呆一輩子,但可以保我們母子一輩子平平安安、衣食無憂。我要是沉不住氣,怕是地獄無門我們都能硬闖進去。”那女人說著,神情跟著陰冷起來。
蘇糖不以為意,語氣淡然,“陳太太想的嚴重了。”
陳鐸老婆倏地抬頭看向他。
她的目光若能做刀,怕是已經在蘇糖身上紮出無數個血窟窿。
秦楚林看著她,忽然生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就這一瞬間的微妙反應,蘇糖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她是想通過他試探程、章二人到底水深幾分,沒探清對方深淺之前,她是不會莽撞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