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熱又痛。
周祁說:「瑾棠,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洛洛很可憐,你讓讓她。」
我在房間裡。
看著窗外不遠處筆直跪著的周祁,緊咬著牙關纔沒讓自己哭出聲音。
我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我在養父母身邊長大,他們對我不好。
我深知家人的重要性,並且一直盼望著,能有個自己的家。
我不想因為我,讓周祁和他的家人鬨得不可開交。
所以,時隔不久後。
在周洛扔了我的鑽戒,躲在周祁背後衝我做鬼臉的時候。
我牽強地扯起唇角:「沒關係,戒指再買就好了。」
周祁的繼母沉著臉色,以長輩的口吻對我說:
「瑾棠,洛洛是個小孩子,她什麼都不懂。你的東西你應該妥善收好,而不是事情發生後再弄得大家不開心。」
話裡話外,指責我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們都在哄情緒低落的周洛。
我坐在江邊,關了手機,獨自喝了一晚上的悶酒。
過度堅硬太傷人傷己,過度柔軟又保護不了自己。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才能一邊棱角分明,一邊溫情四溢。
6
回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
周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遍又一遍地撥打我的電話。
他的身邊,周洛不緊不慢地勸他:
「嫂子是個孤兒,她沒有地方可以去,就算你不找她,她也會乖乖回來的。」
我笑了一下。
都說她是小孩子。
可這是小孩子會說出的話嗎?
果然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做起什麼壞事來都方便極了。
周祁眉心緊蹙,目光落在周洛身上,帶著不可置信,第一次對周洛說重話:
「洛洛,你說話為什麼這麼刻薄?」
我走進大廳,周祁紅著眼睛,看上去有點兒可憐。
見我路都走不穩,立刻抱著我上樓。
他沒有半句責怪的話,溫柔地將我摟在懷裡,抱得很緊。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帶著細碎的討好。
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柔軟寧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瑾棠,洛洛很快就會離開的,你再忍一忍。」
「到時候,我們好好過日子,我會補償你,會對你比現在好一百倍一千倍。」
「別讓我找不到你,你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們認識九年,戀愛七年。
在周洛沒有回來之前,我們一直挺好的。
可自周洛出現之後。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給了我一顆糖,轉身給了她一大把。
而我得到的太少太少。
我一直都知道,就算其他事情差強人意。
隻要周祁的心在我這裡,我都可以原諒,可以包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家人也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不能那麼自私。
我沒有非要和周洛爭個高低。
我隻是心裡難受。
7
可是,捏軟柿子這回事。
不可能隻有第一回,第二回。
到了第三回,會比以往更加肆無忌憚。
真正鬨得不可開交的那天,我正在開會。
為了防止周洛再做出格的舉動,周祁找了個保姆。
會議中,忽然接到保姆的電話。
我眉心一跳,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葉小姐,您還是回來一趟吧,後院的花……」
等我忙完工作趕回家的時候,隻剩下滿院子的狼藉。
以往隨風搖曳的白玫瑰,在陽光底下會折射漂亮的光澤,此刻卻被剪得亂七八糟。
她剪了我的花,還把枝條毀壞了。
「你為什麼這麼做?」
我走到周洛面前,儘力維持著平靜。
周洛剪下一朵開得正麗的婚禮之路,隨手扔下。
「太難看,我不喜歡。」
「哥哥的婚禮,要用這世界上最鮮豔的玫瑰花。」
她的笑容依舊漂亮得紮眼,我卻隻覺得寒心。
有一種,滿腔善意餵了狗的感覺。
我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周洛膚白,我其實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她的半邊臉就紅了。
不出半個小時。
以往我被欺負時,選擇裝聾作啞的人全部都到齊了。
他們爭先恐後地指責我,為他們的寶貝周洛出頭。
「老早我就說過,白玫瑰不好,幾朵花而已,剪了就剪了,犯得著打人嗎?」
「婚紗還是黑色的,你去外面問問,誰家正經媳婦結婚穿黑色婚紗?」
「道歉,必須道歉,還沒進門呢就打人,一點兒教養也沒有,咱們洛洛不能讓你白打。」
「讓小祁退婚,有個這麼厲害的媳婦,以後,我可不敢再登門了。」
8
周祁急匆匆趕回來的時候,那群人正圍著我,要替我媽好好「
周祁的繼母和周洛坐在沙發上,母女倆抱在一起,抽抽搭搭地抹著眼淚。
看上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著這群人的嘴臉,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彷彿周洛不是被我打了,而是被我殺了。
周祁走到我身旁摟著我,轉身對著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冷淡出聲:
「你們沒有家嗎?請回吧,這是我們的家務事。」
戰火立刻引向他。
剛纔還對我指手畫腳的人,又開始對著他指指點點。
周祁的父親坐在主位,一臉的怒氣。
周圍吵吵嚷嚷,時不時傳來周洛的幾聲抽泣。
我突然覺得頭痛欲裂,腦子都要炸了。
「吵死了!」
我的話音剛落,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
周祁的父親坐在主位,猛拍桌子:「反了,都反了!」
「要麼,婚禮取消。要麼,你阿姨替你重新操辦,你們自己選。」
那天晚上。
我和周祁背對背躺著,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快睡著了。
周祁的聲音才從身後傳過來:「瑾棠,對不起,就當是為了我……」
「花還會再開的。」
「我們回奶奶家,再辦一場婚禮。」
「你穿黑色的婚紗再嫁給我一次,婚禮還用你喜歡的白玫瑰。」
他像以往那樣,溫柔地哄我。
隻是這些話,我聽了太多遍了,熟悉得像例行公事。
我無聲地落淚。
我真的太想有個家了。
從來沒有吃過糖的人,忽然有一天,有人給了我一顆糖。
我想死死握住給我糖的人。
可是,周祁。
人都是會感到失望的啊。
失望攢得多了,自然就能捨得放手了。
9
婚禮當天,一切還算有條不紊。
交換戒指前,周祁的繼母突然打來電話。
周洛坐在天台上,吵著鬨著要跳樓,她說如果周祁不去,真的會出事。
「瑾棠,我很快就回來,明天我就把洛洛送走,再也不讓你受委屈。」
周祁的眉間滿溢焦急和無奈。
我知道的,隻要我點頭,他就會立刻衝出去。
如果我不同意,他會遲疑一下,然後再毫不猶豫地衝出去。
這份認知讓我感到無奈。
我一斂唇角,笑得溫柔:「去吧。」
既然我的婚禮已經糟糕透頂,也不怕它再糟糕些。
索性就如周洛所願。
她向來如此,肆無忌憚,肆意妄為。
隻要她皺下眉頭,周祁就恨不得立刻把心掏給她。
我到底還在期待什麼呢。
委屈和失望不足以殺死我,卻會消耗我的真心跟熱情,讓我一天比一天更難過。
「瑾棠,現在怎麼辦?」桑寧從台下跑上來,一臉的不忿。
在我的婚禮當天,我的新郎扔下我獨自面對一眾賓客。
我給過彼此最後一次機會了,可終歸還是遺憾收場。
說不難過是假的,可我還是微笑著。
「抱歉各位,婚禮取消。」
「真的非常抱歉,耽誤大家寶貴的時間。」
「今天就當是周祁請客,請大家吃頓飯,聚一聚,高興高興。」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離去。
10
我回家的時候,周祁已經到家了。
一進客廳,我就看見周洛窩在他懷裡,死活不下來。
她的鼻尖和眼皮泛紅,卻也無損眉間的明豔與靈動。
她還是那麼漂亮,像鎏金花瓶中的茶靡花,即使靜靜地放在那兒,也生動地吸引人的目光。
換了誰又能不心動呢。
我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他們如膠似漆。
見我一直盯著她,周洛的臉上又出現那種天真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是真的很佩服她。
壞事做儘,卻能理所當然地,表現得像一個受害者。
我能理解一個女孩子精神不正常意味著什麼。
所以我一直忍讓,一直包容。
周洛的不幸成了她的保護傘。
不管她犯再大的錯,也沒人會責備她。
可是,我總不能一直被她欺負啊。
我坐在沙發上。
看著緊貼著周祁的周洛,忽然一陣陣地噁心,冷聲問她:
「你是自己乖乖下來,還是我請你下來?」
興許是我面上的表情太過駭人。
周洛愣了一下,乖乖地從周祁身上下來。
我看向周祁,忽略他疲憊的神色,下了最後通牒:
「現在立刻把她送回周家。」
「或者,我現在就把主臥騰出來讓給你們。」
「我們的婚禮已經取消了,一切都還來得及。」
周祁的臉色立即變得慌亂,向我解釋:
「瑾棠,你怎麼會這麼想?洛洛是我妹妹。」
「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你一個。」
他的目光誠摯,一如第一次說喜歡我的那天。
可是迴歸現實,看著面前的一地雞毛,就會發現多麼可笑。
口口聲聲說愛我,又為我做了什麼呢?
既調節不好我與家人的關係,又不能給我足夠的安全感。
已經明顯不可能再和平共處,卻還想甘蔗兩頭甜。
怎麼可能呢,周祁。
無論你做何決定,我都不要你了。
11
我離開了江城。
在周祁送周洛回家的時候,我去了機場。
我知道他會選擇站在我這邊。
可那並不是因為離了我他不能活,而是他捨不得我為他營造的舒適圈。
七年的朝夕相隨,我們一直都是對方最重要的人。
周洛回國後,我明顯地感覺到我在他心裡不那麼重要了。
可能是放在一起就有了比較,落差立見高下,誰的分量更重,一目瞭然。
離開他,其實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難。
從決定目的地到訂好機票,也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把我和周祁的家塞得滿滿噹噹。
走的時候,卻拿著比來時更微不足道的行李。
在路上,我折斷電話卡,拉黑刪除周祁的一切聯絡方式。
三個月後,聽桑寧說。
周祁找我找得都快瘋了。
而我早已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在千裡之外的小鎮上,開了間工作室。
我買了處繁花似錦的小院子。
每天清晨推開窗子,愛麗絲泡泡總會驚豔我的視線。
節奏很慢,但是一切都是那麼寧靜和踏實。
12
明媚和藹的五月,槐花潤白。
小溪變得豐滿,奔走中與石頭撞個滿懷,叮咚作響。
我與客戶確認好禮服細節已是晚上。
我踏著月色回家。
走到小巷口,聽見有人在喊抓賊。
在我疑惑的間隙,一個人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我驚慌失措,撿了塊板磚防身。
可是我太害怕了。
所以在他靠近我的時候,我把板磚拍在了他的腦袋上。
高個,板寸,凶相畢露,眸子漆黑的男人踉蹌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轉身看向我。
我的第一反應是我完了。
但是他沒有多做停留,瞪了我一眼,轉身繼續往前跑。
13
我軟著腳跑回工作室,立刻報了警。
不到十分鐘。
剛纔的男人竟直接找上門來。
看到是我,他怔了一下,皺起眉頭:
「是你?」
我哆哆嗦嗦地避開他的目光,忙不迭否認:「不是我,不是我。」
「小姐,砸到人不道歉就算了,這是什麼態度?」
在我看來,他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我欲哭無淚,就知道他一定是來找我算賬的。
眼見他還要上前一步,我指著桌上的包:「包裡有你想要的東西,拿了趕緊走。」
我擔心會激怒他,不敢說我已經報警了,隻能不斷後退,和他保持距離。
「這位女士,麻煩你冷靜一下。」
他無奈,抬起手往兜裡掏著什麼,我忽然意識到他可能有刀。
我瞬間寒毛直豎,拿起隨手能摸到的東西砸向他,邊砸邊叫救命。
「混蛋,臭流氓,你快滾!」
面前的男人原本隻是躲。
聽到我的話後,立刻沉下面色,大步上前,冷凝著我:「你說我什麼?」
我被他嚇得愣了一下。
一腦門子問號。
男人的眼睛凶如鷹隼,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朝我怒吼:「我這輩子,最恨別人說我是流氓!」
「老子是警察!警察!」
在我震驚的眼神中,他的手又伸進兜裡,掏出了他的身份證。
「警員證沒帶在身上,這是我的身份證。」
「看好了,裴、然。」
「不是什麼臭流氓。」
14
裴然收好身份證。
我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的白色襯衫:「你沒穿警服。」
裴然的語氣緩和下來:「我下班了。」
我仍心有餘悸:「可是你一個人來……」
裴然凶了我一眼,顯然對我很不滿,咬牙切齒:
「那是因為某位女士報警,說看見犯罪分子的臉,她很害怕,很恐慌,而我恰好離得最近。」
我心想你就是當事人,能不近嗎。
話說到這兒,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惱怒地看著我,毫不客氣:
「所以,你口中的犯罪分子,就是我?」
「你連誰是賊都分不清,還學人家抓賊?你有病吧?」
「老師有沒有教過你,在確認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再見義勇為?」
「等警局開展安全知識講座,我一定邀請你去,坐第一排……」
說得跟真的似的。
他的目光誠摯,一如第一次說喜歡我的那天。
可是迴歸現實,看著面前的一地雞毛,就會發現多麼可笑。
口口聲聲說愛我,又為我做了什麼呢?
既調節不好我與家人的關係,又不能給我足夠的安全感。
已經明顯不可能再和平共處,卻還想甘蔗兩頭甜。
怎麼可能呢,周祁。
無論你做何決定,我都不要你了。
11
我離開了江城。
在周祁送周洛回家的時候,我去了機場。
我知道他會選擇站在我這邊。
可那並不是因為離了我他不能活,而是他捨不得我為他營造的舒適圈。
七年的朝夕相隨,我們一直都是對方最重要的人。
周洛回國後,我明顯地感覺到我在他心裡不那麼重要了。
可能是放在一起就有了比較,落差立見高下,誰的分量更重,一目瞭然。
離開他,其實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難。
從決定目的地到訂好機票,也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把我和周祁的家塞得滿滿噹噹。
走的時候,卻拿著比來時更微不足道的行李。
在路上,我折斷電話卡,拉黑刪除周祁的一切聯絡方式。
三個月後,聽桑寧說。
周祁找我找得都快瘋了。
而我早已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在千裡之外的小鎮上,開了間工作室。
我買了處繁花似錦的小院子。
每天清晨推開窗子,愛麗絲泡泡總會驚豔我的視線。
節奏很慢,但是一切都是那麼寧靜和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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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和藹的五月,槐花潤白。
小溪變得豐滿,奔走中與石頭撞個滿懷,叮咚作響。
我與客戶確認好禮服細節已是晚上。
我踏著月色回家。
走到小巷口,聽見有人在喊抓賊。
在我疑惑的間隙,一個人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我驚慌失措,撿了塊板磚防身。
可是我太害怕了。
所以在他靠近我的時候,我把板磚拍在了他的腦袋上。
高個,板寸,凶相畢露,眸子漆黑的男人踉蹌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轉身看向我。
我的第一反應是我完了。
但是他沒有多做停留,瞪了我一眼,轉身繼續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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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軟著腳跑回工作室,立刻報了警。
不到十分鐘。
剛纔的男人竟直接找上門來。
看到是我,他怔了一下,皺起眉頭:
「是你?」
我哆哆嗦嗦地避開他的目光,忙不迭否認:「不是我,不是我。」
「小姐,砸到人不道歉就算了,這是什麼態度?」
在我看來,他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我欲哭無淚,就知道他一定是來找我算賬的。
眼見他還要上前一步,我指著桌上的包:「包裡有你想要的東西,拿了趕緊走。」
我擔心會激怒他,不敢說我已經報警了,隻能不斷後退,和他保持距離。
「這位女士,麻煩你冷靜一下。」
他無奈,抬起手往兜裡掏著什麼,我忽然意識到他可能有刀。
我瞬間寒毛直豎,拿起隨手能摸到的東西砸向他,邊砸邊叫救命。
「混蛋,臭流氓,你快滾!」
面前的男人原本隻是躲。
聽到我的話後,立刻沉下面色,大步上前,冷凝著我:「你說我什麼?」
我被他嚇得愣了一下。
一腦門子問號。
男人的眼睛凶如鷹隼,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朝我怒吼:「我這輩子,最恨別人說我是流氓!」
「老子是警察!警察!」
在我震驚的眼神中,他的手又伸進兜裡,掏出了他的身份證。
「警員證沒帶在身上,這是我的身份證。」
「看好了,裴、然。」
「不是什麼臭流氓。」
14
裴然收好身份證。
我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的白色襯衫:「你沒穿警服。」
裴然的語氣緩和下來:「我下班了。」
我仍心有餘悸:「可是你一個人來……」
裴然凶了我一眼,顯然對我很不滿,咬牙切齒:
「那是因為某位女士報警,說看見犯罪分子的臉,她很害怕,很恐慌,而我恰好離得最近。」
我心想你就是當事人,能不近嗎。
話說到這兒,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惱怒地看著我,毫不客氣:
「所以,你口中的犯罪分子,就是我?」
「你連誰是賊都分不清,還學人家抓賊?你有病吧?」
「老師有沒有教過你,在確認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再見義勇為?」
「等警局開展安全知識講座,我一定邀請你去,坐第一排……」
說得跟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