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寧琪,你永遠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同樣你沒辦法用抗爭來扭轉你媽媽和哥哥的偏心,還不如逃走。」
疼痛再次席捲全身,我臉色發白,從包裡拿出止疼藥。
元寶趴在一旁,小聲地嗚咽。
徐漾餵我藥的時候,手掌都在顫抖。
我強扯起一個笑意:「阿漾,我還有件事情,要你幫忙。
「阿漾,我媽一直都說,我花了顧叔叔很多錢,從小到大上學的錢,還有大學和讀研的生活費,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錢,這五十萬,你幫我打給他們的賬戶。」
「阿漾,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臨死前偏偏還要麻煩你一場,我實在過意不去,那張卡裡還有十五萬,就當是我留給你最後的禮物吧,好不好?」
徐漾看著我重重地歎了口氣:「寧琪,這些錢,你還不如留著好好治病。」
我搖搖頭:「阿漾,我沒有時間了。」
她不再多說話,隻是背對著我不停地擦眼淚,我從身後擁著她:「阿漾,對不起啊,真的難為你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覺得不吉利,我可以自己死遠一點的。」
「寧琪,你混蛋,我也有錢,我有很多羊群,還有牛群,我可以為你掏醫藥費,我們好好治病,好不好?」
我紅著眼睛揉著她的頭髮:「阿漾,你知道嗎,我現在連直立地站著對我來說都是痛苦,我想漂漂亮亮地死去,我不想化療,不想掉頭髮,更不想死在那個有他們的城市。」
6
徐漾不再逼我去看醫生。
那天她握著我的體檢單,在草原上坐了很久。
我坐在蒙古包裡的時候,都能聽見她放肆地大哭。
她替我將卡裡的錢打到了顧叔叔的卡上。
我媽難得給她打來電話:「寧琪那孩子是不是還在鬧彆扭?她去找你了是吧?那阿姨就放心了,你跟她講一聲,錢我們收到了,正好可以用來給芝芝看病。」
徐漾忍不住嘲諷:「阿姨,要是寧琪快死了,你會像守著段芝芝一樣守著寧琪嗎?」
我媽的聲音激烈並伴隨著尖銳:「徐漾,你告訴寧琪,讓她不要和芝芝斤斤計較。」
徐漾忍不住戧聲:「阿姨,寧琪的一顆腎,不夠這些年還你們的養育之恩嗎?」
我媽頓了頓,沒有回話,她掛掉了電話。
我知道的,我太瞭解她,面對段芝芝的時候她纔是一個真正的母親,慈愛疼惜;面對我的時候,除了逼迫我早些懂事,不要和妹妹斤斤計較,她對我從來沒有什麼別的話。
就連我考上名校的時候,她都是淡漠地看了一眼通知書,再沒有別的表現。
隻是因為段芝芝的成績連三本都上不了。
她怕我刺激到段芝芝。
沒關係,我都習慣了。
徐漾開著車帶我到處閒逛,草原上青草離離,車停下,我們都在皮卡的後面,元寶在周圍肆意奔跑,我靠在徐漾的懷裡:「阿漾,我死後,把我的骨灰撒在這裡吧,來年這一片草原,一定會更加茂密。」
徐漾沒有答話,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塞進我嘴裡:「好了,我們不說那些好不好?」
徐漾還是哭了:「我問過醫生,如果患者的求生**並不
我拍了拍她:「阿漾,我真的沒有力氣了。」
徐漾緊緊地抱著我,我突然又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阿漾,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爸爸病逝,很多人都欺負我,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隻有你站出來維護我,護著我。」
徐漾不說話隻是哽咽,她的淚滴在我的額頭,我還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以前你護著我,我死之前還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阿漾,我的重疾險的受益人也填了你的名字,你總要好好生活的。」
徐漾崩潰:「寧琪,你連死後的事情都想到了嗎?」
我替她擦掉眼淚:「傻瓜,你不是最愛這片草原嗎?以後你來這裡就一定能看到我,還有我的小狗,元寶是個很乖很乖的小狗,就是愛挑食,不愛吃狗糧,隻愛吃我做的狗飯,這幾天我好好教給你,元寶跟著你我放心的,在這裡它也會過得很開心。」
我看著不遠處元寶吐著舌頭對我笑,真好,以後就在這裡吧,乖孩子。
徐漾緊緊地抱著我,懇切地求我:「寧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們去治病吧,我不要你的錢,我帶你去治病,好不好?你不在我要那些錢有什麼用,你不在我沒辦法一個人照顧好你的小狗。」
一個將死之人,何必將金錢浪費在自己身上呢?
我看著徐漾,鄭重地說:「阿漾,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我想最後的這段日子讓我體面一些好嗎?」
我的鼻腔開始流血,她著急忙慌地為我止血,然後突然站起來:「為什麼不是壞人去死啊!」
她開車帶我回到蒙古包,月明星稀,羊群的小羊都開始小憩。
我打開手機。
看到了陸昂的簡訊,他知道我的備用手機號。
那些簡訊如同神經錯亂,一會兒要和我分手,一會兒又要求我不要離開。
不用想,我都知道那都是段芝芝的手筆。
直到一串熟悉的號碼突然映入眼簾,我還是接了起來。
是哥哥。
他語氣彆扭,卻還是開口:「寧琪,芝芝是真的喜歡陸昂,你可不可以……」
我沒等他說完話就立即答應:「哥,我答應了,我沒有糾纏陸昂,如果段芝芝有本事,陸昂會是她的。」
哥哥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身體的疼痛讓我有氣無力,我小聲地笑了:「哥哥,你還記得嗎,爸爸還在的時候,你總是揹著我到處亂跑,哥哥,我把錢都給顧叔叔了,他能不能把我的媽媽和哥哥還給我?」
哥哥聲音突然一驚:「琪琪,你怎麼了?你在哪?」
我突然釋懷了,我小聲地說:「寧逸,我把錢和腎還有男朋友都給段家了,應該兩清了吧,媽媽不會再說我是不懂感恩的人了吧?哥哥,你還會生氣我不心疼妹妹嗎?這一切都是她的了。」
「寧琪,你在哪?」
「寧逸,如果能選擇,我一點也不想當寧琪。」
我掛掉電話,身體的疼痛再次襲來,我看著不遠處在喂元寶吃飯的徐漾。
不可以,不可以讓她再擔心了。
我強撐著身體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們。
但是我還是昏了過去。
8
醒來的時候,我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我知道,我的癌症早就開始轉移全身,甚至我身下一陣濕涼。
儘管我很不願意承認,我尿失禁了。
癌症轉移,毫無力氣,失明,尿失禁,都令我的體面蕩然無存。
徐漾進來,為我換衣服的時候,她什麼都沒有說。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被我折磨得形如枯槁。
她面無表情地帶著寧逸進了蒙古包。
寧逸眼圈紅了,甚至能看得到他眼邊的烏青,一看就是徐漾為我出氣打的。
我愣了愣:「我真的沒有其他東西再給段芝芝了,寧逸,你可不可以不要逼我了?我連死都死得不能安生嗎?」
快要一米九的男人,突然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小孩。
他又擦鼻涕又擦眼淚,跪著一步一步來到床邊:「琪琪,哥哥帶你回家吧?我們回家治病好不好?哥哥不會再去陪別人了,你是我的親妹妹,我怎麼會……」
我推開他:「寧逸,我求你離我遠一點吧。」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我,被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他有些愣神,又突然紅著眼圈問我:「很疼吧?是不是很疼,琪琪,和哥哥回家吧。」
我突然開始崩潰,這些天來的偽裝終究變成了最猙獰的面孔,我瘋了一樣地咒罵他:「寧逸,我快要死了,你來裝什麼好人,如果真的當我是妹妹,就別讓我再看見你。」
徐漾把他帶了出去,我才重新迴歸平靜。
徐漾擦了擦眼睛:「他自己找來的,我把他趕走,你別動氣了。」
我不知道徐漾對寧逸說了什麼,反正他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日複一日地疼痛,連止疼藥都沒有用武之地,我咬著牙忍著劇痛,隻有徐漾離開蒙古包的時候纔敢小聲呼痛,元寶不再愛出去奔跑,它更加黏我,更愛守著我。
我忍著疼痛,感受著全身每一個關節的酸脹難忍,還是起身陪著它去玩了一次飛盤。
我高高地揚起飛盤扔在很遠的地方,可元寶不為所動,它隻是趴在我身邊,抱著我的小腿。
我揉了揉它的頭:「你想不想讓媽媽開心,去吧,撿起來,乖孩子。」
元寶這才朝遠處奔去,但它還是一步一回頭,生怕我消失掉。
就這樣吧,元寶,你要學會不再回頭。
我騙徐漾說,止疼藥起了作用,我可以慢慢站起來行走,她這纔開心起來。
她是真的相信我,我的身體可能正在有好轉的跡象。
寧逸沒有再來見我,但我還是能看到蒙古包外常常會有很多零食還有營養品,還有一套小時候我夢寐以求的芭比娃娃。
還記得那時候,顧叔叔隻買了一套,四個娃娃,我兩個,段芝芝兩個。
但是段芝芝四個都喜歡。
媽媽二話不說將所有的娃娃放在了段芝芝的房間內。
她甚至當著顧叔叔的面數落我:「你顧叔叔供你們上學容易嗎?你還想玩娃娃?以後有本事自己掙了錢自己買吧,不要和芝芝去爭。」
徐漾猶豫:「寧逸,或許是真的悔過,要不……」
我強撐著身體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們。
但是我還是昏了過去。
8
醒來的時候,我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我知道,我的癌症早就開始轉移全身,甚至我身下一陣濕涼。
儘管我很不願意承認,我尿失禁了。
癌症轉移,毫無力氣,失明,尿失禁,都令我的體面蕩然無存。
徐漾進來,為我換衣服的時候,她什麼都沒有說。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被我折磨得形如枯槁。
她面無表情地帶著寧逸進了蒙古包。
寧逸眼圈紅了,甚至能看得到他眼邊的烏青,一看就是徐漾為我出氣打的。
我愣了愣:「我真的沒有其他東西再給段芝芝了,寧逸,你可不可以不要逼我了?我連死都死得不能安生嗎?」
快要一米九的男人,突然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小孩。
他又擦鼻涕又擦眼淚,跪著一步一步來到床邊:「琪琪,哥哥帶你回家吧?我們回家治病好不好?哥哥不會再去陪別人了,你是我的親妹妹,我怎麼會……」
我推開他:「寧逸,我求你離我遠一點吧。」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我,被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他有些愣神,又突然紅著眼圈問我:「很疼吧?是不是很疼,琪琪,和哥哥回家吧。」
我突然開始崩潰,這些天來的偽裝終究變成了最猙獰的面孔,我瘋了一樣地咒罵他:「寧逸,我快要死了,你來裝什麼好人,如果真的當我是妹妹,就別讓我再看見你。」
徐漾把他帶了出去,我才重新迴歸平靜。
徐漾擦了擦眼睛:「他自己找來的,我把他趕走,你別動氣了。」
我不知道徐漾對寧逸說了什麼,反正他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日複一日地疼痛,連止疼藥都沒有用武之地,我咬著牙忍著劇痛,隻有徐漾離開蒙古包的時候纔敢小聲呼痛,元寶不再愛出去奔跑,它更加黏我,更愛守著我。
我忍著疼痛,感受著全身每一個關節的酸脹難忍,還是起身陪著它去玩了一次飛盤。
我高高地揚起飛盤扔在很遠的地方,可元寶不為所動,它隻是趴在我身邊,抱著我的小腿。
我揉了揉它的頭:「你想不想讓媽媽開心,去吧,撿起來,乖孩子。」
元寶這才朝遠處奔去,但它還是一步一回頭,生怕我消失掉。
就這樣吧,元寶,你要學會不再回頭。
我騙徐漾說,止疼藥起了作用,我可以慢慢站起來行走,她這纔開心起來。
她是真的相信我,我的身體可能正在有好轉的跡象。
寧逸沒有再來見我,但我還是能看到蒙古包外常常會有很多零食還有營養品,還有一套小時候我夢寐以求的芭比娃娃。
還記得那時候,顧叔叔隻買了一套,四個娃娃,我兩個,段芝芝兩個。
但是段芝芝四個都喜歡。
媽媽二話不說將所有的娃娃放在了段芝芝的房間內。
她甚至當著顧叔叔的面數落我:「你顧叔叔供你們上學容易嗎?你還想玩娃娃?以後有本事自己掙了錢自己買吧,不要和芝芝去爭。」
徐漾猶豫:「寧逸,或許是真的悔過,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