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恢複了視力,你會怎麼辦?」我輕聲問他。
吳誠搖頭:「不敢想,我可能會逃走。」
「可我現在能看見了,也沒見你要逃。」
吳川接茬道:「我們就快逃走啦,去牢裡吃國家飯咯。」
我沒忍住笑了。
忽然又想起來我的眼睛,我問:「我突然恢複視力,接著很快看不見,現在又能看見了,是不是你們搞的鬼?」
我懷疑是吳川。
吳誠解釋:「不是,好像是因為那個打胎的藥,可能是你身體突然受到了刺激,所以視力短暫恢複了。我谘詢過醫生,你還是要做眼角膜移植手術,才能徹底地長久恢複視力。」
我點頭:「看來我錯怪吳川了。」
吳川舉起雙手:「小的實在冤枉啊!」
吳誠告訴我:「你從酒局回來的第二天,我買了短效避孕藥給你,可不知道你為什麼還是懷孕了。」
我撫上平坦的小腹,道:「避孕藥也不是能百分百避孕的,這個孩子跟我有緣,可惜是孽緣,我不可能留他。」
吳誠點頭:「就像我跟你一樣,雖然也是有緣分,但,緣分太淺薄了。」
我沒說話,隻是心裡苦笑了一下。
「睡覺吧,瑤瑤,熬夜對身體不好。」
我點頭:「明天我陪你們一起去自首。」
吳誠輕輕「嗯」了一聲。
他關閉床頭燈後,兩個人出去了。
走到門口,臨關門時,吳誠說:「瑤瑤,晚安。」
吳川說:「嫂子晚安咯。」
逆著客廳的光,我看不清他們的神情,隻能看見兩個人被光照亮的側影。
像是哥哥揹著弟弟。
我說:「晚安。」
閉上眼睛,任淚水肆意流淌。
第二天,我被床頭的手機鈴聲吵醒。
「您好,請問是章瑤女士嗎?」
「我是,請問你哪位?」
「我是保險公司的負責人,城西這裡出車禍了,死者是一對剛剛自首的連體人殺人犯。」
……
「由於他們曾在遺囑裡寫明若是病死或者出意外身亡,所有遺產和賠償款,全部贈予章瑤女士,所以請你現在來公司一趟。
「對了,你是盲人嗎?他們還說了要把眼角膜捐給你,如果是的話,請你馬上去醫院。」
吳誠和吳川出生的那個冬天,雪下得很大。
吳家生了個怪胎,在村裡傳開了。
有很多孩子扒著吳家的牆頭,想看看怪胎長什麼樣。
由於兩個孩子畸
天色黑下來後,孩子奶奶把孩子們丟在了田埂上。
他們被一個同樣姓吳的赤腳醫生撿走了。
赤腳醫生一生沒有結婚,很是心善,他給孩子取了名,養在自己身邊。
在意識到分離手術會讓兩個人都面臨殞命的風險時,他決定就這樣讓他們長大。
他給哥哥取名「誠」,實則是希望哥哥不要虧待弟弟。
而弟弟因為沒有腿,所以叫「川」。
川,三畫,三條腿。
川,任風雨侵蝕,始終沒有辦法移動。
本以為兩個孩子可能活不過十歲,沒想到他們卻像頑強的大樹,一直茁壯地生長著。
哥哥渾身健全,性格也很是沉穩。
弟弟沒有雙腿,自腰際以下都跟哥哥相連著,他的性格也更陰晴不定,暴躁易怒。後來,隨著醫療技術的進步,有醫院願意免費給他們做分離手術,結果是哥哥很大概率能活,但弟弟一定會死。
吳誠死活不願意,還把醫院的人狠狠打了一頓。
這是吳誠第一次打人。
其實更狠的是弟弟。這些年,每每受到白眼和嘲笑時,弟弟就會齜牙咧嘴地警告對方,揚言要殺人。
他曾經真的把一個譏諷者打得頭破血流。
要不是吳誠製止,他真能把人打死。
後來,沒人敢再惹他們了。
赤腳醫生教他們識字看書,用自己的善良和誠懇庇護著他們,亦用這種精神感染了他們。
直到十八歲以後,他老了,隻好讓哥倆出來打拚。
吳誠和吳川找了一個在工地搬磚的活。
哥哥搬完以後,轉個身,弟弟也能搬不少。
工友們都誇他們乾活利落,配合默契。
幾年過去,他們攢了快十萬塊錢。
可二十二歲這年,赤腳醫生生了一場大病。
兄弟倆二話沒說,把積蓄全拿出來了。
赤腳醫生的病治好了,但隔年就又病情複發,猝然離世了。
隻留下一間土房子。
身無分文的他們想再找個活乾,可原先的工地遇上工程問題,停工了。
想要再找一個能接受他們的工作,談何容易。
好像經濟越來越好,但人心卻越來越冷漠了。
他們四處碰壁,過了一段窮困潦倒的日子。
最難的時候,他們買不起雨傘。
下雨時隻能在巷子的屋簷下躲雨。
他們瑟縮成一團,沒注意到有人經過,竟絆倒了路過的章瑤。
吳誠趕緊把人扶起來,連連道歉。
吳川則小聲唾罵:「這麼大人了,還能絆倒,瞎啊。」
章瑤眸中一痛:「對不起,我確實看不見。」
吳川看了看她的神態,在確定對方真的是個盲人以後,忍不住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章瑤還以為是兩個人在這躲雨,好心的她說自己就住樓上,把自己的傘送給了吳誠。
她走以後,吳誠盯著她離去的方向,呆呆地看了好久。
吳誠開始經常關注她。
他在章瑤出行的路上默默守護,總在她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
吳川沒有腿,卻要跟著哥哥四處轉悠,因而在吳誠面前他總是哀怨連天。
但每當吳誠和章瑤互動時,他又會識趣地閉嘴。
下意識隱藏自己的存在。
有時候,他會賤兮兮地說:「哥,你這樣天天跟著她,跟變態跟蹤狂有什麼區別?」
說完,兄弟倆就會分別用兩隻手扭打在一起。
話雖這樣說,但其實,吳川比誰都希望哥哥幸福。
有一天晚上,他們正側躺著睡覺,吳川好似不經意地說:「哥,要不你去做手術吧,好了以後去追人家姑娘,然後好好過日子,反正我活不活都無所謂,這麼多年,我已經是賺到了。」
吳誠沒說話。
但從那以後,他再也不去找章瑤了。
吳川知道他是因為怕自己多想。
於是他又出主意:「反正我們也活不長,你就大膽去追,以後我就一直保持噤聲,絕對非禮勿視,說不定等我們死了,人家還沒找到眼角膜配型呢。」
「再說了,有你在的話,她也好有個人照顧,你看她一個瞎子,天天出門這摔那摔,還總被畜生盯上,我都看不下去了。」
吳誠心動了。
在吳川的多次攛掇下,他跟章瑤表白了。
他說想照顧她。
他沒說一輩子,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跟她有一輩子。
他們一起住進了出租屋。
章瑤不知道他背上有個弟弟,幾度不相信健全的人會跟一個瞎子在一起。
但隻有吳誠知道,若他是個正常人,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章瑤。
他帶著章瑤演戲,找了幾個群眾演員,假裝去領了證。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連體人,是沒有辦法領證的。
他把她當做掌上明珠,帶著弟弟一起寵愛他。
他從不做逾矩之事。
吳誠深知自己這樣有違人倫、有違道德,所以他總在愧疚的痛苦與甜蜜的幸福中掙紮。
吳川則小聲唾罵:「這麼大人了,還能絆倒,瞎啊。」
章瑤眸中一痛:「對不起,我確實看不見。」
吳川看了看她的神態,在確定對方真的是個盲人以後,忍不住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章瑤還以為是兩個人在這躲雨,好心的她說自己就住樓上,把自己的傘送給了吳誠。
她走以後,吳誠盯著她離去的方向,呆呆地看了好久。
吳誠開始經常關注她。
他在章瑤出行的路上默默守護,總在她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
吳川沒有腿,卻要跟著哥哥四處轉悠,因而在吳誠面前他總是哀怨連天。
但每當吳誠和章瑤互動時,他又會識趣地閉嘴。
下意識隱藏自己的存在。
有時候,他會賤兮兮地說:「哥,你這樣天天跟著她,跟變態跟蹤狂有什麼區別?」
說完,兄弟倆就會分別用兩隻手扭打在一起。
話雖這樣說,但其實,吳川比誰都希望哥哥幸福。
有一天晚上,他們正側躺著睡覺,吳川好似不經意地說:「哥,要不你去做手術吧,好了以後去追人家姑娘,然後好好過日子,反正我活不活都無所謂,這麼多年,我已經是賺到了。」
吳誠沒說話。
但從那以後,他再也不去找章瑤了。
吳川知道他是因為怕自己多想。
於是他又出主意:「反正我們也活不長,你就大膽去追,以後我就一直保持噤聲,絕對非禮勿視,說不定等我們死了,人家還沒找到眼角膜配型呢。」
「再說了,有你在的話,她也好有個人照顧,你看她一個瞎子,天天出門這摔那摔,還總被畜生盯上,我都看不下去了。」
吳誠心動了。
在吳川的多次攛掇下,他跟章瑤表白了。
他說想照顧她。
他沒說一輩子,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跟她有一輩子。
他們一起住進了出租屋。
章瑤不知道他背上有個弟弟,幾度不相信健全的人會跟一個瞎子在一起。
但隻有吳誠知道,若他是個正常人,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章瑤。
他帶著章瑤演戲,找了幾個群眾演員,假裝去領了證。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連體人,是沒有辦法領證的。
他把她當做掌上明珠,帶著弟弟一起寵愛他。
他從不做逾矩之事。
吳誠深知自己這樣有違人倫、有違道德,所以他總在愧疚的痛苦與甜蜜的幸福中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