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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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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傷口

   少年眼底掛有烏青之色, 疏朗的眉眼卻蘊了笑,微彎的唇角蕩起一弧。

   他凝視著蘇念梔,笑聲明冽。

   “蘇念梔, 昨晚,你舒服了嗎?”

   “啪嗒”一聲,陸明懷和扶翎二人身前的木筷一齊掉落。

   “發生什麽事了?”陸明懷正對著扶翎,疑聲發問。

   而扶翎卻隻是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原來他倆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可堪‘疾速’二字。”

   “可是我瞧著, 倒像是梔梔對妄清做了些什麽不該做的?你看,妄清分明就像是一幅被欺負了的樣子。”

   陸明懷不禁咋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正欲發問,卻被女子之聲打斷。

   “我沒有欺負他!”

   蘇念梔在聽見了陸明懷和扶翎的對話後, 立刻出聲。

   陸明懷和扶翎舉著木筷的手一頓。

   然而蘇念梔泛紅的雙頰似乎讓她說的話變得毫無可信度。

   “謝妄清, 你自己把話說清楚, 告訴他們我根本沒欺負你。”

   蘇念梔竄了慍氣兒, 昨夜她因月事而難受的時候, 謝妄清幫了她這的確不假,然而謝妄清也碰了她的後背。

   這算誰吃虧?

   憑什麽倒是謝妄清先顯露了無辜之態,將她看作了一欺|辱他人的惡女。

   況且,她不得不暗自腹誹,為何次次謝妄清說的話總是容易引人浮想聯翩?

   難道真的因為他是狐狸?

   蘇念梔兩眸中垂照謝妄清的玉面。

   卻見謝妄清唇角勾起一抹笑, 隨即清朗之聲立顯。

   “蘇念梔,你昨夜在床上為什麽要亂動?”

   “我哪裏有亂動?”

   蘇念梔哼聲而言,雙手緊緊扣在桌沿, 她睡覺時, 向來是最安分的了。

   “是嗎?”

   謝妄清嗤笑而答, 眸中洇開春水流波。

   “那你的手在亂碰些什麽?”

   謝妄清一思及昨夜被蘇念梔碰過的地方,便覺脊骨攀染痠麻。

   她怎麽可以?

   她怎麽敢?

   她怎麽能?

   這般用力地揉搓他的狐耳,還,,

   謝妄清不知不覺間,耳垂染上了些霞色,隻因他背對著明光而坐,纔沒有被眾人察覺。

   “我哪裏有亂碰?我隻不過覺得腹部不舒服,將手放在了腹部罷了。”

   “你將手放在腹部,為什麽要壓著我?”

   謝妄清言語之時,始終夾帶著明朗之笑。

   倒是蘇念梔一幅氣急的模樣,使得她說的話並不如謝妄清有說服力。

   “哪裏壓著你了?要壓也是你壓我啊?”

   蘇念梔一女子怎麽可能壓得住謝妄清?

   隻是她話音將才歸於靜謐,卻倏然覺著有些不妥。

   等等,她剛纔在說什麽?

   壓,,

   蘇念梔扣在桌沿的手一緊,她怔愣著看向扶翎和陸明懷。

   扶翎一雙美目之中總是瀲灩流情,然而今日卻平添了些驚詫。

   她目光在蘇念梔和謝妄清身前來迴流轉,隨即櫻唇微張,話音一頓,隻堪堪道出兩字。

   “刺激。”

   陸明懷靠著扶翎而坐,亦是頷首附聲。

   “精彩。”

   “居然是梔梔在前,想不到啊。”

   陸明懷面顯不可思議之色。

   “居然是妄清在下,猜不到啊。”

   扶翎則低聲接話。

   “不是這樣的,,”

   蘇念梔一時語凝,怎麽會和謝妄清越描越黑了

   ?

   “算了,你們說的對,是我欺負了他。”

   “我有罪,但我們的要務不能耽擱,還是先行前往明安國取無方鏡碎片吧。”

   蘇念梔攬過那莫須有的罪名,隻想快些結束爭辯。

   誰知眾人起身離開招福客棧時,謝妄清卻再次擋在了蘇念梔跟前。

   長影將天光所攔,蘇念梔唯一可見的隻有謝妄清的玉面。

   他微微彎腰俯身,在蘇念梔耳畔清潤凝笑。

   “下次你再亂碰,再敢壓在我身前,,”

   “別怪我不留情面。”

   少年丟下一語,便轉身跟在了陸明懷和扶翎身後。

   白影飄然,在春日景光之下,若皎月溢位的清波。

   蘇念梔稍然微愣,她忽然想起一事。

   昨夜她是她歇在了床上,那謝妄清為何會說她壓住了他?

   “謝妄清!你是不是昨夜偷摸著翻上了床啊!”

   *

   明安國

   琉璃瓦上傾覆碎葉,料峭夜風旋至,將碎葉卷攜,若蝶蹁躚。

   宮燈落下明彩,將小徑映照。

   硃色宮門倒映出來往宮娥之姿,然風捲影微動,卻顯孤泠。

   “頌瑤!”

   “長公主!”

   李嬤嬤抬步上前,扶住了堪然欲倒的女子。

   女子單著一件中衣,如墨的髮絲隨意搭落在肩,妍麗面容上顯露驚懼。

   汗珠將其額前的碎髮洇濕,最後匯聚而落,滴在了錦被上。

   “李嬤嬤,我好像,,”

   “我好像又看見頌瑤了。”

   長樂攥住李嬤嬤略帶褶皺的雙手,纏聲而言。

   李嬤嬤一雙濁目之中照映著長樂的粉面,她反握住長樂的手,輕言出聲寬慰道:“長公主別怕,頌瑤公主她已經故去多年,怎麽還會瞧見?”

   卻見長樂擺了擺頭,泠聲道:“不,我不會瞧錯的,那就是頌瑤,她在怪我!”

   長樂緊緊扣住李嬤嬤的手,李嬤嬤兩手立時被烙下紅印。

   “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何況即便是有鬼,哪裏敢入我明安皇室?”

   長樂兩目之中空然無波,她眼尾之間掛點了淚珠,聲線輕輕一抖。

   “頌瑤在怪我,怪我為何要逼她殺了那孽種。”

   “她說要找我索命!”

   女子話音及至尾落之處,陡然拔高,錦被堆疊為皺,她目光倏然轉向了窗外無邊的夜幕。

   “她竟想讓我給那小孽種償命,,”

   李嬤嬤身形一頓,她撫了撫長樂的後背,柔聲勸慰道:“這不過是場邪夢罷了,這不,郡主還為此前去為您求福了呢,公主該擔心的是咱們的郡主啊。”

   李嬤嬤想要轉移長樂的注意,她笑著替長樂捋順了烏髮。

   “郡主此去為公主您祈福,途中遇險,險些喪命呢,幸而有茯苓在她身邊陪著,二人纔回得來呢。”

   “綺羅,,對了,綺羅回來了,該去瞧瞧她。讓玉奴今日先別來了,明日再來,今日我先去瞧瞧綺羅。”

   長樂聞聽李嬤嬤之言後,懸吊的一顆心才緩緩落定,李嬤嬤順勢為其整了整衣襟後,方纔扶著她下了玉榻。

   “公主莫急,估摸著郡主馬上便來了呢。”

   “公主,,”

   李嬤嬤話音將將一落,便見一宮娥匆然入殿。

   “彩月,怎麽了?”

   長樂緩聲而語,話音尚且未有平穩。

   彩月向著長樂微然一禮後方纔開口。

   “回長公主的話,陛下請來的妙隱宗的人來了。”

   “妙隱宗?”

   長樂聞言一頓,此前皇兄聞聽其常被噩夢纏身,請過法師來瞧,皆不管用,聽聞妙隱宗的修仙之人能驅趕邪祟,竟然又將妙隱宗的人請了過來。

   妙隱宗的人能抵用嗎?

   “罷了,讓他們進來吧,總歸一直被噩夢所擾,倒也難以安穩,我倒要瞧瞧這些妙隱宗的人能有多大的本領。”

   “是,奴婢這便去請他們進來。”

   彩月一告退,殿中便化為靜寧。

   唯有殿中竄燃的明火發出“霹靂”之聲。

   “公主,他們來了。”

   彩月輕聲而言,長樂也應聲轉過了身。

   她眸光落在了殿中眾人前。

   隻見青衫女子纖影窈窕,衣角翻飛處,端然美逸。

   而在她身側的男子亦是著一襲青衫,面若冠玉,鬢似刀裁,清潤俊朗。

   站在此二人之後的兩人,卻被其所擋,令長樂一時瞧不清那剩下二人的樣貌。

   “諸位既然是皇兄請來的,便是我明安的貴客,彩月,沏茶。”

   “是。”

   彩月甫一轉身,茯苓便向著長樂笑而一揖。

   “長公主說笑了,這本就是我妙隱宗弟子該做的。”

   “是個會說話的。”

   長樂慵然而語,素手抬起自己手邊的茶盞。

   她眸光落在扶翎之身,而扶翎微步上前時,卻顯出了其後之人的身影。

   長樂目光旋凝而頓。

   “嘭”的一聲,茶盞應聲被拋擲而出,打落在了那人的身前。

   “謝忘情!”

   蘇念梔高撥出聲,本想將謝妄清拉過,怎料謝妄清似是故意定在原地,等著那茶盞打在其身一般,毫不動搖。

   “小孽種!”

   長樂忽然若癲,順手拿起檀木桌上的白瓷,再次朝著謝妄清砸去。

   “謝忘情,你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

   “怎麽,當真是來索命了?”

   長樂言語之時,眸中竄開明點星火,然而她雙眸中卻隱約化開了清淚。

   謝妄清對長樂再次砸來的白瓷也未有躲閃,反倒是生生挨下了她的擊打。

   當碎片劃破其肌膚時,痠疼之感蔓延,彼時,他才能感知到些許不一樣的觸感。

   他喜歡被刀劍碎瓷刮刺,似乎隻有在此時,他才能體會到自己尚存於世間。

   “謝忘情!你該死!”

   長樂繼續抬手,想要翻起那樽香爐,砸向謝妄清。

   蘇念梔看著謝妄清唇邊漫開的笑意,便知這位反派很是享受那抹痛楚帶來的刺激。

   而反觀長樂公主,定是認出了謝妄清,是故纔會竄了這般大的慍氣。

   但他們還需在明安蒐集無方鏡碎片,自然不能離開。

   “謝忘情,滾!”

   長樂瘋魔入心,已然不分眼前人究竟是誰。

   謝忘情?

   蘇念梔眸光一轉,旋而上前。

   謝妄清本是帶有淺笑的眸子在看見擋在其身前的纖影後,稍是一愣。

   “長公主,想必是記岔了,他不叫謝忘情,他名為謝妄清,是因其母與其父情深意篤,此間深情並非是一場浮妄不真實的清夢,遂取名為妄清。而並非是忘情。”

   女子之聲輕柔恬淡,若冬雪中綻放的臘梅,暗香浮動。

   從殿門之外竄入的風聲在四周環繞,而謝妄清的耳畔卻隻能映進女子之音。

   “並非是浮妄的一場清夢嗎?”

   謝妄清沾有血漬的嘴角緩而輕揚,可眸中卻不掀半點波瀾。

   “妄清?”

   長樂本是盛有慍氣的面色漸緩。

   她轉眸看向蘇念梔,哼聲冷笑道:“

   你怎麽知道的如此清楚?”

   蘇念梔一愣,她該怎樣告訴長樂這是她猜的?

   蘇念梔定了定心神,隨即回以淺笑:“他自己告訴我的呀。”

   她話音一落,便拽住了謝妄清的袖袍,將他往殿外而帶。

   “慢——”

   長樂本想繼續言說,卻被陸明懷長身一攔。

   “長公主也許是真的認錯人了,小師弟自小便在我妙隱宗修行,怎麽會是您的故人呢?”

   “何況能讓長公主如此痛恨的必定不會是什麽品性賢良的人,而我妙隱宗收徒又素來以注重品性著稱,倘若小師弟當真是您的故人,那我妙隱宗又怎敢將他收入宗門?”

   男子朗音溫潤,一言一舉皆合乎禮法,面容清俊,倒不像是在誆騙長樂。

   長樂緊皺的眉眼微微舒展,然雙唇卻忍不住呢喃:“真是我瞧錯了?”

   *

   夜風料峭,倒卷殘葉飛花,葳蕤深處,藏匿細微碎聲。

   “伸手。”

   女子輕聲而言,在其跟前的白衣少年卻愣然未有反應。

   蘇念梔自木盒中取出了翠色瓷瓶及一方白巾,想要替謝妄清處理傷口。

   據原書劇情而瞧,明安國這一副本極為重要,而謝妄清正是當年明安國公主頌瑤之子。

   係統此次為蘇念梔安排的任務,除了繼續助推扶翎和陸明懷之外,還得幫助主角團找到明安國內的無方鏡碎片,並替明安國消除妖邪。

   “她打你,你為何不躲?”

   蘇念梔見謝妄清不抬手,遂自顧自輕輕將其右手舉抬而起。

   甫一抬起,蘇念梔借著月光才將其傷處瞧清。

   白衣之下的小臂,早已被碎瓷刺紮,細小的白瓷片嵌在其血|肉之中,若紅梅點落的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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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蘇念梔的鼻尖處蒙有一層血氣兒。

   她先是俯身,微微屈指,想要將嵌在謝妄清小臂內的白瓷片取出,怎料方一俯身之際,卻險些撞上謝妄清搭放在石桌前的承影劍。

   因此,她置於謝妄清傷處的手不自覺便按壓使力。

   蘇念梔一驚,她忙而昂首,卻見謝妄清朗眉舒展,眸染笑意。

   而其薄唇緩然畫開一笑弧,哼嚀出聲。

   “嗯,,”

   “蘇念梔。”

   “用力壓。”

   *

   清月浮光,洇流的月華點綴在梨花一端,梨花被夜風撫落,傾灑若雨。

   一瓣白蕊落在血痕之內,染了滿面霞色。

   蘇念梔僵凝而不敢動。

   謝妄清讓她使勁兒?

   這是什麽特殊的喜好?

   況且,他好好說話不行嗎?緣何要用此般曖昧不清的話音言語?

   蘇念梔斂去心緒後,才輕抬眼簾,她眸光掃過謝妄清那被碎瓷夾凝的小臂,微然怔愣。

   “你,,不疼嗎?”

   蘇念梔方一問出此言,便後悔了。

   謝妄清都讓她使勁兒|壓了,哪裏還像是怕疼的?

   隻聽謝妄清輕輕笑出了聲。

   “不疼,,”

   “相反,我覺得,,”

   “很舒服。”

   蘇念梔聞聽其笑音,心底一懸。

   而謝妄清接下來之言,纔是令蘇念梔後背泛涼。

   “你聞到了嗎?”

   謝妄清沒來由的一句話,蘇念梔思索半晌後,方纔反問:“聞到了什麽?血腥氣兒嗎?”

   這兒能有何味道,除了謝妄清那受了傷的小臂竄開的血氣兒外,哪裏還有旁的味道?

   而謝妄清卻看向了蘇念梔身後的梨花一樹。

   忽而

   冷風輕旋,卷落梨花雨。

   淨白的梨花落在蘇念梔的發間,如同玉簪別在了她的發間。

   謝妄清輕聲笑道:“這梨樹之下,藏了許多的枯骨呢。”

   “難怪這梨花也生得格外美,和這樹下的枯骨一樣,,”

   “用人血滋養出來的花,果然很美呢,,”

   他朗然而笑,話音中染帶興奮之意。

   “你,,說什麽?”

   “枯骨?”

   蘇念梔渾身僵愣,不動聲色地繞到了謝妄清之側。

   她不理解,枯骨有什麽美的!

   她現如今隻想快些替謝妄清上好藥,離開這埋了枯骨的地方。

   不過,,

   令蘇念梔驚詫的是,,

   此地是明安國皇室的居所,怎麽會有枯骨?

   不,宮裏的冤魂不少,不排除有枯骨,但謝妄清方纔卻說,這兒堆積了許多的枯骨。

   這說明,,這梨樹之下的枯骨不在少數。

   “謝,,謝妄清,要不我們還是先走吧,,”

   “走?為什麽要走?”

   “這兒的味道,我很喜歡。”

   謝妄清雙眸輕然微闔,唇角的笑意愈甚。

   似是沉溺於此間世界之中。

   清風拂過,將少年之音緩緩推散。

   “況且,,”

   謝妄清話音一頓,緩然睜開眸子,目光定凝在了蘇念梔的身前。

   “你不是要給我用藥嗎?”

   蘇念梔一愣,她眉頭一攢,無奈輕語:“是上藥,不是用藥。”

   這話之言,好似蘇念梔在做何醃臢事兒般。

   “噢,,你要上啊。”

   “那行,,快些吧。”

   “被你按著,手有些痠麻。”

   蘇念梔喉間一哽,她真的很想知曉謝妄清為何每一句話都在走不尋常的路?

   每一句話都在被封禁的邊緣遊走!

   什麽叫快點上?

   次次不接賓語!

   蘇念梔倒也不再做爭辯,總歸她爭不過謝妄清。

   還是早些幫他用了藥,去找陸明懷和扶翎纔是。

   女子輕而俯身,綿軟的烏髮靠搭在謝妄清的小臂內側,加之其傾灑藥粉之時,動作極為輕微,倒像是幾片輕柔的白羽在其小臂處輕然慢掃。

   與這白羽輕掃的觸感一道而來的,還有其身前的微香。

   不是那枯骨的腐氣。

   而是淡雅的花香。

   “好香啊,,”

   蘇念梔正以白巾纏覆謝妄清小臂的傷處,陡然聞聽謝妄清之言,她指尖微頓。

   “又在說枯骨的味道香,,你的喜好的確很特別。”

   蘇念梔嘟囔著開口,在最後一圈時為他係好了白巾。

   “好了。”

   蘇念梔笑而輕語,眉眼微彎。

   謝妄清的目光轉落在小臂的白巾處,似乎在那白巾之上還殘留著女子指尖的微熱。

   他眸光一頓,唇邊化開一笑,泠然而道:“不是枯骨香,,”

   “什麽?”

   蘇念梔隻見謝妄清雙唇翕動,並未聽見其所言究竟為何。

   而蘇念梔方纔顯露疑聲,還沒有聽清謝妄清說了什麽,便聽身後猝然傳來女子的驚呼。

   “是你!”

   *

   來人錦衣羅裙,發別金釵,耳著翡翠,纖細白嫩的脖頸圈有一隻銀環,鋪繡了蓮葉芙蓉的裙襬隨著其的步子而晃。

   “原來是你啊,,”

   “嗬,可讓本郡主好找!”

   那女子一至,便在謝妄清身前停駐。

   硬生生地將蘇念梔從謝妄清身邊給擠開。

   蘇念梔拿著瓷瓶的手微頓,目光在這位郡主和謝妄清的身前流轉打旋。

   一位是面容清麗,出生不俗的郡主。

   一位是爽朗清舉,幼年不幸的反派。

   蘇念梔愣神半晌,倒一時想不起來眼前的女子在書中是什麽角色。

   “今兒個遇見我綺羅,算你倒黴!”

   綺羅一想到在招福客棧那一夜,便覺怒氣噌然翻湧。

   她盯凝著眼前的白衣少年。

   他亦是笑而看向她,眸光中不見絲毫的驚詫之色。

   反倒是綺羅被氣得心口發疼。

   “那夜你竟敢威脅我!我可是明安國的郡主,今夜你自己撞上門來了,那便是天道在助我!”

   倘若還隻有綺羅一人,她定是不敢和這位殺了招福客棧內眾多壯漢的謝妄清這般叫板。

   但此處是明安,是明安皇室,她是明安長公主之女,明安之大,能人異士可不少,對付一個少年,算得了什麽?

   然而綺羅一番怒斥的話音落下後,謝妄清卻面色淡然如常,甚至唇角笑弧愈發向上一揚。

   等到綺羅泄氣兒後,才見謝妄清緩緩啟唇。

   他正對著綺羅,緩緩開口,朗聲清潤。

   “請問,,”

   “我們認識嗎?”

   *

   心存慍氣的綺羅:我剛剛說的話他都當耳旁風了?

   蘇念梔:面對這般挑釁,還不為所動的恐怕隻有謝妄清了。

   “你忘記招福客棧那晚,為了找一個叫蘇,,什麽梔的女子。

   綺羅一時想不起那女子的名字。

   隻聽身側響起少年的話音。

   “蘇念梔。”

   “對,就是蘇念梔,為了找這個女子,險些將我刺死!今日我定饒不了你!”

   綺羅正聲而嗬,著實是被氣急,她堂堂郡主,怎能由著這樣不知禮數之人欺|侮?

   如果不是今日來母親的寢殿來,倒是還撞不上昔日舊仇!

   “來人!將這個人給我拿下!”

   綺羅高喝而言,四周立時傳來刀劍利聲。

   “郡主且慢!”

   “有什麽事都是可以商量的不是嗎?”

   蘇念梔快步擋在謝妄清之前,正打算出言以勸時,綺羅卻彎唇一笑。

   “蘇念梔。”

   “嗯?”

   “將她一起擒拿!”

   等到綺羅此言一出,蘇念梔才反應過來,綺羅故意在等她應聲。

   “謝妄清,你說句話啊,,”

   無奈之下,蘇念梔隻能回首看向謝妄清,企盼謝妄清能做出解釋。

   然而謝妄清卻隻是昂首挑眉,髮尾被夜風所拂。

   “我又不認識她,為何要說?”

   “可她說的話都能與我們的時間相對,應該不是假話,興許隻是個誤會呢?”

   蘇念梔竭力地想要幫謝妄清想起招福客棧一事。

   況且綺羅方纔說了,謝妄清是為了找她,才得罪了這位郡主,倒也與她難分乾係。

   謝妄清聞言倒是顯露出了凝眉沉思之狀。

   “招福客棧,,女子,,”

   謝妄清的腦海中隻閃過了招福客棧被血舞披蒙之景,以及滾落在地面的人|頭。

   噢,似乎隱約見過一個女子,不過,,

   他不記得長什麽樣子了。

   *

   “還裝愣?給我拿下!”

   綺羅並沒有耐心等著謝妄清想起她的樣貌,她隻想將這個險些讓自己喪命於招福客棧的人好好教訓一番。

   然而匆匆趕來的禁軍從綺羅身側擦身而過時,卻將綺羅一碰,令其堪堪向後一滑。

   “郡主!”

   另一抹熟悉的嗓音響起,蘇念梔順音而瞧,隻見一宮娥之貌的女子疾步而來。

   “茯苓?”

   茯苓快步而來,想要接扶住綺羅,怎料她的腳下卻像是踩住了一木塊兒,隨著綺羅一同向後傾倒。

   蘇念梔兩眸圓睜,她眸光落在了茯苓的腳邊,那被茯苓踩翻而開的正是蘇念梔剛纔給謝妄清上藥時的瓷瓶木塞。

   “郡主!”

   禁軍朝著綺羅飛奔而去。

   綺羅和茯苓本是齊齊向後倒墜的身子,瞧著正要觸及冰冷僵硬的地面時。

   冽柔微寒的清風忽然而至,青衫飄旋間,來人兩手一伸,將綺羅和茯苓攔腰而抱。

   他將兩人緩然抱起,使得二人可以站定。

   一襲青衫在月光的照映下,泛開清水流澤。

   蘇念梔的目光鎖凝在那人的身前,旋即眉頭一緊。

   “那不是,,陸明懷嗎?”

   陸明懷待綺羅和茯苓站定後,方纔輕聲笑言。

   “二位姑娘,當心。”

   溫潤清冽的嗓音比之柔春之風也不為過。

   而恰逢其時,殿門之內卻走出了一青衣女子。

   扶翎在瞧見陸明懷三人時,腳步一頓,眸色有些複雜。

   “完了,來活兒了,女配來了,,”

   蘇念梔本想攥住的是自己的衣角,卻在一時慌亂時,鉗住了謝妄清的衣袖,而他衣袖之下正是方纔灑了藥的小臂。

   女子倏然一壓,謝妄清隻覺從脊背之後翻然湧起一陣酥麻,直直湧動。

   他並不覺著刺疼,反倒是極其舒服。

   “多謝公子。”

   當三人僵持之時,是茯苓先行從陸明懷的懷中跳然而出。

   獨獨剩下綺羅還靠依在陸明懷身前。

   陸明懷目光自茯苓身前一掃,目中似有清瀾盪開。

   “郡主,,郡主!”

   茯苓退避於綺羅身側,輕聲喚了她幾句,綺羅方纔回神。

   她望著陸明懷,眸落霧色,呢喃而語:“多,,多謝公子。”

   蘇念梔與謝妄清站在陸明懷三人之後,她目光卻轉而落在了陸明懷背後的扶翎身前。

   隻見扶翎面色靜淡無波,正盯著玉面含笑的陸明懷。

   四個人在石桌之前圍成了一個圈。

   *

   四周靜謐,隻有蘇念梔和謝妄清所處的地方發出了些細微的聲響。

   “誒,你覺得綺羅郡主怎麽樣?”

   蘇念梔抬手戳了戳謝妄清的肩膀,謝妄清連頭也未抬便清笑應聲。

   “不怎麽樣。”

   “那你覺著那位宮女怎麽樣?”

   蘇念梔現今還在猜測究竟誰纔是女配,因此便出聲而問謝妄清。

   謝妄清被蘇念梔拉拽著仰首,看向了站在陸明懷身側的宮女。

   宮女垂首而立,饒是隻看背影也知其是個娉婷嫋娜的美人。

   隻是謝妄清則旋眉而皺,她的血,,似乎一點兒也不香。

   還是蘇念梔的香些。

   “怎麽樣怎麽樣,你覺得誰更好?”

   蘇念梔轉首正對著謝妄清。

   披月清光籠於其白袍,卻聽謝妄清笑聲一揚。

   “我覺得你的挺好。”

   *

   風捲清瀾,伴著少年的淩音入了蘇念梔的耳畔。

   她聞聲而頓,左心口像是被春風輕撫,清潭之中盪開漣漪。

   然謝妄清下一言,卻讓蘇念梔一怔。

   “你的血比她們的好些,,”

   “還是覺得你的血更香。”

   謝妄清言語之間,夾帶輕柔的笑意。

   卻不知蘇念梔已然面露沉色。

   “說得好像你喝過一樣,,”

   蘇念梔輕輕低語了一句,隨後眸光則落回了陸明懷的身前。

   倒是謝妄清聽了蘇念梔的話後,本是顯露清笑的唇角微凝。

   “喝過,,”

   他腦中浮現起在招福客棧時,蘇念梔肩頭落了傷,他一時不察,被其仙靈血所引|誘,尚未理清思緒時,便朝著她的肩頭而咬去。

   細膩的肌膚被劃開血印,隻因蘇念梔那日被誘情蠱所惑,因此並未注意到此間的疼意。

   而謝妄清在嚐到了那仙靈血後,方纔回神。

   他先是愣神片刻,隨即不自覺又在其傷處輕添微轉。

   他原以為蘇念梔第二日會找他麻煩,這纔去河中捉了些蝦,力圖以此堵住她的嘴。

   謝妄清最討厭有人在旁邊絮絮叨叨的了。

   他喜歡安靜。

   但是蘇念梔好像沒有發現他咬了她,並沒有繼續追著他詢問。

   不過,,

   她脖頸處的血,的確香甜。

   謝妄清腦海中的畫面隨風而逝,卻不知為何,左心口再次微然響起咚聲。

   這雜音著實是令他不適。

   聽陸明懷說運動可以緩解。

   運動,,

   謝妄清眼簾輕然微抬,映入蘇念梔的背影。

   “是該動動了。”

   許久未有體驗過殺戮的感覺了。

   思及此,謝妄清唇邊的笑意愈甚,然而心口處的雜音卻未有消減。

   *

   蘇念梔沒有察覺謝妄清的異常,目光始終落在了前面的四個人身上。

   她率先打破了沉靜:“如果不是陸大哥及時出現,郡主和這位,,”

   蘇念梔在看向茯苓時一頓,茯苓向著蘇念梔彎腰一禮,蘇念梔則繼續笑而輕言:“郡主和這位姑娘險些墜地,倒是陸大哥你的出現,才讓她們免於一難呢。”

   “你們認識?”

   綺羅聽了蘇念梔的話後,突然發聲,面上的慍氣已經消散了些許。

   “是啊,這位是我師兄,那位是我師姐,我們都是妙隱宗的弟子。”

   蘇念梔言說之時,上前將呆愣在原地的扶翎拉了過來,故意將扶翎和陸明懷湊在了一起。

   “原來你們就是皇叔給母親請來的妙隱宗的人啊。”

   綺羅回神後,先是將扶翎細細打量了一番,轉目看向陸明懷時,倒是一滯,兩頰泛帶了粉雲。

   蘇念梔:這感覺不太妙。

   “那,,既然你們同出一門,綺羅猜之前的事情想必是一場誤會,應是綺羅記錯人了。”

   女子突然轉變了話音,嗓音輕軟,美目流盼。

   “怎麽回事?”

   陸明懷靠在蘇念梔耳側,輕聲而問。

   “謝妄清引來的,不過現在,我瞧著,應當是因你而化解了。”

   “啊?”

   陸明懷聞聽蘇念梔之言,兩眉一擰。

   蘇念梔面色微沉,正想再次開口時,身側卻響起泠音。

   “時下天色不早了,明日還要去青安廟,我先去歇息了。”

   扶翎輕輕開口,眉眼清然,難猜其中喜怒。

   “扶翎姐姐!”

   蘇念梔高聲而喚,想要拉住扶翎

   ,可扶翎早已轉身而去。

   隻是,她在轉身之時,目光卻自綺羅和茯苓身前而掃。

   茯苓頷首回以輕笑,朝著扶翎俯身一禮。

   再次抬眸時,扶翎已經徑直從她身前而過,輕柔的布料擦過了茯苓的指尖。

   蘇念梔拽了拽謝妄清的衣角,緩聲輕言:“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兒?”

   “味?”

   謝妄清聞言,眸光則落在了蘇念梔的脖頸處。

   在清月的映照之下,纖白的脖頸蒙有潛影。

   好香,,

   是蘇念梔的味道。

   好想,,

   再嚐一嚐。

   “好香,,”

   謝妄清呢喃而言,蘇念梔則身形一頓。

   謝妄清準是又在說那枯骨的味道了。

   倒不如不問。

   扶翎分明就是吃醋了,纔會這般灑然而去,連看也不看陸明懷一眼。

   “陸公子,不知今夜你可有空閒?”

   反倒是綺羅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話音甜柔,面露羞赧。

   陸明懷稍稍一怔,隨即在蘇念梔的眼神示意後,方纔回神。

   “我,,我今夜也得早些歇息纔是,畢竟明日還要去青安廟,因此,陸某也先去歇息了。”

   陸明懷回以綺羅一揖,依照來時明安國主君所安排的居所而去。

   他從綺羅身側而過,眸光卻在茯苓身前定凝。

   “陸公子。”

   茯苓柔笑著頷首。

   陸明懷亦微然點頭。

   而綺羅見陸明懷一去,面上緋色瞬即消退,倒也不再追究謝妄清,而是拉著茯苓朝著陸明懷離去的方向而行。

   蘇念梔眉間一緊。

   “她這是,,要去找陸明懷?”

   蘇念梔心頭微顫,作為助攻男女主感情線的女配,她必須儘可能地阻止旁的女子與陸明懷的接觸。

   而現下她顯然要跟在綺羅身後,以防綺羅與陸明懷相見。

   然而,,

   她回頭覷了一眼端然而立的謝妄清。

   若是讓謝妄清獨自離去,他會不會趁機去找扶翎?

   女子垂眉凝思片刻後,轉而牽拽住謝妄清的衣角。

   “做什麽?”

   謝妄清轉而看向蘇念梔,蘇念梔則回望輕笑。

   “我帶你去看戲!”

   *

   月蒙明影,浮光映照白梨海棠,淺紅與素白交織,鋪就彩畫。

   曲折縈回的長廊深處,緩而顯出一女子的身影。

   藍衣繡有蓮葉,浮動若流波。

   “怎麽會是茯苓?”

   蘇念梔望著那走向陸明懷居所的茯苓稍是一頓。

   旋即她轉念一想,茯苓是綺羅的婢女,應該是替綺羅來尋陸明懷。

   “可是,,為何非要深夜來尋他呢?”

   蘇念梔呢喃出聲,身側卻陡然響起一人的疑音。

   “你在看什麽?”

   “噓!”

   蘇念梔抬手捂住謝妄清的唇,示意其不可多言。

   她甫一抬手靠向謝妄清時,整個人也向著其身側而傾倒了些。

   溫熱的掌心貼靠在謝妄清的唇前,一呼一吸間噴|灑的熱霧在其掌心攀延。

   而謝妄清也是身形微怔,他垂落的髮尾恰好與蘇念梔耳邊的一綹青絲相繞,女子身上的梔香,則將謝妄清環然圍裹。

   好像左心口的跳動又再加重。

   像是有什麽強大的力量正打算迸出。

   “放開我。”

   謝妄清“唔”聲而道,

   蘇念梔覷了他一眼,卻見他緩緩自草叢深處起身,朝著另一側的鞦韆而去。

   “怎麽?他要盪鞦韆嗎?”

   蘇念梔凝神而思,卻被前方的細碎響聲拉回了思緒。

   “陸公子。”

   女子抬手叩門,見陸明懷之影後,朝著他盈盈一拜。

   陸明懷本已打算歇息,卻不料門外傳來叩門之聲,他方一將門推開,便見一著水藍裙裳的女子立於門前。

   “你是,,綺羅郡主身邊的侍女?”

   “正是,奴婢名喚茯苓,奉郡主之命,來為陸公子送上一罐雪頂含翠。”

   茯苓緩聲而言,清潤的嗓音若清泉流淌。

   眉眼之間皆盛笑意,她輕然抬手,將手中的一方瓷罐遞給了陸明懷。

   “雪頂含翠?”

   陸明懷聞聽此茶時,目色一頓,話音亦是帶了顫意。

   恰逢其時,茯苓見陸明懷許久未有接過那方瓷罐,遂昂然仰首。

   二人四目相對之時,陸明懷不由地一愣。

   他目光定凝在茯苓之面,卻不知為何,眼中掀起了微瀾。

   “你,,”

   陸明懷雙唇微微翕動,一時之間竟然難以發聲。

   卻見茯苓不以為意,朗然而笑。

   良久之後,才聽她輕聲開口。

   “陸公子透過我這雙眼睛,是在看誰?”

   女子垂首泠笑,顰蹙間,平露萬千風韻。

   陸明懷卻是雙目沉霧,清月流光披落於茯苓之肩,若月紗籠罩。

   隻聽陸明懷從喉間艱難溢位一句話來。

   “在,,”

   “看一位故人。”

   *

   “故人!”

   蘇念梔離陸明懷和茯苓之距不遠,可將其話音聽得分外清楚。

   她搭放在膝前的兩手竄出了細微的汗珠,將其裙衫潤濕。

   茯苓怎麽會是陸明懷的故人?

   除了名字與扶翎相似外,茯苓還有什麽是與陸明懷有所牽連的?

   蘇念梔心間一番思索,然她尚未理清思緒,便聽細微的腳步聲愈漸靠近。

   飄然而動的青衫,如翠葉掀波,來人緩步而行,正朝著陸明懷的方向而去。

   “扶翎?”

   蘇念梔一怔,她忙向後一靠,卻不料碰及手邊的一塊兒尖利的石塊,她掌心被那石塊一角所刺,泛開血色。

   “嘶——”

   “誰在哪兒?”

   陸明懷喝然出聲,蘇念梔忙不迭向謝妄清跑去。

   這要被髮現偷聽,該如何解釋,何況還是在三人修羅場之時。

   蘇念梔轉身而去,卻見朗月之下,謝妄清端坐於一方木鞦韆。

   白袍隨風輕而旋動,少年端坐於鞦韆之上,一手扶住長木,一手則攥著承影劍。

   她本想提醒謝妄清先走,誰知背後突然竄來一掌之風。

   “誰在哪兒?”

   扶翎厲聲而言,隻當是遇見了賊人,她翻而抬掌,青光攢動間,蘇念梔由著那道掌風一推。

   蘇念梔被掌風掀起,猝然向前一倒,直直朝坐於鞦韆的謝妄清撲身而去。

   “救,,”

   她一聲“救命”尚且未有言語出來,便已然落入了盛有清冽鬆香的懷中。

   身前之人以劍鞘環摟住蘇念梔的要,冰涼的劍鞘靠附在其後背,涼意竄然時,亦是酥癢蔓延。

   而她此時的雙|退則分散而開,跨|坐於身前之人的膝前,因著是懸於鞦韆上,後背雖有劍鞘相靠,卻仍是倒翻著半個身子。

   因此,蘇念梔隻能雙|腿環於那人的腰際,甚至為了防止自己翻倒而下

   ,隻得再用力夾|緊其腰。

   “嗯,,蘇念梔,,”

   “你,,”

   謝妄清看著突然撲在其懷中的蘇念梔,先是一愣,他不過是覺著心口處那份力量似要迸出,便坐在此處先歇息一會兒。

   誰知她竟猝然倒入了他的懷中懷,非但如此,她還以雙腿夾住了他的後背。

   不知為何,被她扣住之時,他卻覺脊骨尾端處緩緩往上攀染了一股酥麻,最後變為了酸癢。

   “我,,”

   蘇念梔也是一怔,她被那劍鞘硌著後背發疼,本想轉個方向,怎料一動間,卻覺某處被一個微微發熱的物件所抵。

   “哈,,嗯”

   謝妄清與蘇念梔不過半指之距,蘇念梔自是可以聽清其細微的哼然之聲。

   “蘇念梔,,你對我做了什麽?”

   少年的唇|瓣就貼附於蘇念梔的耳畔,他微微撥出的氣|息則繞著她的脖頸而旋,最後在其心口前停駐。

   謝妄清素來疏朗的眉眼在此刻一皺。

   他不解,明明剛纔還好好兒的,為何蘇念梔一靠|坐在他身前,便覺呼吸一滯。

   甚至,,全身都覺著難受。

   蘇念梔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她方想解釋,卻不料扶翎已然走來。

   而跟在她身後的還有茯苓和陸明懷。

   隻見扶翎玉手覆唇,望著對坐於鞦韆的二人,面露驚詫之色。

   “你們,,”

   蘇念梔耳根攀紅,她忙高呼而言,打斷扶翎的遐想。

   “我們隻是在盪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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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p;  “我覺得你的挺好。”

   *

   風捲清瀾,伴著少年的淩音入了蘇念梔的耳畔。

   她聞聲而頓,左心口像是被春風輕撫,清潭之中盪開漣漪。

   然謝妄清下一言,卻讓蘇念梔一怔。

   “你的血比她們的好些,,”

   “還是覺得你的血更香。”

   謝妄清言語之間,夾帶輕柔的笑意。

   卻不知蘇念梔已然面露沉色。

   “說得好像你喝過一樣,,”

   蘇念梔輕輕低語了一句,隨後眸光則落回了陸明懷的身前。

   倒是謝妄清聽了蘇念梔的話後,本是顯露清笑的唇角微凝。

   “喝過,,”

   他腦中浮現起在招福客棧時,蘇念梔肩頭落了傷,他一時不察,被其仙靈血所引|誘,尚未理清思緒時,便朝著她的肩頭而咬去。

   細膩的肌膚被劃開血印,隻因蘇念梔那日被誘情蠱所惑,因此並未注意到此間的疼意。

   而謝妄清在嚐到了那仙靈血後,方纔回神。

   他先是愣神片刻,隨即不自覺又在其傷處輕添微轉。

   他原以為蘇念梔第二日會找他麻煩,這纔去河中捉了些蝦,力圖以此堵住她的嘴。

   謝妄清最討厭有人在旁邊絮絮叨叨的了。

   他喜歡安靜。

   但是蘇念梔好像沒有發現他咬了她,並沒有繼續追著他詢問。

   不過,,

   她脖頸處的血,的確香甜。

   謝妄清腦海中的畫面隨風而逝,卻不知為何,左心口再次微然響起咚聲。

   這雜音著實是令他不適。

   聽陸明懷說運動可以緩解。

   運動,,

   謝妄清眼簾輕然微抬,映入蘇念梔的背影。

   “是該動動了。”

   許久未有體驗過殺戮的感覺了。

   思及此,謝妄清唇邊的笑意愈甚,然而心口處的雜音卻未有消減。

   *

   蘇念梔沒有察覺謝妄清的異常,目光始終落在了前面的四個人身上。

   她率先打破了沉靜:“如果不是陸大哥及時出現,郡主和這位,,”

   蘇念梔在看向茯苓時一頓,茯苓向著蘇念梔彎腰一禮,蘇念梔則繼續笑而輕言:“郡主和這位姑娘險些墜地,倒是陸大哥你的出現,才讓她們免於一難呢。”

   “你們認識?”

   綺羅聽了蘇念梔的話後,突然發聲,面上的慍氣已經消散了些許。

   “是啊,這位是我師兄,那位是我師姐,我們都是妙隱宗的弟子。”

   蘇念梔言說之時,上前將呆愣在原地的扶翎拉了過來,故意將扶翎和陸明懷湊在了一起。

   “原來你們就是皇叔給母親請來的妙隱宗的人啊。”

   綺羅回神後,先是將扶翎細細打量了一番,轉目看向陸明懷時,倒是一滯,兩頰泛帶了粉雲。

   蘇念梔:這感覺不太妙。

   “那,,既然你們同出一門,綺羅猜之前的事情想必是一場誤會,應是綺羅記錯人了。”

   女子突然轉變了話音,嗓音輕軟,美目流盼。

   “怎麽回事?”

   陸明懷靠在蘇念梔耳側,輕聲而問。

   “謝妄清引來的,不過現在,我瞧著,應當是因你而化解了。”

   “啊?”

   陸明懷聞聽蘇念梔之言,兩眉一擰。

   蘇念梔面色微沉,正想再次開口時,身側卻響起泠音。

   “時下天色不早了,明日還要去青安廟,我先去歇息了。”

   扶翎輕輕開口,眉眼清然,難猜其中喜怒。

   “扶翎姐姐!”

   蘇念梔高聲而喚,想要拉住扶翎

   ,可扶翎早已轉身而去。

   隻是,她在轉身之時,目光卻自綺羅和茯苓身前而掃。

   茯苓頷首回以輕笑,朝著扶翎俯身一禮。

   再次抬眸時,扶翎已經徑直從她身前而過,輕柔的布料擦過了茯苓的指尖。

   蘇念梔拽了拽謝妄清的衣角,緩聲輕言:“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兒?”

   “味?”

   謝妄清聞言,眸光則落在了蘇念梔的脖頸處。

   在清月的映照之下,纖白的脖頸蒙有潛影。

   好香,,

   是蘇念梔的味道。

   好想,,

   再嚐一嚐。

   “好香,,”

   謝妄清呢喃而言,蘇念梔則身形一頓。

   謝妄清準是又在說那枯骨的味道了。

   倒不如不問。

   扶翎分明就是吃醋了,纔會這般灑然而去,連看也不看陸明懷一眼。

   “陸公子,不知今夜你可有空閒?”

   反倒是綺羅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話音甜柔,面露羞赧。

   陸明懷稍稍一怔,隨即在蘇念梔的眼神示意後,方纔回神。

   “我,,我今夜也得早些歇息纔是,畢竟明日還要去青安廟,因此,陸某也先去歇息了。”

   陸明懷回以綺羅一揖,依照來時明安國主君所安排的居所而去。

   他從綺羅身側而過,眸光卻在茯苓身前定凝。

   “陸公子。”

   茯苓柔笑著頷首。

   陸明懷亦微然點頭。

   而綺羅見陸明懷一去,面上緋色瞬即消退,倒也不再追究謝妄清,而是拉著茯苓朝著陸明懷離去的方向而行。

   蘇念梔眉間一緊。

   “她這是,,要去找陸明懷?”

   蘇念梔心頭微顫,作為助攻男女主感情線的女配,她必須儘可能地阻止旁的女子與陸明懷的接觸。

   而現下她顯然要跟在綺羅身後,以防綺羅與陸明懷相見。

   然而,,

   她回頭覷了一眼端然而立的謝妄清。

   若是讓謝妄清獨自離去,他會不會趁機去找扶翎?

   女子垂眉凝思片刻後,轉而牽拽住謝妄清的衣角。

   “做什麽?”

   謝妄清轉而看向蘇念梔,蘇念梔則回望輕笑。

   “我帶你去看戲!”

   *

   月蒙明影,浮光映照白梨海棠,淺紅與素白交織,鋪就彩畫。

   曲折縈回的長廊深處,緩而顯出一女子的身影。

   藍衣繡有蓮葉,浮動若流波。

   “怎麽會是茯苓?”

   蘇念梔望著那走向陸明懷居所的茯苓稍是一頓。

   旋即她轉念一想,茯苓是綺羅的婢女,應該是替綺羅來尋陸明懷。

   “可是,,為何非要深夜來尋他呢?”

   蘇念梔呢喃出聲,身側卻陡然響起一人的疑音。

   “你在看什麽?”

   “噓!”

   蘇念梔抬手捂住謝妄清的唇,示意其不可多言。

   她甫一抬手靠向謝妄清時,整個人也向著其身側而傾倒了些。

   溫熱的掌心貼靠在謝妄清的唇前,一呼一吸間噴|灑的熱霧在其掌心攀延。

   而謝妄清也是身形微怔,他垂落的髮尾恰好與蘇念梔耳邊的一綹青絲相繞,女子身上的梔香,則將謝妄清環然圍裹。

   好像左心口的跳動又再加重。

   像是有什麽強大的力量正打算迸出。

   “放開我。”

   謝妄清“唔”聲而道,

   蘇念梔覷了他一眼,卻見他緩緩自草叢深處起身,朝著另一側的鞦韆而去。

   “怎麽?他要盪鞦韆嗎?”

   蘇念梔凝神而思,卻被前方的細碎響聲拉回了思緒。

   “陸公子。”

   女子抬手叩門,見陸明懷之影後,朝著他盈盈一拜。

   陸明懷本已打算歇息,卻不料門外傳來叩門之聲,他方一將門推開,便見一著水藍裙裳的女子立於門前。

   “你是,,綺羅郡主身邊的侍女?”

   “正是,奴婢名喚茯苓,奉郡主之命,來為陸公子送上一罐雪頂含翠。”

   茯苓緩聲而言,清潤的嗓音若清泉流淌。

   眉眼之間皆盛笑意,她輕然抬手,將手中的一方瓷罐遞給了陸明懷。

   “雪頂含翠?”

   陸明懷聞聽此茶時,目色一頓,話音亦是帶了顫意。

   恰逢其時,茯苓見陸明懷許久未有接過那方瓷罐,遂昂然仰首。

   二人四目相對之時,陸明懷不由地一愣。

   他目光定凝在茯苓之面,卻不知為何,眼中掀起了微瀾。

   “你,,”

   陸明懷雙唇微微翕動,一時之間竟然難以發聲。

   卻見茯苓不以為意,朗然而笑。

   良久之後,才聽她輕聲開口。

   “陸公子透過我這雙眼睛,是在看誰?”

   女子垂首泠笑,顰蹙間,平露萬千風韻。

   陸明懷卻是雙目沉霧,清月流光披落於茯苓之肩,若月紗籠罩。

   隻聽陸明懷從喉間艱難溢位一句話來。

   “在,,”

   “看一位故人。”

   *

   “故人!”

   蘇念梔離陸明懷和茯苓之距不遠,可將其話音聽得分外清楚。

   她搭放在膝前的兩手竄出了細微的汗珠,將其裙衫潤濕。

   茯苓怎麽會是陸明懷的故人?

   除了名字與扶翎相似外,茯苓還有什麽是與陸明懷有所牽連的?

   蘇念梔心間一番思索,然她尚未理清思緒,便聽細微的腳步聲愈漸靠近。

   飄然而動的青衫,如翠葉掀波,來人緩步而行,正朝著陸明懷的方向而去。

   “扶翎?”

   蘇念梔一怔,她忙向後一靠,卻不料碰及手邊的一塊兒尖利的石塊,她掌心被那石塊一角所刺,泛開血色。

   “嘶——”

   “誰在哪兒?”

   陸明懷喝然出聲,蘇念梔忙不迭向謝妄清跑去。

   這要被髮現偷聽,該如何解釋,何況還是在三人修羅場之時。

   蘇念梔轉身而去,卻見朗月之下,謝妄清端坐於一方木鞦韆。

   白袍隨風輕而旋動,少年端坐於鞦韆之上,一手扶住長木,一手則攥著承影劍。

   她本想提醒謝妄清先走,誰知背後突然竄來一掌之風。

   “誰在哪兒?”

   扶翎厲聲而言,隻當是遇見了賊人,她翻而抬掌,青光攢動間,蘇念梔由著那道掌風一推。

   蘇念梔被掌風掀起,猝然向前一倒,直直朝坐於鞦韆的謝妄清撲身而去。

   “救,,”

   她一聲“救命”尚且未有言語出來,便已然落入了盛有清冽鬆香的懷中。

   身前之人以劍鞘環摟住蘇念梔的要,冰涼的劍鞘靠附在其後背,涼意竄然時,亦是酥癢蔓延。

   而她此時的雙|退則分散而開,跨|坐於身前之人的膝前,因著是懸於鞦韆上,後背雖有劍鞘相靠,卻仍是倒翻著半個身子。

   因此,蘇念梔隻能雙|腿環於那人的腰際,甚至為了防止自己翻倒而下

   ,隻得再用力夾|緊其腰。

   “嗯,,蘇念梔,,”

   “你,,”

   謝妄清看著突然撲在其懷中的蘇念梔,先是一愣,他不過是覺著心口處那份力量似要迸出,便坐在此處先歇息一會兒。

   誰知她竟猝然倒入了他的懷中懷,非但如此,她還以雙腿夾住了他的後背。

   不知為何,被她扣住之時,他卻覺脊骨尾端處緩緩往上攀染了一股酥麻,最後變為了酸癢。

   “我,,”

   蘇念梔也是一怔,她被那劍鞘硌著後背發疼,本想轉個方向,怎料一動間,卻覺某處被一個微微發熱的物件所抵。

   “哈,,嗯”

   謝妄清與蘇念梔不過半指之距,蘇念梔自是可以聽清其細微的哼然之聲。

   “蘇念梔,,你對我做了什麽?”

   少年的唇|瓣就貼附於蘇念梔的耳畔,他微微撥出的氣|息則繞著她的脖頸而旋,最後在其心口前停駐。

   謝妄清素來疏朗的眉眼在此刻一皺。

   他不解,明明剛纔還好好兒的,為何蘇念梔一靠|坐在他身前,便覺呼吸一滯。

   甚至,,全身都覺著難受。

   蘇念梔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她方想解釋,卻不料扶翎已然走來。

   而跟在她身後的還有茯苓和陸明懷。

   隻見扶翎玉手覆唇,望著對坐於鞦韆的二人,面露驚詫之色。

   “你們,,”

   蘇念梔耳根攀紅,她忙高呼而言,打斷扶翎的遐想。

   “我們隻是在盪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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