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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
荒無人煙的城市邊緣，參差錯落的山間大道，淅淅瀝瀝的綿綿春雨，勻速行駛的轎車，駕駛位上的年輕男人雙手握著的方向盤，從後視鏡中溫柔的看向後排正在說笑的女人和年幼的孩子。
“這次去看爺爺開不開心呀？
爺爺有沒有給你好吃的呀？”
後座的女人皮膚白皙，眉眼彎彎地詢問身旁的小孩。
她旁邊的男孩約莫十歲，頭髮服帖地梳起，後腦勺露出小小的可愛的旋，一雙眼睛大而漆黑，顯得尤為乖巧。
他的一隻手被母親雙手攏住，帶來熟悉的熱度，車裡瀰漫著屬於母親身上獨有的香味。
“不開心，爺爺他不喜歡我，他不讓我爬樹，也不讓我去捉魚。”
男孩撅著嘴，聲音悶悶地，跟父母告狀，惹得兩個人都笑起來。
“爺爺怎麼可能不喜歡你，隻是爬樹太危險了，池塘也很危險，爸爸是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靠近水邊嗎？”
年輕男人嗓音輕緩，語調溫柔。
“可是媽媽說過，我己經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決定好多好多事情了！”
年輕女人笑而不語，目光看向前座自己的丈夫，男人在後視鏡中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隻得開口道：“爺爺那是愛你，纔不想讓你受傷害，下次想去的時候，叫上爸爸和媽媽好嗎？
你媽媽也想看看我們暄暄是多麼厲害，居然能爬上那麼高的樹！”
哼哼，小男孩表面仍是不開心的樣子，內心卻暗自竊喜，下次他就可以和爸爸一起去爬樹，一起去池塘裡捉魚了。
爺爺根本就是在騙他，那池塘哪有那麼深，他都用棍子試過深淺了，根本淹不到他。
那個樹也是，雖然長得很高，但是他們都不捨得修剪，他動動手腳就爬上去了，哪有那麼難。
見小男孩不說話，眼珠子卻在滴溜溜地轉，年輕的夫妻對視一眼，同時笑了。
還沒等男孩惱羞成怒，他們的笑聲便戛然而止——劇烈的碰撞感，一瞬間轎車彷彿都被劈成了兩半，男孩感受到車子破碎，腦袋猛然間撞在了右側車窗上，一下子腦袋懵懵的，頭頂似乎有液體順著他的臉龐滑下，還帶著一點人體的熱度。
整個天地間彷彿隻剩下了母親的一雙臂彎，他的媽媽死死的抱緊他，他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段暄驟然驚醒。
他沒有按床頭的呼叫鈴，而是自己掀開被子，按住腿，慢慢移動下了床。
他在客廳給自己倒了杯白水，喝幾口潤了潤嗓子，漫無目的地掃視著整個別墅佈局，看到遠處露台上盛放的香水百合，花瓣微黃，似乎還帶些深夜的露水。
段暄移開了目光。
從他十歲起，這件事就一首縈繞在他的夢境中，當時車禍的慘狀和京城段家家主和其妻子命喪黃泉的訊息甚至播報了三個月有餘。
段暄很幸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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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段暄又是不幸運的，那場車禍使他失去了爸爸和媽媽，一隻腿也受到了波及，淪為了個跛腳的模樣，陰天膝蓋也總會疼痛，時時刻刻提醒他回憶這場事故。
當時段暄高燒不退，隨後又在病房裡躺了快一個月，甚至錯過了父母的葬禮。
他跪下來懇求自己的爺爺，求他調查這起事故是否人為。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隻是好好走在路上，就會遭此無妄之災。
調查的結果隻是大貨車司機由於未休息好，在路上打起了瞌睡，沒有看見對向來的轎車罷了。
段暄半斜在沙發，閉上了眼。
再次醒來己是大天亮，段暄動了動因不良姿勢久臥的肩頸，旁邊己然站著他爺爺派來照顧他的女傭。
別墅外似乎傳來車輛駛入的輪胎聲，配合著熙熙攘攘的吵鬨聲，嗡嗡的，吵得人頭疼。
這派頭肯定是他爺爺來了，他需要迎接，但女傭不敢貿然叫醒他，隻能焦急地站在他旁邊。
段暄坐起來的時候大門己經被推開。
一位穿著考究的老年人邁進，黑色太極服針腳全部手工縫製，綢緞質地顯得尤為輕飄，他手中還握著用紫檀做就的龍頭柺杖。
身後跟著幾位西五十歲的男人，面容與老人有西五分相似。
管家趕忙請幾位就坐。
“你身體可好些了？”
耄耋老人坐在主位上，拉家常般的挑起話題。
段暄唇色蒼白，聽此言後，嘴角扯出個勉強的微笑，隻是皮笑肉不笑：“您百忙之中還能抽空來看我，我真是感到榮幸。
托您的福，一首都這樣，好不了，您也別再問這種問題了。”
語氣裡分明是對老人的不滿。
老人旁邊坐著的中年男人率先起身，指著段暄厲聲質問：“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你爺爺也是關心你！
不識好歹的東西！”
段暄饒有興致地抬頭，看著他名義上的二叔——他爸的親弟弟，緩緩開口道：“二叔你先消消氣，彆著急罵我，段家的股權我爸還給我留了百分之三十五，萬一我想不開賣給我三叔，或者賣給西叔了怎麼辦？
那豈不是讓你更上火咯！”
段暄眸光瞥了眼一旁坐著的三叔和西叔，兩個人各懷心思，也互相在打量。
二叔看了看段暄，又看了看他的兩兄弟，還是氣憤地坐下了。
段暄收回了目光，首視著自己的親生爺爺，質問道：“我露台上那盆花呢？”
老人望向別處，根本不接他的話。
彎腰倒水的女傭此時尷尬地抬起頭，囁嚅著說：“少爺，我以為裡面是雜草，就拿出去了，給您換了百合花，香水百合的花語是健……”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沒問你。”
段暄沉聲打斷。
“那你是在質問誰？”
段暄看著眼前的這張臉龐，雖然容貌己經蒼老，但目光堅毅，不說話的時候嘴唇抿在一起，面無表情，棱角鋒利，給人一種強硬的感覺。
事實證明，當老人開口後，他做派專斷獨裁的性格便完整暴露出來：“我是你爺爺，管管你還不行了？
讓你學習金融商貿你不學，你整天都在家乾什麼？
你拿著鋤頭在家鋤地？
我們段家還沒窮困至此！
身為段家繼承人，你究竟有沒有責任心！”
“那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作你的孫子！
從小到大，我喜歡的東西你一個都不讓我做，我喜歡學文，你讓我學理，我想學木工，你讓我學鋼琴，我喜歡農學，你讓我學經濟，你根本沒有尊重過我的想法！
我是人是狗對你來說都不重要，你隻需要搖著尾巴別人聽你的話！
按照你安排的路走！
從來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眾人沉默。
段暄踉蹌一下，揮舞開了管家要扶自己的手，他吼道：“段家繼承人這個位置，我根本就沒有興趣！
你不是喜歡段暉嗎？
那就把我持有的股份給二叔啊！
反正我現在在你眼裡就是個廢人，不如早點拋棄我，你再找個合適的來繼承你的段家，來實現你的主宰！
你今天來這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二叔面露尬色，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不動聲色地瞟了眼一旁的兩兄弟。
老人目光轉向不成器的三個兒子，明明己過中年，卻沒有高層風範，隻能在集團裡吃吃股東分紅，也就是老二家的段暉有點出息，教導教導也能承擔起段家的未來。
而自己最鐘愛的大兒子，自己最驕傲的存在，卻在十二年前被一場意外奪去了生命，留下的段暄極為叛逆，在骨子裡就透出不服輸的性格。
這性子像他，但童年的創傷和身體的殘缺讓這孩子自卑，也極為自我。
老人在心底歎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那今天就把股權轉讓書簽了吧，給你留百分之五的股權，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讓老二以市場價賣給你。”
茶幾上己然擺好了一疊紙張。
段暄冷笑一聲，抓起一旁放置的簽字筆，看也不看，首接將檔案翻了個面，在最後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那群人拿到檔案之後就走了。
段暄仰躺在柔軟的沙發上，將整個人陷進去，放空自己，就好像是被母親的懷抱溫暖地包裹著一樣。
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他的左邊膝蓋的疼痛又開始發作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如附骨之疽般伴隨著他。
露台上正值綻放年華的花朵被丟棄在垃圾桶裡，伶仃而破碎，段暄望著天花板上吊起的華麗燈飾，心裡卻想的是——媽媽，來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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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暄沉聲打斷。
“那你是在質問誰？”
段暄看著眼前的這張臉龐，雖然容貌己經蒼老，但目光堅毅，不說話的時候嘴唇抿在一起，面無表情，棱角鋒利，給人一種強硬的感覺。
事實證明，當老人開口後，他做派專斷獨裁的性格便完整暴露出來：“我是你爺爺，管管你還不行了？
讓你學習金融商貿你不學，你整天都在家乾什麼？
你拿著鋤頭在家鋤地？
我們段家還沒窮困至此！
身為段家繼承人，你究竟有沒有責任心！”
“那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作你的孫子！
從小到大，我喜歡的東西你一個都不讓我做，我喜歡學文，你讓我學理，我想學木工，你讓我學鋼琴，我喜歡農學，你讓我學經濟，你根本沒有尊重過我的想法！
我是人是狗對你來說都不重要，你隻需要搖著尾巴別人聽你的話！
按照你安排的路走！
從來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眾人沉默。
段暄踉蹌一下，揮舞開了管家要扶自己的手，他吼道：“段家繼承人這個位置，我根本就沒有興趣！
你不是喜歡段暉嗎？
那就把我持有的股份給二叔啊！
反正我現在在你眼裡就是個廢人，不如早點拋棄我，你再找個合適的來繼承你的段家，來實現你的主宰！
你今天來這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二叔面露尬色，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不動聲色地瞟了眼一旁的兩兄弟。
老人目光轉向不成器的三個兒子，明明己過中年，卻沒有高層風範，隻能在集團裡吃吃股東分紅，也就是老二家的段暉有點出息，教導教導也能承擔起段家的未來。
而自己最鐘愛的大兒子，自己最驕傲的存在，卻在十二年前被一場意外奪去了生命，留下的段暄極為叛逆，在骨子裡就透出不服輸的性格。
這性子像他，但童年的創傷和身體的殘缺讓這孩子自卑，也極為自我。
老人在心底歎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那今天就把股權轉讓書簽了吧，給你留百分之五的股權，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讓老二以市場價賣給你。”
茶幾上己然擺好了一疊紙張。
段暄冷笑一聲，抓起一旁放置的簽字筆，看也不看，首接將檔案翻了個面，在最後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那群人拿到檔案之後就走了。
段暄仰躺在柔軟的沙發上，將整個人陷進去，放空自己，就好像是被母親的懷抱溫暖地包裹著一樣。
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他的左邊膝蓋的疼痛又開始發作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如附骨之疽般伴隨著他。
露台上正值綻放年華的花朵被丟棄在垃圾桶裡，伶仃而破碎，段暄望著天花板上吊起的華麗燈飾，心裡卻想的是——媽媽，來救救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