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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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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雪將化未化,又起了霜。

將士們用氣血之力化開了身前僵硬的軀體,儘量讓她們恢複了幾分生前的體面。

隨後一面默唸著她們的名字,一面將她們安置在早已挖好的葬坑中。

為了避免出意外,葬坑的位置選得很隱秘,也挖得很深。

而後封土、平整。

一整個過程無人說話,全都默然無聲地完成了這一切。

冬天的凍土很硬。

就算是他們凝血境的修為,也有了幾分疲憊。

望著腳下沒有墳丘、沒有墓碑的平地,一名將士摘下凝著一層白霜的兜鍪,乾澀道。

“抱歉,委屈你了。”

生前好不容易得來個有名無分。

死後卻連個體面的葬地也沒有。

這讓他如何不愧疚?

正默然出神之際,身邊突然傳來袍澤安慰的聲音。

“放心吧,這隻是一時之間的權宜之計。”

“司馬不是允諾了嗎?待日後大軍席捲草原,必當替她們啟回骸骨,歸鄉安葬!”

“難道你還不信司馬的話?”

聽到這話,那將士歎息一聲,搖頭道。

“司馬信人也!他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隻是……”

隻是大軍何日才能席捲草原?

他有些茫然。

這一次出征草原,曾經縱橫無敵的鎮遼軍敗得太慘,就連他這個百戰餘生的老軍,也有些沒信心了。

見他這話說了一半,便止住話頭。

身邊那袍澤順勢便問道。

“隻是什麼?”

那將士聞言,扭頭看著身邊的袍澤,擠出一抹笑容。

“沒什麼。”

說著,帶著幾分懇切的神色,對袍澤道。

“若真有那麼一天,而我又不在了……”

“能不能拜托兄弟你幫個忙,讓我與她合葬於鄉土?”

雍人重鄉土。

講究落葉而歸根。

可戰場之上,生死一念間的事情,有些事情沒有定數的。

這一點他看得很透,又看不透。

看淡了生死,卻又總覺得若不能葬於鄉土。

死後的日子,魂魄無所依憑,實在是太過寂寥。

聽到他這話,身邊的袍澤重重地錘了他一下,笑罵道。

“滾蛋!說什麼喪氣話呢!”

“老子又不是你的孝子!給你送終,你他媽想得倒挺美!”

說完,見對方面上神色依舊是那副認真的樣子,這才收斂了笑意,歎息一聲道。

“活著吧!咱們要都活著!”

“否則有些東西揹負得太多,實在是背不起……”

這一次北征,陣歿的袍澤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活下來的他,實在是背不動了。

說完,便低垂著眼眸,徑自離開了。

準備讓對方一個人待著靜一會兒。

可沒想到對方竟然直接跟了上來。

“怎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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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待一會兒?”

面對袍澤訝異的語氣,那將士搖頭。

“不待了,沒有意義。”

司馬說得對。

與其磨磨唧唧作小兒女態,不如日後舉起戈矛,多殺幾個蠻狗!

以此告慰良妻在天之靈,這樣才實在!

說著,他直接快步越過身邊的袍澤。

“走吧,那邊還有兄弟們的遺骸需要安葬,咱們過去幫忙。”

……

兩人聯袂往另一處選好的隱秘葬地走去。

可當他們走到那裡的時候,卻忽然愣住了。

隻見一幫甲士正束手站一旁,靜靜地看著下方一道身影,獨自一人奮力地挖著葬坑。

怎麼會回事?

都站著乾嘛?

等再走近一點,才發現下方那道灰頭土臉的身影,竟赫然是他們的韓司馬!

怎麼不去幫忙?

這種粗活,怎麼能讓韓司馬親自動手?

二人對視一眼,有些急切道。

“愣著乾什麼!還不過去幫忙!”

隻是這話說完,卻被身邊一眾袍澤攔下了。

有將士無奈中帶著幾分委屈小聲道。

“哪是我們不幫忙?可司馬他不讓啊!”

這話說著,另一名將士順勢解釋道。

“行了,司馬交代了,這些袍澤他要親自葬之……”

眾將士一陣默然。

接下來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下方那道身影不斷掀出一蓬蓬冰冷的凍土。

直到身邊的袍澤越聚越多,很快便站滿了一圈。

……

百十個葬坑,韓紹也不知道挖了多久。

固執地拒絕了所有人幫忙的那一刻,甚至就連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戲,還是出於本心。

可俗話說得好。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替亡故的將士整理好儀容,又將之前許配給他們的良妻,與他們合葬。

這過程中好在有中行固幫忙指認,否則韓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

畢竟當時指婚,他也是一時興起,哪記得誰跟誰?

等到一切安置完畢後,韓紹又獨自替他們封了土。

望著腳下一柸柸新土,韓紹木然著臉,轉而看了眼身邊佝僂著身子,陪著小心的中行固。

“這些勇士都死了……你這條老狗為什麼不死?”

聽著韓紹毫無半點情緒的語調,中行固身形微顫。

他不敢說當時突圍的時候,他躲在軍陣中,可就算是這樣,好幾次也是險死還生。

隻能硬著頭皮,訕笑道。

“司馬說笑了,這些勇士慷慨壯烈,奴這條老狗哪能跟這些勇士相比?”

“再說了,奴這條狗命對司馬還有大用,哪裡捨得死?”

見這廝毫無臉皮,自認老狗。

韓紹冷笑一聲。

“既然你這麼喜歡當狗、當奴,以後就在本司馬身邊當條好狗吧。”

這話說著,韓紹頓了頓,隨後才幽幽道。

“當然你最好能真如你說的那般有用……”

狗,要忠心。

要有用。

沒用的狗,除了殺了吃肉,毫無價值。

聽到韓紹這話,中行固那張舊傷未愈的老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口中連連道。

“有用!有用!奴絕不會讓司馬失望!”

“奴這些年在草原廝混,大事雖然沒參與多少,但對草原諸多部族瞭解頗多!”

“絕對不會誤了司馬的大計!”

老實說,先前韓紹跟中行固說他要北上逆襲草原諸部的時候。

中行固有那麼一刻,還真被眼前這個年輕雍將身上的瘋勁給嚇到了。

可事後想想,區區三百人就敢去做這等大事,除了那股瘋狂的勁頭。

中行固卻從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常人沒有的大氣魄!

而且結合他這麼多年來,對草原諸部的瞭解一番盤算,中行固竟然也覺得這麼搞,或許還真有幾分成事的可能!

再想到當時,自己壯著膽子問他。

‘若是失敗了怎麼辦?’

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中行固頓時察覺到此人日後,一遇風雲,不是英雄,就是梟雄!

至於後面那句‘我天命所歸也’!

中行固識趣地權當什麼都沒聽到。

因為他知道這廝是在試探自己。

……

等韓紹忙完一切後,扭頭望著周圍重重疊疊的將士身影。

而將士們明顯也在看他。

韓紹笑道,“你們說這些個混蛋,一個個怎麼走得這麼快?”

“明明說好了,若死,當自我這個司馬而始的呢?”

“這下好了,本司馬戰場上沒死成,如今卻讓這些混蛋累得半死!”

韓紹分明在笑。

可一眾虎狼一般的廝殺漢看在眼裡,雙眼卻是忽然紅了一片。

“司馬節哀!”

韓紹搖頭失笑。

從身後呂彥的手裡,接過一碗酒水。

“本司馬酒宴你們這混蛋是吃不成了!”

“等日後,本司馬帶你們歸鄉的時候,給你們多燒點紙錢,自己去買吧!”

“至於說現在……這一碗薄酒,且先飲著!”

說著,韓紹舉著手中的碗,將碗中酒水傾瀉而下。

晶瑩的酒水,在虛空中灑下一道酒線。

“一路好走,今日多有不便,韓某就不遠送了。”

被韓紹這一舉動,徹底感染的眾將士,仰天怒吼。

“好走!”

聲振寰宇的嘶喊聲,這一刻仿若跨越了陰陽的阻隔。

有將士恍惚中,彷彿看到那些一身殘甲的虛影,正衝著他們哈哈笑著。

口中直呼‘歸去、歸去’!

正出神之際,卻見他們的那位韓司馬將手中的酒碗一摔。

“走吧,我與你們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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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著,韓紹頓了頓,隨後才幽幽道。

“當然你最好能真如你說的那般有用……”

狗,要忠心。

要有用。

沒用的狗,除了殺了吃肉,毫無價值。

聽到韓紹這話,中行固那張舊傷未愈的老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口中連連道。

“有用!有用!奴絕不會讓司馬失望!”

“奴這些年在草原廝混,大事雖然沒參與多少,但對草原諸多部族瞭解頗多!”

“絕對不會誤了司馬的大計!”

老實說,先前韓紹跟中行固說他要北上逆襲草原諸部的時候。

中行固有那麼一刻,還真被眼前這個年輕雍將身上的瘋勁給嚇到了。

可事後想想,區區三百人就敢去做這等大事,除了那股瘋狂的勁頭。

中行固卻從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常人沒有的大氣魄!

而且結合他這麼多年來,對草原諸部的瞭解一番盤算,中行固竟然也覺得這麼搞,或許還真有幾分成事的可能!

再想到當時,自己壯著膽子問他。

‘若是失敗了怎麼辦?’

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中行固頓時察覺到此人日後,一遇風雲,不是英雄,就是梟雄!

至於後面那句‘我天命所歸也’!

中行固識趣地權當什麼都沒聽到。

因為他知道這廝是在試探自己。

……

等韓紹忙完一切後,扭頭望著周圍重重疊疊的將士身影。

而將士們明顯也在看他。

韓紹笑道,“你們說這些個混蛋,一個個怎麼走得這麼快?”

“明明說好了,若死,當自我這個司馬而始的呢?”

“這下好了,本司馬戰場上沒死成,如今卻讓這些混蛋累得半死!”

韓紹分明在笑。

可一眾虎狼一般的廝殺漢看在眼裡,雙眼卻是忽然紅了一片。

“司馬節哀!”

韓紹搖頭失笑。

從身後呂彥的手裡,接過一碗酒水。

“本司馬酒宴你們這混蛋是吃不成了!”

“等日後,本司馬帶你們歸鄉的時候,給你們多燒點紙錢,自己去買吧!”

“至於說現在……這一碗薄酒,且先飲著!”

說著,韓紹舉著手中的碗,將碗中酒水傾瀉而下。

晶瑩的酒水,在虛空中灑下一道酒線。

“一路好走,今日多有不便,韓某就不遠送了。”

被韓紹這一舉動,徹底感染的眾將士,仰天怒吼。

“好走!”

聲振寰宇的嘶喊聲,這一刻仿若跨越了陰陽的阻隔。

有將士恍惚中,彷彿看到那些一身殘甲的虛影,正衝著他們哈哈笑著。

口中直呼‘歸去、歸去’!

正出神之際,卻見他們的那位韓司馬將手中的酒碗一摔。

“走吧,我與你們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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