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玄天宗。
宋雪衣站在尚璟閉關的洞口跪了三天三夜,此刻身體已經有些支撐不住,搖搖欲墜了。
從她從冰棺中醒過來,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
身體裡的陌生仙骨和金丹讓她每次使用靈力時,經脈都像被針紮了一樣疼。
她的師父、師兄、好友把她從生死線上用力拉回來,卻在她回來後慢慢疏遠、躲開她。
她知道這一切是因為那個真正救了她的女孩子魂飛魄散,徹底墮出了輪迴,他們心裡有愧有悔有懼。
每次看到她這張臉,他們總忍不住想起那個叫尚依依的姑娘。聽說她努力,細心,善良、堅韌,玄天宗沒有一個人討厭她。
那些曾經對她嫉妒怨恨的同門,也在一次次的患難生死中對她改變了看法。
如果她現在還活著,我一定也會很喜歡她,那麼我肯定也捨不得讓她以命換命。
但事情已經發生,沉湎於過去明顯隻是無濟於事的內耗。尚依依已經被紅穀的血霧吞噬了,但活著的人還要擔起身上的責任繼續前行。
宋雪衣這樣想著,她又跪著往前走了兩步,對著洞門重重地磕了下去。
她說:“師父,禁地異動,還請您出關。”
如果邪神的力量重新凝聚,世間又會變成一片哀地,到時候又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活在水深火熱裡。
一陣風吹來,捲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梅花花瓣。
尚依依死後,尚璟在他的地盤上種滿了梅樹,聽說這是小師妹最喜歡的花。
她應該也不希望它們從世上消失吧。
宋雪衣又是一頭磕下去:“師父,或許小師妹她還活著,禁地的異動就是她弄出……”
咣噹一聲,石門開了。
宋雪衣抬頭,隻見一道白色劍光朝禁地飛去。
禁地。
隔著一層結界,他對我揮了揮手:“快走吧。”
我握著紅棘,視線停在他左胸上方顏色變深的布料上,那個位置和我換骨的地方一模一樣。
在他告訴我破陣的方法後,在觸發了最後一層防禦劍陣時,他在閃躲間,不小心崩開了傷口。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從換骨後,他就不再餵我血喝了。
所以我才一直沒有發現,他之前那種強悍的自愈力其實已經消失了。
“我會回來的。”
我轉身,提著刀走出了山穀。
上方天空依次閃過三道熟悉的劍影,是程隨的春池、尚璟的撫瀾、還有宿懷謙的斬霜。
雖然他們對我不怎麼樣,但至少還記得自己的職責。
我這邊剛鑽了漏洞從陣法中逃出來,他們就已經衝過來檢視邪神封印了,正好方便我溜出玄天宗。
我一路狂奔,從小路下了山,一直跑到兩千裡外的凡人小鎮。
剛坐下喝了碗涼茶,就聽旁邊的路人話閒,得知距離我“閉死關”已過去三年。
“這位尚小仙姑可是位真真正正捨己救人的好心腸菩薩啊,希望她能挺過去,早日悟道成仙吧。”
“誰說不是呢!當初我家的牛被偷了,告官都沒用,就是她去幫我找回來的。”
“我聽說隻有有心魔的人纔會在悟道前遇到生死劫,閉生死關。”
原來他們是這麼安排我的結局的。
生死關,怎麼不直接說我已經通關失敗了?
桌子突然抖動起來,我放在桌邊的茶碗差點掉地上摔碎,被我及時接住。
紅棘不安地顫動著,將慌張、擔憂的情緒傳遞給我。
尚璟他們對他動手了?
但是宗門明明有禁令,除非邪神竄逃,否則任何人都不可私入紅穀。
檢查、加固陣法都是可以在外面完成的,他之前能好好地度過,沒道理現在……
除非,我摸著自己左胸骨,帶著紅棘往回趕。
7
玄天宗的守備突然變嚴了。
“看來你跟著我出來的事,他們察覺了。”
手中的紅棘顫得更快了,似乎很著急。
“沒事。”我安撫性地摸了摸刀頸上的花紋,“我知道怎麼避開他們。”
一個時辰後,我出現在了紅穀邊沿。
紅棘一個勁地想要從我手中掙脫,飛到下面去找它原本的主人。
但被我緊攥著,隻能乾著急。
我隻一眼掃過去,就看出了原本封印之外的另一個新的陣法——聚魂陣。
除了尚璟,沒有人能布出這麼大的聚魂陣。
他這是想乾嘛?
我記得邪神是沒有魂魄的,隻要力量積累到某個程度,就可以凝聚出實體,而且他也不可能費勁去讓邪神複活。
尚璟這個人雖然對我很殘忍,但在大是大非上從來不會出錯。
難道那個什麼雪衣活了以後又掉進了紅穀?
一時說不上來我是高興還是無語。
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噌——”
紅棘脫手,朝東邊飛過去,我連忙跟上。
好在它沒有再鑽回紅穀,甚至沒有觸碰到尚璟的聚魂陣,而是停在了所有陣法的一丈之處,對著穀裡的紅霧哀鳴。
我走到它旁邊站定,舉起雙手攏在嘴邊。禁地裡面沒有人看守,我可以放聲地對著紅穀喊話。
但第一句就卡住了,我好像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叫什麼。
我們在一起相處了三年,居然到現在都沒有互通過名字,聊天說話都是一直你你你的叫著,從來不覺得奇怪。
但是今天,大概是我重新回到了熟悉的世界,也或許是有了紅棘,下意識就想喊出他的名字。
“你還好嗎?”
紅穀是個特殊的地方,我的聲音飄進去連個迴音都沒有,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見。
下一刻,穀中紅霧翻湧流動。
它們不再是均勻地散步在穀中,而像有意識地聚集和分散,組成了深淺不一地色塊,最後呈現在我面前的,隻剩下三個字。
“我很好。”
我的腦海裡突然就蹦出了一個熟悉的陌生名字——朱離。
“別擔心。”
“做你想做的事。”
“我不會死。”
紅霧散開又重組。
誰能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邪神居然早就重生了,還在這個困住他的囚籠裡老老實實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甚至還可能永遠都不會衝破封印離開。
紅棘也冷靜下來了,化作一支紅色月牙釵,插在了我的髮髻間。
“是朱離讓你變成這樣的?”
我沿著來時的路下山,心情舒暢,還摘了幾朵野花。
頭皮被輕輕地戳了一下,我感受到了它沖天的怨氣,心情更加美妙了。
一直走到玄天宗邊界,我抬手重新戴了下月釵,摁住了蠢蠢欲動的紅棘。
“哼!”
餘光掃過右側方的山石,我將手心裡的花碾碎成渣,抬腳邁出了這個我最討厭的地方。
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我是個耐心的複仇者,在不確定能讓他們三個都嚐到我的痛苦之前,我不會輕易動手。
至於其他人,我不會累及無辜。
我不會讓自己變成他們那樣噁心的人。
月亮從雲層裡鑽出來,照亮了山石後方的人影。
她穿著一身素白衣裳,長髮也是用一根白玉簪簡單挽起,那張臉也和她的穿著打扮一樣素雅溫柔,隻是此時眉間微蹙,眼裡盛滿了化不開的內疚和自責。
宋雪衣看著那個紅衣身影越走越遠,所有感情都化成了一聲長歎。
8
三天前,我去金蓮寶刹跟佛祖借了點東西,將妖王幼女給請到了碧雲天。
此刻,我正躺在一隻竹排上,悠閒地拋著一把羽扇玩。
碧雲天是一汪深潭,潭底長滿了各種各樣的綠色水草。白日裡,陽光落在這汪潭水中,會把整個水面都染成一片純淨的碧色。
泛舟於潭上,下方水草被遊魚牽動飄搖,很像天上隨風而走的白雲,因此得名碧雲天。
早在幾十年前,這裡還算是一個賞風景的好去處,潭水也沒有現在這麼深。
一位凡人女子被其情郎帶到這裡溺死沉屍,怨氣積在水底終年不散,最終汙染了這片美麗的“天空”。
之後,凡是有人失足落水,就會被潭底水草纏住拖入潭底,且潭下每多一具屍體,潭水就上漲一寸。
到了現在,已經沒人知道它到底有多深了。
程隨本體是隻火鳳,討厭跟水有關的一切東西。如果有人用這個弱點去圍攻他,他很容易落敗。
但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還是我從他平日裡的各種小細節裡自己口挖推測出來的。
所以我特意送了春池給他,那是我在一個秘境的潭底撈上來的,它是水屬性靈劍,很通人性。
如果程隨能把它用到順手,或許就能克服自己怕水的弱點了。
但他看不上我送的東西,春池在他手裡就是個擺設,可能唯一一次用它就是挖走了我的仙骨。
“賤人!你把我妹妹抓到哪裡去了?”
劍光閃過,水面上激起一排兩人高的浪,朝潭中心的我捲過來。
我一把接住下墜的羽扇,右腿往外一掃,紅色裙襬像扇子一樣打開,腿部和腰部一齊發力,托著腦袋的手往下一倒,用力一撐竹排,整個人往起一跳,躍上了浪頭。
禦劍而來的程隨身形一歪,差點從飛劍上栽進水裡,抬頭呆愣愣地望著我,喊出兩個字:“依依。”
我拔下頭上的月牙釵朝他面上丟過去,大喝一聲:“紅棘!”
紅棘在空中旋轉著前行,由一支紅釵變成了一彎紅刀。飛速旋轉的刀影落在碧潭上,開出了一條紅色花路。
在刀刃抵達程隨面前,他召回了剛纔朝我丟出來的那把仙劍。
銀白色劍鋒與紅色刀刃撞在一起,發出鋥鋥聲響和片片光影,它們被彼此的力量震開,然後又快速絞在一起。
碧水潭中彷彿生出了一赤一白兩條毒蛇,為了爭奪地盤而打得你死我活。
紅棘是把好刀,隻可惜當年隨朱離一起被折,現在的它還沒
它重新回到我手上,是因為程隨故意放了水。
我踩著水面,緊緊握住刀柄,再次朝程隨衝了過去。
“依依!你瘋了!是我!”
他一邊擋刀,一邊後退,一邊朝我嘶聲大喊,好像我是被某種東西迷惑了心智纔會對他下手一樣。
他現在就在儘力喚醒我。
我握著紅棘,一次又一次地割破他的衣衫,但始終不能對他造成致命傷害。
“師姐!我是你小師弟,程隨!”
一張清心符被拍在了我腦門上,程隨見我停下攻擊的動作表情一喜,鬆了一口氣後揚起嘴角欣悅道:“我就知道你沒——”
“死”字還沒說完,我一刀紮進了他的左胸,刀尖一劃一轉一勾,半截帶血帶肉的仙骨從他的胸腔裡飛了出來。
我嫌棄地側身躲開,看它在水面上砸出一個水花,然後被潭底伺機而動的水草瘋狂地捲包了起來。
一張黃色符紙也輕飄飄地落在了水面上,被打濕後半透明地漂浮著。
程隨倒退一步,依舊穩穩地站在飛劍上。他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握著仙劍,眼睛裡全是疑惑。
“為什麼?因為我三年前挖了你的仙骨?”
被我插在腰間的羽扇不安分地震了起來,想要自己打開,又被我給硬合了上去。
程隨的眼裡流露了內疚和痛苦的悔意:“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死,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你死的,師姐。”
“你不知道我這三年過得有多痛苦,明明雪衣師姐活了,可我卻比之前更難過。我每天晚上都會重複在夢裡回到那天我挖你仙骨的時候……”
我餘光隨意一瞥,發現了件更有意思的事。
“紅棘。”
程隨淚眼朦朧地看著我,但長久以來形成的肌肉記憶讓他在第一時間警惕起來,並迅速給自己套上了一層靈力護盾,整一副生怕我又偷襲的樣子。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小師弟,你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了?”
紅棘靜靜地待在我手中,程隨看著我笑,不再繼續訴苦。
“紅棘。”
“撲通——”
程隨慌張地低下頭,去看原本在腰間掛著的現在掉入水中的玉佩。
“師姐!這是你送我的生辰禮!”
他蹲在劍上,伸手去撈,隻撈到了一團綠油油的水草。
“我現在後悔了,不想給你了。”
程隨用一種譴責的眼神瞪了我一眼,然後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裡。
9
宿懷謙的劍術其實一般,連我都比不過。
他是個丹修,最寶貝他的藥田和丹房。以前我受傷都是他幫我上的藥,他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個很可靠的大哥哥。
玄天宗的藥田都是公共資產,取用都要登記用量和用途,雖然是免費的,但是流程比較麻煩。
而且宿懷謙總喜歡研究一些偏冷方子,對藥草消耗特別大,且回報很少。要是一直用宗門的藥草做實驗,其他人難免不爽。
因此他特意在外面收購了一片靈田,專門種植自己需要的藥草。
我蹲在樹上,確保看守藥田的人被我下在飯菜裡的藥給弄暈後,翻牆進了宿懷謙的園子。
“紅棘,開挖。”
紅色彎刀像陀螺一樣從田埂間竄出去,變成雙刀模式,在藥草的縫隙裡來回走一圈,我就可以拿著麻袋在後面驗收成果了。
宿懷謙的藥園裡有上百畝田,我淨撿著名貴藥材挖,也幾乎快忙碌了一整晚了。
天空微亮,月亮也有些暗淡泛白。我躺在田裡,累地籲籲喘氣。
紅棘也蔫巴巴的,一副被什麼東西吸乾了精氣的模樣。
歇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我拖著疲倦得快要散架的身體從地裡坐了起來。
對面不知何時站了個人,背手而立,風度翩翩。
“宿懷謙。”
我握著紅棘起身。
他轉過身,將真面目示於我跟前,語氣平常地跟我打了個招呼:“師妹,好久不見。”
既然被髮現了……我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在他身前三步站定,露出一個不屑一顧的笑容:“程隨都在我這裡討不到好處,你來蹲我,難道沒想過自己的下場嗎?”
宿懷謙搖了搖頭,苦笑著朝我伸出手,把自己的命劍斬霜遞到我面前:“我知道你會來找我要回當年那一劍,我一直在等你。”
“哦?”
我接過斬霜,用力一折,劍神啪地一下斷成兩截,宿懷謙對著土地吐出一口鮮血。
“師,妹。”
我握著劍柄,將半截斷劍猛地插入宿懷謙身體,帶出一串飛濺的血線。
宿懷謙身子晃了兩下,倒在了地上。
我隨手將兩截斷劍丟到一邊,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宿懷謙,我們扯平了。”
一隻手突然伸出來,抓住了我的右腿腳腕處。宿懷謙的視線一下下抬高,最後定在浮在我肩膀邊的紅棘身上。
“它,咳咳,它是邪,神的刀嗎?”
沒料到我這位師兄書呆子的名號不算白得的,居然知道這種東西。
我踢開他的手,低頭冷冷看著他:“怎麼?想把我們一起丟回紅穀?”
宿懷謙又吐出一口血,語重心長地勸導我不要誤入歧途,成為被仇恨奴隸的怪物。
我一腳踹開他,語氣很不耐煩道:“關你什麼事!”
宿懷謙又重新爬過來抓住我的腿道:“依依,不要再用它了,不然遲早有一天你會被它反噬的!”
“紅棘。”
紅色彎刀從我肩膀上旋轉飛出,筆直地插在宿懷謙的胳膊裡,然後又重新飛出來。
宿懷謙的胳膊上湧出一道血線,紅色液體滴滴答答地落在土裡,土腥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讓我想起了紅穀的屍泥。
我蹲下身,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臉:“師兄,你知道紅穀下面是什麼樣子的嗎?”
他怔怔地望著我。
我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從我身上用力掰開,哢哢哢的骨頭錯位聲陸續響起。
我撿起他斷掉的劍尖,捏著它在土裡攪了幾下,用宿懷謙的血和了一團泥巴,然後挑起來抹在了他的臉上。
我起身往外面走了幾步,回過頭來俯視著他,語氣冷淡:“告訴尚璟,讓他好好候著,我改日會親自來取走他的金丹。”
直到那個紅色身影徹底消失,宿懷謙才慢慢垂下了頭。
他咳著嘔出一團血,終於撐不住似的趴在了地上。
太陽漸漸深空,熟睡了一整夜的藥農看到院子裡的一片狼藉,差點嚇得暈過去。
他們慌慌張張地跑進藥田裡,腿不停地打顫,這得賠多少錢啊?把我這條命當了可能也不夠!
一塊、兩塊、三……
正數著被盜的靈田,眼光一掃,發現了倒在地上的人影。
“好啊!就是你偷——宿,宿仙君!”藥農從自己的身上摸出一顆丹藥給雇主餵了下去,心下大驚,究竟是什麼人,居然敢挑釁宿仙君!
宿懷謙緩緩睜開眼,讓藥農把自己扶起來。等他回到藥園的住處,一反常態,不僅不準備追究偷盜者,甚至還讓他們保密,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藥農迷迷糊糊地走出了房間,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宗門密辛。這些該不會是宿仙君在外面招惹的桃花債吧?
10
玄天宗。
尚璟、宿懷謙、程隨三人坐在我曾經的院子裡,說是來商議事情,卻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
宿懷謙臉色慘白,本命劍折損讓他看上去快要死掉了。
他腕上纏著一圈繃帶,衣服下的左胸同樣如此。明明可以喝藥治癒,他卻偏偏要等自然恢複。
坐在他對面的程隨倒是沒什麼傷口,但他一臉陰鬱,手指一直摩挲著春池的劍身,眼神也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尚璟坐在他倆中上方,正在一口一口地細品靈茶。
最後還是沉不住氣的程隨也開了口:“依依她不想要我們了!為什麼?她已經挖了我的仙骨,也報了仇了,為什麼不能像從前一樣做我的師姐!”
宿懷謙沉默了片刻。他心思比程隨細膩,知道很多事情是你打我一下,我也打你一下,我們就可以扯平繼續做好朋友的。但他沒有提醒程隨,反而低聲道:“她拿走了邪神的彎刀。”
程隨把春池拍在桌上,眼睛瞪成了兩個鈴鐺:“那把刀是誰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尚璟:“你不是一直盯著禁地嗎?那東西怎麼突然活了?”
他重新坐會凳子上,將春池緊緊握住:“一定是邪神蠱惑了師姐!尚璟,你一定要把師姐救回來!”
尚璟放下茶盞還未回話,一道傳訊符就飛到了他面前。
“有惡人闖入宗門,擄走了雪衣仙子,並打傷我宗數十名弟子後逃竄至禁地。
方纔佛門和妖族來信,說此人早有惡行,幾天前盜走了了他們的傳宗寶和妖王之女。
望您出手相助,將此賊捉拿歸案,嚴懲不貸。”
三人均是一驚。
“師姐/妹來了?!”
尚璟起身召出飛劍,第一個往禁地飛去。
“雪衣師姐。”我在她手腕上打了個死結,從樹後走出來,“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就冒犯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宋雪衣近距離看著這個長相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孩,眼中歉意更甚:“依依,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我臉色微沉,不爽道:“我討厭這個蠢名字。”
我由惱轉笑,手指掐著宋雪衣的臉左右翻著瞧了瞧:“看在這張臉的份上,我允許你喊我原本的名字,童初霽。”
宋雪衣扯出一個笑容:“你好,初霽。我一直都想跟你說一聲謝謝,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你的確救了我。還有,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我鬆開手。
宋雪衣依舊笑意融融,她溫柔地看著我,眼裡沒有一點害怕和驚慌,反而帶著一種解脫和釋懷:“這三年來,我對於你的死一直很內疚。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從沉睡裡醒來,更不用說是以這種極端的方式。當年我死的時候就勸過師父,讓他們不要再救我了。但沒想到,你還是因我而死了。”
“初霽,對不起。你之所以受到這些折磨,根本原因都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的一縷靈識鑽進了你體內,你和師父他們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知道你回來是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但最該受罰的人是我。我願意把金丹和仙骨還給你,我不求你能在我死後原諒他們,但我希望你能夠放下過去,好好去過自己的生活。
你手上這把刀是從禁地帶出來的吧。初霽,丟掉它吧,你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劍的。”
紅棘不高興地在我手中轟鳴,想要飛出去教訓一下這個離間我們的人。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刀頸,抬頭與宋雪衣對視:“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師姐,我現在就喜歡用刀。紅棘很好,我也好的很,我們會一直搭檔下去的。”
我屈起手指敲了敲宋雪衣的胸口:“還有,我這人向來大方,給出去的東西是不會再要回來的。報仇嘛,總得找對人才行!”
“不過你要是想補償我的話,不如事了之後告訴大家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宋雪衣看著我的眼睛,猶豫了一下後點頭答應了,“你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我看向遠方:“我要的金丹過來了,你一會兒好好配合我就行。”
11
三道劍光從天而降。
我手持紅棘站在宋雪衣身邊與另外三人對峙。為了防止宋雪衣中途搗亂,我在她身上貼了一張定身符和禁言符。
尚璟走在最前面,他依舊穿著和從前一樣纖塵不染的白衣,端的一副清高孤傲、無慾無求的神仙模樣。
“依依,”他瞥了一眼我手裡的紅棘,沉聲道,“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我冷哼一聲,將刀子往前一抵,在宋雪衣的脖子上逼出一條血線。
“如果你不想自己大費周章救回來的愛徒成為我的刀下亡魂,那就給我老實點,把金丹交出來!”
程隨跳出來:“師姐!你醒醒!別被那邪刀控製了!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宿懷謙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宋雪衣的傷口。
這三個人的反應跟我想象中的氣急敗壞、方寸大亂完全不一樣。
我轉頭看向宋雪衣,她也隻是對我微微一笑,眼睛裡一點失落都沒有。
怎麼回事?
我把刀尖對準尚璟,目光掃過程隨和宿懷謙他們二人厲聲喝道:“你們兩個去給我挖了尚璟的金丹,否則我立馬殺了你們最喜愛的雪衣姑娘!”
我的另一隻手裹上了一層紅色霧氣,跟紅穀裡面的那些如出一轍。
這些霧氣能夠鑽進人的體內將其靈力一口一口全部吞噬,之後就是血液和骨肉,總之會讓人死得很痛苦。
我能在紅霧裡活下來,完全是因為朱離他把自己的血餵給了我,被他們默認成了一份子。
尚璟的臉色驟然大變,眉頭緊蹙,額角突突跳著,眼睛裡是化不開的黑,嘴唇緊抿,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他垂在身側的手心微微發亮,一把五指寬、通體潔白如玉、渾身散發著淡淡柔光的仙劍被召喚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隻見撫瀾劍身上的波浪紋路被月光溢滿,彷彿如水一般潺潺流動,潮水就彷彿迎到了我面前。
冰涼的水珠蹦到我臉上,我閉上眼睛,等潮水將我捲走摔在岸上。但時間卻好像靜止了一般,掀起的浪花在我跟前定住。
我睜開一隻眼悄悄打量,被尚璟察覺,露出了一聲寵溺的低笑。
我心上頓時被潑了一桶冰水,面色不虞地提刀朝他砍過去。
在看不清的刀光劍影中,靈力和神力糾纏又分開,我和尚璟有來有回地打了幾十個回合。
最後我不甘心地重新退到宋雪衣身邊,用刀挑開了綁住她的繩索,抓著她的胳膊一起飛到紅穀上空。
“尚璟,你確定還要跟我打?”我低頭看了眼穀底的紅霧,挑起一個誌在必得的笑容:“要是我不小心鬆手,你可就再沒第二次機會養新徒弟救她了哦。”
程隨和宿懷謙一起禦劍飛了上來,視線掃過紅穀下方,膽戰心驚地勸我不要做傻事。
程隨:“師姐,我幫你挖尚璟的金丹,你別再用這把邪刀了好不好?你以前最討厭殺人了,你會後悔的!”
說著,他就轉身抬劍,一舉朝尚璟丹田刺去。尚璟輕鬆化解了他的攻擊,隨手把他的仙劍給打飛了。
眼看就朝著紅穀下方掉去了,程隨大驚失色,竟然衝動地跳下去去撿那把仙劍。
我想起自己送他的春池,現在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生灰。
程隨是妖王之子,家產豐厚,優質武器用一把丟一把,他還說過自己永遠不會簽訂命劍,因為那些東西根本不配和他的命綁定在一起。
我從來沒見他對哪把劍這麼執著過。
“阿隨!”
宋雪衣突然從我手裡掙脫了靈符的束縛,一根白色的飄帶從她袖子裡飛出去,捲住了程隨和那把差點接觸到紅霧的仙劍。
她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身子顫巍巍地倒下,被我一把接住。
“對不起。”她抬頭看著我,“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們在我面前出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頭卻見程隨抱著失而複得的仙劍又哭又笑。
“值得嗎?”我呸了一口,“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宋雪衣搖頭:“不是的,他們隻是太在意你了。”
我沒想到在見過了我的悲慘經曆之後,還有人能對這三個人面獸心的傢夥抱有希望。
她是個比我更蠢的可憐人,我不忍心再利用她。我打暈了宋雪衣,把她往尚璟那邊一丟。
“尚璟,接住你的愛徒!”
12
“師父,我要挖走你的金丹啦。”
我附在尚璟耳邊,輕柔說道。
手中彎刀插在他腹部一絞,從丹田裡挑出一顆圓潤飽滿的金丹,一掌拍在尚璟肩膀上,把他推到了結界外面。
尚璟被宿懷謙一把接住,懷裡還抱著昏迷的宋雪衣,他們和程隨一起站在結界外,眼神悲哀地看著我。
我穿過結界,身體像紅霧裡跌下去。視線被徹底遮擋的前一刻,我大力一甩,把那顆剛到手的金丹又丟了出去。
不過他們能不能接到,金丹穿過結界會不會有損壞,這些就都不關我的事了。
就在剛纔,我趁著尚璟伸手去接宋雪衣的時候,閃現到了他跟前。
紅棘的刀尖差點就碰到尚璟了結果又被撫瀾給擋了回去。
尚璟單手持劍又和我打了幾個來回,我發現他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一直不對我下狠手,甚至招式裡刻意避開對我的傷害。
無論他是良心發現還是另有圖謀,既然他不想傷我,那就別怪我傷他了。
我故意讓自己暴露在他的劍下,反正我不怕死,以命相搏。
他幾次收力被反噬了不少,但他畢竟是玄天宗的宗主,我怕是再修連個幾十年也很難近他的身。
我掃過宋雪衣,心裡又有了算計。故意往他劍上一撞,假裝被撫瀾劍氣掃到,向紅穀跌去。
他撲過來救我,然後被我用紅棘捅穿了肚子。
但這人可真能忍,死死抓著我的肩膀不放手,直到觸發了我的結界。
這是我從前在玄天宗的藏書閣裡看到過了一個古老陣法書上記載的防守結界。施術者以自己的靈魂之力佈陣,可以抵禦住修為高出自己很大一截的外力的攻擊。
因為是燃燒自己的靈魂,所以施術者可以隨心控製結界的大小和出入資格。
這個陣法雖然防禦力很強,但對施術者的消耗也是巨大且不可逆轉的。一旦結界被破,施術者魂飛魄散,再無輪迴可能。
程隨要過來拉起我,被尚璟攔住了。
“你瘋了!她要掉下去了!”
宿懷謙:“你救她勢必要穿過結界,破陣她就真的死了。”
程隨不解:“她就這麼介意之前的事嗎?我們沒人想要她死的!現在仇也報了!為什麼!為什麼她又跳下去了!”
他抱著春池,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禁地。
宿懷謙接過宋雪衣,扶著尚璟來到地上。
“師父,我打算閉死關了。”
尚璟點頭,從沙啞的嗓子裡吐出兩個字:“去吧。”
他一個人望著幽深的紅穀,金丹就滾在他腳邊,他卻動也不動一下。
我望著頭頂的紅色天空,穿過一層層的紅霧,最後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紅棘已經興奮地在穀裡飛了一圈,重新變回月牙釵插在了我發間。
我抬手輕輕地摸了下它:“朱離,它以後就是我的刀了。”
“嗯。”
朱離點頭,把我放到地上,從身後拿出一個烤的焦糊的地瓜,掰開露出裡面香甜的果肉,遞到我跟前:“吃烤地瓜嗎?”
大仇得報,我心裡的烏雲全部被風吹散了,心態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簡單快樂的時候。
我推開他的手,笑著拒絕:“我纔不吃這種用你,呃,血肉?變出來的烤地瓜!上次已經給我吃出陰影了。”
他又往前遞了遞,一臉誠懇:“你嘗一口吧,這次是真正的烤地瓜。我不會給你你不喜歡的東西。”
我將信將疑地接過來,低頭啃了一小口,香甜軟糯的口感簡直跟真的一模一樣。
“你出去過了?”
“嗯。”朱離好像也變了,說了很長一段話來解釋:“我怕你不回來,想用這些留住你。你放心,我隻是在附近挖了幾個地瓜,沒有和其他人碰過面。”
我的心好像被戳了一下,回身抱住他:“好。以後我出去挖紅薯,你就負責給我烤。”
這一刻,我知道了他救我的原因。
我現在也是一個人了。
我們在一起,就不會孤獨。
“初霽,對不起。你之所以受到這些折磨,根本原因都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的一縷靈識鑽進了你體內,你和師父他們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知道你回來是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但最該受罰的人是我。我願意把金丹和仙骨還給你,我不求你能在我死後原諒他們,但我希望你能夠放下過去,好好去過自己的生活。
你手上這把刀是從禁地帶出來的吧。初霽,丟掉它吧,你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劍的。”
紅棘不高興地在我手中轟鳴,想要飛出去教訓一下這個離間我們的人。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刀頸,抬頭與宋雪衣對視:“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師姐,我現在就喜歡用刀。紅棘很好,我也好的很,我們會一直搭檔下去的。”
我屈起手指敲了敲宋雪衣的胸口:“還有,我這人向來大方,給出去的東西是不會再要回來的。報仇嘛,總得找對人才行!”
“不過你要是想補償我的話,不如事了之後告訴大家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宋雪衣看著我的眼睛,猶豫了一下後點頭答應了,“你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我看向遠方:“我要的金丹過來了,你一會兒好好配合我就行。”
11
三道劍光從天而降。
我手持紅棘站在宋雪衣身邊與另外三人對峙。為了防止宋雪衣中途搗亂,我在她身上貼了一張定身符和禁言符。
尚璟走在最前面,他依舊穿著和從前一樣纖塵不染的白衣,端的一副清高孤傲、無慾無求的神仙模樣。
“依依,”他瞥了一眼我手裡的紅棘,沉聲道,“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我冷哼一聲,將刀子往前一抵,在宋雪衣的脖子上逼出一條血線。
“如果你不想自己大費周章救回來的愛徒成為我的刀下亡魂,那就給我老實點,把金丹交出來!”
程隨跳出來:“師姐!你醒醒!別被那邪刀控製了!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宿懷謙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宋雪衣的傷口。
這三個人的反應跟我想象中的氣急敗壞、方寸大亂完全不一樣。
我轉頭看向宋雪衣,她也隻是對我微微一笑,眼睛裡一點失落都沒有。
怎麼回事?
我把刀尖對準尚璟,目光掃過程隨和宿懷謙他們二人厲聲喝道:“你們兩個去給我挖了尚璟的金丹,否則我立馬殺了你們最喜愛的雪衣姑娘!”
我的另一隻手裹上了一層紅色霧氣,跟紅穀裡面的那些如出一轍。
這些霧氣能夠鑽進人的體內將其靈力一口一口全部吞噬,之後就是血液和骨肉,總之會讓人死得很痛苦。
我能在紅霧裡活下來,完全是因為朱離他把自己的血餵給了我,被他們默認成了一份子。
尚璟的臉色驟然大變,眉頭緊蹙,額角突突跳著,眼睛裡是化不開的黑,嘴唇緊抿,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他垂在身側的手心微微發亮,一把五指寬、通體潔白如玉、渾身散發著淡淡柔光的仙劍被召喚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隻見撫瀾劍身上的波浪紋路被月光溢滿,彷彿如水一般潺潺流動,潮水就彷彿迎到了我面前。
冰涼的水珠蹦到我臉上,我閉上眼睛,等潮水將我捲走摔在岸上。但時間卻好像靜止了一般,掀起的浪花在我跟前定住。
我睜開一隻眼悄悄打量,被尚璟察覺,露出了一聲寵溺的低笑。
我心上頓時被潑了一桶冰水,面色不虞地提刀朝他砍過去。
在看不清的刀光劍影中,靈力和神力糾纏又分開,我和尚璟有來有回地打了幾十個回合。
最後我不甘心地重新退到宋雪衣身邊,用刀挑開了綁住她的繩索,抓著她的胳膊一起飛到紅穀上空。
“尚璟,你確定還要跟我打?”我低頭看了眼穀底的紅霧,挑起一個誌在必得的笑容:“要是我不小心鬆手,你可就再沒第二次機會養新徒弟救她了哦。”
程隨和宿懷謙一起禦劍飛了上來,視線掃過紅穀下方,膽戰心驚地勸我不要做傻事。
程隨:“師姐,我幫你挖尚璟的金丹,你別再用這把邪刀了好不好?你以前最討厭殺人了,你會後悔的!”
說著,他就轉身抬劍,一舉朝尚璟丹田刺去。尚璟輕鬆化解了他的攻擊,隨手把他的仙劍給打飛了。
眼看就朝著紅穀下方掉去了,程隨大驚失色,竟然衝動地跳下去去撿那把仙劍。
我想起自己送他的春池,現在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生灰。
程隨是妖王之子,家產豐厚,優質武器用一把丟一把,他還說過自己永遠不會簽訂命劍,因為那些東西根本不配和他的命綁定在一起。
我從來沒見他對哪把劍這麼執著過。
“阿隨!”
宋雪衣突然從我手裡掙脫了靈符的束縛,一根白色的飄帶從她袖子裡飛出去,捲住了程隨和那把差點接觸到紅霧的仙劍。
她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身子顫巍巍地倒下,被我一把接住。
“對不起。”她抬頭看著我,“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們在我面前出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頭卻見程隨抱著失而複得的仙劍又哭又笑。
“值得嗎?”我呸了一口,“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宋雪衣搖頭:“不是的,他們隻是太在意你了。”
我沒想到在見過了我的悲慘經曆之後,還有人能對這三個人面獸心的傢夥抱有希望。
她是個比我更蠢的可憐人,我不忍心再利用她。我打暈了宋雪衣,把她往尚璟那邊一丟。
“尚璟,接住你的愛徒!”
12
“師父,我要挖走你的金丹啦。”
我附在尚璟耳邊,輕柔說道。
手中彎刀插在他腹部一絞,從丹田裡挑出一顆圓潤飽滿的金丹,一掌拍在尚璟肩膀上,把他推到了結界外面。
尚璟被宿懷謙一把接住,懷裡還抱著昏迷的宋雪衣,他們和程隨一起站在結界外,眼神悲哀地看著我。
我穿過結界,身體像紅霧裡跌下去。視線被徹底遮擋的前一刻,我大力一甩,把那顆剛到手的金丹又丟了出去。
不過他們能不能接到,金丹穿過結界會不會有損壞,這些就都不關我的事了。
就在剛纔,我趁著尚璟伸手去接宋雪衣的時候,閃現到了他跟前。
紅棘的刀尖差點就碰到尚璟了結果又被撫瀾給擋了回去。
尚璟單手持劍又和我打了幾個來回,我發現他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一直不對我下狠手,甚至招式裡刻意避開對我的傷害。
無論他是良心發現還是另有圖謀,既然他不想傷我,那就別怪我傷他了。
我故意讓自己暴露在他的劍下,反正我不怕死,以命相搏。
他幾次收力被反噬了不少,但他畢竟是玄天宗的宗主,我怕是再修連個幾十年也很難近他的身。
我掃過宋雪衣,心裡又有了算計。故意往他劍上一撞,假裝被撫瀾劍氣掃到,向紅穀跌去。
他撲過來救我,然後被我用紅棘捅穿了肚子。
但這人可真能忍,死死抓著我的肩膀不放手,直到觸發了我的結界。
這是我從前在玄天宗的藏書閣裡看到過了一個古老陣法書上記載的防守結界。施術者以自己的靈魂之力佈陣,可以抵禦住修為高出自己很大一截的外力的攻擊。
因為是燃燒自己的靈魂,所以施術者可以隨心控製結界的大小和出入資格。
這個陣法雖然防禦力很強,但對施術者的消耗也是巨大且不可逆轉的。一旦結界被破,施術者魂飛魄散,再無輪迴可能。
程隨要過來拉起我,被尚璟攔住了。
“你瘋了!她要掉下去了!”
宿懷謙:“你救她勢必要穿過結界,破陣她就真的死了。”
程隨不解:“她就這麼介意之前的事嗎?我們沒人想要她死的!現在仇也報了!為什麼!為什麼她又跳下去了!”
他抱著春池,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禁地。
宿懷謙接過宋雪衣,扶著尚璟來到地上。
“師父,我打算閉死關了。”
尚璟點頭,從沙啞的嗓子裡吐出兩個字:“去吧。”
他一個人望著幽深的紅穀,金丹就滾在他腳邊,他卻動也不動一下。
我望著頭頂的紅色天空,穿過一層層的紅霧,最後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紅棘已經興奮地在穀裡飛了一圈,重新變回月牙釵插在了我發間。
我抬手輕輕地摸了下它:“朱離,它以後就是我的刀了。”
“嗯。”
朱離點頭,把我放到地上,從身後拿出一個烤的焦糊的地瓜,掰開露出裡面香甜的果肉,遞到我跟前:“吃烤地瓜嗎?”
大仇得報,我心裡的烏雲全部被風吹散了,心態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簡單快樂的時候。
我推開他的手,笑著拒絕:“我纔不吃這種用你,呃,血肉?變出來的烤地瓜!上次已經給我吃出陰影了。”
他又往前遞了遞,一臉誠懇:“你嘗一口吧,這次是真正的烤地瓜。我不會給你你不喜歡的東西。”
我將信將疑地接過來,低頭啃了一小口,香甜軟糯的口感簡直跟真的一模一樣。
“你出去過了?”
“嗯。”朱離好像也變了,說了很長一段話來解釋:“我怕你不回來,想用這些留住你。你放心,我隻是在附近挖了幾個地瓜,沒有和其他人碰過面。”
我的心好像被戳了一下,回身抱住他:“好。以後我出去挖紅薯,你就負責給我烤。”
這一刻,我知道了他救我的原因。
我現在也是一個人了。
我們在一起,就不會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