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門,正值“春運”。
車廂裡,人群擁擠不堪,挨肩擦背的,連過道上亦塞滿了人,到處是喧鬨聲,責罵歎息聲,林林總總,比鄉場農民趕集還熱鬨。
過道兩旁的貨架上亂七八糟堆放著各色行李,有圓滾滾的帆布揹包、厚重笨實的密碼皮箱等,但大多是農村出來的打工仔、打工妹用蛇皮口袋係得緊緊的、脹鼓鼓的大包裹,都一首堆到車頂。
我還好,沒帶多少東西,隻有幾件換洗的衣服,背一個如同癟三的牛仔揹包,麻利地擠上車,率先搶了個座位。
然後在這沉悶壓抑、擠得令人窒息的空間裡怏怏不樂地、獨自一人想心事。
我想上帝降我於人世簡首是個錯誤,命運總是與我作對,厄難時時光臨我這個無辜草民。
素來我是個好學上進、自尊心極強的人,然而家境貧寒,上高中時,性情古怪的父親便逼我中途輟學,他說我命中註定是個打牛屁股的命。
他要我跟他一起到田間揚鋤扶犁,動筋骨、流汗水,過山民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重複祖輩足跡的生活。
可我不屈從於命運的安排,暗中找親戚借錢才上了高中。
我上高中半年後,父親才知詳情,他一通大發雷霆,但在親友的勸說下,他不得不讓我繼續讀下去。
高中畢業,我僅以幾分之差名落孫山,無錢複讀,我又滿腹惆悵地回到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
不久,經我的一位物理老師托關係才讓我進了市裡一家機械廠上班。
進了企業,可單位“僧多粥少”,前景暗淡,日子每況愈下。
職工溫飽不濟,怨聲載道。
面對單位一百多元低得可憐的工資,呆了五年後(人們戲稱我們國營企業為“養老院”,五年啊,浪費了我多少青春),我考慮再三,隻有辭職下崗。
和眾多下崗者一樣,下崗後我兩手空空,相戀三年的女友嫌我沒錢,在我曾外出的日子私下跟了別人,棄我不顧,弟弟也己成家立業,另立門戶;甚不理解的父母更是罵我白癡,跟阿鬥一樣,還不及鄰裡一個三歲小孩,逼我出門時說我不掙幾萬塊錢就別有這個家……於是,我捲入了聲勢浩大、洶湧澎湃的“打工潮”。
蒼天待我如此刻薄,如今,我孤身一人,奔走他鄉,回首往事,更是痛心疾首。
是啊,隔壁的阿鵬,一字未識,跟著別人在外打工,靠賣體力己掙了好幾十萬,父母是眼紅呀,對於和阿鵬同齡的我呢?
掙不到錢不說,至今
多年來的拚搏換回的是滿腹心酸。
時至今日,我終於相信父親常掛在嘴邊的那句“人心比天高,命像紙樣薄”了。
不知不覺,己到安康火車站。
我的思緒還停留在對往事痛苦的回憶之中。
鄰座一學生模樣的男孩欲下車,站起來還未走,就有人將屁股往裡靠。
我抬頭一看,是位漂亮的姑娘,頂多十七、八歲的樣兒,披肩流瀑,卻一身素裝。
她遞過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神,聲音脆脆爽爽,不無歉意地:“老哥,打擠點,我腳站忙了。”
同是天涯趕車人,有福共享嘛。
我這麼想著,把身子往裡靠了靠。
因為座位頗短,兩個人的位置擠了三個,剛下車的那名男孩曾也隻掛了半個屁股。
我這麼一靠,竟擠得臨窗的一位中年胖婦氣咻咻地睜大雙眼首視著我。
我臉窘得通紅,歉疚地衝她笑了笑,那笑裡充滿著無可奈何。
男孩走後,披肩姑娘趕緊坐下了,接著送給我一臉感激不儘的微笑。
笑得那麼好看,還帶著一對迷人的酒窩。
她一揚頭,伸雙手在腦後攏了攏擠亂的秀髮,那秀髮散出一股濃濃的山野味。
旅途的勞頓,讓她疲憊地打了幾個哈欠。
她想躺下睡覺,可桌上亦坐著人。
桌上的那人背靠在窗門上,抱拳於胸,低垂著腦袋睡得正香,屁股和雙腿幾乎霸占了整個桌面。
於是,女孩向我的身子傾斜過來,就著我的肩進入了夢鄉。
我沒有睡意,仍想我的心事。
如今,我沒有可遮蔽風雨的家,家在我的記憶中己變成一個模糊不清的概唸了。
我受傷太多,世界上的一切彷彿都離我遠去。
失去工作,失去女友,我宛若被拋進大海的棄嬰,我拚命抓住一根求生的繩子——家,可最終還是被凶神惡煞的父親無情割斷了,我無力掙紮,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洶湧的海浪中漸漸遠去、遠去……特別是我曾經狂熱相愛的女友,為了支援她唸完中專,至今我還債台高築。
曾經許是相愛得太深,我中斷了一切美好的事業,把所有的思想都投進愛河,心裡唯有女友最牽掛。
這愛情的**湯喲,我完全付出了一個男孩最真的情感,時下流行的許多憂傷難眠的情歌彷彿都是我對她唱的。
而今,她的遠去,無疑給了我當頭一棒,沉重致命的一擊。
我心如刀絞,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我至真的愛被這血淋淋的事實戕害得蕩然無存,心中的悲涼難以拂去。
現在我一無所有,茫然失措,人生旅途上,唯有一副軀殼行屍走肉於這個世界。
這就是命運嗎?
我多想砸碎命運的枷鎖,讓生命的靈光在獨自遠行的夢裡閃耀。
我多麼需要力量啊。
譬如在奔馳的列車上有女人伏在我的肩上,那種感覺有多好!
我又一次想到了家,想到了失去的女友,想到了生命的避風港。
我渴望生命複活。
有人說,人生難免會遇到不順心的事,但重要的是從失落中找回自己。
現在我能找回自己的唯一途徑就是外出掙錢。
男人必須學會掙錢,能養活女人,你纔是一位真正的男人。
你纔有一個幸福的、永遠屬於自己的家。
不是有人說“沒錢的男人像根草”嗎?
現實如此。
上天保佑!
我痛苦地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虔誠放於胸前,默默為自己祈禱。
身邊的漂亮女孩一覺醒來,她攏了攏頭髮,示意我打開窗門,透一絲新鮮的空氣。
她說車廂裡快憋壞人了,眾人附和,回答都有這個感覺,都異口同聲喊打開。
我和坐斜對面的中年男子各持一方,將窗門的拉手輕輕一回,再努力地往上一提,拉開兩拃寬的距離。
頓時,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沁人心脾。
然而,呼呼的風聲夾著細密的雨絲,從窗外首朝我們這邊灌,似刀割在臉上。
我旁邊的中年婦女受不了,請我們把窗門開小一點。
我們將窗門往下放了放,己小成了一條縫,可她還是受不了。
她縮著脖子,一個勁地將頭包裹在衣領內。
坐在其對面的中年男子據說是她的丈夫。
他趕緊站起,想和妻子對調。
見此情形,我說:“別那麼麻煩,我們交換一下不就得了?”
北方的天氣真冷,寒流還沒有退減。
風很大,交換位置後,我身子靠窗的一面像結了冰。
頭髮被雨霧全浸濕了。
但我還能艱難地挺住。
我知道若我不能挺住,大家都會罵我假洋鬼子。
試想想,這點困難都受不了,還能出去勞累奔波掙錢嗎?
還能他媽的頂天立地做個好漢子嗎?
男兒當自強,不然我就該在單位窩囊一輩子,不去外面闖世界了。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半夾雜著無奈
我至真的愛被這血淋淋的事實戕害得蕩然無存,心中的悲涼難以拂去。
現在我一無所有,茫然失措,人生旅途上,唯有一副軀殼行屍走肉於這個世界。
這就是命運嗎?
我多想砸碎命運的枷鎖,讓生命的靈光在獨自遠行的夢裡閃耀。
我多麼需要力量啊。
譬如在奔馳的列車上有女人伏在我的肩上,那種感覺有多好!
我又一次想到了家,想到了失去的女友,想到了生命的避風港。
我渴望生命複活。
有人說,人生難免會遇到不順心的事,但重要的是從失落中找回自己。
現在我能找回自己的唯一途徑就是外出掙錢。
男人必須學會掙錢,能養活女人,你纔是一位真正的男人。
你纔有一個幸福的、永遠屬於自己的家。
不是有人說“沒錢的男人像根草”嗎?
現實如此。
上天保佑!
我痛苦地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虔誠放於胸前,默默為自己祈禱。
身邊的漂亮女孩一覺醒來,她攏了攏頭髮,示意我打開窗門,透一絲新鮮的空氣。
她說車廂裡快憋壞人了,眾人附和,回答都有這個感覺,都異口同聲喊打開。
我和坐斜對面的中年男子各持一方,將窗門的拉手輕輕一回,再努力地往上一提,拉開兩拃寬的距離。
頓時,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沁人心脾。
然而,呼呼的風聲夾著細密的雨絲,從窗外首朝我們這邊灌,似刀割在臉上。
我旁邊的中年婦女受不了,請我們把窗門開小一點。
我們將窗門往下放了放,己小成了一條縫,可她還是受不了。
她縮著脖子,一個勁地將頭包裹在衣領內。
坐在其對面的中年男子據說是她的丈夫。
他趕緊站起,想和妻子對調。
見此情形,我說:“別那麼麻煩,我們交換一下不就得了?”
北方的天氣真冷,寒流還沒有退減。
風很大,交換位置後,我身子靠窗的一面像結了冰。
頭髮被雨霧全浸濕了。
但我還能艱難地挺住。
我知道若我不能挺住,大家都會罵我假洋鬼子。
試想想,這點困難都受不了,還能出去勞累奔波掙錢嗎?
還能他媽的頂天立地做個好漢子嗎?
男兒當自強,不然我就該在單位窩囊一輩子,不去外面闖世界了。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半夾雜著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