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過年的才藝展示環節,媽媽都規定我必須要輸。
為了襯托侄女,我隻能當那個烘托氣氛的小醜。
可是今年我不想這樣了。
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回家一次。
要是我能讓他覺得有面子的話,他就會考慮帶我一起走吧?
1
察覺到我盯著對面的男人發呆,媽媽狠狠地在我大腿根擰了一把。
「跟你說的聽見沒有?」
「一會舒怡表演完,你就過去隨便哼兩聲就行。」
「記住了,不許出頭!」
舒怡是堂哥的女兒,是我侄女。
小姑娘剛上中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自幼在金錢和愛中成長,是真正的團寵小金疙瘩。
明明以前,媽媽要我事事爭先,一定要處處壓她一頭。
可是自從他們一家發達了之後,媽媽又要我都讓著她。
我無所謂。
本來那些才藝、興趣班,都是媽媽逼著我去的。
侄女學了什麼,我就得學什麼。
哪怕我升上高中。
在學業不能落下的前提,還得保證才藝拿得出手。
既然不能壓了侄女的風頭,那我不表演總行了吧?
可嫂嫂點名要看我的節目:
「果果怯場了?」
「那怎麼行。你不是和我們舒怡在一個班麼,相信你們姐妹倆的水平差不到哪裡去。」
「大膽地上,一會嫂子給最優秀的孩子,包個大大的紅包!」
侄女在台上唱歌,是首有難度的經典歌曲。
那代表,我也隻能表演唱歌。
這樣兩人纔有對比。
往年,我就唱些互聯網口水歌。
幼稚又搞笑的那種。
但今年媽媽的要求是,在親戚朋友面前出醜。
因為侄女在學校成績太差,我卻是次次年級第一。
可是一個初中、一個高中,有什麼好比的?
我不想出醜。
爸爸好不容易回家一次,難道還要讓他丟臉嗎?
2
見我三番幾次往那邊看,支支吾吾不答應,媽媽不高興了。
飯桌下,擰我大腿的力度加大。
我疼得倒吸氣,彎腰弓背不敢抬頭。
在外人看來,就是孩子沒自信的表現。
於是親戚都關注地看過來。
不遺餘力地誇讚、鼓勵我。
他們對我越滿意,媽媽的手勁就越大。
她頻頻對上嫂嫂的視線,然後歉意地笑笑。
好像自己女兒優秀,便對不起誰一樣。
「來,多吃點菜,一會纔有力氣大聲唱呀。」
媽媽給我夾了滿滿一碗,還貼心地倒了飲料。
孜然牛排、辣子雞丁、蒜蓉龍蝦……
飲料是氣泡水。
可她分明知道,刺激性食物對嗓子不好。
尤其是馬上要唱歌的人。
我忍不住低聲問她:「媽媽,爸爸也來了。」
你不想讓爸爸看到,一個閃閃發光的女兒嗎?
媽媽連頭都沒抬,「他養的你還是我養的你?聽我的沒錯,都是為了你以後。」
我放棄了,不想再跟她爭辯。
媽媽永遠有一套自己的邏輯,聽不進其他的任何話。
隻是她不知道。
在表演前,我以上衛生間為藉口,吃了好幾顆潤喉糖。
加上那些刺激食物,我壓根沒吃幾口。
吃的也偷偷吐了。
所以輪到我展示的時候,效果比預想的還要好。
包廂裡充斥著我逐漸放開的嗓音。
台下的親戚坐直,聽得認真。
小朋友都不自覺安靜下來。
最重要的是,爸爸衝我舉起了大拇指。
走下來時我還能聽到依稀幾句,爸爸跟旁邊人驕傲地說:
「我女兒棒吧?」
嫂嫂的神情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
按照約定,給了個厚厚的紅包。
人家還沒說什麼呢,媽媽就上趕著討好:
「我看舒怡表現得更好啊。來,姑婆這也有大紅包,都是舒怡的!」
「果果也真是的,在家練了這麼久就為了今天。」
「我就說她沒悟性吧。學習也是,不熬夜根本搞不懂課上的東西。」
「哪像我們小舒怡,聰明孩子!」
侄女面無表情接過,應付地說了句恭喜發財。
嫂嫂也隻是客氣地感謝。
誰都不懂怎麼接她這些話,乾脆笑笑揭過話題。
媽媽的嘴角一
趁沒人注意,她拉著我去到包廂外。
隔著幾條通道,才猛地甩開我的手。
「錢拿來。」她說。
於是那隻厚實的紅包還沒捂熱,就成了媽媽的。
每年如此。
說是為我存著,當作將來的嫁妝。
我從不敢想那麼遠。
不說長大嫁人,媽媽連大學都給指定好了。
就在家門口,坐公交直達。
幸好我提前預料到。
走在媽媽後面的時候,就從裡邊抽出了幾張,塞在衣服裡。
隻要回家後速度快,就能藏好這筆錢。
果然,媽媽拿過去後隻是隨意捏了捏。
她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少。
然後就收進了自己口袋。
3
媽媽是來秋後算賬的。
她把我逼近死角,手指頭猛戳我的腦袋。
「陳果果,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媽媽怎麼跟你說的,啊?」
「你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在一桌子人面前贏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媽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這不是比賽、不是舞台。」
我由著她的動作。
不吭聲,也不反抗。
媽媽戳完我腦門,又開始擰我的大腿肉。
一會還要回去見人,所以她不敢朝我頭髮下手。
在回到包廂之前,我心裡一直憋著口氣。
想著今天爸爸看到我的表現了,或許會考慮將我帶走、一起生活呢?
直到媽媽無情地戳穿我的幻想。
她說:「別做夢了,人家早就有自己的新家了。」
「還生了個小的,男孩兒呢。哪裡顧得上你。」
媽媽永遠知道戳我哪裡最痛。
坐回位置,我再沒抬頭朝對面看。
爸爸是回來跟長輩宣佈這個好訊息的吧。
看我隻是順便。
隔著幾個座位,又聽到侄女在跟她媽媽撒嬌。
女孩嗓音甜甜,說自己不喜歡這種才藝展示。
嫂嫂故作嚴肅地教育她,過年就是圖個高興、長輩愛看。
侄女生氣了,悶聲吃菜。
嫂嫂一秒投降,哄著她說不演就不演了。
「下次我就說,舒怡變成小鴨嗓咯。嘎嘎叫的,唱歌不好聽。」
女孩瞬間笑開,也不執著於這件事了。
堂哥坐在嫂嫂旁邊。
敬完酒便轉頭跟妻女說悄悄話。
一家人其樂融融。
侄女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兩個大人先一步解圍。
她隻要賣個乖,長輩們便稀罕得不行。
回家的一路上,媽媽在我耳邊反覆覆盤。
一會說舒怡多會來事兒,多懂討人喜歡,你應該好好跟人家學學。
「考試那點成績好有什麼用。」
「將來大學畢業,找不到好工作,還不是得你這群親戚幫襯。」
一會又很不屑。
覺得侄女隻會賣弄把戲,那破成績肯定連大學都沒得上。
我沒搭話。
滿腦子隻有一件事:快回到房間,把錢藏好!
4
我以為,媽媽就算再大的火氣,都在外面撒完了。
沒想到回到家一關門,她的臉色立馬轉變。
我佯裝沒發現,打算先鑽進房間。
驀地,房間門從外被踹開。
重重撞上牆面,反彈好幾下。
小時候,我一被打就躲進房間、衛生間。
後來,媽媽把這些門的鎖全拆了。
我的房間不再屬於我自己。
她想進就進。
好比現在。
「急著回房間做什麼,媽媽還想跟你坐下來好好聊聊。」
她坐在床沿,離我一臂距離。
我不受控製地後移,捱到另一頭的牆面上為止。
以為她又要動手。
卻不想,她直接拉開書桌抽屜,翻出裡面所有的小卡。
扔在床上,一張張開始撕。
撕完小卡不夠,她還把我珍藏的偶像海報、簽名照,以及許多物料通通剪碎。
「媽媽,求你……」
我嘗試過伸手去搶,企圖從她手下救出這些寶貝。
它們不是一堆廢紙,不是媽媽口中的垃圾。
而是點亮我無數黑夜的火把。
可手一湊過去,媽媽就毫不猶豫地揮舞剪刀。
利器在我手背上劃出長長一道。
破皮了,隨後開始滲血。
她隻是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剪。
「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嗎。」媽媽問。
我一手捂著傷口,跪在床上,強忍淚意。
「錯在不聽媽媽話,出了風頭,沒讓舒怡贏……」
「媽媽我錯了,你原諒我吧,真的沒有下次了!」
她終於停下動作。
把殘渣掃落在地,然後踩著它們站了起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不夠滿意:
「還有呢?」
「你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哪了,還是從來沒把我的話,還有我這個媽放在心上!」
她吼完,不知想到什麼。
整個人朝我撲來,壓在我身上。
接著開始脫我的衣服。
脫一件,就檢查一件,口袋全都翻了個遍。
實在沒找到她想看見的,也不打算收手。
最後,就差沒把我脫個精光,纔在褲子夾肉的地方,搜出幾張紅色人民幣。
「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老實。」
她捏著幾張錢,拍在我臉上。
新紙幣的味道在鼻尖處揮之不去。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求她還給我。
媽媽哼了幾聲,「我說過了,表現得好,想要什麼媽媽都獎勵給你。」
「這些什麼卡,什麼明星照,不都是媽媽給你買的。」
「媽媽對你還不夠好麼?你這頭白眼狼!」
「是不是還計劃著,拋棄媽媽,回你爸的身邊!」
就算我說不是,她也不會信。
乾脆沉默。
這樣的態度,成功再次點燃媽媽的怒火。
她已經把我的寶貝都毀完了;
以為能夠藏住的錢,也沒了。
爸爸有自己的新家,我離開媽媽無望。
她今天要是能打死我,那就打吧!
5
等了好一會,巴掌還沒落到身上。
睜眼看去,才發現媽媽竟翻出了我的日記!
動作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好啊你陳果果,媽媽怎麼做你都不滿意是吧。」
「還敢說要是當年跟爸爸走就好了?!」
「你做夢!這輩子你都隻能是媽媽的女兒!」
她瘋了。
看完日記不算,連我的手機也不放過。
沒有密碼,因為媽媽不許。
再看到她切換係統,打開微信後,我徹底絕望了。
揹著她跟爸爸聯絡,是媽媽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當年他們剛離婚的時候,我還敢吵著要爸爸。
後來每提一次,就要餓著肚子被關小黑屋。
再然後我學聰明瞭,知道要瞞著媽媽才行。
用她的手機打電話,跟爸爸告狀,求求他快點回家接我。
明明我把通訊記錄都刪乾淨了,沒留下一絲痕跡,卻永遠瞞不過她。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真的懷疑,媽媽是不是在我身上裝監視器了?
還覺得自己是機器人,腦子裡有晶片。
媽媽就是我的主人,操控我的一言一行。
如果不是機器人的話,為什麼媽媽怎麼打我都沒壞呢?
「陳果果!你還敢要你爸的東西?!」
這下好了,最後的秘密也被髮現了。
媽媽將手機螢幕懟到我臉上,「明天去看演唱會?幸好我提前發現。」
「我看你是真的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他已經不是你爸爸了,他是別人的爸爸,是陌生人!」
「你怎麼能要陌生人給的東西呢!」
「為什麼不來跟媽媽要?陳果果,你是不跟我這個媽媽親了是嗎?」
她舉著手機,一下一下往我頭上、肩膀砸。
我嘗試過反抗。
但媽媽的力氣好大,像把巨大的鉗子束縛著我。
「不去了,媽媽我不去了……」
她喜歡聽我求饒,最好再說幾句爸爸的壞話。
當作表忠心。
終於,她的動作變慢了些。
我抓住機會,抄起被遺忘在床上的剪刀,反手擋在身前。
過程中還刺傷了她的手臂。
傷口不重,甚至沒有破皮。比我手背上那道痕跡淺多了。
媽媽反而冷靜下來。
她眼中帶著恨意,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果然是個冷血的,跟你那個爸一樣。」
說完,單手拽著我的頭髮往外拖。
那個方向……
她又要把我關小黑屋!
我沒有反抗的餘地。
砰的一聲,最後的光亮從眼前消失。
不知道這回,媽媽準備關幾天,才能放我出去。
我一手捂著傷口,跪在床上,強忍淚意。
「錯在不聽媽媽話,出了風頭,沒讓舒怡贏……」
「媽媽我錯了,你原諒我吧,真的沒有下次了!」
她終於停下動作。
把殘渣掃落在地,然後踩著它們站了起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不夠滿意:
「還有呢?」
「你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哪了,還是從來沒把我的話,還有我這個媽放在心上!」
她吼完,不知想到什麼。
整個人朝我撲來,壓在我身上。
接著開始脫我的衣服。
脫一件,就檢查一件,口袋全都翻了個遍。
實在沒找到她想看見的,也不打算收手。
最後,就差沒把我脫個精光,纔在褲子夾肉的地方,搜出幾張紅色人民幣。
「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老實。」
她捏著幾張錢,拍在我臉上。
新紙幣的味道在鼻尖處揮之不去。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求她還給我。
媽媽哼了幾聲,「我說過了,表現得好,想要什麼媽媽都獎勵給你。」
「這些什麼卡,什麼明星照,不都是媽媽給你買的。」
「媽媽對你還不夠好麼?你這頭白眼狼!」
「是不是還計劃著,拋棄媽媽,回你爸的身邊!」
就算我說不是,她也不會信。
乾脆沉默。
這樣的態度,成功再次點燃媽媽的怒火。
她已經把我的寶貝都毀完了;
以為能夠藏住的錢,也沒了。
爸爸有自己的新家,我離開媽媽無望。
她今天要是能打死我,那就打吧!
5
等了好一會,巴掌還沒落到身上。
睜眼看去,才發現媽媽竟翻出了我的日記!
動作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好啊你陳果果,媽媽怎麼做你都不滿意是吧。」
「還敢說要是當年跟爸爸走就好了?!」
「你做夢!這輩子你都隻能是媽媽的女兒!」
她瘋了。
看完日記不算,連我的手機也不放過。
沒有密碼,因為媽媽不許。
再看到她切換係統,打開微信後,我徹底絕望了。
揹著她跟爸爸聯絡,是媽媽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當年他們剛離婚的時候,我還敢吵著要爸爸。
後來每提一次,就要餓著肚子被關小黑屋。
再然後我學聰明瞭,知道要瞞著媽媽才行。
用她的手機打電話,跟爸爸告狀,求求他快點回家接我。
明明我把通訊記錄都刪乾淨了,沒留下一絲痕跡,卻永遠瞞不過她。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真的懷疑,媽媽是不是在我身上裝監視器了?
還覺得自己是機器人,腦子裡有晶片。
媽媽就是我的主人,操控我的一言一行。
如果不是機器人的話,為什麼媽媽怎麼打我都沒壞呢?
「陳果果!你還敢要你爸的東西?!」
這下好了,最後的秘密也被髮現了。
媽媽將手機螢幕懟到我臉上,「明天去看演唱會?幸好我提前發現。」
「我看你是真的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他已經不是你爸爸了,他是別人的爸爸,是陌生人!」
「你怎麼能要陌生人給的東西呢!」
「為什麼不來跟媽媽要?陳果果,你是不跟我這個媽媽親了是嗎?」
她舉著手機,一下一下往我頭上、肩膀砸。
我嘗試過反抗。
但媽媽的力氣好大,像把巨大的鉗子束縛著我。
「不去了,媽媽我不去了……」
她喜歡聽我求饒,最好再說幾句爸爸的壞話。
當作表忠心。
終於,她的動作變慢了些。
我抓住機會,抄起被遺忘在床上的剪刀,反手擋在身前。
過程中還刺傷了她的手臂。
傷口不重,甚至沒有破皮。比我手背上那道痕跡淺多了。
媽媽反而冷靜下來。
她眼中帶著恨意,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果然是個冷血的,跟你那個爸一樣。」
說完,單手拽著我的頭髮往外拖。
那個方向……
她又要把我關小黑屋!
我沒有反抗的餘地。
砰的一聲,最後的光亮從眼前消失。
不知道這回,媽媽準備關幾天,才能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