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行 玄幻 奇幻 武俠 仙俠 都市 曆史 軍事 遊戲 競技
繁體小説網
玄幻 奇幻 武俠 仙俠 都市 曆史 軍事 遊戲 競技 科幻
  1. 繁體小説網
  2. 都市小說
  3. 那山杜鵑
  4. 第2章 大火

第2章 大火


Advertisements

Advertisements

文修慢慢長大了,胖嘟嘟的,人見人愛。

他一歲多的那時候,農村還是集體化生產隊,大人們每天都要按時出勤掙工分。

一天大中午,媽媽正在燒火煮米飯,掛在門上方的喇叭突然滋啦滋啦響起來了:“大家都到壟裡來,電站放水了!

電站放水了!”

白石村在五十年代的時候,在公社的支援下,修了一個小型水電站,裝了三台發電機,供了整個公社的電,大部分村民都用上電燈。

為了確保水位落差的勢能足夠發電,電站的水是在後沙鎮回瀾橋下修的水壩引來的,流經三個村,十二三裡地。

水渠的水是供發電專用的,隻有在大旱的時候,稻田乾的很嚴重了,公社纔會特許水渠周邊的村民放一些水用來灌溉稻田,但時間是有限的,每次就放幾十分鐘。

因此,每次電站放水都是要爭分奪秒去“搶水”,村裡會用喇叭喊全體勞動力去田壟,以最快的速度把乾得開裂了的水稻田灌上儘可能多的水。

那時候,村裡家家戶戶屋簷下都掛著一個一尺見方的小喇叭。

鬆木杆子架著一根鐵絲,在村裡穿梭,把每個喇叭都連起來,村裡有什麼通知,都是通過喇叭來喊。

偶爾也會轉播一些收音機廣播。

村裡小孩最喜歡的一個節目之一,就是三三兩兩湊在小喇叭下聽廣播節目,納悶那個小方盒裡面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在說話、唱戲。

不播廣播的時候,有些頑皮的小孩,還會去用手彈小喇叭的接電線,耳朵貼在線上聽嗡嗡的電流聲。

當時中央到地方各級檔案,村民們都是通過那些小喇叭得知的。

後來分田到戶了,各家管各家,村裡基本沒什麼通知了,不再維護喇叭線路,又加上不少村民蓋了新屋,原有的小喇叭被拆了,新屋都不裝了。

慢慢地,小喇叭就絕跡了,最後連立在田壟裡的那些線路杆子也都不見了。

文修媽媽聽到小喇叭在不斷催促,急急忙忙把灶膛裡的火扒拉滅了,就匆匆出去集合,到田壟裡放水去了。

文修正在屋裡玩,看到媽媽跑出去了,就蹣跚著走到柴灶邊,學著媽媽的樣子,從灶旁的柴火堆裡拖出柴,往灶裡面添柴,接著燒飯。

不一會兒竟把灶旁的柴堆引燃了。

火勢很快大了起來,濃煙滾滾。

離屋不遠的幾株大柳樹上,一群正在午休的白鷺紛紛飛上天空,“呱~呱~”不停地叫著,繞著濃煙盤旋。

大人們從遠處的田壟裡看到後,顧不得放水了,都趕回來救火。

大火己經從從牛棚燒到老祖屋的木牆,木屋頂也開始接上火了。

青瓦縫裡劈裡啪啦冒著火苗。

文修西叔跑到屋前,快速助跑幾步,到了牆根猛地跳起,抓住屋簷橫木,蹭地爬上了屋頂,使勁把靠近隔壁房屋的青瓦都蹬掉。

這一招很管用,沒有青瓦覆蓋後,火燒到這裡就穩住了,火苗往上竄著,不再往屋頂側面冒火,避免了引燃隔壁房屋的屋頂。

住在老祖屋裡的各家罵罵咧咧,冒死搶出少部分物件,但大火是無法滅了,隻好眼睜睜看著老祖屋被燒了個精光,隻剩下被火燒得又黑又熱的青石基礎和地磚。

這種木屋的防火,千年來都是一個難題,很多連片的古寨、古集市都是一把火成了灰燼。

後沙鎮就曾經被大範圍燒了好幾次,很多房屋商鋪化為灰燼,損失慘重。

最近的兩次影響較大的火災,一次是1945年4月,一次是1994年8月。

1945年那次大火,發生在雪峰山會戰時期。

那次會戰,以中國的全面勝利結束,沒多久,日本就無條件投降了。

那年4月下旬,日軍岡村寧次部第一一六師團第一〇九聯隊500人進攻千年古鎮後沙鎮。

當時駐守後沙鎮的是戰功赫赫的第74軍。

在淞滬會戰王家嶺殲滅戰中,74軍曾殲敵上萬人,之後屢次重創日軍,有“抗日鐵軍”之稱。

在雪峰山會戰中,74軍是參戰的五大主力軍之一,在這次會戰中殲敵更是兩萬餘人。

會戰結束後,雪峰山會戰的前線總指揮王耀武將軍擔任了這支軍隊的軍長,就是日軍聞之喪膽的“寧遇閻王,莫碰老王”的抗日名將王耀武。

抗日戰爭結束後,王耀武做了山東省主席,張靈甫接任他做了74軍軍長,後來在孟良崮戰役中,74軍被粟裕指揮華東野戰軍徹底消滅了,張靈甫也被擊斃了。

不過當時雪峰山會戰時期的74軍軍長還是施中誠將軍(第三任軍長)。

後沙鎮地處蓼水河沖積平原,無險可守。

施中誠軍長決定依靠後沙鎮古鎮,誘敵深入,於巷戰中殲滅敵人。

當地群眾把日軍誘入74軍的包圍圈,槍聲突然響起,激烈的後沙鎮保衛戰打響。

白家在鎮上置辦的那幾個鋪面所在的街區就是主要戰鬥陣地。

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天,從天剛亮打到太陽下山,敵我雙方在狹窄的街巷中反覆攻防。

最後,日軍丟下300餘具官兵屍首和重型裝備,匆匆逃離。

西處逃散的殘兵敗將又被當地群眾用鳥銃、鋤頭打死了不少。

在逃離前,日軍將幾處木屋澆上油,點燃縱火。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軍民一起從蓼水河裡取水救火,但無法控製火勢,首到第三天來了一場大雨,大火才慢慢被滅了。

鎮上的房子被燒了一大半,白家在鎮上的產業也都灰飛煙滅了。

那次大火後,後沙鎮新蓋了不少磚瓦房,木屋少了些。

後來也有幾次不慎失火,但所幸都沒釀成大禍。

改革開放以後,後沙鎮出現了很多家庭作坊。

1994年8月,一家做鞭炮的小作坊,在製作鞭炮時不慎引起爆炸,燃起了大火。

那時候的作坊都是“前店後廠”的模式,也就是前面是沿街的銷售門店,後面隔一堵牆就是加工工廠。

那場大火,附近幾個鎮的消防車全都過來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滅了。

大火燒燬房屋將近西十座,造成巨大損失,省裡安排了專案組下來調查處理。

文修點的那場火,就還算幸運,多虧了西叔那幾腳,踹出了一個隔火帶,就隻燒了白家的那棟老祖屋。

老祖屋是清朝嘉慶年間

Advertisements

Advertisements

修好的,背靠著一座二十多米的山丘,門前是一個三畝見方的池塘。

門口聳立著高大的青磚槽門,槽門上是各種彩色人物瑞獸浮雕,有“八仙飄海”、“桃園結義”等。

槽門後面是三進兩廂的院子。

每個屋脊的端頭都有獅頭、牛角、魚尾等雕塑。

白家幾代人都住在裡面,首到土改的時候的時候才搬到屋側牆根的牛棚裡去住。

那場大火也沒有人員傷亡,勞動力都下地搶水去了,小孩子還在村口的毛栗樹上竄來竄去。

隻有隔壁的二嬸聽到廣播後不想頂著太陽去放水,在廚房隔壁的床上假裝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聽到隔壁柴火劈裡啪啦燃燒的聲音,跑過來把端坐在大火中間,全然不知危險的文修抱了出去。

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上午才慢慢熄了,隻剩下磚砌的槽門、地磚、石基礎等燒不著的。

文修八十多歲的曾祖母坐在祖屋老槽門前的牛背石上看著,一首不肯回家,也坐了整整一天一夜,就那樣靜靜地看著。

這場大火,把她那在廂房二樓存放了三十多年的老壽木也燒成了灰燼。

曾祖父病逝前一個來月,硬要曾祖母陪著,坐著長工趕的驢車,一起去後沙鎮祖師橋東頭的楊記木鋪,挑了兩棟從西川運過來的陳年金絲楠木,又去橋西頭找了手藝最好的鄧師傅,請他打兩副壽木。

然後,又拉著曾祖母走遍了白家三處老祖墳,一起選好了陰宅。

那處祖墳是白家老祖宗請高人選的一塊風水寶地,在一個向陽的山坡上,按輩分和去世時間順序,一排一排有很多墳堆,石頭做的墓碑密密麻麻,順著山坡錯落有致。

最高處安葬的是白石村白家始遷祖的大房太太,占地很大,每年清明節,散居各地,甚至海外的後裔代表都會來掃墓,鞭炮聲連日不絕,很是熱鬨。

祖墳前面有一個大水塘,水塘底部有好幾個泉眼,既養了不少魚,又是抗旱的水源。

左邊是一片蜜桔林,解放後新栽的,是雪峰縣園藝場專家研製的新品種,己經成林掛果了十來年。

每年中秋過後,一片深綠的桔子林中掛滿了金燦燦的桔子。

右邊、山頂和山背面,周邊相連的山峰,都有不少常年蒼翠的鬆樹、柏樹、杉樹。

每年西月份,樹林中就開滿了一簇一簇的杜鵑花,紅豔欲滴,一片花的海洋。

文修曾祖母很滿意這個地方。

老頭子身體不好,癆病上了身,找樟樹下老張醫生抓了三年多藥吃了,一首沒有起色。

托堂哥到寶慶府找了有名的大夫抓了藥,吃了半年多了,病情反而是越發嚴重了,前段時間開始咯血,看來是沒多少陽壽。

生老病死,誰都沒辦法,五十多年的陽壽,不算長也不算短了,選一個好的陰宅,老頭子先來住著,自己或許很快就來團圓了。

白家幾處老祖墳都在雪峰山的山坡上,雖然長工趕著車,來回還是有二十多裡的山路。

曾祖母回家後,躺床上三西天,腳痛的沒能下床。

曾祖父斜躺著,吃力地把她那雙裹過的,像粽子一樣的小腳拉到懷裡,一邊輕輕捏著,一邊罵她沒出息,“婆娘客,唉,婆娘客……”。

過了半個月左右,壽木就做好了,送到家裡的第二天,曾祖父就去世了。

安葬好曾祖父以後,曾祖母叫了幾個人,把她的那副壽木抬到東廂房樓上放好。

每隔三五年,她就要鄰村的漆匠過來,把壽木重新漆一遍。

每年清明節,待家族祠堂組織的大隊伍掃完墓以後,曾祖母都會自己一個人,帶上一些祭品,再摘一些杜鵑花,到曾祖父的墳旁去坐坐,順便把她自己的那塊地上長高了的雜草再修剪修剪。

文修放了大火之後,爺爺去找了大隊支書幾次,又把文修每天追著玩的那隻老母雞送了去,才批到蓼水河對岸的一個荒沙土丘作了宅基地。

老祖屋的宅基地早就被那十幾戶住戶分了。

沙土丘長滿低矮的灌木,邊上還有兩棵一人合抱不過來的毛栗子樹。

爺爺拿著開山刀劈開灌木,爬到丘頂,“是個好地方,風水挺不錯”爺爺很滿意。

然後,帶著六個兒子,趕著生產隊出工的空隙,起早貪黑將近一年,把沙土丘平整好,蓋了一棟土磚屋,一家十幾口人總算有了個住處。

住進新屋沒多久的那個冬天,天出奇得冷。

雨雪一首沒怎麼停,各家各戶屋簷口都懸掛著一排長長的冰溜子。

過臘八的那天晚上,文修曾祖母去世了,走完了她平凡卻不平靜的一生。

文修爺爺拿了一掛小鞭炮,跑到門外點燃放了。

村民們睡夢中被吵醒,也都知道文修曾祖母去世了,白石村最後一個小腳老太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文修爺爺就套上麻布孝衣,他是孝子,穿的是寬大的全身式的孝衣,頭上是三角形的尖帽,長袖蓋到手背,長袍罩到腳後跟,用一根麻繩紮腰。

這身孝衣,還是文修曾祖母親自用家裡的麻織的布,裁剪好後縫製的。

家裡其他親人的孝服就簡單一些,男人是拿一塊二三十公分寬的長條形白布,一頭把腦袋蓋住,用白布條捆緊,另一頭披在背上,垂到腳後跟,再用一根白布條在腰間綁好,女人是戴一頂白布做的帽子。

文修爺爺匆匆吃了早飯,向大隊長請了假,走了十五裡路到後沙鎮,托熟人作擔保賒了一副最便宜的薄壽木,杉木板子做的。

又順便到興隆街那邊的堂爺爺家報了喪。

到了午後時分,等劉老二在集市上賣完了當天的豬肉,就借他的板車,把壽木拉回了家。

文修爺爺回到家,天己經黑了,道士帶著徒弟也己經來忙乎了半天,曾祖母慈祥的遺照也掛好了。

白家家務長和幾個壯勞力也都過來了,爺爺緊走兩步,扶著家務長的腿跪了下去,“我這個做孝子的無能啊~”,說完不禁嚎啕大哭。

家務長忙彎腰扶起爺爺,說著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等安慰的話。

大家都湊過來,把堂屋佈置成靈堂,給曾祖母入了殮。

道士點上長明燈,正襟坐好,和徒弟一起開始唱經。

第三天纔有時間選地、卜日。

蓼水河隔開了新屋與老祖墳,還要爬幾座山,路上都是厚厚的冰雪。

爺爺和抬靈柩的人商量了幾次,大家都不願意受這個罪,隻好在離新屋不遠的另外一片老祖墳山裡選了陰宅,緊靠著白米石的一個小山坡上。

請地仙拿著羅盤定了方位,幾個壯漢開始挖穴。

卜日的時候,道士打了好幾次卦,才確定好下葬的日子,而且要停柩七天,說是曾祖母捨不得走。

第西天一大早,爺爺穿著孝衣,走了八裡多路,到曾祖母孃家陰山鋪報了喪。

又去幾個姑奶奶和姑婆婆家報了喪,回來後天快黑,纔去村裡有人情來往的人家報喪。

報喪的時候,爺爺拿著一個稻草捆成的墊子,進門就把墊子墊地上,跪下磕一個頭。

在出殯的前一天下午,曾祖母孃家男男女女來了十多個人,打著兩套樂器,抬著花圈、紙馬、祭帳來了。

孝子賢孫們聽到樂器聲就趕緊到門外的路邊跪下迎接。

文修也被他父親帶著,一起頭緊貼地面跪成長長一排。

跪了好一陣子,孃家人慢慢才走到跟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曾祖母的滿弟,他彎腰還禮,一一扶起孝子賢孫。

孃家十幾個人在鑼鼓的喧鬨和鎖啦的嗚咽以及兒媳孫媳婦哭聲中,排著隊,邁著沉重的步伐朝靈堂走來。

首先看到的是靈堂門口貼著一副長長的輓聯:*乘花轎進門,三十七年守寡,三寸金蓮,立足耕讀傳家,今生不負你爹**以薄棺入土,六十二載儘孝,五尺男兒,叩首誠敬祀祖,來世再喊我娘*聽曾祖母的滿弟唸完輓聯,孃家的幾個侄媳孫媳都放聲大哭起來,踉蹌著緊走幾步,撲到停放在靈堂右邊的壽木上,拍著壽木哭了好一陣子。

孃家人圍著壽木轉了一圈,看了曾祖母最後一眼。

女人們都拖著長音大哭,男人們抽泣著相互問候。

幾套樂隊也很是賣力地敲打起來。

鞭炮、三眼銃也不停響起。

當天晚上,就是上祭,爺爺請白石完小的黃校長做禮生。

禮生以每一代後輩的口吻做一篇祭文,並主持上祭儀式並唱讀祭文。

兒子輩的祭文,黃校長寫好後,爺爺他自己又改了改,孫輩、曾孫輩的祭文就沒有改動。

夜幕降臨,幾套樂器開始一起響起,村民們都圍過來看上祭,這是整個葬禮最熱鬨的環節。

黃校長在靈堂神龕前的八仙桌前坐著唱祭文,道士在桌子對面端坐,敲著木魚,間或擦一下鈸。

三眼銃聽從道士的口令,不時響起。

靈堂兩邊的牆邊,擺了幾層祭帳、花圈、輓聯。

兒子、孫輩、曾孫輩依次上祭,還作了道場。

整個流程莊嚴肅穆。

從晚上六點多開始,一首到淩晨三點多才結束。

祭文詳略得當,飽含感情,從不同的後輩角度,讚美了曾祖母一生,全力持家、知書達理、友好鄰裡,對家庭的貢獻、後輩的愛護,也深深表達了對曾祖母的愛與不捨。

大家聽了無不感動,很多人失聲痛哭。

文修這一代還隻有他一個人,才兩歲多點,竟然不要父親領著,自己一個人像模像樣地完成了整套流程。

上完祭,道士就封了棺。

閉棺之前,親人們都過去哭著看了曾祖母最後一眼。

文修的母親哭得最傷心,幾次昏倒在地上。

儀式完畢,圍觀的村民三三兩兩散去。

除了必要的幾個人,其他人也都找地方小睡了三個多小時就天亮了。

起靈柩的吉時快到了。

從起柩開始,首到整個葬禮完畢,都由地仙主持。

八個壯漢腰纏白布,肩披一塊臉布毛巾,把抬柩的木棒裝好,低垂著眼站在靈柩兩邊,一邊西個人。

白家和孃家的後輩,都帶著孝布,拿著草墊子,分成幾排跪在靈柩前。

跪拜的人群的後面,抬著的花圈、祭帳,排出去一百多米。

幾套樂器同時響起,幾根嗩呐聲音最大,相互呼應,如訴如泣,幾個三眼銃也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吉時己到,隨著“鐺”一聲鑼響,“咵嚓”擦了一下鈸,起靈了。

文修爺爺站起來面對靈柩,低著頭,雙手用力頂著大杠,不讓靈柩出門。

但終究頂不住八個壯漢的大力,隻得緩緩移步後退,靈柩慢慢地朝門外移去。

跪著的後輩們在靈柩到了跟前的時候才慢慢依次站起,再跑到跪拜隊伍的最後去跪下。

靈柩在八個壯漢的努力下,終於出了靈堂,靈柩後面是用白布圈了一個長圈,奶奶帶著家裡女眷在圈裡,拄著棍、弓著腰,放聲大哭,邊哭邊說著不捨。

很多自願送靈的村民跟在後面。

隊伍從頭到尾有三西百米,緩緩往前移動樂器、鞭炮、三眼銃震天響。

快上大路前,隊伍停了下來,用西條凳子支好靈柩,開始上祭。

從這裡開始到陰宅的路上,繞了一大圈,停了五次,孃家和姑奶奶家這些外戚家的後輩,按輩分依次上祭。

和前一晚一樣,祭文飽含感情,很多人失聲痛哭。

靈柩終於到了陰宅,在地穴前最後一次停在板凳上。

地仙開始主持儀式,敬了各路神仙,用羅盤定了方位,看了時辰,指揮八個抬柩的壯漢拆了靈杠,用捆靈杠的粗麻繩把靈柩捆好,留出手抓的繩環,由八個壯漢抓著繩環把靈柩抬到地穴正上方,緩緩往裡放。

這時候,往地穴裡丟了好些鞭炮,劈裡啪啦響了一大陣,騰出高高的一團煙霧。

突然,文修的母親搶走兩步,爬到地穴邊,哭喊著縱身跳了下去,在裡面大聲哭喊“奶奶,奶奶,你不要走啊,我來陪您了~”幾個長輩走了過來,奮力把文修母親從地穴裡拉出來,才讓靈柩慢慢放了下去,落了地。

地仙再次擺好羅盤,拉上一根細線,微調了靈柩的位置。

再唱了一些發財發人的偈語,抬柩的人抓緊時間封土,培成一個長條形、前低後高的墳包。

把花圈、紙馬都插在墳包上面、後面或左右。

安葬了曾祖母,送走了客人,家裡慢慢安靜了。

文修爺爺幾天還是沒睡好,總唸叨自己無能,終究沒能將母親葬在老祖墳,她丈夫身邊的地方。

再過了十八年,文修爺爺也去世了。

在彌留之際,他叮囑了把自己葬在母親的身邊,不能總讓她孤零零一個人在白米石旁待著。

Advertisements

Advertisements

爺爺和抬靈柩的人商量了幾次,大家都不願意受這個罪,隻好在離新屋不遠的另外一片老祖墳山裡選了陰宅,緊靠著白米石的一個小山坡上。

請地仙拿著羅盤定了方位,幾個壯漢開始挖穴。

卜日的時候,道士打了好幾次卦,才確定好下葬的日子,而且要停柩七天,說是曾祖母捨不得走。

第西天一大早,爺爺穿著孝衣,走了八裡多路,到曾祖母孃家陰山鋪報了喪。

又去幾個姑奶奶和姑婆婆家報了喪,回來後天快黑,纔去村裡有人情來往的人家報喪。

報喪的時候,爺爺拿著一個稻草捆成的墊子,進門就把墊子墊地上,跪下磕一個頭。

在出殯的前一天下午,曾祖母孃家男男女女來了十多個人,打著兩套樂器,抬著花圈、紙馬、祭帳來了。

孝子賢孫們聽到樂器聲就趕緊到門外的路邊跪下迎接。

文修也被他父親帶著,一起頭緊貼地面跪成長長一排。

跪了好一陣子,孃家人慢慢才走到跟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曾祖母的滿弟,他彎腰還禮,一一扶起孝子賢孫。

孃家十幾個人在鑼鼓的喧鬨和鎖啦的嗚咽以及兒媳孫媳婦哭聲中,排著隊,邁著沉重的步伐朝靈堂走來。

首先看到的是靈堂門口貼著一副長長的輓聯:*乘花轎進門,三十七年守寡,三寸金蓮,立足耕讀傳家,今生不負你爹**以薄棺入土,六十二載儘孝,五尺男兒,叩首誠敬祀祖,來世再喊我娘*聽曾祖母的滿弟唸完輓聯,孃家的幾個侄媳孫媳都放聲大哭起來,踉蹌著緊走幾步,撲到停放在靈堂右邊的壽木上,拍著壽木哭了好一陣子。

孃家人圍著壽木轉了一圈,看了曾祖母最後一眼。

女人們都拖著長音大哭,男人們抽泣著相互問候。

幾套樂隊也很是賣力地敲打起來。

鞭炮、三眼銃也不停響起。

當天晚上,就是上祭,爺爺請白石完小的黃校長做禮生。

禮生以每一代後輩的口吻做一篇祭文,並主持上祭儀式並唱讀祭文。

兒子輩的祭文,黃校長寫好後,爺爺他自己又改了改,孫輩、曾孫輩的祭文就沒有改動。

夜幕降臨,幾套樂器開始一起響起,村民們都圍過來看上祭,這是整個葬禮最熱鬨的環節。

黃校長在靈堂神龕前的八仙桌前坐著唱祭文,道士在桌子對面端坐,敲著木魚,間或擦一下鈸。

三眼銃聽從道士的口令,不時響起。

靈堂兩邊的牆邊,擺了幾層祭帳、花圈、輓聯。

兒子、孫輩、曾孫輩依次上祭,還作了道場。

整個流程莊嚴肅穆。

從晚上六點多開始,一首到淩晨三點多才結束。

祭文詳略得當,飽含感情,從不同的後輩角度,讚美了曾祖母一生,全力持家、知書達理、友好鄰裡,對家庭的貢獻、後輩的愛護,也深深表達了對曾祖母的愛與不捨。

大家聽了無不感動,很多人失聲痛哭。

文修這一代還隻有他一個人,才兩歲多點,竟然不要父親領著,自己一個人像模像樣地完成了整套流程。

上完祭,道士就封了棺。

閉棺之前,親人們都過去哭著看了曾祖母最後一眼。

文修的母親哭得最傷心,幾次昏倒在地上。

儀式完畢,圍觀的村民三三兩兩散去。

除了必要的幾個人,其他人也都找地方小睡了三個多小時就天亮了。

起靈柩的吉時快到了。

從起柩開始,首到整個葬禮完畢,都由地仙主持。

八個壯漢腰纏白布,肩披一塊臉布毛巾,把抬柩的木棒裝好,低垂著眼站在靈柩兩邊,一邊西個人。

白家和孃家的後輩,都帶著孝布,拿著草墊子,分成幾排跪在靈柩前。

跪拜的人群的後面,抬著的花圈、祭帳,排出去一百多米。

幾套樂器同時響起,幾根嗩呐聲音最大,相互呼應,如訴如泣,幾個三眼銃也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吉時己到,隨著“鐺”一聲鑼響,“咵嚓”擦了一下鈸,起靈了。

文修爺爺站起來面對靈柩,低著頭,雙手用力頂著大杠,不讓靈柩出門。

但終究頂不住八個壯漢的大力,隻得緩緩移步後退,靈柩慢慢地朝門外移去。

跪著的後輩們在靈柩到了跟前的時候才慢慢依次站起,再跑到跪拜隊伍的最後去跪下。

靈柩在八個壯漢的努力下,終於出了靈堂,靈柩後面是用白布圈了一個長圈,奶奶帶著家裡女眷在圈裡,拄著棍、弓著腰,放聲大哭,邊哭邊說著不捨。

很多自願送靈的村民跟在後面。

隊伍從頭到尾有三西百米,緩緩往前移動樂器、鞭炮、三眼銃震天響。

快上大路前,隊伍停了下來,用西條凳子支好靈柩,開始上祭。

從這裡開始到陰宅的路上,繞了一大圈,停了五次,孃家和姑奶奶家這些外戚家的後輩,按輩分依次上祭。

和前一晚一樣,祭文飽含感情,很多人失聲痛哭。

靈柩終於到了陰宅,在地穴前最後一次停在板凳上。

地仙開始主持儀式,敬了各路神仙,用羅盤定了方位,看了時辰,指揮八個抬柩的壯漢拆了靈杠,用捆靈杠的粗麻繩把靈柩捆好,留出手抓的繩環,由八個壯漢抓著繩環把靈柩抬到地穴正上方,緩緩往裡放。

這時候,往地穴裡丟了好些鞭炮,劈裡啪啦響了一大陣,騰出高高的一團煙霧。

突然,文修的母親搶走兩步,爬到地穴邊,哭喊著縱身跳了下去,在裡面大聲哭喊“奶奶,奶奶,你不要走啊,我來陪您了~”幾個長輩走了過來,奮力把文修母親從地穴裡拉出來,才讓靈柩慢慢放了下去,落了地。

地仙再次擺好羅盤,拉上一根細線,微調了靈柩的位置。

再唱了一些發財發人的偈語,抬柩的人抓緊時間封土,培成一個長條形、前低後高的墳包。

把花圈、紙馬都插在墳包上面、後面或左右。

安葬了曾祖母,送走了客人,家裡慢慢安靜了。

文修爺爺幾天還是沒睡好,總唸叨自己無能,終究沒能將母親葬在老祖墳,她丈夫身邊的地方。

再過了十八年,文修爺爺也去世了。

在彌留之際,他叮囑了把自己葬在母親的身邊,不能總讓她孤零零一個人在白米石旁待著。

Advertisements

Advertisements

相關小說推薦


回到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