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薛真卿在冷宮牆頭衝趙淩雲攤開自己手掌,向他“展示”自己在課堂上被章太傅的戒尺打紅的掌心。
薛真卿嬌嗔道:“淩雲哥哥,都是聽了你的言論……今日課上大膽和先生說了‘大丈夫理當效仿範雎,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結果,你看,手掌都被太傅打紅了。”
說罷,她將雙手舉到趙淩雲眼前,擺了擺。
趙淩雲陡然一驚,抓握住薛真卿的手,憤憤然說道:“即使說錯了,也不必如此重罰。
何況人各有誌,章太傅一代鴻儒雅士,怎生就容不得學生有自己的見地?”
“先生說了,‘並非不容各抒己見,可爾等日後皆為人臣,國之股肱,怎可小小年紀就存錙銖必較睚眥必報之心?
氣度狹小、胸懷褊狹之人,為君則偏聽偏信難為明君,為臣則妒賢嫉能易成佞臣,所以今日必得罰你。
為師罰的不是你有想法,罰的是爾心胸狹隘。
’”薛真卿委屈巴巴地繼續說道,“可這些並不是我的想法啊。
淩雲哥哥,你可害得我好慘。”
趙淩雲蹙眉說道:“章載道是太子太傅,他說儘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勇、恭、廉,卻不曾教導太子有時需要殺伐決斷、有時必須鵰心雁爪……”“盛世之下還好,太子繼位,施仁政、省刑罰、薄賦斂、深耕易耨則可天下太平。
倘若生逢亂世,章太傅今日之舉何嘗不是斷了太子一柄利刃呢?”
“可如今這太平盛世,誰人又知,到底還能維持個幾年?”
最後那句話趙淩雲說得輕吞慢吐,似是在自言自語,即便捱得這麼近,薛真卿也幾不可聞。
趙淩雲說著,握著薛真卿的手上不知不覺使了勁兒。
薛真卿吃痛,“誒喲”了一聲。
趙淩雲緩過神來,連忙說道:“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說罷他攤開薛真卿的手,衝她掌心輕輕吹氣。
趙淩雲嗬出的氣息,輕輕掠過薛真卿的掌心,如鵝羽搔撓,留下絲絲麻癢……她心中一悸
“題畫嗎?”
趙淩雲笑道,“當然記得,既然己經答應,自不會賴了你的。”
說著,牽著榆樹枝丫上拴著的一根繩,從冷宮牆下提起一隻籃子,籃子裡裝著筆墨丹青和一隻新做的紙鳶。
趙淩雲問:“說吧,想題哪一首?”
薛真卿想了想答道:“東坡居士的那首《江城子》吧。”
“好!”
趙淩雲略加思索,便落筆在紙鳶上勾勒起來。
薛真卿在一旁支著腦袋,聚精會神地看著,時不時還偷偷瞥一眼埋頭作畫的趙淩雲。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一個鬚髯飄飄衣袂翻飛,左手牽著黃狗,右手擎著蒼鷹的不羈老者的形象躍然紙上。
薛真卿蛾眉微蹙:“淩雲哥哥畫得好是好,可這不是東坡居士那首《江城子》的意境啊……”“哪裡不對了?”
趙淩雲問,“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
鬢微霜,又何妨!
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你看看,我畫的‘老夫’多張狂,瀟灑不羈的……”薛真卿輕輕推搡了趙淩雲手臂一把:“哎呀,我要的不是這首密州出獵……淩雲哥哥可知還有一首《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的。”
“不曾讀過。”
趙淩雲搖頭。
薛真卿朱唇輕啟,微微露出皓皓貝齒,念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風起,薛真卿捧在手中的紙鳶被吹得覆在了她的面上,一驚之下,又險些跌落宮牆,趙淩雲連忙拽住了她,拉扯間薛真卿髮帶鬆脫,髮髻散開,一頭烏髮披瀉肩頭……清朗秀氣的束髮少年郎瞬間化身明豔可人及笄女嬌娃……紙鳶上的題畫筆墨尚未乾透,那隻蒼鷹的墨漬恰巧就印在了薛真卿的額上眉間,看著正似一隻飛鳳沖天而起。
趙淩雲先是大笑她的狼狽,揭下風箏之後,又覺著眉間飛鳳的薛真卿甚是好看,竟不知不覺看愣了神。
薛真卿在趙淩雲的凝視之下感到一陣窘迫,不覺羞紅了雙頰,低下了頭,這不經意的動作又平添了幾分女兒家嬌羞可人的神情。
趙淩雲一時間情難自己,輕輕一吻落在了薛真卿的額頭。
趙淩雲的雙唇人生初次感受到他人肌膚的溫熱……薛真卿的額頭也第一次感受到嘴唇的柔軟……酥麻的感覺又再度襲來,闔上雙目,身子細細密密地顫抖著,他們彼此感受著這種首擊心扉的顫栗……這次,薛真卿和趙淩雲,他倆誰都沒有再躲閃……趙淩雲鬆開扶著薛真卿肩頭的雙手,平息了下呼吸,幽幽說道:“方纔唐突了卿兒,莫要惱了我,從此便不再來尋我。”
薛真卿心中猶如小鹿亂撞,怦然不己,輕喘片刻之後仍舊心緒難寧。
她低頭喃喃細語:“卿兒豈會惱你,又怎會不來尋你,不知為何,每日見你都會心生歡喜,見不著的日子總會胸中慼慼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薛真卿聲音漸低,似梁間簷下燕呢喃。
“豈是我‘不往’,可惜,我囚於這冷宮,身同籠中鳥、池中魚……哪怕隻是想同你共放這紙鳶,都隻是奢望……”趙淩雲摩梭著風箏落寞地說著。
薛真卿忿然:“願有朝一日,天雷至天火起,劈裂這高牆燒燬這深宮,樊籠得破,還淩雲哥哥自由身。”
誰知,薛真卿一語成讖…
趙淩雲先是大笑她的狼狽,揭下風箏之後,又覺著眉間飛鳳的薛真卿甚是好看,竟不知不覺看愣了神。
薛真卿在趙淩雲的凝視之下感到一陣窘迫,不覺羞紅了雙頰,低下了頭,這不經意的動作又平添了幾分女兒家嬌羞可人的神情。
趙淩雲一時間情難自己,輕輕一吻落在了薛真卿的額頭。
趙淩雲的雙唇人生初次感受到他人肌膚的溫熱……薛真卿的額頭也第一次感受到嘴唇的柔軟……酥麻的感覺又再度襲來,闔上雙目,身子細細密密地顫抖著,他們彼此感受著這種首擊心扉的顫栗……這次,薛真卿和趙淩雲,他倆誰都沒有再躲閃……趙淩雲鬆開扶著薛真卿肩頭的雙手,平息了下呼吸,幽幽說道:“方纔唐突了卿兒,莫要惱了我,從此便不再來尋我。”
薛真卿心中猶如小鹿亂撞,怦然不己,輕喘片刻之後仍舊心緒難寧。
她低頭喃喃細語:“卿兒豈會惱你,又怎會不來尋你,不知為何,每日見你都會心生歡喜,見不著的日子總會胸中慼慼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薛真卿聲音漸低,似梁間簷下燕呢喃。
“豈是我‘不往’,可惜,我囚於這冷宮,身同籠中鳥、池中魚……哪怕隻是想同你共放這紙鳶,都隻是奢望……”趙淩雲摩梭著風箏落寞地說著。
薛真卿忿然:“願有朝一日,天雷至天火起,劈裂這高牆燒燬這深宮,樊籠得破,還淩雲哥哥自由身。”
誰知,薛真卿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