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國破那天,我和城中老弱拒降就死。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敵軍騎在馬背上的少年將軍。
他長得和我之前收留的啞巴阿蠻一模一樣。
在他靠近我的時候,我拿髮簪戳穿了他的胸膛,“去死吧。”
重活一世,我看著眼前快要被凍死的啞巴,吩咐道“把人給我丟遠點,別臟了我的地。”
“公主,真的要救這個乞丐嗎?”
我晃了晃腦袋,丫鬟小翠俏生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一睜眼,就看到了小翠被凍得紅撲撲的臉蛋。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黑漆漆的一團蜷縮在雪地裡,如果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那是一個人。
我回到了前世救下小啞巴的那天!
前世我就是看小啞巴可憐,大雪天的我不救他必死無疑。
結果卻沒有想到給自己的國家引狼入室,招來了一隻白眼狼,竟然滅了我的國。
胸口處萬箭穿心的疼痛感隱隱傳來。
我看著眼前快要被凍死的啞巴,吩咐道“把人給我丟遠點,別死在我面前,臟了我的地。”
“啊?”
小翠愣住了,明顯是被我這突然改變的想法給迷糊住了。
“公主你剛剛不是說要把人帶回府裡去嗎?”
“本宮後悔了。”
我拉著小翠的手就要往回走,生怕看多一眼躺在雪地上的人會忍不住上去補多一刀。
直到回到公主府,我都不敢相信我真的重生了。
我是趙國唯一的公主,名喚趙雅,也是父皇最小的孩子,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大的。
剛出生時,就被賜了“長安公主”的封號,剛剛及笄,父皇就特地在宮外建了一座公主府給我。
前世我在大雪天裡救了個很好看的啞巴,我給他取名叫阿蠻。
後來,這個啞巴成了敵國的將軍,帶軍隊滅了我的國。
回想起前世的一幕幕。
我攥緊了拳頭,對小翠吩咐道“叫人去盯著那個啞巴,確定他死了以後給他收屍。”
小翠雖然不明白但還是照做了。
派去的下人回來,一臉疑惑,“並未發現公主所說之人。”
我手裡端著的暖爐掉了下來,臉色慘白了一個度。
前世如果不是我救了啞巴,他早就該死在大雪天裡了。
如今人卻不見了蹤影。
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剛剛的雪地裡確實已經沒有了那個乞丐的身影。
我的嗓子發乾,唇色難看的很,“給本宮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2
找了好幾天,就差把整個汴京翻過來了,還是沒有找到啞巴的蹤影。
我不信一個將死之人能夠憑空消失,把府裡的侍衛都派了出去找。
還沒等找到人,我那吊兒郎當的三皇兄先找上門了。
父皇膝下有四子,其中二子和四子皆戰死,長子趙端為太子,剩下的便是三子趙基。
“長安,聽說你府上丟了個男子?”
三皇兄揮著手裡的摺子扇,笑得如同狐狸般,身上的脂粉味隔著老遠就聞到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往日裡我這三皇兄隻有缺錢的時候纔會想起我。
我撐著手,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要銀子去和小翠拿。”
聞言,趙基臉上的笑真誠了許多。
他正了正臉色,湊到了我的跟前,“沒事,哥哥知道你長大了,特地給你準備了個禮物給你。”
還沒等我說話,趙基的人就提著一個籠子進了來。
下人掀開罩著的白布,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在看到裡面蜷縮著的人時,我的瞳孔一顫,站了起來。
趙基卻以為我對這個禮物很滿意,露出了得意的笑。
“我就說吧,這個小乞丐長得這麼好看,你一定會喜歡。”
籠子裡儼然是我把汴京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的乞丐。
他明顯被人打理了一番,身上的汙垢褪去,露出了白皙的皮膚和讓人過目不忘的面孔。
前世我就是因為這張臉,將人留在了府裡。
我讓小翠丟給趙基
剛剛我和趙基的談話都被乞丐聽見了,但是他躺在籠子裡,一動也不動的,像是死了一樣。
在我靠近的時候,他突然掙開了眼睛。
我猝不及防的和他對視上了。
不知道怎麼描述這一雙眼睛,裡面的情緒濃鬱壓抑,像是一個被判定了死刑的死刑犯一樣。
前世我死前看到的好像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睛。
父兄慘死的畫面,敵軍屠城時百姓的慘叫……
一幕幕血腥的畫面在我的腦海中浮現。
恨意滋長。
但是很快,乞丐就錯開了我的視線,蒼白的臉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縮在了角落裡。
一切彷彿好像都是我的錯覺。
在一旁的小翠上前晃了晃手,眼裡浮現出一抹疑惑,“公主?”
我回過神來,垂下了眼眸,“把人關進地牢裡,每天都給我打,隻要吊著一口氣不讓他死就行。”
小翠倒吸了一口冷氣,瞪大了眼睛,看著半死不活的啞巴求情,“公主你要是不喜歡這個啞巴,我們就把他趕出去好了,何必臟了你的手。”
可當我的一個眼神看過去時,小翠噤聲了。
3
啞巴被丟進了地牢。
按照我的吩咐,每天進行鞭打,然後又最好的傷藥吊著他的命,不讓他死。
就這樣過了幾天,我都快要忘記地牢裡的這號人時,小翠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說啞巴人快不行了。
我決定前往地牢為他收屍。
剛進地牢,就聞到了一股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小翠在一旁急得不行,想要勸我不要進去。
“公主你身子矜貴,怎麼能進這種肮臟地方呢,萬一皇上怪罪下來,小翠一個腦袋可不夠砍的。”
我直接叫她在外面等我。
踏入地牢,直到我親眼看見,才發現小翠每日稟告給我的情況已經是被她美化過的。
眼前的十字木樁上掛著一個人,渾身血汙,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胃裡瞬間翻江倒海,被我生生地忍住了。
聽到了腳步聲,啞巴顫抖著眼睫掙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黑得讓人發慌。
我按下了旁邊的機關,一聲悶響後,啞巴從木樁上被放了下來。
我背過了有些顫抖的手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還有什麼遺言嗎?”
啞巴躺在地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
他望著我,像是看著救世主一般,滿是汙垢的手抓住了我的腳踝,弄臟了我白色的鞋襪。
啞巴說不了話,就隻是無聲地看著我流淚。
他的眼睛被淚水洗過,顯得更加明亮,猶如初生稚子般純淨。
在長久的靜默之中,我咬牙向外面喊道,“小翠叫大夫過來!”
啞巴昏死了過去。
4
我邁出了地牢,發現後背一片濡濕。
我最終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這一關。
前世是前世,現在的啞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我平白無故地殺了他,違背了我多年來受的教育。
父皇曾教導我,不可濫殺無辜。
如今的啞巴又何其無辜。
啞巴傷得很嚴重,在一堆珍貴草藥下,不出一個月竟然好的七七八八了。
我去偷看了好幾回。
拿不準到底要怎麼處理這個啞巴。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把人放到身邊最放心。
於是讓小翠教啞巴府裡的規矩,讓他跟在我身邊做個粗使下人。
啞巴穿上了公主府裡的下人服飾,一身粗布麻衣卻還是有些難掩他身上的氣質和樣貌。
小翠也被他的皮囊騙了去,天天在我面前替他說好話。
“公主,你總得給他取個名字吧,不能啞巴啞巴地叫,多難聽啊。”
“那就叫阿狗。”我眼皮子也沒有掀一下。
小翠的胖臉皺了起來,“公主,這名字也太難聽了。”
在小翠的強烈反對下,“阿狗”這個名字沒有被采用。
於是啞巴又叫回了前世的名字,“阿蠻”。
阿蠻除了平日裡給我打熱水,當轎凳,還要把我做功課。
我每日在他的耳邊說“救命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就是怕自己再養出一個白眼狼。
在我的教導下,我說東阿蠻決不會往西,非常地聽我的話。
5
太子哥哥生辰宴,我帶著小翠和啞巴去了。
在逛園子的時候撞見了剛纔書房裡走出來的太子哥哥。
他眉頭緊皺,像是被煩事纏繞。
我像小時候那樣從後面撲了過去,想要嚇他。
太子哥哥直接抓住了我的手,笑得無奈又寵溺,“什麼時候來的?”
我給他做了個鬼臉,“剛到,帶小翠去小廚房找桂花糕吃。”
聞言,太子哥哥點了點頭。
我正準備走,就被叫住了。
下一秒,太子哥哥拔出了旁邊侍衛的劍,將刀刃抵向了在我身後的啞巴。
小翠被嚇得小臉都白了,還死死地站在我面前擋著。
眼看著刀刃劃破了啞巴的脖子,滲出了些血,看著有些嚇人。
而太子哥哥的眼神卻越來越冷。
“你是什麼人?”
啞巴望向我,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是依賴。
我捏了捏手指,站到了太子哥哥面前,“皇兄,這是長安府裡撿來的一個啞巴。”
聞言,太子哥哥的眼裡劃過一抹錯愕,緊縮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
“長安,這人交給皇兄,我有事要問他。”
太子哥哥說完,就揮手讓人把啞巴押了下去。
見我一臉擔憂,太子哥哥捏了捏我的臉,“放心,若他沒有問題,我會讓他回來的。”
好好的宴會被這個插曲打斷,我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思。
啞巴牽扯了太多的事情。
突然被太子哥哥的人帶走,我心裡有些無底。
6
啞巴被草草地埋了。
我被父皇和太子哥哥勒令乖乖待在公主府裡待嫁。
馬車拉著一箱又一箱地聘禮往公主府裡抬,紅色堆滿了整個前院。
小翠忙得不可開交,在拚命地清點著。
可是越臨近婚期,我心裡越是覺得不安。
總感覺要發生什麼大事了一樣。
父皇和太子哥哥也行為異常,我每次求見都被拒絕了,看見他們也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
就連向來最清閒的三皇兄也不去逛青樓了,天天往宮裡跑。
父皇特地請了朝天寺的大師算得良辰吉日。
可我換上嫁衣,剛上轎,天上就打了一聲悶雷。
小翠坐在我的身邊,東看西看的,就沒有一下停著。
我一把拉住了她,有些好笑,“今日是本宮出嫁,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公主,你說我們下次會是什麼時候回來呢?”小翠皺著臉,心情有些低落。
我看了眼轎簾外的街道,看著眼前的紅蓋頭,拍了拍小翠的手,沒有說話。
隊伍剛走出一裡路,就發生了變故。
前方傳來了陣陣嘲哳的聲音。
小翠探出頭看了看,回頭說“公主,是城門的方向。”
下一秒,街道兩旁衝出了很多穿著鐵甲的人,迎親的隊伍很快就被衝的四分五散。
父皇派來保護我的侍衛們紛紛上前抵抗。
小翠扶著我走出了轎子,就要往旁邊的酒樓去躲。
另外一群百姓突然衝了出來,把我和小翠給衝散了。
我躲在門後,看清楚了那些士兵身上衣服。
一股寒意從腳底上升起。
那些士兵和前世我看見的破城的那群士兵穿著的衣服一模一樣!
百姓的哭喊聲,刀劍的刺耳聲,還有逐漸濃鬱的血腥味。
曾經成為我夢魘的場景再一次的成為了現實。
我被一個人撞倒在地,頭上的蓋頭掉了下來。
灰塵揚起,我聽見了清晰的馬蹄聲。
馬停在了我的面前。
抬頭望去,如墜冰窖。
“真的是你,你還沒有死。”
我的眼睛紅的嚇人,彷彿隨時會滴落血淚。
隻見身穿紅色錦袍的青年帶著黑色的發冠,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綻放出一抹動人心魄的笑。
“公主,我來娶你了。”
我每日在他的耳邊說“救命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就是怕自己再養出一個白眼狼。
在我的教導下,我說東阿蠻決不會往西,非常地聽我的話。
5
太子哥哥生辰宴,我帶著小翠和啞巴去了。
在逛園子的時候撞見了剛纔書房裡走出來的太子哥哥。
他眉頭緊皺,像是被煩事纏繞。
我像小時候那樣從後面撲了過去,想要嚇他。
太子哥哥直接抓住了我的手,笑得無奈又寵溺,“什麼時候來的?”
我給他做了個鬼臉,“剛到,帶小翠去小廚房找桂花糕吃。”
聞言,太子哥哥點了點頭。
我正準備走,就被叫住了。
下一秒,太子哥哥拔出了旁邊侍衛的劍,將刀刃抵向了在我身後的啞巴。
小翠被嚇得小臉都白了,還死死地站在我面前擋著。
眼看著刀刃劃破了啞巴的脖子,滲出了些血,看著有些嚇人。
而太子哥哥的眼神卻越來越冷。
“你是什麼人?”
啞巴望向我,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是依賴。
我捏了捏手指,站到了太子哥哥面前,“皇兄,這是長安府裡撿來的一個啞巴。”
聞言,太子哥哥的眼裡劃過一抹錯愕,緊縮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
“長安,這人交給皇兄,我有事要問他。”
太子哥哥說完,就揮手讓人把啞巴押了下去。
見我一臉擔憂,太子哥哥捏了捏我的臉,“放心,若他沒有問題,我會讓他回來的。”
好好的宴會被這個插曲打斷,我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思。
啞巴牽扯了太多的事情。
突然被太子哥哥的人帶走,我心裡有些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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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被草草地埋了。
我被父皇和太子哥哥勒令乖乖待在公主府裡待嫁。
馬車拉著一箱又一箱地聘禮往公主府裡抬,紅色堆滿了整個前院。
小翠忙得不可開交,在拚命地清點著。
可是越臨近婚期,我心裡越是覺得不安。
總感覺要發生什麼大事了一樣。
父皇和太子哥哥也行為異常,我每次求見都被拒絕了,看見他們也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
就連向來最清閒的三皇兄也不去逛青樓了,天天往宮裡跑。
父皇特地請了朝天寺的大師算得良辰吉日。
可我換上嫁衣,剛上轎,天上就打了一聲悶雷。
小翠坐在我的身邊,東看西看的,就沒有一下停著。
我一把拉住了她,有些好笑,“今日是本宮出嫁,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公主,你說我們下次會是什麼時候回來呢?”小翠皺著臉,心情有些低落。
我看了眼轎簾外的街道,看著眼前的紅蓋頭,拍了拍小翠的手,沒有說話。
隊伍剛走出一裡路,就發生了變故。
前方傳來了陣陣嘲哳的聲音。
小翠探出頭看了看,回頭說“公主,是城門的方向。”
下一秒,街道兩旁衝出了很多穿著鐵甲的人,迎親的隊伍很快就被衝的四分五散。
父皇派來保護我的侍衛們紛紛上前抵抗。
小翠扶著我走出了轎子,就要往旁邊的酒樓去躲。
另外一群百姓突然衝了出來,把我和小翠給衝散了。
我躲在門後,看清楚了那些士兵身上衣服。
一股寒意從腳底上升起。
那些士兵和前世我看見的破城的那群士兵穿著的衣服一模一樣!
百姓的哭喊聲,刀劍的刺耳聲,還有逐漸濃鬱的血腥味。
曾經成為我夢魘的場景再一次的成為了現實。
我被一個人撞倒在地,頭上的蓋頭掉了下來。
灰塵揚起,我聽見了清晰的馬蹄聲。
馬停在了我的面前。
抬頭望去,如墜冰窖。
“真的是你,你還沒有死。”
我的眼睛紅的嚇人,彷彿隨時會滴落血淚。
隻見身穿紅色錦袍的青年帶著黑色的發冠,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綻放出一抹動人心魄的笑。
“公主,我來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