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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新郎(三)((雙更合一)“念這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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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元祈四下望去,這片沼澤到處都很像,置身其中,會有種不知身在何時何方的空茫感。

  他遲疑著問:“我們會不會走錯路了?”

  奚泊淵的重刀已經出鞘了,刀刃薄光流轉,“應該不會,我們路上留了標識。”

  孟婆冷哼一聲:“楚家的靈氣標識絕無可能出錯,除非,那是一個根本到不了的地方——“

  “誰說到不了,你們就是走岔了!”

  這時,一旁忽然響起一個孩童的聲音,白元祈聽到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看到阿織走近,才意識到是薑姐姐身邊的無支祁在說話。

  初初從阿織發間的銀簪化成人形,他落在地上,“這裏根本不能像你們那麽走。”

  初初抱著手,把頭偏去一邊:“我怎麽知道?我也是第一次來。”

  阿織看初初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嗜睡過一段時日後,初初勘破結界的本事好像增長了一大截,上回判官“請”她去見地煞尊,初初臨時化為蜉蝣,居然從一個分神期修士的結界邊緣鑽了出去。

  眼下有外人在,阿織沒提初初的異常,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何必多說惹來麻煩。

  奚泊淵道:“你說我們走錯了,那你帶路。”

  初初不喜歡除了阿織以外的所有修士,沒好氣道:“你是誰啊,你讓我帶路我就要帶路嗎?”

  初初聽她一提,立刻點頭:“好吧,不過我也不確定能不能找對地方,這裏彎彎繞繞的,走錯了可不許怪我。”

  他說著,瞳孔深處浮現出微不可見的金渦,辨了辨方向,繞過半折的戰旗,朝濃霧的反方向走去。

  初初並不走直線,他忽而前進,忽而後退,有時直接掉頭,有時又在同一個地方兜好幾個圈子,眾人起初還猶豫,然而跟他走著走著,沼澤中心的濃霧竟真的近了。

  再次繞過半折的戰旗,那團濃霧居然顯現出它真實的樣子。

  它像一個龐大的漩渦,茫茫氣流在其中流轉、攪動,隨著濃霧顯形,四野也湧出極重的血腥氣,那是屍山血海的氣息,像是有萬千人葬身在此,阿織想起來,這個地方是當年兩軍交戰最激烈的地方。

  眾人正不知是進是退,濃霧深處,忽然傳來一陣低笑。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淒清,荒涼,且可怖。

  緊接著,一頂四抬的花轎從霧中穿行而過,四個轎伕神情木訥,轎旁卻跟著一個手持喜帕,身著吉服的女子,她是踮著腳走路的,走得輕且慢,就像花樓裏教的那樣,一邊走,還一邊在唱:“負心漢,薄情郎,鴛鴦樓裏養嬌娘,將門妻,折戟還,盼郎千日郎不歸……”

  花轎走到濃霧中央,似乎覺察到什麽,漸漸停了下來,那個女子的步子也頓住了,她低笑一聲,慢慢別過臉來。

  隔著濃霧,阿織看不清她的樣子,然而視線對上的一刻,她忽然感到沖天的鬼氣鋪天蓋襲來,怨念之濃幾乎是她平生僅見。

  其餘人也覺察到了敵意,孟婆額間的流蘇已恢覆成銀鏈的樣子,白元祈的畫卷鋪開,奚泊淵握刀在手,他沒有一刻遲疑,舉刀便朝鬼氣劈去!

  這時,阿織道:“不對勁,回來!”

  她說不清哪裏不對勁,在對上女鬼目光的刹那,她感到靈力的流逝變得更快,就像奚琴說的,靈力不是被吸走,也沒有化散,是被擱放在了另一個地方,碰不著了。

  阿織忽然覺得毛骨悚然,而這感覺,與她在焦眉山、長壽鎮所經曆過的一模一樣。

  奚琴壓根沒有上前,白元祈聽到阿織阻攔,想也不想,立刻收了畫軸,孟婆回頭看了阿織一眼,對奚泊淵道:“走!”

  幾人同時後撤,轉瞬便回到沼澤地的邊緣。

  那霧中的女鬼竟不曾追來,刹那間,濃霧漸漸聚合,再也不見漩渦似的氣流,聽不見古怪的歌聲,沼澤地又恢複寂靜淒惶,似乎方纔的一切都是幻覺。

  白元祈驚魂未定,小聲問阿織:“薑姐姐,剛纔的女鬼,是莊夭夭嗎?”

  崔寧說過,莊夭夭常在小曲裏唱“負心漢,薄情郎”,與適才女鬼唱的一模一樣。

  孟婆盯著阿織:“你為何說那裏不對勁?”

  “直覺。”阿織沒多解釋,“隱約覺得那女鬼在故意把我們往漩渦裏引。”

  她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直覺了,原因不明,阿織懷疑會不會和她魂上的溯荒印有關。

  孟婆看了阿織一會兒,說:“我信你。”

  拋開地煞尊說的,薑氏女身上有古怪不提,就事論事,能順利找到兩枚溯荒碎片,這個同伴本身就值得相信。

  再者,對於修士而言,厲鬼其實不好對付,它們不像妖獸那樣境界分明,弱則弱,強則極強,全看怨念積攢,飄忽不定。

  適才莊夭夭身上的磅礴鬼氣,任何修士都覺得棘手,謹慎是對的。

  孟婆道:“那依你看,我們眼下怎麽辦?”

  初初被女鬼嚇壞了,眼下已化成簪子,躲回阿織發間,阿織沒再喚他出來引路,在初起的暮色裏,分辨著回城的路:“你們不覺得,山南城太平靜了麽?”

  奚泊淵不解,問奚琴:“平靜不對嗎?”

  奚琴道:“我凡間來得少,但也聽說凡人最是草木皆兵,短短不到兩年時間,城中嫁了好幾次新郎,最後新郎和新婦都慘死而亡。此事若發生在景寧,不說人心惶惶,奚家定會徹查到底,仙家尚且如此,但你看山南城,人們提起嫁新郎,隻當是個風俗,鬨鬼二字敷衍而過,更在意的反倒是丟人,死了多少人好像不值一提,似乎這事與他們不相關,他們隻是在隔岸看戲。我猜,這是仙子所指的‘平靜’的意思。“

  這麽一說,奚泊淵想起來了,知味館那些茶客們提起嫁新郎,害怕是有的,更覺得丟人,就跟瞧熱鬨一樣。

  阿織道:“所以,我想再去城中問問,看能否從百姓口中探出虛實,若實在不行——”轉眼間,幾人已回到了城門口,她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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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荒原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片沼澤是最後的選擇,沒其他法子了,我們再去試試不遲。”

  孟婆道:“那好,我們兵分兩路,你去城中打探虛實,崔寧那邊我不放心,那廖家公子今夜子時就要出嫁,我得過去盯著。”她說著,道,“元祈,奚泊淵,你們倆跟我。”

  奚泊淵想跟奚琴一起,不想在孟婆這裏捱罵,說:“我為什麽要跟你?”

  奚泊淵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奚琴已經準備與阿織離開了,聞言,頓住步子,回過頭,挑眉看他一眼。

  奚泊淵認命了,對孟婆道:“行,我跟你。”

  阿織沒有在城中挨家挨戶地打聽,她匿了形,直接往縣衙去,路上瞧見一株無患子,順手摘了一枝,用靈力催髮結果。

  縣令不在衙門,主簿倒是在值房裏整理文書,阿織推開值房的門,主簿見了她,惱道:“什麽人,竟敢擅闖衙門重地,外頭怎麽不知道攔——”

  不待他把話說完,阿織摘下一顆無患子的果實,遞到他手中,“我要見城中所有認識莊夭夭、前任縣令、洛家女,以及看過嫁新郎的人。”

  主簿愣愣地接了無患子,呆了一會兒,原本惱怒的神色一掃而空,他忽然熱情起來,欣喜道:“原來是仙長!仙長蒞臨鄙衙,鄙衙當真蓬蓽生輝!”說著,躬身把阿織與奚琴往裏請,“仙長快請上座,小的這就去辦仙長交代的差事。”

  奚琴不知阿織施了一個什麽法術,驚異地看了她一眼,跟她一道在上首坐了。

  主簿隻道是仙人差務不可耽擱,道辭後,立刻退下了,然而走了沒一會兒,他又回來了,手裏捧著糕餅,拎著熱茶,自責道:“瞧我這腦子,仙長一來,竟樂昏了頭,忘了給仙長看茶,真是罪過!”說著,他把盛著糕餅的碗碟擱在阿織手邊,恭敬地點上茶,還捧了一杯給奚琴。

  等主簿再次離開,奚琴問:“他這是被奪舍了?”

  她握著茶盞,垂眼坐著,不知道該怎麽說:“是從前,我師門使的一些小把戲。”

  說白了問山教的,她跟問山來過幾趟凡間,問山圖方便,慣愛拿這一套把戲蠱惑凡人,一點都不難,她在一旁看,看一眼就會。

  “我師父他……會養一些精怪,有一種精怪叫魅羊,身上的氣息會讓凡人聽從自己心意辦事,事後還會忘卻,且這種氣息,修士可以用靈氣模仿,也不會傷害凡人,我適才把這氣息附在了無患子上。”阿織一時間覺得難以啟齒,解釋道,“我沒用過幾次,不知道這主簿會這麽……”

  這麽熱情。

  仙人不能隨意對凡人使靈術,問山這招,算是鑽了個空子,便過錯推到魅羊上,有移花接木的嫌疑。

  “師父?”奚琴問。

  徽山薑瑕可不像有這等意趣的人。

  相識這麽久了,他也不認為阿織是從徽山。

  “我觀仙子身手不凡,似乎與傳聞不符,不知仙子師從何人,學藝何方?”

  阿織沒有回答,奚琴並不在意,又問:“念,這個纔是仙子的真名?”

  這是她告訴姚思故的名字,當時奚琴也在一旁。

  阿織道:“不是。”

  奚琴笑了笑:“不知怎麽,我覺得‘念’字比‘薑遇’二字更稱仙子。”

  很快,主簿回來了。他暫且得了無患子上的仙力,來去如風,挑挑選選找了二十來號人,引來值房。

  值房的地方不夠大,不過無妨,奚琴順手結了結界,二十來人整整齊齊地立在屋中,主簿上前,小心翼翼地問:“聽聞仙長蒞臨寒衙,我等凡俗子弟無一不激動喜悅,不知仙長可否將手中仙寶也賞給諸人一顆,以慰他們敬仰仙長之心?”

  無患子的果實很多,阿織“嗯”一聲,摘下樹果,贈給諸人。諸人依次排隊來領,果子到了手裏,他們奉為圭臬,高興不已,甚至相互攀比大小形狀,看到別人的更加圓潤飽滿,就要捶胸頓足,奚琴忍俊不禁,低聲笑起來。

  主簿倒也知道規矩,很快讓眾人安靜下來,恭順地說:“仙長,您想問什麽,儘管問他們好了。”

  阿織點了下頭,徑自道:“莊夭夭,你們可認識?”

  “認識認識,不就是梅縣令那個姘頭麽!”

  “凝香館的頭牌,長得可美哩!”

  “美有什麽用,她心眼可壞了,脾氣也不好,還通敵,我情願討個相貌平平心地善良的娘子,也不要她這種!”

  問話一出,眾人七嘴八舌道。

  有人擠到前面,對阿織道:“他們知道的不全,仙長,俺跟您說,這個莊夭夭身世挺可憐的,她十多歲被拐賣,被人糟蹋後,連夜逃來邊關,成了個乞兒,蠻子在關外撿到她,給了她幾口飯吃,她就把他們當恩人,蠻子看她漂亮,讓她去勾引梅縣令,她當報恩,就去了。不過人麽,相處得久了,總能處出幾分感情,這個莊夭夭後來大概對梅縣令動了真心,非要縣令休妻娶她。哦對了,為這個,她還跟洛纓吵過。有回她倆鬨得可厲害了,洛纓還追到妓館,把她從裏頭揪出來。”

  說話人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晚春的天,他上身穿了一件短褂,外衣披著,結實又健壯。

  “洛纓,就是那個洛家女的名字?”阿織問。

  “對,別看那梅鬆照長得英俊端正,但俺覺得,為了這麽個負心漢打起來,這倆女人都挺不值當的。”壯漢道。

  奚琴起了疑:“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洛、梅兩家已經沒人了,凝香館也散了,兩年時光足以沖淡許多記憶,這壯漢不但知悉事情因果,連洛家女的閨名都知道。

  他問這話的原意,是疑心壯漢與莊夭夭或是洛家走得近,沒想到壯漢一下子就不高興了,他嚷嚷道:“俺怎麽不能知道得這麽清楚了?俺不知道,還不允許俺打聽了?俺就愛打聽,這也是錯的嗎?”

  他平日裏大抵受過不少委屈,非常敏感,而今受仙氣所擾,心緒不必遮掩,全都宣泄出來:“難道這世上隻許婦人議論家長裏短街坊八卦,俺們男人就得沉默,就不許說話麽,就該心係正務麽?俺們也愛議論,也有好奇心!俺平日裏替人擔貨,勞累一天閒下來,就愛聽牆根,每聽來幾耳朵,俺就高興,能跟人閒磕牙,俺就暢快!就說城中嫁新郎,甭管他幾時出嫁,俺都能大半夜起身去湊熱鬨!城中隻要嫁新郎,回回少不了俺!仙長您說,如果不允許男人湊熱鬨,那俺的日子得少去多少樂趣,這世道對男人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奚琴:“……你說得對。”

  阿織道:“你說每回嫁新郎,你都去湊熱鬨,那這城中一共嫁過幾回新郎?”

  壯漢卻不搶著回答,他端著,等著其他人猶猶豫豫地回答——

  “三回吧?”

  “不對,兩回。”

  “我怎麽記得有五六回了?”

  壯漢得意道:“一共四回。第一回姓高,是個外來商賈;第二回姓吳,是一個教書先生;第三回姓王,好像是個武夫;眼下這回是第四回,廖家公子,他雖然已經快到而立之年,奈何出生好,家中有田地,收租子就可以過活。”

  壯漢說著,想起什麽,看了眼外間黑儘的天色,摩了摩拳,恭敬地請示:“仙長,您能不能問快點,今夜廖家公子就要出嫁了,俺過會兒還得去瞧熱鬨呢。”

  阿織問:“送嫁的一路,你都跟著?”

  “是啊。”

  “那你可在送嫁的途中,看到莊夭夭了?”

  “看……”聽了這一問,壯漢卻遲疑了,其餘人也露出和他一樣的神色,半晌,壯漢道,“好像看到了,但是不確定,她好像每回都來,隻要來,都哼她那首小曲,之後轎子也會掉頭,往城外那片沼澤去,但是……”

  阿織盯著他:“但是什麽?”

  “但是好像又不對,我記得我明明是跟到了城外的,但第二天醒來,又在家中,連怎麽回去的都不知道,唉,可能是吃酒吃忘了吧。”

  壯漢這話一出,其餘人紛紛附和。

  阿織心中微微瞭然,也就是說,對於城中這些百姓來說,即便他們每回都去送嫁,但送嫁的記憶,隻停留在新郎上轎,莊夭夭出現的那一刻,之後發生的一切,對他們來說與夢境無異?

  這倒不奇怪,厲鬼會幻術,不知出於什麽目的,蠱惑了城中百姓,讓他們分不清所經曆的一切是真是假。

  阿織道:“所以,這些嫁出去的新郎都死了,你們也不太在意?”

  眾人七嘴八舌道:“唉,他們自己要找死,怪誰呢?”

  “死了就死了,這城中又不是沒死過人?”

  “是,衙門裏這麽多案子沒破,總不能因為死了一兩個新郎,就不查別的案子了,他們是自己要出嫁的。”主簿也回答道。

  適才那名壯漢道:“在意啊,但這都是從前的事了,在意這麽多有什麽用?”

  阿織於是不再多問,她信手幻化出兩幅畫像,畫像浮於半空,正是此前,來山南城尋找溯荒蹤跡的楚家刀修的模樣——阿織來縣衙前,孟婆給她的。

  “這兩個人,你們見過嗎?”

  在場無一不是瞭解洛、梅兩家,或是湊過嫁新郎熱鬨的人,看了畫像,眾人都覺得眼熟,紛紛擰眉深思。

  過了一會兒,忽有人道:“是了,我想起來了,這個瘦一些的是當時吳家新郎出嫁那會兒,抬轎的轎伕,他當時到我這裏來找差事,我介紹他去的。”

  “不對不對,他分明是吳家請的賓客,賓客名單還是我擬的。”

  “怎麽是賓客呢?他是喜轎邊的伴嫁郎啊,他跟吳家關係好,吳家挑了他做伴嫁郎,還是吳公子親口告訴我的。”

  又有人指著第二張畫像道:“說起賓客我想起來了,這個樣貌很和氣的是王家請的賓客。”

  “不對,他是張羅宴席的夥計!”

  “你們都記岔了,他纔是伴嫁郎!”

  阿織聽著眾人爭論不休,心中浮起團團疑雲,賓客、夥計、轎伕,伴嫁郎,為何會有這麽多身份?

  這些百姓都是凡人,又受了她無患子仙力的影響,是就是,非則非,絕無可能說假話。

  既然每個人說的都是真話,為何他們的答案又如此不一樣?

  這時,奚琴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適才那名壯漢身上,眼睜睜看著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問:“你想起什麽了?”

  壯漢似乎非常費解,連心中都湧起莫名懼意,不斷地道:“不對啊,這不對……”

  他指向第一張畫像:“俺怎麽記得……這個人,就是第二回出嫁的吳家公子,那個教書先生;還有這個樣貌和氣的——”他指向第二張畫像,“他是第三個出嫁的,姓王的武夫。”

  “你說什麽?”阿織怔道。

  心中印象漸漸清晰,壯漢很快篤定道:“是了!就是他們!那兩回嫁新郎,俺都去湊過熱鬨,親眼看到他們被送上花轎的!”

  這一刻,阿織忽然想起白天時,崔寧在知味館說過的話——

  “我已暗中接近廖姓人家多日,有了俗世的身份,他們最初邀請的賓客就有我,廖家公子也答應讓我送親。喜轎旁有伴嫁郎,我已說服廖公子,讓我做這個伴嫁郎……孟婆大人信我,這城中究竟有何古怪,溯荒到底在何方,今夜子時,出嫁之刻,我必能勘破分曉……”

  與之同時,奚琴也反應過來了,道:“不好,崔寧那邊有問題。”

  話音落,阿織已收回了無患子上的靈力,奚琴當即撤了結界,下一刻,兩人已同時出現在了縣衙外,亟亟往廖家趕去。

  纔剛舉步,中夜中隻聞一陣鑼鳴,半空中燃起一張傳音符,符中傳來孟婆冷靜,卻帶著一絲寒意的聲音:“崔寧出事了。”

  五裏外,廖家。

  孟婆與奚泊淵、白元祈站在人群中,眼睜睜看著崔寧穿著吉服,被伴嫁郎扶著下了階梯,他臉上有即將出嫁的喜悅,任憑喜婆為自己罩上蓋頭,坐入了花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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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沉默,就不許說話麽,就該心係正務麽?俺們也愛議論,也有好奇心!俺平日裏替人擔貨,勞累一天閒下來,就愛聽牆根,每聽來幾耳朵,俺就高興,能跟人閒磕牙,俺就暢快!就說城中嫁新郎,甭管他幾時出嫁,俺都能大半夜起身去湊熱鬨!城中隻要嫁新郎,回回少不了俺!仙長您說,如果不允許男人湊熱鬨,那俺的日子得少去多少樂趣,這世道對男人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奚琴:“……你說得對。”

  阿織道:“你說每回嫁新郎,你都去湊熱鬨,那這城中一共嫁過幾回新郎?”

  壯漢卻不搶著回答,他端著,等著其他人猶猶豫豫地回答——

  “三回吧?”

  “不對,兩回。”

  “我怎麽記得有五六回了?”

  壯漢得意道:“一共四回。第一回姓高,是個外來商賈;第二回姓吳,是一個教書先生;第三回姓王,好像是個武夫;眼下這回是第四回,廖家公子,他雖然已經快到而立之年,奈何出生好,家中有田地,收租子就可以過活。”

  壯漢說著,想起什麽,看了眼外間黑儘的天色,摩了摩拳,恭敬地請示:“仙長,您能不能問快點,今夜廖家公子就要出嫁了,俺過會兒還得去瞧熱鬨呢。”

  阿織問:“送嫁的一路,你都跟著?”

  “是啊。”

  “那你可在送嫁的途中,看到莊夭夭了?”

  “看……”聽了這一問,壯漢卻遲疑了,其餘人也露出和他一樣的神色,半晌,壯漢道,“好像看到了,但是不確定,她好像每回都來,隻要來,都哼她那首小曲,之後轎子也會掉頭,往城外那片沼澤去,但是……”

  阿織盯著他:“但是什麽?”

  “但是好像又不對,我記得我明明是跟到了城外的,但第二天醒來,又在家中,連怎麽回去的都不知道,唉,可能是吃酒吃忘了吧。”

  壯漢這話一出,其餘人紛紛附和。

  阿織心中微微瞭然,也就是說,對於城中這些百姓來說,即便他們每回都去送嫁,但送嫁的記憶,隻停留在新郎上轎,莊夭夭出現的那一刻,之後發生的一切,對他們來說與夢境無異?

  這倒不奇怪,厲鬼會幻術,不知出於什麽目的,蠱惑了城中百姓,讓他們分不清所經曆的一切是真是假。

  阿織道:“所以,這些嫁出去的新郎都死了,你們也不太在意?”

  眾人七嘴八舌道:“唉,他們自己要找死,怪誰呢?”

  “死了就死了,這城中又不是沒死過人?”

  “是,衙門裏這麽多案子沒破,總不能因為死了一兩個新郎,就不查別的案子了,他們是自己要出嫁的。”主簿也回答道。

  適才那名壯漢道:“在意啊,但這都是從前的事了,在意這麽多有什麽用?”

  阿織於是不再多問,她信手幻化出兩幅畫像,畫像浮於半空,正是此前,來山南城尋找溯荒蹤跡的楚家刀修的模樣——阿織來縣衙前,孟婆給她的。

  “這兩個人,你們見過嗎?”

  在場無一不是瞭解洛、梅兩家,或是湊過嫁新郎熱鬨的人,看了畫像,眾人都覺得眼熟,紛紛擰眉深思。

  過了一會兒,忽有人道:“是了,我想起來了,這個瘦一些的是當時吳家新郎出嫁那會兒,抬轎的轎伕,他當時到我這裏來找差事,我介紹他去的。”

  “不對不對,他分明是吳家請的賓客,賓客名單還是我擬的。”

  “怎麽是賓客呢?他是喜轎邊的伴嫁郎啊,他跟吳家關係好,吳家挑了他做伴嫁郎,還是吳公子親口告訴我的。”

  又有人指著第二張畫像道:“說起賓客我想起來了,這個樣貌很和氣的是王家請的賓客。”

  “不對,他是張羅宴席的夥計!”

  “你們都記岔了,他纔是伴嫁郎!”

  阿織聽著眾人爭論不休,心中浮起團團疑雲,賓客、夥計、轎伕,伴嫁郎,為何會有這麽多身份?

  這些百姓都是凡人,又受了她無患子仙力的影響,是就是,非則非,絕無可能說假話。

  既然每個人說的都是真話,為何他們的答案又如此不一樣?

  這時,奚琴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適才那名壯漢身上,眼睜睜看著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問:“你想起什麽了?”

  壯漢似乎非常費解,連心中都湧起莫名懼意,不斷地道:“不對啊,這不對……”

  他指向第一張畫像:“俺怎麽記得……這個人,就是第二回出嫁的吳家公子,那個教書先生;還有這個樣貌和氣的——”他指向第二張畫像,“他是第三個出嫁的,姓王的武夫。”

  “你說什麽?”阿織怔道。

  心中印象漸漸清晰,壯漢很快篤定道:“是了!就是他們!那兩回嫁新郎,俺都去湊過熱鬨,親眼看到他們被送上花轎的!”

  這一刻,阿織忽然想起白天時,崔寧在知味館說過的話——

  “我已暗中接近廖姓人家多日,有了俗世的身份,他們最初邀請的賓客就有我,廖家公子也答應讓我送親。喜轎旁有伴嫁郎,我已說服廖公子,讓我做這個伴嫁郎……孟婆大人信我,這城中究竟有何古怪,溯荒到底在何方,今夜子時,出嫁之刻,我必能勘破分曉……”

  與之同時,奚琴也反應過來了,道:“不好,崔寧那邊有問題。”

  話音落,阿織已收回了無患子上的靈力,奚琴當即撤了結界,下一刻,兩人已同時出現在了縣衙外,亟亟往廖家趕去。

  纔剛舉步,中夜中隻聞一陣鑼鳴,半空中燃起一張傳音符,符中傳來孟婆冷靜,卻帶著一絲寒意的聲音:“崔寧出事了。”

  五裏外,廖家。

  孟婆與奚泊淵、白元祈站在人群中,眼睜睜看著崔寧穿著吉服,被伴嫁郎扶著下了階梯,他臉上有即將出嫁的喜悅,任憑喜婆為自己罩上蓋頭,坐入了花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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