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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氏(三)(“那麽從今以後就以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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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泊淵目瞪口呆,一時間舌頭都打結了,“這、這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快嗎?”奚琴道,“提親隻是第一步,按奚家的規矩,納采問名少說也要一個月,她親人都沒了,徽山那邊隻有一個老太君為她做主,一旦忙不過來,來來回回有得耽擱。再說奚家多久沒辦過親事了,這一次是不是得把那些隱居山野的散仙聖人全部請回來吃席?這麽算算,一年內能把日子定下來就不錯了,眼下開始籌辦,我覺得差不多。“

  “哦,對了,”奚琴說著,想到什麽,“我記得駐仙台的藏寶庫裏,是不是有一把百年靈劍?你先幫我傳個信,讓人幫我把靈劍取來。“

  奚泊淵盯著奚琴,覺得他可能是魔怔了。反正在奚泊淵看來,自從焦眉山中,薑家女往奚寒儘懷裏一紮,但凡沾上薑家女的事,奚寒儘就有點犯病。

  他一時不知道怎麽辦纔好,猶猶豫豫地掐了個訣,把奚琴的意思傳達給藏寶庫,然後道:“是這樣,你想成親,這自然是好事,但這也是大事,爹和大哥一點準備都沒有,突然跟他們提,仔細將他們嚇著。再說他們來伴月海,也不單是為了你,第二枚溯荒碎片現世,仙盟震動,他們這會兒還在伴月天跟諸位仙聖議事呢。”

  他說著,小心翼翼地提議:“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奚琴似笑非笑地看著奚泊淵,過了會兒,不鹹不淡地應道:“好,那就再考慮考慮。”

  奚泊淵簡直被他弄糊塗了:“不是,你到底真的假的?”

  提親這麽大的事,怎麽一會兒提一會兒不提的?

  奚琴沒答這話,問:“我睡了幾天了?”

  “三天。”奚泊淵想起正事,懶得跟他扯些有的沒的,“不是我說,你們這回也太慘了。我還以為你們中好幾個出竅期,找個溯荒碎片輕輕鬆鬆呢,誰知死了一個不說,還有兩個受重傷的,要不是薑家女把隨身的兩枚浮屠丸分給了章儲二人,他們指不定什麽時候醒呢。薑遇情況也不大好,一回到伴月海就閉關了,我本來想替你去看看她,那隻水猴子門神一樣守在她屋前,誰也不讓靠近,就沒看成。不過聽遊仙台的仙使說,她眼下好像已經沒事了。昨天楚恪行找你們同行的幾個商量了一番,說是等你醒了,就去古神庫取寶。“

  當時情勢危急,溯荒第二次靈襲的同時,阿袖祭出了所有定魂絲,章釗和儲江絮分神無暇,未必知道楚恪行是故意撤刀。他們隻當楚恪行是實在撐不住才敗下陣來,所以雖然受了重傷,並沒有與這位楚家公子計較。

  奚琴又問:“對了,你們怎麽會找到長壽鎮來?”

  他們這一行的路線是保密的不是嗎?

  奚泊淵道:“你還不知道吧,你們走了沒兩天,仙盟裏到處都在傳第二枚溯荒碎片就在八百裏外的風過嶺,我一開始還不信,要不是不少修士都趕去了,聆夜堂那邊也說風過嶺有異,我都不會跑這一趟。“

  這麽說,是有人故意泄露了第二枚溯荒碎片的線索?

  奚琴一念及此,忽然想到了什麽,他很快披衣起身,一邊整理衣袍,一邊喚道:“來人。”

  幾名奚家家仆出現在房中,朝奚琴與奚泊淵拜下:“琴公子,淵公子。”

  奚琴道:“你們去查一查溯荒碎片的線索究竟是怎麽泄露的。“

  幾名家仆還沒領命,奚泊淵就道:“這還用查嗎?直到你們起行前,第二枚溯荒碎片的位置隻有豫川楚家知道,這訊息要不是楚家泄露的,還能是誰?我們奚家管這事乾嘛?”

  “這可不一定。”奚琴笑了笑,隨即又問,“長壽鎮那邊怎麽樣了?”

  其中一名家仆道:“仙盟的人還在那邊善後。”

  這時,屋外又有一名仆役叩門而入,呈上一柄通體幽白的靈劍,說道:“淵公子,您要的‘斬靈’。”

  奚泊淵“嗯”一聲,本想說這劍不是他要的,是奚寒儘指明從藏寶庫取的,然後他想起來,薑家那個薑遇雖然是個用尺的,但她好像一直都是個劍修,難道這劍……

  奚琴接過劍,上下看了一眼,收入須彌戒中,喚道:“泯?”

  “等等!”奚泊淵一把扶住門,看了看奚琴,看了看他手裏的須彌戒,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你……你拿這劍去乾什麽?”

  奚琴悠悠地看了奚泊淵一眼,忽地笑了:“下聘。”

  不是說好不提親了嗎?真下聘還是假下聘?

  奚泊淵呆呆地看著奚琴揚長而去地背影,痛下決心,以後奚寒儘的鬼話,他一個偏旁部首都不要相信!

  “啊啊啊煩死了,我為什麽睡過去了——”

  遊仙台,阿織的屋舍內,初初盤坐在阿織的竹榻上,捶胸頓足地哀嚎,“好不容易出去找一趟溯荒,居然沒我什麽事!”

  他被屍怪魂襲後,就化作簪子,在阿織的發間沉眠了,等他醒來,已經回到了伴月海,他守了阿織兩天,今日聽她粗略提起長壽鎮的經曆,才驚覺自己錯過了什麽。

  初初雙手撓頭,懊惱地道:“完了完了,那個魔這次是不是出風頭了?下次他見了我,可有的得意了。”他沮喪地說,“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在人間行走呢,都沒能好好逛逛。”

  阿織沒答這話,她找了一個匣子,把玉尺的碎片收了起來。玉尺崩碎得厲害,已經不能用靈力修複了。初初見阿織不應聲,並不介意,他知道阿織話少,湊過去道:“這尺子壞了啊?”

  阿織“嗯”一聲,看他一眼,拿起木匣:“去玉輪集問問,看有沒有人能修。”

  初初聽了這話,立刻高興起來,錯過了行走人間的機會,在玉輪集轉轉也算聊做安慰了。他興高采烈地推開門,隨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門外翠竹下,他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奚琴倚竹等了一會兒了,見到阿織,他彎眼笑道:“仙子,好巧。”

  初初雙手抱臂,“哼”一聲別開臉,心道巧什麽,你都巧到我們家門口來了。

  但他沒把這話說出來,反正憑奚寒儘“緣分後天努力”的德行,守株待兔也算巧。

  阿織看到奚琴,有點意外:“你的骨疾養好了?”

  “還不曾,但好多了。”奚琴道,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匣子,“仙子有事要辦?”

  不等阿織回答,他又問:“著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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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阿織想了想,實話實說:“不急。”

  “不急的話,仙子陪我去一個地方可好?”

  初初道:“你是誰啊,你說陪你去就陪你去?我們跟你又沒關——”

  “去人間,”奚琴不疾不徐地說出目的地,“風過嶺,長壽鎮。怎麽樣無支祁,一起去嗎?”

  初初:“哼!”

  -

  風過嶺,長壽鎮。

  “琴公子,就在這裏了。”

  一名仙使把阿織和奚琴引入林中,“鎮民阿袖死後,我們沒人敢動他的屍身,但因為鎮上的屍怪有屍魂離體的先例,我們也不敢放任不管,隻好把他的屍身封入棺內,停在林中。”

  阿織問:“鎮上的屍怪你們打算怎麽處置?”

  仙使道:“一開始我們也為難,好在今天一早,天玄宗的儲長老傳音說,這裏的屍怪都是可憐人,並未完全喪失神智,讓我們為屍怪們貼上封魂符,送去天玄宗即可。儲長老說,她會想辦法幫助他們。“

  阿織點了點頭,儲江絮在道法上修行極深,有她出手相助,想來不必擔憂了。

  仙使見沒自己什麽事了,與奚琴和阿織行了個禮,退下了。

  阿袖的屍棺還停在當初楹的魂魄與奚琴作別的地方,奚琴看著屍棺,忽地拂袖一掃,掀開了棺蓋。

  棺槨裏,阿袖還是之前的樣子,或許因為伴月海的仙使把這個所謂魔頭封禁得很好,他的屍身竟不見多少腐壞的痕跡,像一個睡了很久,醒不過來的少年。

  奚琴想起在那一段前塵夢中,楹的樣子。

  其實後來那麽多年過去,楹早該長大了,但似乎在前世的自己心中,楹也一直是一個少年。

  青陽氏奚琴雖然沒聽過,但流紗提起的祝鴻氏,奚琴卻是知道的。

  千年前,眾神還在人間時,有自己的人間部族,白帝少昊居於東夷,其下部族都以鳥為名(注),祝鴻氏就是其中一支。後來眾神歸天,這些上古遺族便留在人間,代代相傳,祭春神的傳統,就是從這些遺族傳下來的。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上古遺族早就銷聲匿跡,再也不曾在人間走動了。

  上古遺族當年雖然直接隸屬於神,靈力十分強盛,他們終究是人,還是逃不開生死樊籠,因此有傳言說,這些遺族不適應人間,早已傷亡殆儘了。

  祝鴻氏既然效忠青陽氏,那麽青陽氏應該也是上古遺族之一,隻是不知為何,沒有太多關於青陽氏的傳聞遺留下來。

  在夢中,流紗最後是因為靈力枯竭而死的。後來,前塵的自己——那位青陽少主曾質問父親,能否不把族人送去月行淵榨取靈力,他還提及當年白帝用過一把劍。

  奚琴雖然不知道白帝之劍究竟是何物,但能夠猜到,這把劍至關重要。

  楹最後交給他的定魂絲既然是劍袍,也就是說,前世的他在成為主上後,最終還是決定去找白帝遺留的劍了?

  可是,用楹的轉世一生僅僅換取一條劍穗,也不知值是不值。

  從記憶的罅隙拾起來一段前塵過往,楹也莫名成為了一位故人。

  奚琴看著阿袖的屍身,在心中對他道:“如果一個人來送你,多少有點冷清,所以帶來了一個或許有些淵源的人。不知你的魂魄在何方,能否聽到我說話,殘損成那樣,能不能再入輪迴,但是,這些都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至於還能為你做些什麽——”

  奚琴抬起手,指尖引了一簇火,火星子落在阿袖的屍身上,烈火轟然一下燒灼起來。

  初初驚道:“喂,你——”卻被阿織抬手截住了話頭。

  阿袖的身軀在這一團烈火中漸漸失了模樣,他的魂魄早已消散,被當做命罐子的身軀也迅速變得焦黑,最後化作灰燼,被疾刮而來的風捲著,拂往天地。

  奚琴仰頭看著空中星星點點的飛灰,說:“既然你不喜歡這一世,也不喜歡這個地方,那麽從今以後,就以天地為塚吧。”

  風載著“阿袖”遠去,這一刻,奚琴也不知為何,閉上眼,學著夢中青陽氏那個古老的禮儀,對著漫天風中灰,閉目撫心拜下。

  他身後的泯於是化了形,也跟著行了一個同樣的禮。

  阿織沒說話,初初撓了撓頭,張頭看著飛灰越飄越遠,踮腳伸手夠了夠,夠不著。

  等到飛灰徹底消散,奚琴回過身,看向阿織,手心在須彌戒上一拂,幻化出一物,“多謝仙子,這是謝禮。”

  一柄通體幽白的靈劍靜靜浮在半空,奚琴道:“那天看到仙子拔劍,我想來想去,尺雖然用起來方便,還是劍跟仙子比較配。”

  那天形勢危急,她情急之下強行拾了章釗的劍,接下溯荒的靈襲,眼下再爭辯什麽已是惘然,好在他們有約在先,關於彼此,無論發生什麽絕不多問。

  眼前的靈劍一看就很名貴,阿織搖了搖頭:“我不能要。”

  “仙子先別著急拒絕。”奚琴道,“我還想告訴仙子一個秘密。”

  “什麽?”阿織問。

  奚琴沒直接回答,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別動。”

  阿織看著他,他的目光這樣深,裏頭似乎藏著一些她無法探知的情緒。

  阿織從未被人用這樣的目光注視過,覺得他幾乎要透過她的眼,發現藏在這個身體中的她的魂魄,她忽然覺得不自在,退後一步:“為什麽不能動?”

  “真不要動。”奚琴道,他笑了,“我說真的,我怕我失手。”

  那天他魔氣纏身,她就是在距此處的百步開外,一步一步走向他的。

  奚泊淵他的確沒看到,隻看到了這麽多年來,第一個在他骨疾發作魔氣繞身時提步向前的人。

  既然如此,那麽他也願意與她交換一點他發現的秘密。

  奚琴朝阿織靠近,近到她能聞到他周身冷霜般的氣息時,他抬起右手,輕輕覆在她的左頰。

  手心很快氤氳出一團如霧一般的靈氣,這靈氣讓阿織覺得有些熟悉,但立刻被其中混雜的魔氣掩蓋住了。

  阿織撩起眼皮看了奚琴一眼,他的神情竟是少見的認真,她於是不多問。

  片刻後,奚琴抬起左手,從一旁的清溪中引了一段水流,落在自己身後,形成一道水幕,說:“你看。”

  水幕中映出她的倒映,她左眼的下方,出現了一個藤蔓纏繞的古老封印。

  阿織錯愕地睜大眼。

  這不是薑遇的身體嗎?為何會有這樣的封印?

  而且封印的位置,怎麽會與她當年左眼下紅痕一模一樣?

  那道紅痕是她當年登上東海孤島,斬下開明神獸首級時留下的,傷在魂上,所以無法祛除。

  這一切究竟有什麽關聯?

  奚琴清冷的吐息在噴灑在阿織的眉間,他說:“那天,仙子拾起章釗的劍後,左眼下便出現了這樣的封印,我在想,仙子不能拔劍,會不會與這道封印有關。”

  他言儘於此,至於更多的,他不想,也不便多說。

  奚琴退後一步,撤開手,“伴月海隔牆有耳,隻好把仙子請來這裏,把這個秘密告訴仙子了。”

  他說著,通體幽白的靈劍便跟著他的心意,落在阿織的須彌戒外,“所以仙子無妨收下靈劍,三月約期未滿,你我下一程大抵依舊同路,我有隱疾,關鍵時候總不頂用,仙子持劍在手,也好保護我不是?“

  阿織看著他,雖然知道不該多打聽他的事,還是忍不住問:“我找溯荒有我的目的,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的目的這麽明顯,仙子看不出來麽?”奚琴彎眼一笑,亦真亦假地道,“自然是為了多與仙子相處一時了。”

  -

  離開長壽鎮的時候,日已西斜。

  適才引路的仙使看到奚琴,連忙迎上來道:“琴公子這就要走了嗎?”

  奚琴看他一眼:“有事?”

  “是這樣,長壽鎮的這些凡人,因為魂魄都係過定魂絲,多少有些損傷,我們不知道怎麽處置,不知仙盟有什麽指示,或者……仙盟倘若沒有指示,琴公子您吩咐示下也行。”仙使說著,朝後看了一眼,頓了頓道,“方纔您一到鎮上,那個姓鍾的鎮長就說認得您,希望能求見您,請您指一條生路。”

  “生路?”奚琴有點訝異。

  仙使道:“是這樣,我們想來想去,還是把實話與這些鎮民說了。但凡受過魂傷的魂魄,都不能輪迴轉世,魂傷輕倒也罷了,被天地滋養著,慢慢就養好了,隻是他們中,有的人被定魂絲渡過數次靈,魂傷其實有些重,這樣的魂想要複原太難,他們又不是修士,無法寄生養魂,死後飄零在外,隻怕……永世不得超生。”

  “原來是這樣。”奚琴聽了這話,歎了一聲,“仙盟的規矩,曆來是仙人是仙人,凡人是凡人,二者曆來井水不犯河水,不過凡人手無縛雞之力,偶爾相幫亦無妨,定魂絲既可渡靈養身,大約也可以渡靈養魂,罷了,你且遣人問問,看看仙盟能否相借一根定魂絲,助這些凡人渡劫吧。”

  奚琴撂下這話,隨即與阿織一起禦器走了。

  仙使看著奚琴的背影,哀歎一聲,那定魂絲是神物,想讓仙盟相借,豈有這麽簡單呢?不過琴公子既然吩咐了,隻得一試。

  及至夜深,滯留在長壽鎮的仙仆們才把二十來隻屍怪全部送往天玄宗。

  主持事宜的仙使緩了口氣,招來鎮民,親自把定魂絲的訊息說了,正打算即刻前往伴月海,跟仙盟相借定魂絲,朦朧的夜色中,他不經意間一抬頭,隻見鎮口的方向,一個修長的身影慢步走來。

  仙使愕然迎上前:“琴公子,您不是已經回伴月海了嗎?怎麽又過來了?難不成……您是借到定魂絲了。”

  奚琴笑了笑,不置可否:“鍾伯不是說要見我?我纔想起來,我還有事忘了交代他。”

  自從聽說定魂絲可以救命以後,鍾伯與好些鎮民都等在鎮上唯一的客棧,隻盼著仙使能第一時間帶來好訊息,沒想到仙使沒等來,倒是先等到了奚琴。

  奚琴他們也認得,那夜他們杜撰出問神節來誆騙他,這位公子得知自己做了替死鬼後,一點也沒責怪他們,事後還幫鎮民除掉了阿袖,聽說就連定魂絲可以養魂的訊息,也是這位仙人公子告訴仙使的。

  是以鍾伯幾人見了奚琴,一如見了救命菩薩一般,欣喜地問:“仙人公子,您我們借到定魂絲了嗎?”

  “還沒有。”奚琴淡笑著,隨手掩上客棧的門,往一根長凳上坐了,不疾不徐地道:“我後來又想了想,你們大多數人的魂傷,說實話,在仙人看來不算太嚴重,還到不了要寄生養魂,或是用定魂絲渡靈的地步,我如果心情好,給你們些名貴的仙藥,或是順手治癒幾個,也不是不行的。”

  鍾伯與數名鎮民互看一眼,喜出望外:“那就太好了,不知仙人公子何時能夠開始施救?”

  奚琴悠悠地看著他,語峰忽地一轉:“可是,為什麽呢?”

  鍾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奚琴繼續道:“我為什麽要救你們?為什麽要賜藥?幫你們跟仙盟借定魂絲呢?”

  其中一個鎮民不解:“定魂絲可以救我們,這不是你說的嗎?你如果不想幫我們,不管我們就好了,何必要把這些救命的法子都告訴我們?”

  奚琴笑道:“因為我想告訴你們,縱然這世上有這麽多法子可以救你們,但是,”他一頓,一字一句道,“你們一個都不配。”

  說罷,他迤迤然起身,閒庭信步地往客棧外走去,“你們就留在這,慢慢等待這一世結束好了,哦,恐怕也是最後一世了。”

  客棧外是最濃的夜色,氣勢洶洶的風湧進來,險些將客棧中最後一根燭火撲滅。

  鍾伯目若死灰地看著奚琴:“為、為什麽?我們和仙人無冤無仇,仙人為何要這麽做?”

  “你怎麽知道你和我沒仇呢?”奚琴步至門口,驀地回頭,鍾伯這才發現他隻是看上去面帶笑意罷了,事實上目光中儘是冷色,“當初拿人做命罐子貪來長生永不知足,事到如今,就該承受長生過後永世不得超生的代價。”

  他不疾不徐地朝客棧外走去:“我會守到最後一名仙使離開,然後落下結界,封禁此地三十年。”

  “求長生者得永生,不求長生者入輪迴,很公平不是嗎?守著你們的長生秘密,直到墳塚裏吧。”

  鍾伯聽了這話,一下子癱坐在地,客棧外是最濃烈的夜色,這是黎明之前,天將破曉。

  可是這天,也許永遠都不會破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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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清溪中引了一段水流,落在自己身後,形成一道水幕,說:“你看。”

  水幕中映出她的倒映,她左眼的下方,出現了一個藤蔓纏繞的古老封印。

  阿織錯愕地睜大眼。

  這不是薑遇的身體嗎?為何會有這樣的封印?

  而且封印的位置,怎麽會與她當年左眼下紅痕一模一樣?

  那道紅痕是她當年登上東海孤島,斬下開明神獸首級時留下的,傷在魂上,所以無法祛除。

  這一切究竟有什麽關聯?

  奚琴清冷的吐息在噴灑在阿織的眉間,他說:“那天,仙子拾起章釗的劍後,左眼下便出現了這樣的封印,我在想,仙子不能拔劍,會不會與這道封印有關。”

  他言儘於此,至於更多的,他不想,也不便多說。

  奚琴退後一步,撤開手,“伴月海隔牆有耳,隻好把仙子請來這裏,把這個秘密告訴仙子了。”

  他說著,通體幽白的靈劍便跟著他的心意,落在阿織的須彌戒外,“所以仙子無妨收下靈劍,三月約期未滿,你我下一程大抵依舊同路,我有隱疾,關鍵時候總不頂用,仙子持劍在手,也好保護我不是?“

  阿織看著他,雖然知道不該多打聽他的事,還是忍不住問:“我找溯荒有我的目的,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的目的這麽明顯,仙子看不出來麽?”奚琴彎眼一笑,亦真亦假地道,“自然是為了多與仙子相處一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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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長壽鎮的時候,日已西斜。

  適才引路的仙使看到奚琴,連忙迎上來道:“琴公子這就要走了嗎?”

  奚琴看他一眼:“有事?”

  “是這樣,長壽鎮的這些凡人,因為魂魄都係過定魂絲,多少有些損傷,我們不知道怎麽處置,不知仙盟有什麽指示,或者……仙盟倘若沒有指示,琴公子您吩咐示下也行。”仙使說著,朝後看了一眼,頓了頓道,“方纔您一到鎮上,那個姓鍾的鎮長就說認得您,希望能求見您,請您指一條生路。”

  “生路?”奚琴有點訝異。

  仙使道:“是這樣,我們想來想去,還是把實話與這些鎮民說了。但凡受過魂傷的魂魄,都不能輪迴轉世,魂傷輕倒也罷了,被天地滋養著,慢慢就養好了,隻是他們中,有的人被定魂絲渡過數次靈,魂傷其實有些重,這樣的魂想要複原太難,他們又不是修士,無法寄生養魂,死後飄零在外,隻怕……永世不得超生。”

  “原來是這樣。”奚琴聽了這話,歎了一聲,“仙盟的規矩,曆來是仙人是仙人,凡人是凡人,二者曆來井水不犯河水,不過凡人手無縛雞之力,偶爾相幫亦無妨,定魂絲既可渡靈養身,大約也可以渡靈養魂,罷了,你且遣人問問,看看仙盟能否相借一根定魂絲,助這些凡人渡劫吧。”

  奚琴撂下這話,隨即與阿織一起禦器走了。

  仙使看著奚琴的背影,哀歎一聲,那定魂絲是神物,想讓仙盟相借,豈有這麽簡單呢?不過琴公子既然吩咐了,隻得一試。

  及至夜深,滯留在長壽鎮的仙仆們才把二十來隻屍怪全部送往天玄宗。

  主持事宜的仙使緩了口氣,招來鎮民,親自把定魂絲的訊息說了,正打算即刻前往伴月海,跟仙盟相借定魂絲,朦朧的夜色中,他不經意間一抬頭,隻見鎮口的方向,一個修長的身影慢步走來。

  仙使愕然迎上前:“琴公子,您不是已經回伴月海了嗎?怎麽又過來了?難不成……您是借到定魂絲了。”

  奚琴笑了笑,不置可否:“鍾伯不是說要見我?我纔想起來,我還有事忘了交代他。”

  自從聽說定魂絲可以救命以後,鍾伯與好些鎮民都等在鎮上唯一的客棧,隻盼著仙使能第一時間帶來好訊息,沒想到仙使沒等來,倒是先等到了奚琴。

  奚琴他們也認得,那夜他們杜撰出問神節來誆騙他,這位公子得知自己做了替死鬼後,一點也沒責怪他們,事後還幫鎮民除掉了阿袖,聽說就連定魂絲可以養魂的訊息,也是這位仙人公子告訴仙使的。

  是以鍾伯幾人見了奚琴,一如見了救命菩薩一般,欣喜地問:“仙人公子,您我們借到定魂絲了嗎?”

  “還沒有。”奚琴淡笑著,隨手掩上客棧的門,往一根長凳上坐了,不疾不徐地道:“我後來又想了想,你們大多數人的魂傷,說實話,在仙人看來不算太嚴重,還到不了要寄生養魂,或是用定魂絲渡靈的地步,我如果心情好,給你們些名貴的仙藥,或是順手治癒幾個,也不是不行的。”

  鍾伯與數名鎮民互看一眼,喜出望外:“那就太好了,不知仙人公子何時能夠開始施救?”

  奚琴悠悠地看著他,語峰忽地一轉:“可是,為什麽呢?”

  鍾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奚琴繼續道:“我為什麽要救你們?為什麽要賜藥?幫你們跟仙盟借定魂絲呢?”

  其中一個鎮民不解:“定魂絲可以救我們,這不是你說的嗎?你如果不想幫我們,不管我們就好了,何必要把這些救命的法子都告訴我們?”

  奚琴笑道:“因為我想告訴你們,縱然這世上有這麽多法子可以救你們,但是,”他一頓,一字一句道,“你們一個都不配。”

  說罷,他迤迤然起身,閒庭信步地往客棧外走去,“你們就留在這,慢慢等待這一世結束好了,哦,恐怕也是最後一世了。”

  客棧外是最濃的夜色,氣勢洶洶的風湧進來,險些將客棧中最後一根燭火撲滅。

  鍾伯目若死灰地看著奚琴:“為、為什麽?我們和仙人無冤無仇,仙人為何要這麽做?”

  “你怎麽知道你和我沒仇呢?”奚琴步至門口,驀地回頭,鍾伯這才發現他隻是看上去面帶笑意罷了,事實上目光中儘是冷色,“當初拿人做命罐子貪來長生永不知足,事到如今,就該承受長生過後永世不得超生的代價。”

  他不疾不徐地朝客棧外走去:“我會守到最後一名仙使離開,然後落下結界,封禁此地三十年。”

  “求長生者得永生,不求長生者入輪迴,很公平不是嗎?守著你們的長生秘密,直到墳塚裏吧。”

  鍾伯聽了這話,一下子癱坐在地,客棧外是最濃烈的夜色,這是黎明之前,天將破曉。

  可是這天,也許永遠都不會破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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