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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世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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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哪有萬事無憂稱心如意啊。

  陸康氏看著銅鏡,銅鏡是江南來的,有立人高,能將她照的清清楚楚。

  以前家裏可用不了這麽好的鏡子。

  但就比如這鏡子好也不是就能讓人開心,陸康氏能清晰的看到自己青春逝去後衰敗紋路。

  沒有女人能直面這個。

  尤其是鏡子裏還有另外一個青春年少的女子。

  陸康氏的視線下移,看到鏡子裏照出的跪著的女孩兒。

  她穿著白紗碧裙,一條絲帶勾勒出纖細腰身,垂著頭露出脖頸,白瑩瑩。

  不用看臉,就足矣讓人移不開眼。

  看臉的話,陸康氏知道,那就能紮在你心裏了。

  不過,陸康氏是女人,美人紮不進她心裏,她還要把美人從別人的心裏拔出來。

  “阿七。”她忍著脾氣,像以往那樣親昵地喚小名,“我以為跟你說清楚了。”

  女孩兒伸出手抓著陸康氏的裙角,不停地搖頭:“夫人,夫人,不能,不能啊。”

  她似乎無力又似是哭啞了嗓子,聲音軟弱無力。

  “不能什麽?”陸康氏沉聲說,“誰說訂了親不能退親?”

  女孩兒抬起頭。

  “不止是定親,夫人。”她哀泣,“我是進了門的....”

  “你那算什麽進門!”陸康氏惱火地喝斷,甩開女孩兒的手。

  女孩兒宛如被拔去依靠的藤蘿,軟軟倒地。

  旁邊縮跪著如同不存在的婢女跪著爬過來,喊聲小姐,伸手攙扶。

  陸康氏在鏡子前踱步,聲音如腳步一般帶著狠風。

  “你那叫什麽進門?你無父無母,外祖父病重無依,我們才將你接進來。”

  “這能叫進門?這叫照看,這叫憐惜,這叫慈悲!”

  “你不知感恩,竟然敢要挾!”

  陸康氏並不是溫和的內宅婦人,出嫁前在家裏管賬,出嫁後還在陸家店鋪上守過櫃,直到前幾年家裏生意做大,越來越有錢,她纔開始過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夫人日子。

  敢跟她討價還價,那是休想討到便宜。

  女孩兒被劈頭蓋臉嗬斥,雙目失神,流淚搖頭。

  “夫人,是大老爺請求,越老太爺才將小姐送來的——”婢女忍不住說。

  陸康氏大怒,揚手就給了這婢女一耳光。

  婢女被打得跌伏在地,鼻血濺落。

  “吃裏扒外的東西。”陸康氏罵,“不知道自己姓什麽?誰給你飯吃?一個奴婢,也膽敢來質問主子!來人,把這賤婢拖出去賣了——”

  原本趴伏在地的女孩兒嗚咽一聲撲到婢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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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兩個仆婦上前要扯開,藤蔓一般孱弱的女孩兒卻死死不放。

  屋子裏拉拉扯扯,夾雜著陸康氏憤怒叱罵。

  “我好聲好氣跟你講道理,你不聽。”

  “我給你體面,你別不知好歹,這五年是誰給你飯吃,給你家住,給你姐妹相伴?”

  “我現在還把你當越家小姐,你如再糾纏不休,別怪我把你當奴婢!”

  陸康氏的陪房楊媽媽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場面,神情有些焦急,提醒:“今日家中待客。”

  雖然大夫人的宅院不許人靠近,但畢竟今日人多眼雜,萬一被聽到了,那些婦人們耳朵多長嘴巴多快,原本沒事也能說出事,轉眼就能傳遍全城。

  仆婦們忙停下拉扯,陸康氏也停止了叱罵,恨恨看著地上跪著的主仆兩人。

  “這兩個賤婢也知道,所以撿著今日跑回來,就是要讓我陸家顏面無存,要害我兒前程被毀!”

  楊媽媽勸道:“夫人消消氣。”自己蹲下來看著那女孩兒,“阿七小姐,我相信你不會害三公子的。”

  三公子的名字似乎給女孩兒注入了力氣,她撐起身子搖頭:“我當然不會,我當然不是要害三哥哥——”

  “但三公子今時今日的身份,你非要霸占正妻之位,就是害他啊。”楊媽媽歎氣說,“你想想,三公子將來要去的地方,京城,將來要做的是,入朝當官,你這樣的出身,不僅不能助他,反而會讓他被人恥笑。”

  女孩兒看著楊媽媽,動了動嘴唇。

  她沒發出聲音,但楊媽媽看懂了。

  她說先前你們可沒這樣想。

  先前,應下親事的時候,接她進門的時候。

  楊媽媽臉色也沉下來:“阿七小姐,先前是先前,世上哪有一成不變?人要向前看,不要總是揪著過去。”

  這是什麽道理?這就是道理嗎?女孩兒的眼神更加茫然,臉白的像薄瓷,似乎一戳就破了。

  真是好美人啊。

  楊媽媽心裏忍不住輕歎,又循循善誘:“小姐,你就聽夫人的,夫人是喜歡你的,你十歲就被夫人養在身邊了,跟家裏的小姐們一般,夫人怎能捨得你?將來三公子有了正妻,你在夫人心裏也不是她能比的,還有三公子,你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在他心裏自然也不一樣,就是個名分而已,聽我的話,咱們不提婚約了,不提婚書了,也能過得好好的。”

  珍珠般的淚水隨著女孩兒的搖頭,跌落在楊媽媽伸出的手上。

  “這樣不對。”她聲音喃喃,“這樣不對,沒有信義,你們不能——”

  “你跟她廢什麽話!”陸康氏再次咬牙低聲,“我那日在莊子上已經跟你說得清清楚楚,婚書也被我燒了,你也看得清清楚楚,事已至此,應還是不應,就一句話,你若是不願意做妾,莊子也不用去了——”

  她伸手向外一指。

  “就從我家滾出去吧。”

  說到這裏又冷笑。

  “我可不怕你鬨,你一個被我撫養多年的孤女,你有什麽資格跟我鬨?”

  “鬨起來,看看世人是信你,還是信我。”

  “跟我講信義?你也不看看你是誰!”

  說著伸手去拉拽女孩兒。

  “走,你現在就跟我去院子裏,讓大家看看,大家是信我們陸家不講信義,還是你這個賤婢得隴望蜀要敗壞我兒!”

  女孩兒纖細肩頭被抓住,宛如破布一般被拎起來,她發出一聲急促的低呼,被仆婦按著的婢女再次掙開撲過來。

  “夫人,夫人,小姐病著呢,小姐病著呢。”

  屋子裏再次陷入混亂,門也再次被敲響。

  “什麽事!”陸康氏喝道。

  “大嫂。”門外女聲略有些急促,“潁川郡公家的夫人來了。”

  這名號讓屋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門也被推開,陸家二夫人陸寧氏走進來,輕聲說:“別的人我們可以迎著,但這位夫人您必須親自接啊。”

  那是自然,潁川郡公可是禹城裏的貴人,沒想到竟然也來到他們百泉縣了,為她的兒道賀。

  陸康氏深吸一口氣,鬆開手將女孩兒扔在地上。

  “把她送回莊子去。”

  “綁起來堵住嘴,裝車,從後門出去。”

  仆婦們應聲是,陸康氏吐出一口濁氣,陸寧氏在旁彎著身子為她撫平裙角。

  “大嫂也是,這可不值得動氣。”她說,“出去了可得高興點,別被人看出來。”

  陸康氏說:“倒被你來教訓了。”

  陸寧氏笑說:“這都是大嫂把我教的好。”

  陸康氏被她打岔,臉色緩和,向外走去。

  陸寧氏錯後一步,剛要邁步,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裙角。

  裙角金線點點勾勒花紋,垂下紋路若隱若現,展開則菊花綻放,煞是美麗。

  這般好刺繡,整個百泉縣也找不出第二個。

  女孩兒的顫抖的手指感受著針線紋路,這是她繡出來的。

  不止一件。

  夫人們箱子裏,五年來堆放著獨一無二的裙子,每一件都融著她熬夜的心血。

  二嬸嬸——

  二嬸嬸常常捧著她的臉說,阿七天下最厲害。

  二嬸嬸說,她最喜歡阿七了,她沒生養女兒,阿七就是她的親生女。

  二嬸嬸的腳一抬,衣裙翻飛,脫開了手指。

  腳步雜亂,兩個夫人走了出去,自始至終二嬸嬸都沒看地上一眼,似乎屋子裏沒有這個人。

  屋門關合,隔絕了裏外,女孩兒伸出的手垂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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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又冷笑。

  “我可不怕你鬨,你一個被我撫養多年的孤女,你有什麽資格跟我鬨?”

  “鬨起來,看看世人是信你,還是信我。”

  “跟我講信義?你也不看看你是誰!”

  說著伸手去拉拽女孩兒。

  “走,你現在就跟我去院子裏,讓大家看看,大家是信我們陸家不講信義,還是你這個賤婢得隴望蜀要敗壞我兒!”

  女孩兒纖細肩頭被抓住,宛如破布一般被拎起來,她發出一聲急促的低呼,被仆婦按著的婢女再次掙開撲過來。

  “夫人,夫人,小姐病著呢,小姐病著呢。”

  屋子裏再次陷入混亂,門也再次被敲響。

  “什麽事!”陸康氏喝道。

  “大嫂。”門外女聲略有些急促,“潁川郡公家的夫人來了。”

  這名號讓屋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門也被推開,陸家二夫人陸寧氏走進來,輕聲說:“別的人我們可以迎著,但這位夫人您必須親自接啊。”

  那是自然,潁川郡公可是禹城裏的貴人,沒想到竟然也來到他們百泉縣了,為她的兒道賀。

  陸康氏深吸一口氣,鬆開手將女孩兒扔在地上。

  “把她送回莊子去。”

  “綁起來堵住嘴,裝車,從後門出去。”

  仆婦們應聲是,陸康氏吐出一口濁氣,陸寧氏在旁彎著身子為她撫平裙角。

  “大嫂也是,這可不值得動氣。”她說,“出去了可得高興點,別被人看出來。”

  陸康氏說:“倒被你來教訓了。”

  陸寧氏笑說:“這都是大嫂把我教的好。”

  陸康氏被她打岔,臉色緩和,向外走去。

  陸寧氏錯後一步,剛要邁步,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裙角。

  裙角金線點點勾勒花紋,垂下紋路若隱若現,展開則菊花綻放,煞是美麗。

  這般好刺繡,整個百泉縣也找不出第二個。

  女孩兒的顫抖的手指感受著針線紋路,這是她繡出來的。

  不止一件。

  夫人們箱子裏,五年來堆放著獨一無二的裙子,每一件都融著她熬夜的心血。

  二嬸嬸——

  二嬸嬸常常捧著她的臉說,阿七天下最厲害。

  二嬸嬸說,她最喜歡阿七了,她沒生養女兒,阿七就是她的親生女。

  二嬸嬸的腳一抬,衣裙翻飛,脫開了手指。

  腳步雜亂,兩個夫人走了出去,自始至終二嬸嬸都沒看地上一眼,似乎屋子裏沒有這個人。

  屋門關合,隔絕了裏外,女孩兒伸出的手垂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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