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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1年,對剛剛承襲皇位的朱由校來說,真可謂是多事之秋。

北方戰事吃緊。三月,努爾哈赤率軍攻陷了瀋陽,總兵尤世功、賀世賢勠戰而死。隨之渾河大戰,又全軍覆沒,舉朝上下無不掩泣太息。

冀晉列郡俱荒。九月,州府七十二郡縣又遭蝗災,父子互易食、百餘裡不聞雞聲。而後人心思亂,盜賊遍地起,朝廷詔令不行風雨飄搖。

內憂,外患......但這並非是令朱由校所最頭疼的。

俗話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而身處於天啟元年的明熹宗朱由校,便是無米的巧婦。

自萬曆怠政之後,國庫便累歲虧空,每年赤字達百餘萬兩白銀。軍餉缺支,則軍心不固,這仗自然就打不贏。無錢賑災,則民怨滋生,這亂就如星火燎原。

所以,固國之本並不在於民心,而在於白花花的銀子。朱由校性雖敦厚,但如此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

大學士劉季晦主持內閣多年,又是戶部尚書,朝廷入不敷出自然難辭其咎。可是從賬面來看,一分一厘都用之有據,不能加以苛責。而且最主要的是,大部分虧空都用於皇室。如果明查,朱由校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入月不久,朱由校隻是密令北鎮撫司差錦衣衛去暗查劉季晦有無貪汙事蹟。

指揮使樊知興回到鎮撫司,一臉愁容。今日入宮,他本想向皇上稟報千戶被殺一事,卻在司禮監魏忠賢那裡受了一頓奚落。

自東廠設立以來,鎮撫司便備受掣肘,到萬曆年間,朱翊鈞二十年不上朝,軍國大事全倚重內庭宦官,一時間東廠之名風捲朝野,錦衣衛大有淪為附屬之勢。據樊知興所知,錦衣衛十三太保,有半數以上都暗地裡認了魏忠賢為乾爹。

當然,認乾兒子這事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留下來的傳統,舉朝野命都將其作為拉攏人心的手段,他樊知興也不例外。

風殘燭光,樊知興回到舍內,先行警惕地檢查一圈,方纔將繡春刀放置在蘭錡之上。永遠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這是他的職業病。畢竟“臟”活兒乾的越多,心中恐懼越大。

沏了杯茶,樊知興坐到正堂的南官帽椅上開始閉目養神。此刻,他正在等一個人,一個他不喜歡的人。

司徒驚羽名列錦衣衛十三太保之首,身懷兩項絕技,一是刀技,一把繡春刀使得出神入化;二是斷獄,天下詭案無不能被破之理。

尤其是第二項,斷獄之才,讓司徒驚羽在整個以心智粗猛的武人堆裡顯得尤為出眾。

隻是,這樣的人在樊知興面前並不討喜。因為司徒驚羽的性格太過剛直冷麪,他們之間很難共事。

可偏偏這一次,樊知興卻不得不起用司徒驚羽。因為這次案件,指向的是當朝權臣,必須講究證據確鑿。

推開扇門,樊知興正手持象牙煙桿吞雲吐霧,屋子裡餘煙嫋嫋,司徒驚羽不禁掩鼻。

此刻,樊知興吸食的東西叫【淡巴枯】,是萬曆年間由呂宋國傳入國內,以一頭向口,煙氣從管中入喉,能令人醉,且可辟瘴氣。

“這東西是兩廣總督差人送來的稀罕物,看來你是無福消受了。”樊知興收起煙桿,正襟危坐。

“樊大人,您差我來,可是為了程前和謨大被殺一事?”

“怎麼,這事我還沒公開就傳到你耳朵裡了。”樊知興雖然是質問的語氣,但並不驚訝。

“東廠那幫人也不是吃乾飯,紙終究包不住火。”

聽到此處,樊知興饒有心事地站起來身,歎道:“確實,今天我進宮面聖,被魏忠賢訓斥一番,想必他早已將這個訊息添油加醋般地告訴了皇上。”

“那皇上怎麼說?”

“我沒有見到皇上,隻是魏忠賢代為傳話,說我鎮府司辦事不利,責令三日內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事情的由來是這樣的。

樊知興自月初接到皇命,便先行派錦衣衛千戶程前去暗中監視劉季晦,這是暗差,鎮府司上下沒有人知道。

按照約定,每天早上的卯時,程前會選擇在東湖的客船上和樊知興會面,彙報當夜劉府所發生的情況。

十一月初九,樊知興和往常一樣,趁著微微的晨曦趕往京城東湖。東湖是京城內達官貴人們把酒言歡、尋花問柳的地方,是官府管控的真空地域。

客船是樊知興提前給程前租好的,白天逍遙快活,晚上出去乾活,這裡熙來攘往,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霜降後的卯時,人們還多在睡夢中。樊知興隻是略施輕功,便落在了程前所住的客船上。這個時候,程前應該剛剛從劉府趕回來,所以會主動開門迎接。

隻是這一次,迴應樊知興的是長久的靜默。出於直覺,樊知興感覺此事不妙。遠處已經傳來槳聲,樊知興提刀推門,發現艙門緊閉。

屋子裡有人,樊知興連喚幾聲程前的名字,並未得到迴應。於是強行破門而入,隻見程前斜撲在酒桌之上。

起初,樊知興僅以為是程前嗜酒而醉。但,當他湊近一看,卻發現程前已經身中數刀死亡多時了。

“在你破門之前,門是鎖著的?”聽完樊知興描述,司徒驚羽饒有興致地問。

“是的,而且我檢查了窗戶,窗戶也是向內鎖著的。”樊知興補充說道。

“也就是說,程前死時所處的環境,是一個封閉的環境,那凶手是如何進去的呢......”

密室殺人,司徒驚羽自語思考,片刻後又問。“那案發現場還在嗎?”

“被我破壞了。我擔心天亮後人多眼雜,便將現場收拾乾淨,隻把程前的屍體帶回了鎮撫司。”

“是這樣啊......”司徒驚羽歎了一口氣,“說說謨大是怎麼死的。”

“程前被殺後,我原本打算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秘而不發,於是又派了謨大去跟進調查。但沒想到,僅事出兩天,謨大也被人殺了,而且是明目張膽的謀殺。”

“明目張膽?”司徒驚羽對這個詞很感興趣。

“對,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的謀殺,而且謨大被殺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什麼地方?”

“吉庇巷。當時我在昌隆樓二層定了房間,並約好與謨大會面。但是等了半個時辰,依舊沒見人來,於是我便趕去吉庇巷。因為此處是謨大從劉季晦那裡趕到昌隆樓最便捷的巷道,我料定他會從那裡經過。隻是沒想到,當我見到他時,他已經死了。

“怎麼死的?”

“應該是遭遇了圍殺,從現場的腳印判斷,對方至少有五人,而且下手十分歹毒,處處都攻擊謨大的要害位置。”

“也就是說,有人想殺他滅口。”

“我也是這麼想的。”

“程前和謨大在劉季晦那裡查到了什麼,你知情嗎?”

“不知情,但是我推測,在見我之前,他們一定有重要的資訊向我彙報。”樊知興面色沉靜,燭光照在他的臉上,樊知興竟沒有一點暖色。

告訴我,如果黑暗能夠走到儘頭,是否那就是通往光明的入口

從樊知興那裡出來,司徒驚羽決定先去趟陳屍房。一路上,他在仔細梳理樊知興告知他的資訊。

程前和謨大的死,起因都和暗查劉季晦貪腐有關。難不成是劉季晦覺察到他們掌握了自己的罪證,決心先下手為強?

可是,劉季晦這樣做不就是等同於向世人宣佈自己在殺人滅口嗎?

當然,如果事出緊急,劉季晦不是沒有狗急跳牆的可能。

此外,本案還有一個疑點就是關於程前的死亡。所謂密室殺人,司徒驚羽是絕對不會認同的。那程前的死亡過程該是如何,如果不是劉季晦在殺人手法上施展了詭計,便是樊知興對案發現場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又或者是錯誤性陳述。

月色冰涼,司徒驚羽一路走過曲折環繞的走廊,蟲鳴聲低沉入耳,冷風席捲起落葉,掃過肅殺斑駁的陳屍房門庭。

程前和謨大的屍體以白布遮蓋陳列在內堂正中,司徒驚羽以火絨點亮了房間內的蠟燭,房間內頓時明亮起來。

“程前兄弟,我們先談談吧。”

司徒驚羽手持蠟燭,湊近程前的屍體。一股賊風掀起白布,面如宣紙的程前忽然坐了起來。

“程前,你本是嘉靖朝左都禦史程懷予之子,秉性聰明,幼好詩書,萬曆年間你父親因捲入嚴嵩遺黨一案而家道中落,你在父親好友的活動下進了鎮撫司任職,而後憑藉自身努力,得到樊知興垂青,一路晉升至千戶,位列十三太保。我說此話,可有半點不實之處?”

司徒驚羽屈伸詢問程前,程前僵硬的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表示對方所說無疑。

“你出身世家,不甘人後,一直在等待能給皇上效忠的機會,進而平步青雲,匡扶家族門第。本月月初,你從樊知興那裡接到了暗查劉季晦的任務,不禁暗喜自己等待多年的機會終於來了。”

“緝捕巡查之事本就是錦衣衛的指責所在,為何說是我的機會?”程前口齒不利,嘴裡像是含著核桃。

“當今皇上早就下了剷除劉季晦這塊絆腳石的決心,命鎮撫司暗差貪汙隻是開始,不管有無確鑿證據,之後皇上都會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而你作為魏忠賢的乾兒子,不可能領會不了皇上的意圖,所以定當竭儘全力,甚至無中生有。”

“聰明。”程前詭異地點頭了點頭。

“十一月初九當晚,你在劉府探得十分重要的事情,並與後半夜返回東湖客船,準備休息片刻後一早將訊息報給魏忠賢。在這一步上,你打算越過樊知興獨享這份功勞。我說此話,可有半點虛假?”

“一朝天子一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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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初登大位,萬象更新,我鎮撫司也該新人換舊主了。”程前面露反相,言之不甘。

司徒驚羽湊近程前嗅了嗅屍氣,有尚未消散的酒氣,接而又說。

“你當夜心情甚好,不免多飲了幾杯,感受著江風孤月,往事湧來感慨萬千。隻是這個時候,殺氣已經慢慢逼近。”

“我很好奇,凶手是如何進入客船的?你身中數刀,其中胸部有三處致命傷,如此激烈的打鬥,不可能是瞬間而為之。但樊知興卻說,案發現場門窗完好,除非是你給凶手開了門。看來,你們是舊相識。”

司徒驚羽再次向程前求證,此刻程前卻沉默不語。

“你邀他喝酒,你們對酌慢飲,然後他趁你不備,拿刀砍傷了你,然後一刀,二刀......不對。”

司徒驚羽搖了搖頭,又仔細觀察程前身上的刀傷,發現所有的傷口都沒有外翻,而且有沉積的不均勻血點。

“你是死後,被人偽造的刀傷。”

司徒驚羽不可思議地抬起了頭,發現程前正對著自己咧嘴一笑,然後牙齒有一縷青黑。

“原來是這樣,你是被人下了毒,而後又被人在身上偽造了致命的刀傷,可是凶手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呢?”

“除非......”司徒驚羽靜靜沉思,突然兩眼反光,“除非,凶手不是同一個人!”

“可是,偽造刀傷的人究竟有何用意呢?”

疑團一個接著一個,聰明絕頂的司徒驚羽也一時無奈搖了搖頭。

跨過程前的屍體,司徒驚羽著手去和謨大“談話”,但走到一半彷彿又想到了什麼,轉身詢問程前道:“對了,樊知興為何將和你會面的地點定在東湖客船,東湖這個位置離劉府和鎮撫司都不便利。”

程前聽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後便躺下了。

謨大的屍體看起來比程前狼狽得多。果如樊知興所言,謨大身上的傷口均在要害位置,其中頸部2刀,肺部3刀,後腎處2刀,手腕和腳腕處均有所傷。

可以想象,謨大在死前和圍殺他的刺客們進行何種慘烈地搏鬥。

和程前不同,謨大當真是被刀刃所殺。司徒驚羽仔細檢查了謨大的傷口,發現不論從形狀還是大小來看,都和程前身上偽造的刀傷有相似之處。

“為什麼會這樣?”司徒驚羽警覺地再去觀察程前屍體,似乎突然領悟到了什麼。

“看來,有人藉著刀傷,給我預留了破案的線索。”

無獨有偶,程前和謨大的傷口都呈現扁平狀,刀口纖細,不同於一般兵器的寬刀所傷。這樣想來,有能力配備此般兵器的便是鎮撫司、東廠,以及禁軍三大營。

鎮撫司歸樊知興,東廠歸魏忠賢,禁軍三大營劉季晦有百人以下的調度之權。這樣分析,他們三人均有幕後殺人的嫌疑。

看來,此事並不是單純的刑事謀殺,深藏在背後的是一場錯綜複雜的政治較量。想到此處,司徒驚羽突然有一種莫名的窒息感湧上心頭。

不過司徒驚羽並沒有被短暫的壓抑影響到思維判斷。很快,他在刀傷上又發現了新的線索。除去程前和謨大屍體上的直捅性刀傷,餘下劃痕性傷口均為偶數,其中程前身上有8處,謨大身上有24處。

根據刀傷來模擬案發現場,如果行凶者不是在巧合條件下完成對稱性刺擊,那答案就在武器上。

武器的性質決定了行凶者的使用習慣,在潛意識裡他必須要完成對稱性刺擊,可以說這是長期訓練所造成的強迫症。

“東廠雙刀!”在鎮撫司、東廠、禁軍中,隻有東廠所配的武器是“雙刀”。

東廠雙刀,雙刀同用一刀鞘,一刀之刀柄刻“東”字、另一刀之刀柄刻“廠”字,使用時,武者雙手持刀,左右呼應,會讓被攻擊者應接不暇。在電光火死的激烈打鬥中,如果你左手砍出一刀,右手必定會緊跟其後。

在一番分析之後,司徒驚羽大致將對謨大的行凶者鎖定在東廠範圍內,但這隻是分析,缺乏有力的證據支撐。

不過就在此時,司徒驚羽突然聽見樊知興所處傳來一聲驚呼,“抓刺客!”

司徒驚羽聞聲急忙趕到樊知興居所,發現現場混亂一片,鎮撫司內的守衛紛亂一團嚷著抓刺客。而樊知興血染長袍,手持刀刃,癱坐在帽椅上,明顯剛剛經曆過一番打鬥。

“樊大人,怎麼回事?”司徒驚羽吃驚地聞到。

“方纔,樊大人準備寬衣休息,突然闖入五名蒙面刺客。幸虧我恰好帶人巡邏至此,樊大人纔有驚無險”

此時說話的是田爾耕,原兵部尚書田樂之孫,以祖蔭積官錦衣衛指揮僉事,為人狡黠陰毒,善於投機,司徒驚羽並不喜歡他。

“確如田僉事所說,沒想到東廠那批人,果真是狗急跳牆。”樊知興氣急敗壞,一掌下去,桌子的茶具被內力震得粉碎。

“大人何出此言?”聽到東廠的字眼,司徒驚羽不禁問到。

“看來咱們鎮撫司和東廠的矛盾已經是不可調和了。”樊知興歎了口氣,接而又說,“前幾日在朝堂之上,魏忠賢就有意在皇上面前奏請協管鎮撫司,被我言辭反駁。這次劉季晦案他又頻頻施壓,甚至暗中作梗,其險惡用心昭然若揭。”

“是這樣啊......”司徒驚羽點頭迴應。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東廠的人,隻是如果真是魏忠賢派人行刺,那這一招真是一步臭棋。

司徒驚羽在房間內躊躇尋顧,突然發現了掉落在地上的兵器,正是東廠武士所用的雙刀,刀面上還沾著獻血。

“大人,您在和刺客搏鬥的過程中有無受傷?”

樊知興被司徒驚羽冷不丁問題怔了一下,然後眼皮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說道:“沒有,區區幾個毛賊,短時間內還不能奈我如何。”

司徒驚羽會心一笑沒有接話,而是伸手蘸了點刀刃上的鮮血送到了嘴裡。味微甘,明顯不是人血。

“大人,我可否借雙刀一用。”

“當然可以。”樊知興同樣也流露出會心的微笑。

司徒驚羽提著雙刀,再一次趕到陳屍房,以刀刃先後放在程前和謨大屍體的傷口處,發現大小縫隙完全吻合。

告訴我,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還是某個人的天下?

案件到了這一步,脈絡已經逐步清晰了。隻是關鍵性的問題,司徒驚羽還是沒有找到答案。於是,他決定首先見一下劉季晦本人。

沒有人想到司徒驚羽會去見劉季晦,就連劉季晦本人也是如此。

時間是子時三刻,劉季晦依然在伏案辦公,掌管內閣之後,他好像每天都是如此。

“你來了,可是皇上命你來殺我的?”劉季晦渾濁的眼睛看見司徒驚羽不知何時佇立在自己面前,竟十分平靜地問到。

“劉閣老,下官鎮撫司左千戶司徒驚羽,奉命查辦程前、謨大被殺一案,不知您剛纔那話是何深意。”

“哦,沒什麼。”劉季晦佝僂著身子,停下手中的毛筆以深邃的眼神望向司徒驚羽。“司徒驚羽,久仰久仰,我知道你,我知道你。”

“大人,下官能否問你幾個問題。”

“當然,當然。”劉季晦咳嗽幾聲欣然同意,然後示意司徒驚羽坐下談話,但司徒驚羽回絕了。

“大人,世人都說您是讀書人的種子。如果種子壞了,天下讀書人便死絕了。可是,為何您掌管內閣,戶部卻連年虧空?您到底有無貪汙之實?”

聽得此話,劉季晦無奈地苦笑幾聲,然後坦然揭開自己的朝服,漏出裡邊的素衣,隻見粗布素衣上打滿了布丁,與他大學士的身份十分不配。

“我知道,在你們看來管著戶部就如同攥著金鑰匙。可是你們隻看見戶部進賬,卻不見戶部花錢。戰事要花錢,賑災要花錢,朝廷內外上萬隻口也在問我要錢。可是自前朝首輔張居正後,國家經濟變每況愈下,皇上是隻管花錢,不管賺錢。你說,這國庫能不連年虧空嗎。”

“人道是,千裡做官隻為吃穿,如果我是為了吃穿,難道連一件漂亮的衣服都穿不上嗎。我既師承儒道,讀聖賢書,必不敢行苟且事。”

劉季晦一番話說得凜然中帶著悲憤。確實,在萬曆後期面對南北戰爭巨大壓力的局面下,劉季晦以卓越的理財能力和嘔心瀝血的付出,使大明渡過一次又一次的危機。可是到頭來,換來的卻是新皇的猜疑。

劉季晦,寒門出身,苦讀及弟,並連中三元。為官秉公直言,早年曾應詔賑災,並將災民充饑的野草帶回朝廷,以警示六宮貴戚戒除驕奢之風,風評一直很好,也深得百姓擁護。所以在萬曆後期一直被倚重。

但據說,在朱由校被立太子這件事上,劉季晦曾提過不同意見,所以被新皇猜疑在心。

“那您的苦衷,為何不當前向皇上陳情。”面對眼前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一絲同情在司徒驚羽心中油然而生。

“有些事情皇上看不明白,作為臣子看明白了有什麼用。這天下說到底,並不是天下人的天下,而是朱家人的天下。”

“大膽,你可知我憑此話,便能治你死罪。”

聽到司徒驚羽嗬斥,劉季晦反倒是冷笑一聲。“後生,我既然敢同你說這些話,自然便是視死忽如歸。”

言語間,劉季晦又攤開自己所寫的奏章讓司徒驚羽看,“老夫自知命不久矣,這是我連夜所寫的《定國之策》,裡邊的每一條都可以治我死罪。”

司徒驚羽隻是大致掃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氣。因為文章的開篇便是鏟奸臣、除閹黨、清君側。像這樣的奏章,極有可能就到不了皇上的手裡,便在魏忠賢那裡被處置了。

“大人高義,小人敬佩。”說著,司徒驚羽向劉季晦行揖讓之禮。

“對了,你不是說要問我幾個問題嗎?”劉季晦一時間想到了司徒驚羽起初的話。

“哦,現在沒有了。我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你說,程前和謨大的死是什麼意思,謨大,是鎮撫司派來監視我的錦衣衛嗎?”

“對,劉大人,您原來都知道了。”

“嗬嗬,錦衣衛是乾什麼的我能不知道嗎,我的腦袋可是在鎮撫司掛了賬的。”劉季晦自嘲說到。

“大人,他們從你府上離開後的當天便都遇害了。”司徒驚羽,有意壓低聲音說到。

“他們,什麼他們,我隻知道有個叫謨大的錦衣衛在監視我,我的侍衛發現了他,但是當晚我便把他放了。如果他死了,想必是有人想栽贓於我。”

“那程前呢,在謨大之前,大人可有發現被人所監視了。”司徒驚羽語速驟然加快。

劉季晦努力皺眉回想了一番,然後搖了搖頭說:“沒有,在謨大之前,我劉府一切正常。”

“大人為何如此確信?”

“這要得益於,一直在暗中保護我的江湖義士南宮大俠,他的武功了得,如果有人監視我,我相信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

司徒驚羽忍不住回頭張望,果真在屏風後邊看見一個持劍而立的身影。

“昔有南俠展昭,今有義士南宮,劉大人幸哉幸哉!”

出了劉季晦府,司徒驚羽不敢半刻耽誤地趕到了東湖。

其實,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便是樊知興為何將和程前會面的地點定在東湖客船,因為東湖這個位置離劉府和鎮撫司都不便利。

而從剛纔和劉季晦的談話中,司徒驚羽似乎得到了提醒。

程前沒有去過劉府,樊知興也根本沒有安排程前去監視劉季晦,他在說謊。可是,樊知興為什麼要說謊。

現在可以確認的是,謨大是由東廠所殺。而他被殺的原因根本不是獲知了什麼秘密,所謂天大的秘密其實是沒有秘密。正因為魏忠賢知道他什麼也查不出來,所以才痛下殺手,目的就是把水攪渾。隻要把水攪渾了,劉季晦就免不了被染上臟水,到時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而程前身上偽造的刀傷其實是樊知興所為,夜半被刺也是他自導自演的鬨劇。因為,既然樊知興說自己沒有受傷,為何掉落的雙刀卻沾著鮮血,細想著實可笑,難不成刺客自己砍了自己,這步棋樊知興急於求成,卻不料露出了破綻。

當然,樊知興如果隻是在程前屍體上偽造了刀傷,他依舊沒有殺人,他所做的目的無非是想嫁禍於東廠魏忠賢,進而保住自己鎮撫司指揮使的大權。那程前是被誰殺的呢?樊知興為何要對自己撒一個密室殺人的謊話?

站在東湖客船之上,感受著深秋寒涼的夜風,司徒驚羽不禁打了個寒顫。此時已過霜降,客船的甲板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司徒驚羽攤開自己的手掌,發現已被凍得發紫。原來是這樣,司徒驚羽頓有所悟。看來,程前並不是十一月初九被害的, 而是更早。東湖客船並不是樊知興會面的地點,而是儲存屍體的地點。因為這裡天氣的因素,會乾擾到辨屍時對屍體死亡時間的推斷。

那程前是被樊知興所殺嗎?首先可以排除掉的是東廠,因為程前私下裡認了魏忠賢為乾爹。

確實,既然樊知興知道程前是魏忠賢的人,那自然也不會派程前去執行暗查劉季晦的任務。對於這一點,司徒驚羽有點後知後覺。

到目前為止,案件隻剩下程前這一疑團,而他恰恰又是整個案件的關鍵所在。

但是,想要深入調查,司徒驚羽無法選擇正面與樊知興較量。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幫,他便是指揮僉事田爾耕。

對於田爾耕這個人,司徒驚羽還是比較熟悉的。他善於諂媚,深得樊知興歡心,很多事都是他們一同謀劃的。但是此人有個缺點,便是善於投機,他的內心從未真正向某一個人效過忠。

從東湖折返回鎮撫司,已經是卯時三刻。司徒驚羽去找田爾耕,發現他已經等候自己多時了。

天爾耕沏好了茶,泰然坐著,依然學者樊知興的模樣,在吸食著淡巴枯。

“田大人,知道我要來?”司徒驚羽有些疑惑,他突然發現自己在整個案件中,竟然從未留意過這個人。

“對,我知道你在著手調查程前和謨大一案,有些情況或許我可以告訴你。”

“我想知道,程前是什麼時間死的?”

“本月初三。”

“因何而死?”

“向東廠魏忠賢密報鎮撫司機要,被樊知興發現後清理門戶。”

“為何要藏於東湖客船?”

“因為程前死前透漏了一個秘密,就是不久魏忠賢將以暗查劉季晦案為開端,肅清劉季晦勢力和鎮撫司。程前本想拿這條訊息換取他的性命,可是樊知興還是將他殺了。並且決定將計就計,在合適的機會栽贓東廠。他在計劃實行之前,東湖是儲存屍體不錯的位置。”

“樊知興怎麼殺了他?”

“趁其不備,一擊斃命。”

“那你們目的達到了嗎?”

“這取決於你下一步該如何走?”

“為什麼選我?”

“我曾建議樊大人不要選擇你,原因是你太聰明瞭,不好控製。但是考慮到你曾做過當今皇上的伴讀,有些話如果經你告訴皇上會更有分量,最後不得已而為之。”

“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程前的死罪有應得,依律本應當斬,而東廠勢力誅殺良臣,殺我同袍,你將事實報之於皇上,替天行道有何不可?!”田爾耕怒目圓睜,言之鑿鑿。

是忠言,還是謊言,司徒驚羽心中自有決斷。

田爾耕的話不能全信,至少程前並不是被刀刃所殺,而是被事先毒殺。

或許,死人纔是不會說謊的。見過田爾耕,司徒驚羽便又鑽進了陳屍房,他相信自己正在接近真相了。

“程前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你身上的酒氣,是為了遮掩屍體的味道,並不因為你死前真正喝了酒。”

“告訴我,你還有什麼秘密。”

司徒驚羽在程前的衣物中搜尋,發現了口袋裡留存極其細微的淡巴枯殘葉。樊知興為了在鎮撫司拉攏人心,對很多人都賞賜了淡巴枯。程前也有吸食淡巴枯的習慣。

考慮到東湖環境對屍體的影響,程前的死亡時間應該是田爾耕所說的本月初三。

本月初三,京城下了一場很冷的秋雨。可是,司徒驚羽將淡巴枯拿捏在手裡碾碎,發現內芯是乾燥的,也就是說並沒有遭受雨淋。

那天大雨是酉時才停,也就是說程前被害是在酉時之後。而這個時間段,樊知興一直在鎮撫司聽取彙報,沒有外出作案的可能。

想到此處,司徒驚羽突然意識到自己先前曾陷入到一個思維怪圈。為什麼樊知興欺騙自己程前是在密室所殺?

起初,他始終以為是樊知興騙了自己,在這個思想的先入為主下,司徒驚羽所有的分析都是圍繞樊知興展開。

可是試想,如果樊知興陳述的是事實呢?殺死程前的凶手完全可以運用物理方法打造一個密室的假象,然後讓樊知興去發現並表述這一切。

在這裡司徒驚羽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是田爾耕殺死了程前,然後他利用樊知興和東廠的矛盾,將樊知興拉著賊船,演了一處賊喊捉賊的把戲。這樣,一些不可理解的環節就解釋通了。

看來初九那天晚上,並不是樊知興去和程前見面,而是田爾耕拉著樊知興去見程前的屍體。

那田爾耕是如何知道,幾日後皇上一定會讓鎮撫司去查劉季晦,而且也猜到魏忠賢會對謨大下毒手。

難道如此縝密的計劃,真的是程前告訴他的嗎?

司徒驚羽突然感受到一絲恐懼,他從未想到田爾耕會如此的狡詐和深不可測。

但是對田爾耕的懷疑隻是推斷,沒有確鑿的證據。剩下的隻要向樊知興求證一番,真相便水落石出。

司徒驚羽已不再懼怕正面詢問樊知興,因為他有七成的把握,料定樊知興不是殺害程前的凶手。他以為自己是這場陰謀的主角,其實不過是田爾耕拉來湊戲的演員。

隻要樊知興在可控的範圍之內,事情便還有挽回的餘地。

司徒驚羽走出陳屍房,遠方已經泛出了魚肚白。輾轉奔波了一晚上,司徒驚羽著實有些累了。

他脫著疲憊的身軀,走向樊知興的居所。

推門而入,發現田爾耕提刀立在中堂之間,面前是剛剛死去的樊知興。

“田爾耕,你好大的膽子!”司徒驚羽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赫然怒斥到。

“樊知興殺害程前,欲誣陷東廠,離間皇上和魏大人的感情纔是好大的膽子。”田爾耕冷笑一聲,繡春刀刃轉而面向了司徒驚羽。

“可是你為什麼要殺程前?”

田爾耕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陰森地說道:“在魏大人那裡,隻有我田爾耕,他程前算哪根蔥!”

然後全身迸發出濃烈的殺氣,向司徒驚羽撲來。“你的聰明超出了我的預想,已經完全脫離了控製,這實在是不好的結局。”

“隻要和真相站在一邊,對於我來說,便是最好的結局。”

說罷,司徒驚羽也緩緩拔出了繡春刀。太陽的光輝肆意地灑落在他的臉上,沒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也沒有人會記住他的名字。

世人都說成王敗寇,卻不見青山永在,碧水長流。該忘記的總會被忘記,該記住的總會被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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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高義,小人敬佩。”說著,司徒驚羽向劉季晦行揖讓之禮。

“對了,你不是說要問我幾個問題嗎?”劉季晦一時間想到了司徒驚羽起初的話。

“哦,現在沒有了。我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你說,程前和謨大的死是什麼意思,謨大,是鎮撫司派來監視我的錦衣衛嗎?”

“對,劉大人,您原來都知道了。”

“嗬嗬,錦衣衛是乾什麼的我能不知道嗎,我的腦袋可是在鎮撫司掛了賬的。”劉季晦自嘲說到。

“大人,他們從你府上離開後的當天便都遇害了。”司徒驚羽,有意壓低聲音說到。

“他們,什麼他們,我隻知道有個叫謨大的錦衣衛在監視我,我的侍衛發現了他,但是當晚我便把他放了。如果他死了,想必是有人想栽贓於我。”

“那程前呢,在謨大之前,大人可有發現被人所監視了。”司徒驚羽語速驟然加快。

劉季晦努力皺眉回想了一番,然後搖了搖頭說:“沒有,在謨大之前,我劉府一切正常。”

“大人為何如此確信?”

“這要得益於,一直在暗中保護我的江湖義士南宮大俠,他的武功了得,如果有人監視我,我相信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

司徒驚羽忍不住回頭張望,果真在屏風後邊看見一個持劍而立的身影。

“昔有南俠展昭,今有義士南宮,劉大人幸哉幸哉!”

出了劉季晦府,司徒驚羽不敢半刻耽誤地趕到了東湖。

其實,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便是樊知興為何將和程前會面的地點定在東湖客船,因為東湖這個位置離劉府和鎮撫司都不便利。

而從剛纔和劉季晦的談話中,司徒驚羽似乎得到了提醒。

程前沒有去過劉府,樊知興也根本沒有安排程前去監視劉季晦,他在說謊。可是,樊知興為什麼要說謊。

現在可以確認的是,謨大是由東廠所殺。而他被殺的原因根本不是獲知了什麼秘密,所謂天大的秘密其實是沒有秘密。正因為魏忠賢知道他什麼也查不出來,所以才痛下殺手,目的就是把水攪渾。隻要把水攪渾了,劉季晦就免不了被染上臟水,到時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而程前身上偽造的刀傷其實是樊知興所為,夜半被刺也是他自導自演的鬨劇。因為,既然樊知興說自己沒有受傷,為何掉落的雙刀卻沾著鮮血,細想著實可笑,難不成刺客自己砍了自己,這步棋樊知興急於求成,卻不料露出了破綻。

當然,樊知興如果隻是在程前屍體上偽造了刀傷,他依舊沒有殺人,他所做的目的無非是想嫁禍於東廠魏忠賢,進而保住自己鎮撫司指揮使的大權。那程前是被誰殺的呢?樊知興為何要對自己撒一個密室殺人的謊話?

站在東湖客船之上,感受著深秋寒涼的夜風,司徒驚羽不禁打了個寒顫。此時已過霜降,客船的甲板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司徒驚羽攤開自己的手掌,發現已被凍得發紫。原來是這樣,司徒驚羽頓有所悟。看來,程前並不是十一月初九被害的, 而是更早。東湖客船並不是樊知興會面的地點,而是儲存屍體的地點。因為這裡天氣的因素,會乾擾到辨屍時對屍體死亡時間的推斷。

那程前是被樊知興所殺嗎?首先可以排除掉的是東廠,因為程前私下裡認了魏忠賢為乾爹。

確實,既然樊知興知道程前是魏忠賢的人,那自然也不會派程前去執行暗查劉季晦的任務。對於這一點,司徒驚羽有點後知後覺。

到目前為止,案件隻剩下程前這一疑團,而他恰恰又是整個案件的關鍵所在。

但是,想要深入調查,司徒驚羽無法選擇正面與樊知興較量。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幫,他便是指揮僉事田爾耕。

對於田爾耕這個人,司徒驚羽還是比較熟悉的。他善於諂媚,深得樊知興歡心,很多事都是他們一同謀劃的。但是此人有個缺點,便是善於投機,他的內心從未真正向某一個人效過忠。

從東湖折返回鎮撫司,已經是卯時三刻。司徒驚羽去找田爾耕,發現他已經等候自己多時了。

天爾耕沏好了茶,泰然坐著,依然學者樊知興的模樣,在吸食著淡巴枯。

“田大人,知道我要來?”司徒驚羽有些疑惑,他突然發現自己在整個案件中,竟然從未留意過這個人。

“對,我知道你在著手調查程前和謨大一案,有些情況或許我可以告訴你。”

“我想知道,程前是什麼時間死的?”

“本月初三。”

“因何而死?”

“向東廠魏忠賢密報鎮撫司機要,被樊知興發現後清理門戶。”

“為何要藏於東湖客船?”

“因為程前死前透漏了一個秘密,就是不久魏忠賢將以暗查劉季晦案為開端,肅清劉季晦勢力和鎮撫司。程前本想拿這條訊息換取他的性命,可是樊知興還是將他殺了。並且決定將計就計,在合適的機會栽贓東廠。他在計劃實行之前,東湖是儲存屍體不錯的位置。”

“樊知興怎麼殺了他?”

“趁其不備,一擊斃命。”

“那你們目的達到了嗎?”

“這取決於你下一步該如何走?”

“為什麼選我?”

“我曾建議樊大人不要選擇你,原因是你太聰明瞭,不好控製。但是考慮到你曾做過當今皇上的伴讀,有些話如果經你告訴皇上會更有分量,最後不得已而為之。”

“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程前的死罪有應得,依律本應當斬,而東廠勢力誅殺良臣,殺我同袍,你將事實報之於皇上,替天行道有何不可?!”田爾耕怒目圓睜,言之鑿鑿。

是忠言,還是謊言,司徒驚羽心中自有決斷。

田爾耕的話不能全信,至少程前並不是被刀刃所殺,而是被事先毒殺。

或許,死人纔是不會說謊的。見過田爾耕,司徒驚羽便又鑽進了陳屍房,他相信自己正在接近真相了。

“程前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你身上的酒氣,是為了遮掩屍體的味道,並不因為你死前真正喝了酒。”

“告訴我,你還有什麼秘密。”

司徒驚羽在程前的衣物中搜尋,發現了口袋裡留存極其細微的淡巴枯殘葉。樊知興為了在鎮撫司拉攏人心,對很多人都賞賜了淡巴枯。程前也有吸食淡巴枯的習慣。

考慮到東湖環境對屍體的影響,程前的死亡時間應該是田爾耕所說的本月初三。

本月初三,京城下了一場很冷的秋雨。可是,司徒驚羽將淡巴枯拿捏在手裡碾碎,發現內芯是乾燥的,也就是說並沒有遭受雨淋。

那天大雨是酉時才停,也就是說程前被害是在酉時之後。而這個時間段,樊知興一直在鎮撫司聽取彙報,沒有外出作案的可能。

想到此處,司徒驚羽突然意識到自己先前曾陷入到一個思維怪圈。為什麼樊知興欺騙自己程前是在密室所殺?

起初,他始終以為是樊知興騙了自己,在這個思想的先入為主下,司徒驚羽所有的分析都是圍繞樊知興展開。

可是試想,如果樊知興陳述的是事實呢?殺死程前的凶手完全可以運用物理方法打造一個密室的假象,然後讓樊知興去發現並表述這一切。

在這裡司徒驚羽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是田爾耕殺死了程前,然後他利用樊知興和東廠的矛盾,將樊知興拉著賊船,演了一處賊喊捉賊的把戲。這樣,一些不可理解的環節就解釋通了。

看來初九那天晚上,並不是樊知興去和程前見面,而是田爾耕拉著樊知興去見程前的屍體。

那田爾耕是如何知道,幾日後皇上一定會讓鎮撫司去查劉季晦,而且也猜到魏忠賢會對謨大下毒手。

難道如此縝密的計劃,真的是程前告訴他的嗎?

司徒驚羽突然感受到一絲恐懼,他從未想到田爾耕會如此的狡詐和深不可測。

但是對田爾耕的懷疑隻是推斷,沒有確鑿的證據。剩下的隻要向樊知興求證一番,真相便水落石出。

司徒驚羽已不再懼怕正面詢問樊知興,因為他有七成的把握,料定樊知興不是殺害程前的凶手。他以為自己是這場陰謀的主角,其實不過是田爾耕拉來湊戲的演員。

隻要樊知興在可控的範圍之內,事情便還有挽回的餘地。

司徒驚羽走出陳屍房,遠方已經泛出了魚肚白。輾轉奔波了一晚上,司徒驚羽著實有些累了。

他脫著疲憊的身軀,走向樊知興的居所。

推門而入,發現田爾耕提刀立在中堂之間,面前是剛剛死去的樊知興。

“田爾耕,你好大的膽子!”司徒驚羽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赫然怒斥到。

“樊知興殺害程前,欲誣陷東廠,離間皇上和魏大人的感情纔是好大的膽子。”田爾耕冷笑一聲,繡春刀刃轉而面向了司徒驚羽。

“可是你為什麼要殺程前?”

田爾耕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陰森地說道:“在魏大人那裡,隻有我田爾耕,他程前算哪根蔥!”

然後全身迸發出濃烈的殺氣,向司徒驚羽撲來。“你的聰明超出了我的預想,已經完全脫離了控製,這實在是不好的結局。”

“隻要和真相站在一邊,對於我來說,便是最好的結局。”

說罷,司徒驚羽也緩緩拔出了繡春刀。太陽的光輝肆意地灑落在他的臉上,沒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也沒有人會記住他的名字。

世人都說成王敗寇,卻不見青山永在,碧水長流。該忘記的總會被忘記,該記住的總會被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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