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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二章 打更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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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道長突然開懷大笑道:“好嘛,柳七與那曹組也來了,不來則已,一來就湊堆,湛然,你去將兩位先生帶來這兒,白仙和蘇子,果然好大面兒,貧道這玄都觀……怎麼說來著,晏大爺?”

晏琢答道:“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女冠春暉領命,剛要告辭離去,董畫符突然說道:“老觀主是親自出門迎接的蘇老夫子,卻讓湛然姐姐迎接柳曹兩人,讀書人容易有想法,進門笑嘻嘻,出門罵大街。”

孫道長撫須沉思,覺得董黑炭說得有些道理,“頭疼,真是頭疼。我這會兒腿腳泛酸,走不動路。”

春暉就有些猶豫,柳曹兩人,既然能夠從浩然天下聯袂飛昇遠遊青冥天下,境界也好,名望也罷,都當得起大玄都觀的貴客。

按照董黑炭的說法,若是祖師厚此薄彼,確實有些不妥。按照以往觀主老祖的做法,倒也簡單,假裝不在,一切交由徒子徒孫去頭疼。隻是今天蘇子在場,觀主祖師好像就比較處境尷尬了。

此刻大玄都觀門外,有一位年輕俊美的白衣青年,腰懸一截折柳,以仙家術法,在纖細柳枝上以詞篇銘文無數。

正是在浩然天下山下,與那龍虎山天師齊名的柳七。

凡有妖魔作祟處必有桃木劍,凡有井水處必會唱誦柳七詞。

皇祐五年,浩然柳七,辭高去遠,淺斟低唱,相忘江湖。

倚紅偎翠花間客,白衣卿相柳七郎。

柳七身旁站著一位黑衣男子,而立之年的面容,身材修長,一樣風流倜儻,他斜揹著一把油紙傘。

曹組,字元寵。

此人亦是浩然山上山下,眾多女子的共同心頭好。

在浩然天下,詞一向被視為詩餘小道,簡而言之,就是詩歌剩餘之物,難登大雅之堂,至於曲,更是等而下之。所以柳七和曹組到了青冥天下,才乾脆將他們無意間發現的那座福地,直接命名為詩餘福地,自嘲之外,未嘗沒有積鬱之情。這座別名詞牌福地的秘境,開辟之初,就無人煙,占地廣袤的福地現世多年,雖未躋身七十二福地之列,但山水形勝,鐘靈毓秀,是一處天然的中等福地,不過至今依舊少有修道之人入駐其中,柳曹兩人好似將整個福地當做一棟隱居別業,也算一樁仙家趣談。兩位的那位嫡傳女弟子,能夠一步登天,從留人境直接躋身玉璞境,除了兩份師傳之外,也有一份得天獨厚的福緣傍身。

大玄都觀今天比較出奇,竟然連門房都沒有一個,就這樣將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晾在了門外大街上。

白衣青年微笑道:“元寵,你覺得老觀主今天會露面嗎?還是……身體有恙托病不出?”

天下詞牌總計將近九百個,白衣青年一人便首創一百四十餘個,為後世詞人開辟道路極多,在這件事上,便是蘇子都無法與他媲美。

黑衣男子玩笑道:“不管見不見我們,我反正都是要去與老觀主噓寒問暖的。”

白衣柳七,對曹組而言,亦師亦友,雙方關係,類似早先白也與劉十六的入山訪仙。

大玄都觀祖師爺孫懷中,曾經先後兩次遠遊浩然天下,一次最終借劍給白也,一次是在青冥天下悶得慌,純屬無聊就出遠門一趟,加上也要順便親手了去一樁落在北俱蘆洲的陳年恩怨,遊曆他鄉期間,老道長對那眉山蘇子的仰慕,發自肺腑,但是對於那兩位同為浩然詞宗的文豪,其實觀感一般,很一般,所以哪怕柳七和曹組在自家天下居住多年,孫道長也沒有“去打攪對方的清淨修道”,不然換成是蘇子的話,這位老觀主早去過詞牌福地十幾趟了,這還是蘇子閉門謝客的前提下。事實上,老觀主在遊曆浩然天下的時候,就對柳七和曹組頗不待見,磨磨唧唧,扭扭捏捏,胭脂堆裡打滾,什麼白衣卿相柳七郎,什麼人間閨閣處處有那曹元寵,老觀主剛好最煩這些。

別看孫道長平時言語“平易”,事實上也曾說過一番風流雅言,說那文章之鄉,詩乃頭等富貴門戶,至詞已家道中落,尚屬殷實之家,至曲,則徹底淪為鄉之貧者矣。所幸詞有蘇子,浩蕩磊落,天地奇觀,仙風神氣,直追白也。此外七郎元寵之流,無非是彎腰為白仙磨墨、低頭為蘇子遞酒之大道兒孫輩。

這種狠話一說出口,可就覆水難收了,所以還讓孫道長怎麼去迎接柳曹兩人?實在是讓老觀主破天荒有些難為情。以前孫道長覺得反正雙方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係,哪裡想到白也先來道觀,蘇子再來做客,柳曹就跟著來秋後算賬了。

董畫符丟了個眼色給晏胖子。

晏琢立即將功補過,與老觀主說道:“陳平安當年為人刻章,給扇面題款,恰好與我提及過柳曹兩位先生的詞,說柳七詞不如眉山高,卻足可譽為‘詞脈源流’,絕不能等閒視為倚紅偎翠醉後言,柳先生用心良苦,由衷願那人間有情人終成眷屬,世上花好月圓人長壽,故而寓意極美。元寵詞,別開生面,豔而不俗,功夫最大處,早已不在雕琢文字,而是用情極深,既有大家閨秀之風流蘊藉,又有小家碧玉之可愛可親,其中‘促織兒聲響,嚇煞一庭花影’一語,真真異想天開,想前人之未想,清新雋永,楚楚動人,當有‘詞中花叢’之譽。”

老觀主撫須而笑,輕輕點頭,“好好好,詞源、花叢兩說,妙不可言,深契我心。陳道友這番真知灼見,果然是與貧道不謀而合,不謀而合啊。”

老觀主很快咳嗽幾聲,改口道:“實不相瞞,其實這番言語,是當年我與陳道友相逢於北俱蘆洲,一路同遊,相見恨晚,與陳道友煮酒論文豪時,是我最先有感而發,不曾想就給隱官大人在劍氣長城借鑒了去,好個陳道友,當真是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罷了罷了,我就不與陳道友計較這等小事了,誰說不是說呢,斤斤計較這個,白白傷了道友情誼。”

董畫符翻了個白眼。

春暉問道:“觀主,怎麼講?”

到底是交由她去待客柳曹二人,還是觀主老人家你親自出門迎接?

老觀主瞪眼道:“湛然啊,還愣著做什麼,趕緊與我一起去迎接柳曹兩位詞家聖手啊。怠慢貴客,是咱們道觀門房的待客之道?誰教你的,你師父是吧?讓他用那看家本領的簪花小楷,抄寫黃庭經一百遍,回頭讓他親自送去歲除宮,咱們道觀不小心丟了方硯台,沒點表示怎麼行。”

春暉毫不猶豫替恩師答應下來,反正是師父他老人家勞心勞力,與她關係不大。

老觀主這會兒已經胸有成竹,再無半點為難神色,腳下帶風,一個縮地神通,帶著春暉去往大門外,與那兩位詞壇宗師道出了一番誠摯之言,一字不差。說得白衣柳七笑而不語,曹組忍俊不禁。

天水白仙註定不會說此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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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蘇子先前就與兩人

在詩餘福地見過面,詩詞唱和頗多,蘇子吹笛飲酒,乘月而歸。應該也不會有此語,難不成真是他們“誤會”了孫道長?

茅屋草堂池塘畔,蘇子覺得先前這番點評,挺有意思,笑問道:“白先生,可知道這個陳平安是何方神聖?”

既然能夠被老觀主稱為“陳道友”,難不成是浩然家鄉的某位高人隱士?

白也習慣性扯了扯帽帶,道:“是那個老秀才文脈的關門弟子,年紀極輕,人很不錯,我雖然沒見過陳平安,但是老秀纔在第五座天下,曾經唸叨個不停。”

蘇子點點頭,“那我這趟返鄉後,得去見見這個年輕人。”

白也搖頭道:“如果沒有意外,他如今還在劍氣長城那邊,蘇子不太容易見到。”

蘇子微微皺眉,疑惑不解,“如今還有人能夠據守劍氣長城?那些劍修,不是舉城飛昇到了嶄新天下?”

白也點點頭,“就隻剩下陳平安一人,擔任劍氣長城隱官,這些年一直留在那邊。”

蘇子笑道:“一個年輕外鄉人,在最是排外的劍氣長城,能夠擔任隱官?光憑文聖一脈關門弟子的身份,應該不做成此事。”

董畫符隨口說道:“陳平安珍藏有一枚小暑錢,他特別中意,篆文好像是‘蘇子作詩如見畫’?陳平安當年信誓旦旦,說是要拿來當傳家寶的。”

白也歎了口氣。老秀才這一脈的某些風氣,那個關門弟子陳平安,可謂集大成者,而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毫不生硬。

蘇子略微訝異,不曾想還有這麼一回事,事實上他與文聖一脈關係平平,交集不多,他自己倒是不介意一些事情,但是門生弟子當中,有不少人因為繡虎當年點評天下書家高低一事,遺漏了自家先生,所以頗有怨言,而那繡虎偏偏行草皆精絕,所以一來二去,就像那場白仙蘇子的詩詞之爭,讓這位眉山蘇子頗為無奈。所以蘇子還真沒有想到,文聖一脈的嫡傳弟子當中,竟會有人由衷推崇自己的詩詞。

晏胖子悄悄朝董畫符伸出大拇指。這個董黑炭說話,從來不說半句廢話,隻會畫龍點睛。

白也以心聲詢問,“蘇子是要與柳曹一起返回家鄉?”

蘇子點頭道:“我們三人都有此意。太平氣象,詩詞千百篇,終究隻是錦上添花,值此亂世,晚輩們剛好學一學白先生,約好了要一起去扶搖洲。”

說到晚輩二字,大髯青衫、竹杖芒鞋的眉山蘇子,看著身邊這個虎頭帽孩子,老夫子有些不遮掩的笑意。

白也點頭道:“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蘇子此次返鄉,確是一篇好文。”

柳七與曹組現身此地後,立即聯袂與白也作揖行禮,至於虎頭帽孩子什麼的形象,不妨礙兩人心中對白仙的敬意。

白也拱手還禮。在白也心中,詞一路途,柳七與曹組都要矮上蘇子一頭。

事實上曹組心中對白也推崇備至,幾乎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曹組甚至專門篆刻有一枚自用藏書印,正是“白仙詩餘”四字,並且鄭重其事地將其鈐印在自家詩集扉頁上。

所以很難想象,曹組會隻因為見到一個人,就如此拘謹,甚至都有些全然無法隱藏的靦腆神色,曹組看著那位心神往之的詩仙白也,竟是有些面紅耳赤,三番兩次的欲言又止,看得晏胖子和董黑炭都覺得莫名其妙,見到白先生,這傢夥至於如此心情激盪嗎?

所以說,白也這般讀書人,在哪裡都是自由,都是風流,白也見古人見聖賢,或是古聖賢、後世人見他白也,白也都還是千古一人的白仙。

孫道長看著那四人,感慨道:“今天大玄都觀這場桃林雅集,白仙蘇子,柳詞源曹花叢,有幸四人齊聚,不比那四把仙劍齊聚遜色半點了,完全猶有過之,是道觀幸事,更是天下人的幸事。老道若是不以拓碑手法,為後世留下這副千古風流的畫卷,簡直就是千古罪人……”

白也轉頭望去,老道人立即哈哈笑道:“白老弟隻管放千百個心,依舊是浩然白也十四境的模樣,無需白老弟多說,老道我行事最是老道了。而且肯定等到百餘年之後,大玄都觀再與外人言說此事。”

大髯蘇子和柳七曹組,三人幾乎同時以心聲提醒老觀主:“各來一幅。”

老觀主對他們埋怨道:“我又不是傻子,豈會有此紕漏。”

晏琢則與董畫符心聲言語道:“陳平安要是在這兒?”

董畫符想了想,說道:“馬屁飛起,關鍵是真誠。白先生的詩,柳七的詞,曹組的丹青,蘇子的筆墨,老觀主的鈐印,一個都逃不掉。”

————

楊家藥鋪。

李柳將那淥水坑青鐘夫人留在了海上,讓這位飛昇境大妖,繼續負責看顧銜接兩洲的那座海中橋梁,李柳則獨自返回家鄉,找到了楊老頭。

老人大口大口抽著旱菸,眉頭緊皺,那張蒼老臉龐,佈滿褶皺,裡邊好像藏著太多太多的故事,而且也從沒與人訴說一二的打算。

雲霧茫茫,繚繞整座鋪子,便是如今的崔瀺,都無法窺探此地。

李柳問道:“桂夫人來過這裡了?”

楊老頭點點頭。

老龍城那位桂夫人,是昔年月宮故友。她與那些神靈轉世,還不太一樣,作為最純正的月宮種,流落人間後,早年因為禮聖的求情,她雖然身份特殊,卻依然並未像真武山那些遠古神靈身陷一般境地,沒有被中土兵家祖庭拘禁起來,所以萬年以來,桂夫人其實一直冷眼旁觀世間的起起伏伏,世道好壞,與她無關。隻不過上次桂夫人造訪此地,她身邊跟了個老舟子,那位陸沉的不記名大弟子,好像在大驪京畿之地,遇到一個名叫白忙的青衫讀書人,莫名其妙就結結實實捱了一頓打,老舟子估計是認出對方的真實身份了,嘴上沒少罵,半點不怵,反正你有本事就打死我。而且老舟子還是恪守那個曾經名動天下的老規矩,隻動嘴不動手,動手算我輸。

李柳又問道:“她呢?”

楊老頭說道:“阮秀跟你不一樣,她來不來都一樣。”

李柳換了一個話題,“你好像就沒走出過這裡,不為李槐破個例?好歹最後見一面。”

弟弟李槐,與李柳孃親,都是凡夫俗子,隻是後者讓老人頭疼,前者卻讓楊老頭寵溺,所以一些個虛無縹緲的福緣一事,楊老頭就真如李槐玩笑話一般的棺材板,都被老人一股腦兒丟給了李槐這個兔崽子,老人就像一個自知大限已至的市井遲暮老人,是將李槐當自家晚輩看待的,此外李二,鄭大風,以及新收嫡傳弟子的蘇店、石靈山,哪怕加上之前的那撥弟子,例如成為大驪中興之臣的曹、袁兩家老祖,甚至連阮秀李柳,以及馬苦玄,都與李槐沒

得比。正因為李槐不在局中,楊老頭反而給機緣給福運,給得半點負擔。既然有人命好,就會有人命不好,自古曆來如此,後世千年萬年,還是會如此。

楊老頭搖頭道:“有什麼好多說的,該說的早就說了。”

說是這麼說,但是李柳卻清楚感受到老人的那份傷感。好像小門小戶裡邊一個最普通的老人,沒能親眼看到孫子的出息,就會遺憾。隻是老人的架子端在那兒,又不好多說什麼。

李柳坐在擺放在廂房門外的一條長凳上,儘可能多陪陪這位老人。

楊老頭笑道:“終於有了點人情味。”

李柳雙手十指交錯,抬頭望向天幕。

龍泉劍宗祖山上,宗主阮邛今天親手做了一大桌飯菜,女兒阮秀,弟子董穀,徐小橋,謝靈,劉羨陽,都在。

宗門在舊山嶽那邊建立山頭洞府後,就很少有如此碰頭齊聚的機會了。

劉羨陽一邊給阮師傅殷勤夾菜,一邊轉頭對阮秀笑道:“秀秀姑娘,以食為天。”

阮秀微微一笑,下筷不慢。

董穀幾個其實都很佩服劉羨陽這個在山水譜牒上的“師弟”,在師父這邊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就連那小鎮沽酒的婦人,劉羨陽都敢開師父阮邛的玩笑,換成董穀徐小橋,借他們十個膽子都不敢如此造次。其實真要按照進入師門的先後順序,早年被南婆娑洲醇儒陳氏暫借去的劉羨陽,應該是他們的師兄纔對。隻是憊懶貨劉羨陽是真心不介意這個,他們也就不好多說什麼。

這個劉羨陽獨自守著山外的鐵匠鋪子,閒是真閒,除了坐在簷下竹椅打盹之外,就經常蹲在龍鬚河畔,懷揣著大兜樹葉,一一丟入水中,看那葉葉小舟,隨水飄蕩遠去。經常一個人在那岸邊,先打一通虎虎生威的王八拳,再大喝幾聲,使勁跺腳,咋咋呼呼扯幾句腳底一聲雷、飛雨過江來之類的,裝模作樣一手掐劍訣,另外一手搭住手腕,一本正經默唸幾句急急如律令,將那漂浮水面上的樹葉,一一豎立而起,拽幾句類似一葉飛來浪細生的書上酸文。

在山上吃過飯,劉羨陽一路打著飽嗝徒步下山,等他回到河畔鋪子,已經入夜。路過小鎮的時候,聽到了打更的聲響。一夜五更,劉羨陽聽到的是戌時第一更。

更夫巡夜,提醒世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實在以前驪珠洞天的小鎮,是沒這講究的。

結果看到個朋友,坐在竹椅那邊喝酒,是窯務督造大人,出身大驪京城篪兒街的曹耕心,算是劉羨陽結識的朋友當中,當官最大的一個了。

劉羨陽屁顛屁顛一路小跑過去,曹督造彎腰撿起一隻擱在腳邊的酒壺,本就是留給劉羨陽的,輕輕拋去,笑道:“再晚一刻鐘出現,我就要不告而別了。”

劉羨陽接過酒水,坐在一旁,笑道:“高升了?”

曹耕心點點頭,使勁揉臉頰,無奈道:“算是吧,還是跟姓袁的當鄰居,一想到那張打小就喜怒哀樂、動也不動的門神臉,就心煩。”

這麼多年來,曹督造始終是曹督造,那位從袁縣令變成袁郡守的傢夥,卻已經在去年升官,離開龍州官場,去了大驪陪都的六部衙門,擔任戶部右侍郎。

許多大的王朝,往往都會設置陪都,而陪都衙門,品秩至多降一品,甚至官身與京師相同,多是上了歲數的勳貴養老之地,以“陪都事簡”打發出京師,去往陪都任職,掛個榮銜虛職,或是一些京官的貶謫去向,朝廷算是對其儘量保全顏面。

隻不過大驪王朝當然與此不同,無論是陪都的地理位置,還是官員配置,都表現出大驪宋氏對這座陪都的極大倚重。

陪都的六部衙門,除了尚書依舊選用穩重老人,其餘各部侍郎,全是袁正定這樣的青壯官員。

而且陪都諸司,權柄極大,尤其是陪都的兵部尚書,直接由大驪京師尚書擔任,甚至都不是廟堂群臣所預料那般,交由某位新晉巡狩使武將擔任此職,隻說兵部奏請、銓選之權柄,事實上已經從大驪京師南遷至陪都。而陪都曆史上首位國子監祭酒,由建造在北嶽披雲山的林鹿書院山長擔任。

曹耕心以心聲說道:“關於你和你朋友的本命瓷,有些新眉目了。”

劉羨陽點點頭,抿了一口酒,“欠你一個人情。”

騎龍巷壓歲鋪子那邊,石柔哼唱著一首古蜀國流傳下來的殘篇歌謠。

白雲在天,丘陵自出,道裡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複能來。

如今鋪子裡邊多了個幫忙的小夥計,會說話卻不愛說話,就像個小啞巴,沒客人的時候,孩子就喜歡一個人坐門檻上發呆,石柔反而喜歡,她也從不吵他。

孩子每天除了按時定量練拳走樁,好像學那半個師父的裴錢,同樣需要抄書,隻不過孩子性子倔強,絕不多出一拳,多走一步,抄書也絕對不願多寫一字,純粹就是敷衍了事,裴錢回來之後,他好拿拳樁和紙張換錢。至於那些抄書紙張,都被這個昵稱阿瞞的孩子,每天丟在一個竹簍裡邊,填滿竹簍後,就全部挪去牆角的大籮筐裡邊,石柔打掃房間的時候,彎腰瞥過竹簍幾眼,蚯蚓爬爬,彎彎扭扭,寫得比小時候的裴錢差遠了。

石柔很喜歡這樣平靜祥和的生活,以前獨自一人看著鋪子,偶爾還會覺得太冷清,多了個小阿瞞,就剛剛好了。鋪子裡邊既多了些人氣,卻依舊安靜。

如今小鎮愈發商賈繁華,石柔喜歡買些文人筆劄、誌怪小說,用來打發光陰,一摞摞都整齊擱在櫃檯裡邊,偶爾小阿瞞會翻看幾頁。

今天鋪子生意一般,石柔和阿瞞一起各看各書,孩子站在小板凳上,還需要踮起腳跟才行。

孩子突然將那本文人筆記橫移幾寸,伸手抵住書頁,石柔轉頭一看,是書上前賢的一句話。

人之初,天下通,人上通。旦上天,夕上天,天與人,旦有語,夕有語。

石柔莞爾一笑,隻不過察覺到不妥,如今自己是怎麼個姿容面貌,她當然心裡有數,石柔趕緊收斂神色,與孩子輕聲解釋道:“去了山上修行仙術的那些神仙老爺,都相信在很久很久之前,天地相通,神人共居,怎麼說呢……打個比方,就跟如今咱們市井走門串戶差不多,隻不過有些門戶門檻高,就像小鎮福祿街和桃葉巷,一般人輕易去不得,敲門也不會有人應的,可是咱們這兒騎龍巷,自然就是門檻不高了。不過那些天人相通的道路,到底在哪裡是什麼,書上就傳得很玄乎嘍,有說是飛昇台,有說是一棵大樹,有說是一座山嶽,反正也沒個準話。”

孩子點點頭,大概是聽明白了。

龍泉劍宗山上。

阮秀一個人走到山巔崖畔,一個身體後仰,墜落懸崖,一一看過崖上那些刻字,天開神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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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李槐不在局中,楊老頭反而給機緣給福運,給得半點負擔。既然有人命好,就會有人命不好,自古曆來如此,後世千年萬年,還是會如此。

楊老頭搖頭道:“有什麼好多說的,該說的早就說了。”

說是這麼說,但是李柳卻清楚感受到老人的那份傷感。好像小門小戶裡邊一個最普通的老人,沒能親眼看到孫子的出息,就會遺憾。隻是老人的架子端在那兒,又不好多說什麼。

李柳坐在擺放在廂房門外的一條長凳上,儘可能多陪陪這位老人。

楊老頭笑道:“終於有了點人情味。”

李柳雙手十指交錯,抬頭望向天幕。

龍泉劍宗祖山上,宗主阮邛今天親手做了一大桌飯菜,女兒阮秀,弟子董穀,徐小橋,謝靈,劉羨陽,都在。

宗門在舊山嶽那邊建立山頭洞府後,就很少有如此碰頭齊聚的機會了。

劉羨陽一邊給阮師傅殷勤夾菜,一邊轉頭對阮秀笑道:“秀秀姑娘,以食為天。”

阮秀微微一笑,下筷不慢。

董穀幾個其實都很佩服劉羨陽這個在山水譜牒上的“師弟”,在師父這邊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就連那小鎮沽酒的婦人,劉羨陽都敢開師父阮邛的玩笑,換成董穀徐小橋,借他們十個膽子都不敢如此造次。其實真要按照進入師門的先後順序,早年被南婆娑洲醇儒陳氏暫借去的劉羨陽,應該是他們的師兄纔對。隻是憊懶貨劉羨陽是真心不介意這個,他們也就不好多說什麼。

這個劉羨陽獨自守著山外的鐵匠鋪子,閒是真閒,除了坐在簷下竹椅打盹之外,就經常蹲在龍鬚河畔,懷揣著大兜樹葉,一一丟入水中,看那葉葉小舟,隨水飄蕩遠去。經常一個人在那岸邊,先打一通虎虎生威的王八拳,再大喝幾聲,使勁跺腳,咋咋呼呼扯幾句腳底一聲雷、飛雨過江來之類的,裝模作樣一手掐劍訣,另外一手搭住手腕,一本正經默唸幾句急急如律令,將那漂浮水面上的樹葉,一一豎立而起,拽幾句類似一葉飛來浪細生的書上酸文。

在山上吃過飯,劉羨陽一路打著飽嗝徒步下山,等他回到河畔鋪子,已經入夜。路過小鎮的時候,聽到了打更的聲響。一夜五更,劉羨陽聽到的是戌時第一更。

更夫巡夜,提醒世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實在以前驪珠洞天的小鎮,是沒這講究的。

結果看到個朋友,坐在竹椅那邊喝酒,是窯務督造大人,出身大驪京城篪兒街的曹耕心,算是劉羨陽結識的朋友當中,當官最大的一個了。

劉羨陽屁顛屁顛一路小跑過去,曹督造彎腰撿起一隻擱在腳邊的酒壺,本就是留給劉羨陽的,輕輕拋去,笑道:“再晚一刻鐘出現,我就要不告而別了。”

劉羨陽接過酒水,坐在一旁,笑道:“高升了?”

曹耕心點點頭,使勁揉臉頰,無奈道:“算是吧,還是跟姓袁的當鄰居,一想到那張打小就喜怒哀樂、動也不動的門神臉,就心煩。”

這麼多年來,曹督造始終是曹督造,那位從袁縣令變成袁郡守的傢夥,卻已經在去年升官,離開龍州官場,去了大驪陪都的六部衙門,擔任戶部右侍郎。

許多大的王朝,往往都會設置陪都,而陪都衙門,品秩至多降一品,甚至官身與京師相同,多是上了歲數的勳貴養老之地,以“陪都事簡”打發出京師,去往陪都任職,掛個榮銜虛職,或是一些京官的貶謫去向,朝廷算是對其儘量保全顏面。

隻不過大驪王朝當然與此不同,無論是陪都的地理位置,還是官員配置,都表現出大驪宋氏對這座陪都的極大倚重。

陪都的六部衙門,除了尚書依舊選用穩重老人,其餘各部侍郎,全是袁正定這樣的青壯官員。

而且陪都諸司,權柄極大,尤其是陪都的兵部尚書,直接由大驪京師尚書擔任,甚至都不是廟堂群臣所預料那般,交由某位新晉巡狩使武將擔任此職,隻說兵部奏請、銓選之權柄,事實上已經從大驪京師南遷至陪都。而陪都曆史上首位國子監祭酒,由建造在北嶽披雲山的林鹿書院山長擔任。

曹耕心以心聲說道:“關於你和你朋友的本命瓷,有些新眉目了。”

劉羨陽點點頭,抿了一口酒,“欠你一個人情。”

騎龍巷壓歲鋪子那邊,石柔哼唱著一首古蜀國流傳下來的殘篇歌謠。

白雲在天,丘陵自出,道裡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複能來。

如今鋪子裡邊多了個幫忙的小夥計,會說話卻不愛說話,就像個小啞巴,沒客人的時候,孩子就喜歡一個人坐門檻上發呆,石柔反而喜歡,她也從不吵他。

孩子每天除了按時定量練拳走樁,好像學那半個師父的裴錢,同樣需要抄書,隻不過孩子性子倔強,絕不多出一拳,多走一步,抄書也絕對不願多寫一字,純粹就是敷衍了事,裴錢回來之後,他好拿拳樁和紙張換錢。至於那些抄書紙張,都被這個昵稱阿瞞的孩子,每天丟在一個竹簍裡邊,填滿竹簍後,就全部挪去牆角的大籮筐裡邊,石柔打掃房間的時候,彎腰瞥過竹簍幾眼,蚯蚓爬爬,彎彎扭扭,寫得比小時候的裴錢差遠了。

石柔很喜歡這樣平靜祥和的生活,以前獨自一人看著鋪子,偶爾還會覺得太冷清,多了個小阿瞞,就剛剛好了。鋪子裡邊既多了些人氣,卻依舊安靜。

如今小鎮愈發商賈繁華,石柔喜歡買些文人筆劄、誌怪小說,用來打發光陰,一摞摞都整齊擱在櫃檯裡邊,偶爾小阿瞞會翻看幾頁。

今天鋪子生意一般,石柔和阿瞞一起各看各書,孩子站在小板凳上,還需要踮起腳跟才行。

孩子突然將那本文人筆記橫移幾寸,伸手抵住書頁,石柔轉頭一看,是書上前賢的一句話。

人之初,天下通,人上通。旦上天,夕上天,天與人,旦有語,夕有語。

石柔莞爾一笑,隻不過察覺到不妥,如今自己是怎麼個姿容面貌,她當然心裡有數,石柔趕緊收斂神色,與孩子輕聲解釋道:“去了山上修行仙術的那些神仙老爺,都相信在很久很久之前,天地相通,神人共居,怎麼說呢……打個比方,就跟如今咱們市井走門串戶差不多,隻不過有些門戶門檻高,就像小鎮福祿街和桃葉巷,一般人輕易去不得,敲門也不會有人應的,可是咱們這兒騎龍巷,自然就是門檻不高了。不過那些天人相通的道路,到底在哪裡是什麼,書上就傳得很玄乎嘍,有說是飛昇台,有說是一棵大樹,有說是一座山嶽,反正也沒個準話。”

孩子點點頭,大概是聽明白了。

龍泉劍宗山上。

阮秀一個人走到山巔崖畔,一個身體後仰,墜落懸崖,一一看過崖上那些刻字,天開神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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