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芝垂著狹長的眼眉望著病床上垂垂老矣的老人,覺著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她撲在老人懷裡纏著他給自己買寵物,替老人扇風讓他午睡的那個夏天,隻是老人更老了,乾癟的腦袋上不見毛髮,插著呼吸機,臥在病床上感覺不到一絲生氣。
不過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臉上透漏著童稚的小女孩了,狹長的眼尾點了一顆淚痣,顧盼回眸間彷彿有著勾魂奪魄的嫵媚,她長大了,沒人再喊她的小名艾艾了,她是顧芝,顧家血統最純正的子嗣。
顧芝立在床前,大概明白為什麼宅子這一年變化會這樣大了,在青川叱吒風雲的顧老爺子,到頭來也不過這樣的下場。
顧家太大了,那麼多身體裡流著顧家血的人都想分一杯羹,一面支付著昂貴的代價維繫老人的生命,一面卻又期盼著這一天早些到來,滑稽可笑的背後細想卻又邏輯嚴密,好像這世界本就該如此。
這就是用親情維繫的關係,脆弱的好像是薄紙,一戳就破。
可如果愛一個人該是她活在這世上的理由,那怎樣的愛意才能足夠作為生命的錨點永不會改變。
顧芝覺得自己大概不明白什麼是愛,她接觸到的,她看見的都很脆弱,女護士給出的答案讓她迷茫,到底誰纔是異端?
因為成績優異,所以幼時被同齡人孤立,因為性格孤僻怪異,所以被人找到理由送進了精神病院…她好像總是被劃到另一邊的那一個,她總是不一樣的那個,總是…
那麼錯的到底是誰?
當然是他們!
眸子裡暈染開了粘稠的墨,顧芝笑得有些猙獰,嘶啞的笑聲從她的喉嚨裡被擠了出來,如果此刻房間裡有一個意識清醒的人,大概是如何也不願意相信這是那個素來乖巧聽話的顧芝。
為了家財,他們想讓她變成一個瘋子,把她送進精神病院裡,卻又怎麼能夠想到,那個純良的女孩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溫婉如水的暗面下藏著血腥的報複欲,她討厭不聽話的東西,而痛苦…是最能讓人銘記的感觸。
顧芝站在爺爺的病床前,忽然又
“爺爺,多可憐啊,那些曾坐在家族餐桌上的,你摯愛的孩子們,他們手裡握著的纔不是什麼碗筷,而是鋒利的刀刃,而你…纔是他們想要蠶食的東西。”
顧芝知道老人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可她依舊沒有停下,“不過您放心,我會讓他們聽話的,主人的東西是容不得奴役覬覦的。”
顧芝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也隻有這間房還存留著她離開時的樣子,她在這座宅子生活了十七年,沒有去過學校,沒有認識過朋友,到達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清明會去父母的墳前看看。
“顧芝啊,看好了嗎?爺爺還需要休息呢,要不出來和嬸嬸商量商量去哪兒的事情?”
女人敲了敲房門,嗓音尖利,聽起來好像已經急不可耐了,她沒有得到迴應,臉上寫著不加以掩飾的煩躁,她正準備抬手敲門,門忽的開了,女人一愣,望著她那個乖巧的侄女,女孩的眼角上還噙著淚。
“出來了啊。”胖女人往後退了兩步,搓著粗短的手指,笑得油膩,“那個有沒有想好工作方面的事情啊?”
顧芝點了點頭,輕聲說,“去個遠一點的地方吧。”
“遠一點?”胖女人怔了一會兒,小眼睛裡很快湧現出喜悅,急忙接著問道,似乎生怕顧芝反悔,“那…想做什麼?顧芝你喜歡看書吧,要不要嬸嬸替你辦一家書店。”
“那太麻煩了,我喜歡安靜點。”
顧芝搖了搖頭,眸子平靜地像是一汪不起波瀾的深潭,“從小到大我還沒去過學校呢,我想當個老師,雖然不懂教書,但也知道一點醫理,我想做個保健老師應該也足夠了,不知道有沒有麻煩到嬸嬸。”
“沒有沒有,怎麼會呢,一點也不麻煩。”
女人幾乎快要掩飾不住眼底的狂喜了,臉色漲的油紅,“那…什麼時候想出發呢?”
“明天吧,爺爺身體不好,我就不多打擾了。”
“好好好,那現在你去看看宅子裡有沒有什麼要帶走的東西,我叫人一併打包送去。”
顧芝垂著眼眉沉吟了一會兒,這棟宅子的空氣都讓她覺得噁心發膩,能留著念想的東西恐怕是沒有了,她開口說道:“我的房間裡那幾根鏈鎖能請嬸嬸替我留著麼,小蟬走了,就當留個念想吧,不方便一同帶去遠行,希望嬸嬸能替我留意保管。”
“這個好說,你那間房嬸嬸一直會替你留著的,隨時歡迎你回來住兩天。”
“那好,在天氣好的日子,能開開窗,讓房間沾點陽光更好,勞煩嬸嬸了。”
顧芝輕輕地念著,一一交代了些女人根本不在乎的小事,從出病院開始女人就沒在這個不過剛剛成年的侄女身上看到過半分屬於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情緒,就連噙著眼睛的那抹淚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乾涸了。
女人全然沉浸在內心的狂喜裡,她自以為就這樣趕走了最大的敵人,在種子還未萌發生芽的時候斬斷了根莖,自此便能高枕無憂了。
……
離開了青川那天,下了綿綿的細雨,那是個濕冷的天氣,撥出的氣很快便化成了朦朧的霧氣,積深的黑雲一層接著一層覆蓋住整片天空,望不見一絲光亮。
顧芝拎著載著幾件隨身衣物的箱子,撐著青黑色的傘面站在雨中,她穿了一襲裙襬落至腳踝的長裙,遠遠望著像是從那位繪畫大家執筆的翩然畫卷中走出的民國女子,透著沁入心脾的溫婉。
她低頭望了眼手機的資訊,一筆不菲的金錢藉由她私下的賬戶轉入了病院裡那個年輕女護士的戶下,她還隨了一行短語:新婚快樂,謝謝你的答案,祝願你找到你愛的人。
顧芝收束了傘面,低身進了等在路旁已久的車,車輪碾壓地面濺起朵朵水花,她抬眼看了最後一眼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漆黑的眼底卻望不見半分留戀。
這是暫時的隱忍,報複會如期到來的,是他們逼得,那些人逼著本該埋在土裡汲取營養的種子提前生了根發了芽,卻不曾想她是天生的壞種,註定隻會開出**的花,卻又綻著妖冶的豔麗,散著血腥的暗香
顧芝垂著眼眉沉吟了一會兒,這棟宅子的空氣都讓她覺得噁心發膩,能留著念想的東西恐怕是沒有了,她開口說道:“我的房間裡那幾根鏈鎖能請嬸嬸替我留著麼,小蟬走了,就當留個念想吧,不方便一同帶去遠行,希望嬸嬸能替我留意保管。”
“這個好說,你那間房嬸嬸一直會替你留著的,隨時歡迎你回來住兩天。”
“那好,在天氣好的日子,能開開窗,讓房間沾點陽光更好,勞煩嬸嬸了。”
顧芝輕輕地念著,一一交代了些女人根本不在乎的小事,從出病院開始女人就沒在這個不過剛剛成年的侄女身上看到過半分屬於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情緒,就連噙著眼睛的那抹淚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乾涸了。
女人全然沉浸在內心的狂喜裡,她自以為就這樣趕走了最大的敵人,在種子還未萌發生芽的時候斬斷了根莖,自此便能高枕無憂了。
……
離開了青川那天,下了綿綿的細雨,那是個濕冷的天氣,撥出的氣很快便化成了朦朧的霧氣,積深的黑雲一層接著一層覆蓋住整片天空,望不見一絲光亮。
顧芝拎著載著幾件隨身衣物的箱子,撐著青黑色的傘面站在雨中,她穿了一襲裙襬落至腳踝的長裙,遠遠望著像是從那位繪畫大家執筆的翩然畫卷中走出的民國女子,透著沁入心脾的溫婉。
她低頭望了眼手機的資訊,一筆不菲的金錢藉由她私下的賬戶轉入了病院裡那個年輕女護士的戶下,她還隨了一行短語:新婚快樂,謝謝你的答案,祝願你找到你愛的人。
顧芝收束了傘面,低身進了等在路旁已久的車,車輪碾壓地面濺起朵朵水花,她抬眼看了最後一眼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漆黑的眼底卻望不見半分留戀。
這是暫時的隱忍,報複會如期到來的,是他們逼得,那些人逼著本該埋在土裡汲取營養的種子提前生了根發了芽,卻不曾想她是天生的壞種,註定隻會開出**的花,卻又綻著妖冶的豔麗,散著血腥的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