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和當初沒有什麼兩樣,多了些幼稚的痕跡,刻在臥室門框上的記號筆、扔在角落裡的小玩具、擺在客廳中央的畫得歪歪扭扭的閤家福。
陳設也老舊了些,歲月在地板上留下印痕,角落裡的木板浸了水,邊角微微翹起,頭頂的吊燈瓦數低了不少,落下來的光線昏暗。
看了一會兒,茶幾底下那幾盒小字密麻的藥物吸引了注意。
蘇語瞥了眼廚房裡忙碌的蘇希,蹲下身子,翻了翻那幾盒藥,繁瑣複雜的專屬名詞,上網查了查,都是些給人第一印象不太好的精神藥物。
他抿著唇角,唯一僥倖的是,藥盒都是空的,似乎是吃完以後很久都沒有碰過這些了,斷了藥,似乎就意味著病也快好了。
廚房裡腳步聲靠近,他咳了兩聲清嗓,隨意地起身,環視四周,像是一開始就是在打量屋子。
“餃子煮好了…”
蘇希兜著身圍裙,拍拍手上的油膩,現在的她不再像當初那樣蓄著厚厚的劉海,而是大大方方地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忙活時紮成利落乾淨的丸子頭,白皙漂亮的臉看著隻有巴掌大。
皮膚沒以前好了,眼角長著淡淡的皺紋,皮膚缺水而有些粗糙,本該是如百合花般細嫩嬌貴,卻偏偏染了一身柴米油鹽的煙火氣。
她擦了擦鬢角的汗液,濕漉漉的頭髮貼在紅撲撲的臉頰,體貼地提醒他。
“快去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蘇語坐在桌前,嚥了咽喉結,一大碗熱騰騰冒著霧氣的水餃盛在碗裡,對他一個顛簸了大半天還沒來得及顧上溫飽的人而言誘惑力不小。
他繞著碗沿澆了圈醋,很燙,又拿起筷子攪了一圈。
對桌的女孩就那樣盯著他手上的動作,或許是嫌他慢了,不耐煩地嘖了聲,拿著湯勺探到他碗裡,舀了勺餃子帶湯,放進她碗裡。
蘇語抬起眼,神情困惑:“嗯?”
她默不作聲,用筷子把勺裡地餃子戳開,粉嫩的肉餡在鮮白的湯汁裡散開,她抬起頭看了蘇語一眼,當著他的面,和著麪皮和肉湯吞進去。
太急於證明,亂了方寸,忘了湯汁還滾燙,瞬時皺緊了眉,嘴角咧著,臉頰通紅,脆弱的口腔裡火辣辣地疼,嚥下去恐怕更疼。
可她又犯了倔,咬著牙關不想,她真的很想在他面前證明些什麼。
急
“我…”
話沒說完,看見他遞過來的涼水,立馬止住,捧著水杯灌下去,杯底落在桌上,才如釋重負地撥出口熱氣。
蘇希看著蘇語低頭若無其事似的用紙巾包好她嘴裡吐出來的臟穢,唇角還掛著笑。
一刹那,雙頰又騰起霞紅。
“吃這麼快乾嘛?”
蘇希紅著臉,半響,憋出來這麼一句。
“反正這次我沒下毒…”
“哦,我知道。”,他舀了勺湯,輕輕抿了一口,“味道挺好的。”
咬著牙,又羞又惱,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可以裝出這樣一副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
在午夜難眠的夢裡,他們有過無數次重逢,憤怒、冷眼、咒罵…大概都出現過,唯獨不該像是現在這樣。
她能在他的眼睛裡看見自己,態度甚至和當初一般溫柔,沒有絲毫怪罪,體貼裡散開讓她手腳冰涼的冷漠,巨大的落差感拽著她往下墜。
極度的失望要將她溺斃,鼻尖酸澀,連呼吸都重了幾分。
她寧可被掐著脖子憤怒地質問,也不想碰見這個結果。他的溫柔口吻彷彿在無形之間把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無論是乾淨的,還是臟穢的都撇的乾乾淨淨。
於是這些年她的內疚,自責,後悔…好像都落了空,那些讓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經曆,到現在看來,似乎成了一顆投入大海的小石子,一對浪花都掀不起。
蘇希從小到大都很明白這一點,愛與恨讓兩個人糾纏不休的最好媒介,倘若他真的做到這般對往事熟視無睹,沒事兒人似的對待她,或許…他們纔是真正的走到了儘頭。
心臟揪緊,難過沮喪的情緒如潮般湧起,把久別重逢後的喜悅衝的零星幾點。
她本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背後受人詬病她忍了,孤苦伶仃也習慣,未來生活漫漫,一個個坎她想忍忍疼總能跨過去。
可為什麼總是這樣,墜底時明晃晃地給她了希望,接下來面臨的,永遠是讓人痛苦到眼底發黑的絕望。
失了神,手在桌下煩躁地揉搓。
“小傢夥好像認識我,看過我的照片嗎?念念是她的小名?”
蘇語放下碗筷,聲音溫柔。
蘇希心頭顫栗,張開口發不出聲,好一會兒,才悶悶地點了點頭。
左手緩緩抓住右手拇指,她突然穩了下來。
她從來都不是個束手待斃的人,越是絕望她越是反抗。
該怎麼牢牢捆住他是個難題,可她在確定他還活著的時候早有了謀劃。
賣慘,博同情,那就是這些年一個人被生活碾壓折磨的痛苦。
再甚者,是那個無辜可愛的孩子,當初的意外,如今成了最大的籌碼。
血管流著他的血,這是無從抹殺的事實,她明瞭他性子裡的溫柔軟弱,絕不會視若罔聞,
論計謀,她暗地裡想了很多,甚至向來不拘泥於手段,臟的、毒的…能達成目的,那就百無禁忌。
隻有能綁住他,捆住他就好,和當初一樣就好…
可這樣…真的好嗎?
眼皮上抬,她瞅了他一眼,看他表情平靜,眸色清澈,彷彿蘊藏山河溫柔。
他回望著她,笑了笑。
“全名呢?那個小傢夥沒和我說過…”
“你走。”,她突然開口,神色認真。
“嗯?”
蘇希吐出口濁氣,胸腔起伏,她又重複了一遍,咬重了字句。
“我一個人習慣了,當初的事我和你說聲對不起,現在你自由了,趁我還沒後悔之前,你走吧,就當我們沒認識過,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可花了些力氣纔來的呢,這就要趕我走?”
抬起頭,他點了一下他的額頭。
什麼意思?
她愣住,那一下觸碰很短很輕,連親昵都算不上,卻好像擊穿了她倔強了四年的城牆。
手心蓋在額頭,留著餘溫。
淚趁著微微長大的眼睛沒做出反應,從發紅的眼眶溢位,淌過小巧玲瓏的臉廓滴在手上。
她紅著眼瞪了他一眼,隻覺著那讓她百看不厭的溫柔眉眼突然厭煩。
討厭他,煩他,還在可惡地笑…
他怎麼這樣,怎麼能這樣呢…
孩子總是想哭就哭,她不能,於是這些年一個人習慣了偷偷抹眼淚。
強壓在心底的,委屈的,渴望傾訴的…這些情緒開了閘的洪水般湧上來,下了傾盆大雨。
她哽嚥著,看著他,一字一字認真地說了那個她在病房裡放下手腕上的水果刀,用血取來的名字。
蘇念語。
蘇希心頭顫栗,張開口發不出聲,好一會兒,才悶悶地點了點頭。
左手緩緩抓住右手拇指,她突然穩了下來。
她從來都不是個束手待斃的人,越是絕望她越是反抗。
該怎麼牢牢捆住他是個難題,可她在確定他還活著的時候早有了謀劃。
賣慘,博同情,那就是這些年一個人被生活碾壓折磨的痛苦。
再甚者,是那個無辜可愛的孩子,當初的意外,如今成了最大的籌碼。
血管流著他的血,這是無從抹殺的事實,她明瞭他性子裡的溫柔軟弱,絕不會視若罔聞,
論計謀,她暗地裡想了很多,甚至向來不拘泥於手段,臟的、毒的…能達成目的,那就百無禁忌。
隻有能綁住他,捆住他就好,和當初一樣就好…
可這樣…真的好嗎?
眼皮上抬,她瞅了他一眼,看他表情平靜,眸色清澈,彷彿蘊藏山河溫柔。
他回望著她,笑了笑。
“全名呢?那個小傢夥沒和我說過…”
“你走。”,她突然開口,神色認真。
“嗯?”
蘇希吐出口濁氣,胸腔起伏,她又重複了一遍,咬重了字句。
“我一個人習慣了,當初的事我和你說聲對不起,現在你自由了,趁我還沒後悔之前,你走吧,就當我們沒認識過,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可花了些力氣纔來的呢,這就要趕我走?”
抬起頭,他點了一下他的額頭。
什麼意思?
她愣住,那一下觸碰很短很輕,連親昵都算不上,卻好像擊穿了她倔強了四年的城牆。
手心蓋在額頭,留著餘溫。
淚趁著微微長大的眼睛沒做出反應,從發紅的眼眶溢位,淌過小巧玲瓏的臉廓滴在手上。
她紅著眼瞪了他一眼,隻覺著那讓她百看不厭的溫柔眉眼突然厭煩。
討厭他,煩他,還在可惡地笑…
他怎麼這樣,怎麼能這樣呢…
孩子總是想哭就哭,她不能,於是這些年一個人習慣了偷偷抹眼淚。
強壓在心底的,委屈的,渴望傾訴的…這些情緒開了閘的洪水般湧上來,下了傾盆大雨。
她哽嚥著,看著他,一字一字認真地說了那個她在病房裡放下手腕上的水果刀,用血取來的名字。
蘇念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