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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賄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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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承宗的父母見了蔡鐘磐,自是喜不自勝,聽聞三原遭遇,更是多有同情之心。

血脈相連,外頭環境亂,走投無路不能不幫,即使興平裡族人是自身難保,終究比飄零在遍地賊人的陝北好些。

家中是歡天喜地為蔡鐘磐與其妻弟陳汝吉準備飯食,可惜家裡最後一隻老母雞昨日被劉承宗宰了燉湯,一時間也拿不出個肉菜。

難得讓劉家在中午吃了頓飯。

等下午吃過飯,人們心裡頭都泛起了嘀咕,就連老爺子劉向禹都走到院子裡好幾趟,抬眼朝北邊望著。

“北邊怎麼,還沒動靜呢?”

按時間推算,官軍如果要在早上與賊人交戰,那這會老廟莊的戰鬥應該已經結束了。

他們之間距離隻有區區七八裡,交戰的動靜聽不到就算了,總不該連個黑煙都沒有。

劉承宗也坐不住,去馬廄牽來戰馬要去北邊看看,被蔡鐘磐攔住,道:“獅子,舅跟你一起去,給我找一兩火藥。”

“火藥?舅舅你用得上?”

面對他的疑問,蔡鐘磐把那根八尺長的夾刀棒靠在門上,返身從背囊裡掏出把雙管手銃,道:“這個比弓還好使。”

舅舅從包裡掏出這玩意可太讓劉承宗目瞪口呆了,接過來看了又看,意外道:“這從哪來的?”

這手銃做工精良,雙管平行、長短相同、口徑亦相同,銃管尺長、內徑四分、外徑一分厚,下有雙扳機,連接上面插火繩的雙機頭,銃管下木銃床有一黃銅蓋,內藏通條。

木質彎曲銃柄拿在手上沉甸甸,原型的銃柄底部還有一可拉開的小木蓋,拉開後內裡藏十餘顆鉛丸掉出墜地,讓劉承宗慌裡慌張好一頓撿拾。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種短柄手銃,而且一見就是兩個管,可在他腦海另一份記憶裡分明看出這東西有不同與這片土地的血統,脫口問道:“西人火器?”

“嗬!獅子不出延安府懂的還挺多,正經三原造,葵心先生給你舅的殺賊賞賜,先生受洗入了景教,跟泰西夷人極好,學到好些東西。”

蔡鐘磐笑道:“先生那也有一柄,看著比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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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些,是泰西夷人送的禮。”

劉承宗另一份記憶裡對外國人尤其西方人的印象很深,不過他沒想到在陝西居然也會聽聞西人教會的訊息,不由得問道:“舅舅,你見過泰西夷人麼?”

“見過幾面,除了長得暖和點,跟咱沒啥不一樣。”

長得暖和?

暖和好像並不是個形容長相的詞。

正當劉承宗百思不得其解時,就見蔡鐘磐一臉嚴肅吐出倆字:“毛長。”

劉承宗對這個解釋忍俊不禁,緊跟著就聽舅舅道:“不過他們都自稱西儒,學起四書五經來比生員舉子還要用功,因有士人入教,三原許多百姓也跟著信了教。”

西儒?

他反覆咀嚼這個稱謂,這與另一份記憶裡的西洋人格格不入,那份記憶對世界另一邊的人沒什麼好印象,尤其聯絡到這個時代,幾乎都是小偷、海盜、暴徒、殖民者、鴉片販子與奴隸主這樣的詞彙,所作所為怕是與儒毫無關聯。

好在,劉承宗對這事看得很開,或者說他隻是一時興起問上兩句,實則很快就失去了興趣,把雙管手銃還給舅舅後便騎馬上了劉家峁,取來裝在腰囊裡的二兩火藥,又牽了匹馬,一同北行。

他心裡對士人階層入教有一點自己的瞭解,也對傳教士的行為有些許猜測,認為這不過是雙方的同床異夢、各取所需。

就像蔡鐘磐說的那樣,傳教士拉攏上層人士,目的是讓底層百姓入教;願意入教或產生好奇的士人,大多是改良派,希望藉助外力來精進學識為百姓、為朝廷所用,故而隻對翻譯書籍感興趣。

雙方都是聰明人,各取所需,誰都當不來傻子。

至於他自己,劉承宗覺得這事跟他無半分關係,反正自己也沒什麼機會見到傳教士,真見到了再說。

舅甥二人策馬北上,聊起往年見聞,一個說北邊魚河堡、一個說南邊三原縣,倒也聊得來,談及經曆各是唏噓。

循著兵馬過路的蹤跡走出五裡,劉承宗就驚覺那車印馬蹄的蹤跡斷了。

這奇怪的不得了,二三百人的衛軍蹤跡,他們也沒精力隱匿足跡,怎麼可能說斷就斷。

倆人在路上找了很久,驀地瞧見蟠龍川西岸有人影朝他們招手,一行五六人自土壘間緩緩走出,朝河東快步走來。

離近了這些人脫鞋卷褲淌水過來,劉承宗纔看清竟是昨日才分別、跟著張千戶做嚮導的魯斌。

他身後幾人有男有女,身上衣物破爛肮臟,小孩流著鼻涕,全都灰頭土臉。

肮臟是缺水環境下的常態,但破爛不是,畢竟天氣即使轉暖山梁上依然斷不了寒風,U看書www.kansh.com顯然他們不論從哪來都很匆忙。

渡過河來,魯斌帶眾人行禮,這才介紹道:“劉二爺,這是我家兄長與嫂子,那日賊破老廟,躲在崖洞裡才逃得性命。”

劉承宗自是與幾人拱手,這才問道:“你不是給剿賊的官軍引路,怎麼自己回來了,官軍呢?”

提起官軍,魯斌似乎有無儘憤慨,氣得捶胸頓足,道:“劉二爺不知道,我與那張千戶引路,前有騎兵探路,走到一半不知怎麼,哨騎回來千戶便不走了,率軍渡河向西,還不讓我亂跑,差三五兵丁監視。”

“我覺得不對,半夜趁機逃出來,早上有賊人從北邊運來幾輛馬車,草蓆蓋著看不出是什麼,官軍就從河西回了膚施。”

“晌午我壯膽回了老廟莊,莊裡已無賊人蹤跡,隻是鄉人……”

魯斌聲音有些哽咽,他兄長接過話道:“鄉人都沒留下全屍,賊人撤的不慌不忙;如今莊破家亡,我兄弟二人想向興平裡借些人手,安葬父老,不知可否?”

劉承宗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讓他一時間也沒了主意,轉過頭喃喃自語:“官軍這是在做什麼?”

“跑了唄,多半收了賊人賄賂,你覺得那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蔡鐘磐在馬背上側著身,在魯氏兄弟看不見的方向,抬手在自己脖子以上比了比,搖頭道:“這樣的事,我在三原可沒少見……依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山裡從長計議吧。”

-

注:

手銃參考自古董大順闖王內侍都巡雙管手銃,出自河南欒川伏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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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斷。

倆人在路上找了很久,驀地瞧見蟠龍川西岸有人影朝他們招手,一行五六人自土壘間緩緩走出,朝河東快步走來。

離近了這些人脫鞋卷褲淌水過來,劉承宗纔看清竟是昨日才分別、跟著張千戶做嚮導的魯斌。

他身後幾人有男有女,身上衣物破爛肮臟,小孩流著鼻涕,全都灰頭土臉。

肮臟是缺水環境下的常態,但破爛不是,畢竟天氣即使轉暖山梁上依然斷不了寒風,U看書www.kansh.com顯然他們不論從哪來都很匆忙。

渡過河來,魯斌帶眾人行禮,這才介紹道:“劉二爺,這是我家兄長與嫂子,那日賊破老廟,躲在崖洞裡才逃得性命。”

劉承宗自是與幾人拱手,這才問道:“你不是給剿賊的官軍引路,怎麼自己回來了,官軍呢?”

提起官軍,魯斌似乎有無儘憤慨,氣得捶胸頓足,道:“劉二爺不知道,我與那張千戶引路,前有騎兵探路,走到一半不知怎麼,哨騎回來千戶便不走了,率軍渡河向西,還不讓我亂跑,差三五兵丁監視。”

“我覺得不對,半夜趁機逃出來,早上有賊人從北邊運來幾輛馬車,草蓆蓋著看不出是什麼,官軍就從河西回了膚施。”

“晌午我壯膽回了老廟莊,莊裡已無賊人蹤跡,隻是鄉人……”

魯斌聲音有些哽咽,他兄長接過話道:“鄉人都沒留下全屍,賊人撤的不慌不忙;如今莊破家亡,我兄弟二人想向興平裡借些人手,安葬父老,不知可否?”

劉承宗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讓他一時間也沒了主意,轉過頭喃喃自語:“官軍這是在做什麼?”

“跑了唄,多半收了賊人賄賂,你覺得那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蔡鐘磐在馬背上側著身,在魯氏兄弟看不見的方向,抬手在自己脖子以上比了比,搖頭道:“這樣的事,我在三原可沒少見……依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山裡從長計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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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手銃參考自古董大順闖王內侍都巡雙管手銃,出自河南欒川伏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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