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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螺旋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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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對天花免疫的漢軍入駐,被死亡陰雲籠罩的八角城得以恢複。

主持防疫的是個年輕人,名叫常廟生,劉承宗離開軍隊時曾在老君集露宿一晚,後來這個小娃跑到黑龍山逃難被收留,有時跟著劉向禹、有時跟著劉承運。

因為元帥府認識到病菌感染的先驅是劉承運,早在延安起事階段決戰李卑,他就認識到肚皮破開的傷兵需要安置在空曠、無人的隔離營救治,能增加生存機率。

當時隻有十二三歲的常廟生就已經在承運身邊打下手了。

所以儘管常廟生沒打過仗,但在防疫方面可能是元帥府認識最深刻的人。

如今在八角城,他使用的仍然是劉承運故智,將患病的漢蒙士兵視天花趨勢、併發症程度分區駐紮,在城內遍灑石灰,安排人手將城外屍首焚燒掩埋。

察哈爾人對焚燒屍體並不牴觸,實際上作為跟大明的敵人,他們跟金國一樣,很清楚明軍的首級功政策。

打仗死了人,能用鉤鐮槍帶走就用鉤鐮槍帶走,帶不走就燒了、綁石頭扔河裡。

不論如何隻要不留下屍體,都可以。

所以對常廟生來說,焚燒屍體最大的阻礙,在於需要派不少士兵,禁止蒙古士兵去撿舍利子。

劉承宗帶額哲進八角城時,城外西南角就在燒人,二十多人一塊燒,木架子堆得像城牆一樣高,幾百個蒙古兵在外圈圍著裝和尚唸經,可壯觀了。

燒完了不光會有舍利子,這麼多人保不齊誰有個假牙啥的,有些金子銀子銅子,萬一有人從前被佛朗機打過,燒出來個鐵子也不足為奇。

不論如何,死亡的屍首得以收斂,患病的牧兵得到醫治,即使不治身亡,也能被人抬出城外妥善處理安葬,人們對天花的恐慌情緒正在緩緩褪去。

留下的更多是對前途未卜的不安。

林丹汗勉強在榻上盤腿坐好,儘管他極力控製,還是無法讓這具病入膏肓的身體保持大汗的威嚴。

不過這並不重要。

隨著長達數年的戰爭終於落下帷幕,他已經在這場戰爭裡失去了太多,早就沒有什麼威嚴了,空蕩蕩的架子,在這一刻崩塌也無所謂。

木炭劈啪輕響在不遠處傳來,帳房裡有火在燒,熬藥讓空氣裡都透著苦味,更遠的地方傳來劈啪的爆竹聲,在城裡。

林丹汗的身子向床榻的角落艱難地縮了縮,劇痛扯動著他的全身,在他漫長的一生裡從未如此乏力,閉上眼睛再睜開,再重新閉上眼睛。

他的眼前並非一片黑暗,隻是沒有顏色、沒有感知,這種感覺很怪,就好像把手伸出去張開一樣,他沒有眼睛了。

這讓他對外界聲音產生過分的敏感與擔憂,驚聲問道:“那是什麼聲音?”

帳房裡幾個熬藥的醫生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位病入膏肓的大汗在說什麼,直到他問了好幾遍,一次比一次急,醫生們才從外面喊來個粆圖台吉的隨從,答道:“大汗,是大元帥帶著額哲進城了。”

林丹汗面色大變:“別讓額哲過來!”

劉承宗來看來染上天花,那是該著姓劉的命窘,可不能害了自己兒子。

這倒是讓粆圖台吉的侍從很難辦,他心說自己在元帥府隻是屯田中旅右察哈爾營的參將護兵管隊,那大元帥劉承宗想乾啥,別說自己管不了,就連粆圖台吉也管不了啊。

迴應大汗的隻有沉默。

這位護兵管隊左思右想,尋思大汗反正看不見他是誰,再左看看、右看看,帳裡都是些不懂蒙古言語的漢人醫生,面面相覷之下,最後打了哈欠,一步一步退出汗帳。

任由大汗在裡頭罵罵咧咧。

爆竹聲由遠及近,很快一手按腰刀一手牽額哲的劉承宗就走到了汗帳門口。

他把額哲交給粆圖台吉,叮囑道:“一會進帳,你帶額哲進門別往裡走別下簾,刀子去通報,就說我來了。”

粆圖台吉格外慎重,天花對他們這些出過痘的人毫無危險,但是對額哲來說就像闖九死一生的地雷陣。

而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進八角城同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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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險,那就是瘟疫,這座城裡死過太多人了。

粆圖台吉聞言重重點頭,連忙蹲下身給小傢夥收拾衣裳。

額哲臉上被劉獅子裹了面巾,身上也裹著不透氣的棉布袍子,悶得小臉兒紅透。

劉承宗隻在帳外站了一會,聽見戴道子在裡面說話,確認虎墩兔已經知道他過來的訊息,便抬腿入帳,身後便有護兵提交椅上前,擺在床榻數步之外。

讓人通報隻是禮貌,劉承宗覺得八角城是自己的地盤,沒有任何地方是他不能進的。

汗帳圓頂投下一片光亮,劉承宗坐在陰影裡,看著光圈另一邊榻上把握不好方向、將臉面扭向另一側的林丹汗,開口道:“你感覺怎麼樣?”

林丹汗聽見他的聲音,扭過臉來,又聽見戴道子的翻譯,眉頭不由得皺了皺,但很快又自己釋懷了,沒有給出正面回答,隻是搖頭,緩慢地說道:“我身邊都是你的醫生,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南朝小王,真沒想到以這幅模樣見到你,額哲在哪?”

戴道子在翻譯上表現得很謹慎,但在劉承宗的眼神示意下還是有什麼說什麼。

好在他並沒有看見劉承宗臉上有什麼慍怒之色,恰恰相反,劉獅子咧嘴無聲地笑了笑,纔開口道:“額哲在門口,他被保護的很好,不會染上天花。”

聽見這句話,林丹汗向另一個方向看了看,似乎想要看看額哲,不過片刻後他又苦惱地閉起眼睛,臉上的表情快速變換,時而惱怒、時而難過,最後又充滿不捨與哀求,低聲問道:“我還能活多久?”

劉承宗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即使以他相對麻木的人性,也很難直截了當的告訴林丹汗:我看你這會挺精神,多半是迴光返照了。

他隻能說:“我們出來爭天奪地,壯誌難酬,在所難免。”

大汗臉上露出慍色,你奶奶的,合著要上天的不是你,把在所難免說得雲淡風輕。

擱以前他肯定要跟劉承宗吵一架,然後再打仗,但如今他很清楚,自己時間不多,便也不在乎這些了。

就聽劉承宗問道:“你還要什麼未了心願,像走得風光一點,或是找人給你寫幾篇文章,名傳後世,能幫你的,我儘量幫忙。”

林丹汗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個詞,戴道子道:“大帥,他說蒙古和額哲。”

劉承宗不禁笑罵出一句:“這要求太大了,我恐怕幫不上忙,我隻能保額哲一世衣食無憂,但北元汗位,他不能繼承了。”

林丹汗臉上並無意外之色,或許是失去的東西太多,人已經麻木了,他格外冷靜地問道:“你想要蒙古?我可以給你,給你北元傳國玉璽。”

“你給不給我又有什麼區別呢?前些日子,衛拉特的準噶爾台吉還說要幫我造勢,讓草原的和尚們指認我是成吉思汗轉世,我發現你們都把事情想的很幼稚。”

劉承宗搖搖頭:“蒙古的曆史太短了,以至於你們不明白,是達官貴人們需要你支援他們已經占有的土地財產,所以你纔有正統。”

“你的祖先成吉思汗小小酋長,我們的太祖皇帝一介布衣,他們有什麼正統占有天下?

這不是一個名號、一方印璽,就能取得的,正統。”

劉獅子不屑地笑了笑:“那隻是常年和平之下不切實際的幻想。”

“和平?”

林丹汗聽到這個詞不禁哈哈大笑,嘲諷道:“繼位以來,就被你們稱作窮餓之虜,我就不知道什麼是和平。”

“是。”劉獅子從諫如流,立即認錯:“你說得對,我考慮的不夠周全,隻要足夠弱小,也會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林丹汗太想罵人了。

但劉承宗沒有給他罵人的機會,隻是自顧自道:“這片土地每經二三百年便遭逢大亂,每個王朝都有上升時刻與衰弱之時。”

林丹汗心裡急啊,我他媽都時日無多,你給我講這些有什麼用。

就聽劉承宗繼續道:“所有的上升時期,都要經曆一場巨大的戰爭,擊垮最大的外敵,為國家贏得和平,然後國家良將輩出、能臣遍地,人們便以為是國運來了。”

“但上升不是真上升,衰弱也不是真衰弱。”

林丹汗明顯聽出,在劉承宗說的這個故事裡的角色是大明,而被擊垮的就是北元,這讓他對劉獅子接下來的話有了一點興趣,問道:“上升不是真上升,衰弱不是真衰弱,什麼意思?”

“上升期的人們寬容而幼稚,對萬物靈長的殘忍一無所知,誤以為天命在我,將一切歸結於自我,以至於忘記上升期是祖先用慘烈戰爭換來的。”

劉承宗道:“你找個乞丐要一口吃的,他會為那口吃的殺了你;而一個腰纏萬貫的人,能毫不猶豫地用飯喂狗。”

“漢時的人們認為自己比秦強,唐時的人們認為自己比漢強,到了大明,又覺得遠邁漢唐了,卻不知這是立國之初百廢俱興,但凡不打仗,一切都會平穩發展,自然百業興隆,萬物俱賤,這隻是自然規律,不是什麼昭昭天命。”

“更何況國家在上升期是會犯錯的,而且會不停地犯錯,因為人們寬容嘛,很多時候人們根本不知道出錯了。”

“可惜,土地是有限的。”劉承宗話鋒一轉:“當土地承載力到達極限,人們還在不停犯錯,衰弱時期就來了,而在這時,就由不得人犯錯了,隻能開始改錯。”

“別誤會,我說的是大明的張居正,不是北元的你。”

劉承宗笑了一聲,繼續道:“有些錯改掉了,有些錯改不掉,後面繼續犯錯,越犯越多,也繼續改錯,越改越錯,直到今天。”

“土地和人的矛盾到了極限,官與民的矛盾到了極限,地主和農民的矛盾到了極限,將領和士兵的矛盾到了極限,不公平也到了極限,嘣!”

林丹汗聽著劉承宗這些話,儘管這些話字字句句說的都是大明,可在他心裡卻字字句句說的都是北元。

儘管他從未自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聽起來卻格外地有道理,隻不過在他心裡,北元最大的矛盾,是大汗和台吉們的矛盾。

他也是想要改錯,可越改越錯,自己想做什麼,事情就往他所想要的反方向發展,直至今日,終於不可挽回。

劉承宗說到這,頓了頓,道:“你的汗號也是成吉思汗,它又能給你帶來什麼,不過眾叛親離,傳國玉璽,也隻是一塊石頭……我是來改錯的,都什麼年代了,蒙古還玩九品中正那套呢。”

聽著戴道子的翻譯,林丹汗表情複雜,生在蒙古繼位大汗的他,在認知上跟劉承宗完全是兩個層面,根本無法溝通。

聽劉承宗的意思是打算削平貴族,他媽的牧民懂個屁,別說領兵打仗、認不認字的問題了,絕大多數人連個姓名都沒有,你削平貴族除了自斷手腳,還有什麼意義?

你就算任命官吏,官吏也要從貴族裡挑選啊。

說不通的。U看書www.kansh.com

林丹汗也不在乎跟劉獅子抬杠的事,隻是道:“你說的那是南朝情況,在北邊不同……我走以後,北元會如何,額哲會如何?”

都退到青海了,哪兒還有北元啊。

劉獅子更願意從蒙古這個範圍來說這件事,他回答道:“如果一切順利,蒙古,會像匈奴一樣,南北合一,讓它成為我們後世子孫的一個文化符號,也隻是這些。”

林丹汗緩緩低頭,情緒低落:“真難過啊,看來……你幫不上我什麼忙了,我也攔不住你,我隻有一個請求。”

“你說。”

“我死以後,你要收養額哲,他叫你一聲父親,你要待他像待兒子一般,萬不能讓他落入漠北、漠西與金國之手,如果你也鬥不過金國汗,除了你。”

林丹汗頓了頓:“恐怕人人都想讓他做大汗,在你這裡,總能衣食無憂享太平。”

“我答應你。”

劉承宗鄭重點頭:“如果你死了,我會像漢武皇帝待休屠王子金日磾一般,對待額哲。”

------題外話------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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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然後國家良將輩出、能臣遍地,人們便以為是國運來了。”

“但上升不是真上升,衰弱也不是真衰弱。”

林丹汗明顯聽出,在劉承宗說的這個故事裡的角色是大明,而被擊垮的就是北元,這讓他對劉獅子接下來的話有了一點興趣,問道:“上升不是真上升,衰弱不是真衰弱,什麼意思?”

“上升期的人們寬容而幼稚,對萬物靈長的殘忍一無所知,誤以為天命在我,將一切歸結於自我,以至於忘記上升期是祖先用慘烈戰爭換來的。”

劉承宗道:“你找個乞丐要一口吃的,他會為那口吃的殺了你;而一個腰纏萬貫的人,能毫不猶豫地用飯喂狗。”

“漢時的人們認為自己比秦強,唐時的人們認為自己比漢強,到了大明,又覺得遠邁漢唐了,卻不知這是立國之初百廢俱興,但凡不打仗,一切都會平穩發展,自然百業興隆,萬物俱賤,這隻是自然規律,不是什麼昭昭天命。”

“更何況國家在上升期是會犯錯的,而且會不停地犯錯,因為人們寬容嘛,很多時候人們根本不知道出錯了。”

“可惜,土地是有限的。”劉承宗話鋒一轉:“當土地承載力到達極限,人們還在不停犯錯,衰弱時期就來了,而在這時,就由不得人犯錯了,隻能開始改錯。”

“別誤會,我說的是大明的張居正,不是北元的你。”

劉承宗笑了一聲,繼續道:“有些錯改掉了,有些錯改不掉,後面繼續犯錯,越犯越多,也繼續改錯,越改越錯,直到今天。”

“土地和人的矛盾到了極限,官與民的矛盾到了極限,地主和農民的矛盾到了極限,將領和士兵的矛盾到了極限,不公平也到了極限,嘣!”

林丹汗聽著劉承宗這些話,儘管這些話字字句句說的都是大明,可在他心裡卻字字句句說的都是北元。

儘管他從未自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聽起來卻格外地有道理,隻不過在他心裡,北元最大的矛盾,是大汗和台吉們的矛盾。

他也是想要改錯,可越改越錯,自己想做什麼,事情就往他所想要的反方向發展,直至今日,終於不可挽回。

劉承宗說到這,頓了頓,道:“你的汗號也是成吉思汗,它又能給你帶來什麼,不過眾叛親離,傳國玉璽,也隻是一塊石頭……我是來改錯的,都什麼年代了,蒙古還玩九品中正那套呢。”

聽著戴道子的翻譯,林丹汗表情複雜,生在蒙古繼位大汗的他,在認知上跟劉承宗完全是兩個層面,根本無法溝通。

聽劉承宗的意思是打算削平貴族,他媽的牧民懂個屁,別說領兵打仗、認不認字的問題了,絕大多數人連個姓名都沒有,你削平貴族除了自斷手腳,還有什麼意義?

你就算任命官吏,官吏也要從貴族裡挑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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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丹汗也不在乎跟劉獅子抬杠的事,隻是道:“你說的那是南朝情況,在北邊不同……我走以後,北元會如何,額哲會如何?”

都退到青海了,哪兒還有北元啊。

劉獅子更願意從蒙古這個範圍來說這件事,他回答道:“如果一切順利,蒙古,會像匈奴一樣,南北合一,讓它成為我們後世子孫的一個文化符號,也隻是這些。”

林丹汗緩緩低頭,情緒低落:“真難過啊,看來……你幫不上我什麼忙了,我也攔不住你,我隻有一個請求。”

“你說。”

“我死以後,你要收養額哲,他叫你一聲父親,你要待他像待兒子一般,萬不能讓他落入漠北、漠西與金國之手,如果你也鬥不過金國汗,除了你。”

林丹汗頓了頓:“恐怕人人都想讓他做大汗,在你這裡,總能衣食無憂享太平。”

“我答應你。”

劉承宗鄭重點頭:“如果你死了,我會像漢武皇帝待休屠王子金日磾一般,對待額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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