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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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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賀聞清時,虞夏剛過七歲,賀聞清離七歲還差三個月。

那時她跟著虞麗梅從榆川來到蕪城不出半年時間,陳舊擁擠卻溫馨的出租屋成為了她對這座北方城市的第一印象。

蕪城的冬天漫長,春天卻很短,眨眼間就從時間的縫隙中溜走。四月末,溫度就升了上去。

對於那個夏天,虞夏的記憶中隻剩下黏膩和悶熱,而賀叔叔家全然不是這樣。

她猶記得她穿著最好的一身衣裳,頭髮紮得很緊繃,腦門光溜溜的,被虞麗梅牽著,站在一扇高大的房門口。

門鈴響起,房門從裡打開,撲面而來一股沁人的冷氣。賀德鬆笑盈盈地迎門出來,黝黑的皮膚在日光下能看清一道道褶子。

漂亮的母親似乎與他不怎麼搭,這是虞夏腦海中冷不丁冒出來的第一想法。

儘管如此,在那個還未全民奔小康的年代,她依舊暗自羨慕他們家早早就用上了空調。

她透過男人有些矮壯的身軀與門框間的空隙朝裡望去,賀德鬆的家裝修得大氣精緻,和她們住的出租屋截然不同。

虞夏那時候雖然才七歲,但早熟,對於很多事情都了熟於心。她謹慎又禮貌地環視了一圈,實則是在用目光探尋著媽媽口中的那個素未謀面的“弟弟”。

她對這個弟弟懷有一種隱秘的好奇與敵意,畢竟她作為同齡人,必定會分走一半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他的半個房間需要變成上下鋪,掛著女孩子的裙子和玩偶;他的遙控器掌控權也需要分享出去,或許沒辦法隨心所欲地看他想看的動畫片。

他們還可能會打架爭零食,難保他不會說出一些“這是我的家,你出去”這種理所當然的話。

虞夏也不是好欺負的性子,關於這些敏感的問題,她早就在心底裡暗暗預演過一番,並調整好措辭如何伶牙俐齒地反擊回去。

在亂七八糟的猜測中,咯吱一聲,臥室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女孩的視野中。

白色襯衫短袖,藍色格子齊膝短褲,懷裡抱了本插畫版的《海底兩萬裡》,毛茸茸的黑髮下嵌了一對烏黑髮亮的眼眸,乍一看漂亮的像個小姑娘。

虞夏不得不承認,她對這個弟弟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阿清,叫姐姐。”賀德鬆衝男孩招了招手,兩個孩子算是就此正式認識了。

實際上,賀聞清對於這個初來乍到的姐姐也很是順從,他就像的一條小尾巴,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倆人年齡相仿,上同一個小學的二年級,不同班。每天下午放學,賀聞清小小的身影總是準時出現在虞夏的班門口,等到虞夏出來的時候,賀聞清再從校服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幣,認真地說:“姐姐,我們去買咬咬棒。”

賀德鬆不偏心,給他們的零花錢一樣,但賀聞清總是主動拿出他的那一份來分享。

咬咬棒是蕪城第一小學門口雜貨鋪最受歡迎的一種零嘴,五毛錢一包,一包裡面估摸六七根塑料管一樣的東西,塞滿了黏糊糊的糖,用牙尖咬著捋下來一小截,甜得發齁。

因為學校離家近,又有姐弟二人互相作伴,虞麗梅和賀叔叔便大手一揮放心地讓他們自己上下學。

每回放學,虞夏沾了賀聞清的光,成為了雜貨鋪的常客。而那時能掏出錢買得起兩包咬咬棒的賀聞清,儼然是班裡的“大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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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並非每天都那麼和諧。

有一回倆人早上鬨了點小矛盾,虞夏使壞,故意不等賀聞清,先行跑回了家。

那天虞麗梅和賀德鬆剛好在外有飯局,虞夏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家,直到天慢慢黑了下來,她才驚覺賀聞清竟然到現在還沒回來。

好巧不巧外面下起了雨,良心作祟下,虞夏咬咬牙,拿了把傘就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從賀叔叔家到學校隻有步行七分鐘到距離,雨絲斜斜地打在路面上,虞夏的鞋子踩過,濺起一朵朵水花。大約還有一兩百米的時候,藉著昏幽的路燈,虞夏看見賀聞清出現在那裡。

賀聞清身上的校服濕得差不多了,他把重重的書包抱在懷裡,生怕裡面的書被淋濕。

“賀聞清——”虞夏揚聲。對於這個弟弟,她向來都是直呼其名。

賀聞清抬眼,黯淡的眼底劃過一絲光,他幾乎是一路小跑過來。

他比虞夏矮了半個頭,隻得仰著頭看向她:“對不起姐姐,我把你弄丟了。”

虞夏猛地揪過他的衣袖,將他扯到傘底下遮著,有些凶巴巴地說:“那是你家,懂不懂,那是你自己家,你連自己家都不知道怎麼回了嗎?”

賀聞清搖了搖頭,甩得髮絲上的雨水到處都是,他用有些肉乎的小手抹了抹鼻頭的水漬:“也是你家。”

話音剛落。天際一震轟鳴,幾秒後緊接著被閃電劃破,虞夏看著賀聞清條件反射縮了下脖子,又聯想到這場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暴雨幾乎全程伴隨著電閃雷鳴。

她突然覺得賀聞清可能有點不太聰明。

實際上並不如她所料,賀聞清一路從小學苦讀十二年,成績一向很好,但這都是後話了。

突然被開啟的童年就像多啦A夢的任意門,帶她回到了那段珍貴的時光。

盛夏耐人尋味的風捲來了舊識的人,少年的心事也藉此踏過了一場漫長而自由的旅行。

就算後面有些事情不儘人意,但她刻意不去回想。

“賀聞清——”再三確認沒有認錯人之後,虞夏又喊了一聲,語氣中難掩驚訝,“真的是你啊!”

賀聞清聽到女孩準確無誤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後,眯了眯眼,終於發出一聲輕到不能再輕的“嗯”。

虞夏像是被賀聞清的反應噎了一下,一時間覺得有些尷尬。她自詡性格還不算太內斂,但面對這個曾經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家人”,她竟然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作為開頭。

於是她隻得乾巴巴地說:“我真沒想到你會在蕪城,我們有多久沒見了,讓我算算,好像是初一還是初二開始……”

“初一下學期,六年半。”還沒等她慢吞吞地細數完畢,賀聞清就平靜地給出了答案。

虞夏反應了片刻,恍然:“是哦,你記性真好。”

賀聞清勾了勾唇角,沒搭話。

旁邊的白昭樂和喬思思被二人久別重逢的戲碼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過後,白昭樂才輕扯了一下虞夏的袖子:“你跟這位帥——同學認識啊?”

虞夏:“當然了,看不出來吧,我們可是——”她習慣性往賀聞清的方向一瞥,正好與他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她沒想到賀聞清剛好也在看她,就在她遲疑的片刻裡,喬思思帶著濃濃的八卦意味,搶先答道:“青梅竹馬。”

回答完她自信滿滿,從她閱文無數的經驗來看,他們二人剛纔的反應無疑了。

虞夏倒是沒有預料到這個思路,摸了摸鼻尖:“你硬要這麼說,也算吧,他是我弟。”

喬思思無趣地“哦”了一聲,也沒追問他倆為什麼不同姓,估計是當成了她表弟。不過虞夏想著他們的情況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便也沒繼續說。

聽著她們的一來一往,賀聞清隻是沉默,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

虞夏仰臉看向他:“你後邊還有什麼安排嗎?”

賀聞清看了眼手機:“約了幾個同學打球,但可以不去。”

虞夏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卻隻是移開視線道:“沒事,你去忙吧。”

多年未見,兩人說起話來多少帶著一些生疏和不自然,但更多的是全然不同的印象和體驗。

她不清楚自己在賀聞清心中的形象有沒有大的改變,但她自己確實一時間很難將眼前這個少年與當初那個肉乎乎的奶糰子聯絡到一起。

她當然明白,人總是會變的,這麼多年過去,當初那丁點因為生活交織在一起的命運軌跡早已被時間衝散。

——更何況明明賀聞清纔是率先自作主張不聯絡的那個人。

儘管如此,與賀聞清短暫地道過別之後,虞夏總有點心不在焉。

這件事對於她來說帶來的回憶衝擊太大,甚至連那份期盼已久的鹵菜都嚐起來沒有那麼美味了。

飯過三巡,白昭樂見她實在興致不高,忍不住問道:“你和你那個弟弟是不是不太熟啊?”

虞夏一怔:“為什麼這麼說?”

放在以前,她可能從來不會想到有人用不熟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連長青街的街坊鄰居開玩笑打趣說這倆姐弟真有意思,比一家人還親似的。

白昭樂吐了吐舌頭,隻簡短道:“感覺他不太愛搭理人,但也就是直覺,直覺。”

虞夏“唔”了聲,低頭猛咬了一大口裹滿了辣椒粉的海帶苗,被嗆出了眼淚,連喝了幾口水之後才突然想起,她好像還沒有賀聞清的聯絡方式。

如果說當初的父母分別成為了他們童年時分開的最大阻力,那麼現在成長為了所謂的“優雅的大人”,不再聯絡已然成為了可以自主選擇的結果。

就在虞夏黯淡地為曾經的年少友誼神傷時,一條好友申請從訊息欄彈了出來。

沒有任何說明,簡單的白底頭像,一抹藍色分不出是天空還是海,但虞夏卻覺得很熟悉。

剛通過申請的一瞬間,虞夏突然想起來,當年QQ還是小孩子的主流聯絡方式時,賀德鬆也成功往家裡引進了第一台電腦。但那個東西在當時屬於稀罕玩意,饒是大方如賀德鬆也不輕易讓他們玩。

直到某個家裡人不在的上學日晚上,虞夏和賀聞清一個貼著一個,兩個黑乎乎毛茸茸的腦袋擠在一起,湊在螢幕面前,點開了電腦螢幕最中央的那個圖標——QQ遊戲大廳,順勢申請了人生中第一個QQ號。

到現在虞夏還記得那個名字,南冥雪,原因很簡單,當時的她瘋狂迷戀一個動畫片裡的女性角色,幾乎是每天放學飛快地完成作業之後就準時蹲守在電視機前,等著七點檔的節目播出,以至於在給自己起網名時條件反射就跳出了這個名字。

公平起見,賀聞清就擁有了挑選頭像的資格。

兩個小孩子來回糾結了半天,最終敲定了電腦係統先相冊的第三張圖片——

也就是現在跳出來加虞夏微信好友的用戶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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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虞夏倒是沒有預料到這個思路,摸了摸鼻尖:“你硬要這麼說,也算吧,他是我弟。”

喬思思無趣地“哦”了一聲,也沒追問他倆為什麼不同姓,估計是當成了她表弟。不過虞夏想著他們的情況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便也沒繼續說。

聽著她們的一來一往,賀聞清隻是沉默,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

虞夏仰臉看向他:“你後邊還有什麼安排嗎?”

賀聞清看了眼手機:“約了幾個同學打球,但可以不去。”

虞夏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卻隻是移開視線道:“沒事,你去忙吧。”

多年未見,兩人說起話來多少帶著一些生疏和不自然,但更多的是全然不同的印象和體驗。

她不清楚自己在賀聞清心中的形象有沒有大的改變,但她自己確實一時間很難將眼前這個少年與當初那個肉乎乎的奶糰子聯絡到一起。

她當然明白,人總是會變的,這麼多年過去,當初那丁點因為生活交織在一起的命運軌跡早已被時間衝散。

——更何況明明賀聞清纔是率先自作主張不聯絡的那個人。

儘管如此,與賀聞清短暫地道過別之後,虞夏總有點心不在焉。

這件事對於她來說帶來的回憶衝擊太大,甚至連那份期盼已久的鹵菜都嚐起來沒有那麼美味了。

飯過三巡,白昭樂見她實在興致不高,忍不住問道:“你和你那個弟弟是不是不太熟啊?”

虞夏一怔:“為什麼這麼說?”

放在以前,她可能從來不會想到有人用不熟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連長青街的街坊鄰居開玩笑打趣說這倆姐弟真有意思,比一家人還親似的。

白昭樂吐了吐舌頭,隻簡短道:“感覺他不太愛搭理人,但也就是直覺,直覺。”

虞夏“唔”了聲,低頭猛咬了一大口裹滿了辣椒粉的海帶苗,被嗆出了眼淚,連喝了幾口水之後才突然想起,她好像還沒有賀聞清的聯絡方式。

如果說當初的父母分別成為了他們童年時分開的最大阻力,那麼現在成長為了所謂的“優雅的大人”,不再聯絡已然成為了可以自主選擇的結果。

就在虞夏黯淡地為曾經的年少友誼神傷時,一條好友申請從訊息欄彈了出來。

沒有任何說明,簡單的白底頭像,一抹藍色分不出是天空還是海,但虞夏卻覺得很熟悉。

剛通過申請的一瞬間,虞夏突然想起來,當年QQ還是小孩子的主流聯絡方式時,賀德鬆也成功往家裡引進了第一台電腦。但那個東西在當時屬於稀罕玩意,饒是大方如賀德鬆也不輕易讓他們玩。

直到某個家裡人不在的上學日晚上,虞夏和賀聞清一個貼著一個,兩個黑乎乎毛茸茸的腦袋擠在一起,湊在螢幕面前,點開了電腦螢幕最中央的那個圖標——QQ遊戲大廳,順勢申請了人生中第一個QQ號。

到現在虞夏還記得那個名字,南冥雪,原因很簡單,當時的她瘋狂迷戀一個動畫片裡的女性角色,幾乎是每天放學飛快地完成作業之後就準時蹲守在電視機前,等著七點檔的節目播出,以至於在給自己起網名時條件反射就跳出了這個名字。

公平起見,賀聞清就擁有了挑選頭像的資格。

兩個小孩子來回糾結了半天,最終敲定了電腦係統先相冊的第三張圖片——

也就是現在跳出來加虞夏微信好友的用戶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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